白月光换下了女装—— by刘狗花

作者:刘狗花  录入:08-07

“若这钱是你付的,那就是行贿。”方临渊吓唬他。“咱俩都得下狱。”
想到自己这位将军是卫戍司出了名的铁面无私,李承安总算没再提付账的事。
方临渊偏过头去,面前过去的是一辆辆装载异兽的大木车,可眼中闪过的却是方才长街上惊鸿一面,看见赵璴在楼上的身影。
他公差在身,目光不敢停留,只看得见披风逶迤的一道高挑的身影,软红色的,花团锦簇,珠玉熠熠,像是神仙下凡似的。
男神仙也是神仙,都是夺目极了的漂亮。
方临渊的目光顿了顿,继而偏头对李承安笑道:“是很好,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李承安忍不住龇了龇牙。
怎么回事!他这位顶天立地、英武盖世的将军,刚才朝他笑的那一下,怎么还挺温柔?
李承安全身发毛,恨不得跳开三步远去,跟这位光耀夺目的大将军眼中的柔光划清界限。
“算不了什么,举手之劳。”他龇着牙,勉强应了一声。
幸好,将军不再看他了。
他转头又看向那一路送进园中的异兽,扬着一双曜石似的眼睛,眉梢是轻飘飘的,嘴角也是勾起来的,分明是冷飕飕的冬天,却偏像是有春风从他脸上吹过去。
他那眼神,更不像是在看什么新奇物件,倒像是在透过它们,在看它们映在另一个人眼中时,那人双眼的模样。
李承安又被酸得浑身发麻。
罢了罢了,是这差事耽误将军了。
还请他快些办完了差后,快马加鞭,去那高楼之上寻他的祝英台吧。
待到异兽全部送入百兽园,方临渊的确回了一趟泰丰楼。
赵璴还在楼上。
他不知怎么时辰算得那么准,方临渊到时,恰好泰丰楼的伙计给他们换上了一桌热腾腾的新菜,全是方临渊喜欢的。
方临渊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到饥肠辘辘。
酒楼的掌柜难得接待这样尊贵的宾客,殷勤得不肯走。眼见赵璴坐在桌前,有外人在想必又要用伪声说话,方临渊打发了好几锭银子,才将旁人全都屏退。
“你怎么没吃饭呐?”待房门关上,方临渊这才放下心来,在赵璴身边坐了下来。
“才从府中出来,就不大饿。”便听赵璴说道。“你忙了大半日,先垫一垫。”
方临渊自是不会跟赵璴客气的。
不等赵璴开口,他已经动手拿起了筷子:“上次我来泰丰楼,就见他们的龙身凤尾虾不错,想必是合你口味的。”
说着,他便夹了一只虾给赵璴,顺便问道:“刚才异兽过街可好看?我听人说称得上是京中奇景,想来你一直在宫中,没机会能见。”
说话间,他恰好抬眼,正撞上赵璴的目光。
方临渊微微一愣。
他猛地撞入了一双专注极了的眼睛。
“好看。”
接着,他听见赵璴说道。
“很好看。”
方临渊的筷子一松,吧嗒一声,自己却发不出声音了。
三面临窗的楼阁帘幔纷飞,柔软靡丽之下,他忽然辨不清眼前这个不辨雌雄、华美而又锋利的人,在说什么好看。
分明在说方才之景,可那双眼里倒映着的,却全都是他。
不过两日,楼兰的使臣便抵达京城了。
与来京的其他藩国不同,这是这么多年来楼兰第一次进京朝贡。
而个中缘由,非为其他,正是陇西十八座城池。
楼兰与大宣接壤的土地,正是陇西十八城。十八座城池被突厥夺走之后,楼兰与大宣便被分隔开来,自也无法越过突厥,前来大宣朝贡。
今年,楼兰的土地终于重新与大宣相接了。
于是这日在城外,不顾礼节,楼兰使臣在见到方临渊的那一刻,便激动得险些要落下泪来。
昨日才刚下过一场大雪,城外的积雪尚且没有除尽。楼兰使节看见方临渊的那一眼,竟径直跳下马来,一脚深一脚浅地踏过积雪,一路行到了方临渊的马前。
“方将军,若是无您,我等今日如何有幸能至大宣的皇城啊!”
使臣身上宝石镶嵌的饰品叮当作响,跟随在旁的十六卫们惊讶过后,脸上无不是对方临渊的钦佩。
旁边的李承安还一直在看他,眉眼中的笑似乎恨不得现在就拍他的肩,夸他盖世英豪了。
可方临渊心下却微微一沉。
他翻身跳下马去,一把扶住了楼兰使臣,说道:“大人此话言重了。大人今日来京,是因陛下的千秋之岁,我等臣属不过是领命相迎罢了。”
说着,他转身看向旁侧的十六卫,命他们立刻牵来使臣大人的马,请大人上马慢行。
幸而各国使臣入京,只有南洋使臣风头最盛。今日到京的楼兰不过是个西域小国,既不需那样大的排场,也没有那么多百姓围拢观看。
那使臣上了马,便与方临渊等人一路入了皇城。
李承安随行在侧,见他容色恳切,倒是与他聊了一路。
原是楼兰这些年来的处境也并不好。
突厥连年都要从他们那里征讨牛羊金银,还常有突厥人纵马前来劫掠抢夺。
他们国小力薄,无力抗衡,苟延残喘至今,也全凭着他们身踞沙漠天险,突厥人也嫌弃那里不能放牧牛羊,故而没有出兵攻打。
如今,陇西十八城回归大宣,他们也终能得以喘息,今年也终于没有突厥骑兵的侵扰,百姓终得稍有生息。
说到这儿,楼兰使臣又赞不绝口起来。
“我们十余年未能纳贡,大宣竟还愿与我们通商,这是大宣皇帝仁厚呐!”他说。“也全仰赖方将军的定侯策,我们今年得到了大宣的麦种,比青稞的产量高得多呢!”
“定侯策?”旁侧的李承安不由得问道,前方率众开路的方临渊也微微偏过头来。
这是什么?竟连他都没听过。
“是陇西如今的主将,卓方游将军呀!”楼兰使臣说道。
“春天的时候,卓将军从京城回陇西,整理出了十七条靖边策略,说是出自方将军之手,是为陇西百姓和我们这些边境小国谋生计的。”楼兰使臣滔滔不绝,说到这儿,他笑眯眯地看向方临渊。
“如今陇西粮食也丰厚,我们在通商市镇又能买得到便宜的粮食,又能买得到粮食和菜蔬的种子,现下我们就都叫那十七条为定侯策,这‘定侯’,正是方将军啊!”
旁边的李承安都不由得发出了惊叹。
“方将军当真是无所不能的神仙人物!”他说道。
旁侧的楼兰使臣连声附和。
却见前头的方临渊微微偏过头来,拧眉看向李承安:“别乱说话。”
李承安连忙住了口。
眼见着方临渊不大高兴,他当即不敢再多言语,一路安安静静地将使臣们送到了皇城前。
到了宫门口,等在那儿的侍从说陛下正在梅园办赏雪宴,各国使臣都在,请楼兰使臣前去一同宴饮。
方临渊便在这儿下马送别了使臣。
“大人勿怪。”方临渊拜别时说道。“底下的人口无遮拦,是我教导无方。”
楼兰使臣连道:“哪里哪里,将军太过谦虚。”
“不过,倒确有一件事,我想请大人帮忙。”方临渊又道。
楼兰使臣当即正色:“将军请说,我定竭力替将军解忧!”
方临渊笑着摇了摇头。
“关于定侯策,还有大人对我的满腹赞誉,还请大人分毫不要在陛下面前提起。”方临渊说道。
“请您一句都不要说。”
楼兰使臣微微一愣:“将军,这是为何?”
方临渊停顿片刻,笑道:“这点小事,不过是为陛下稍许分忧,算不得什么。功绩与荣誉,该全是陛下的,若大人替我在陛下面前海口夸功,那我就不知该如何自处了。”
楼兰使臣不大能理解汉人话里的弯绕,却也听得明白方临渊是不让他在皇帝面前夸他半句的意思。
他仍不大明白他为何这样谦虚,却还是点头道:“既然将军是这样想,那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方临渊总算松了口气,感谢地朝他点了点头。
他便停在了这儿,目送楼兰使臣在此下马,跟着接引的内侍步行进了宫门。
眼看着楼兰使团的背影消失在宫门前,方临渊掉转马头,转头对十六卫的卫兵们说道:“率队回营,整装之后就可解散了。”
卫兵们高声应是,当即有领队出列,率领队伍整齐地掉头,朝着卫戍司的方向行去。
李承安则放慢了步伐,停在了方临渊身边,跟他并排走。
“将军,你是在怕什么?”他探过头来问道。
方临渊偏头看了他一眼。
他不想跟他解释那么多,况且,对皇上心生忌惮这样的话,他也无从说出口。
“管那么多?”他淡淡道。“以后记住,别乱说话就行了。”
李承安啧了一声,凑近他,压低了声音说道:“您当我傻呀?我知道,您刚才的意思,是要藏拙。怕功高震主嘛,当将领的,总会这样。”
“你又懂了?”方临渊斜了他一眼,说道。“那我便再教你一句,别什么话都往外说。若你不想要脑袋了,就离我远点,别牵连到了我。”
说着,他催马快走了几步。
“哎,哎!”李承安赶紧手忙脚乱地跟上他,尾巴似的,又停在了他身边的位置。
“我只是觉得,将军,您没这个必要呀。”李承安说。
方临渊看向他,便见他接着说道。
“您看,您功高爵显,叱咤沙场之后,现在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京城守卫将军。这多好啊?您现在留在京城,就是在这儿安享富贵的,什么功高震主的罪名,哪儿是需要您考虑的。”
方临渊眉心微微一动,没有说话。
是这样吗?
只是片刻,他回过头去,看向了渐渐远去的、巍峨富丽而不见边际的皇城。
这里头住了太多富贵的闲人,诸如赵璴,就是这皇城中的一员。
在旁人眼中,他也是个高立云端、安享天命的贵人,不必考量什么,只需要活在锦绣堆叠的富贵里就足够了。
可是步步为营、如履薄冰,只有他自己才知其中滋味。
片刻,方临渊回过头来,朝着李承安淡淡笑了笑,点头说道:“你说得对。”
李承安正要高兴,却见方临渊抬手,拿马鞭在他肩膀上戳了戳。
“但是别忘了我的话,谨言慎行,对你自己,还有你父亲,都是好事。”
李承安闻言不服地撇了撇嘴,嘀咕道:“那您还说我说得对……”
方临渊没再说话了。
他说的是对。
若未曾遇见过赵璴,他似乎的确会这样想。
但见过那样尔虞我诈的阴冷世界,眼下的他,便只盼望这安享富贵的盛景,不是金玉矫饰的囚笼。
楼兰使臣还是不大明白,那样英勇善战的方将军,何必要谦虚至此呢?
进宫之后,内侍在前方带路,他不由得转过头去,用楼兰话与旁边使团成员交谈起来。
“方将军为什么不希望我们夸奖他?难道是不想要大宣皇帝的赞赏吗?”他问道。
“大宣人讲究谦虚,方将军一定是谦虚极了,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有使臣煞有介事地说道。
“可是,我们原本还特地为方将军准备了礼物的,这该如何送给他呢?”使臣闻言,有些苦恼地说道。
却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了一道清冷中带着些微沙哑的女声。
“你准备了什么礼物?”
那人竟说得一口流利的楼兰话:“若是当众送给他,那就是将他放在烈火上烘烤。”
楼兰使臣诧异地转过头去,便见是个贵妇打扮的年轻女子,身后领着两个侍女。
她容色美艳至极,便是满头奢华的金玉都无法喧夺她的美貌。她的姿容竟分毫不输他们国家的异族女子,且更有一派沉静雍容的气度,让人不敢直视,却又深深被她吸引着。
楼兰使臣一时怔然,便听领路的内侍朝着那女子行礼道:“奴婢参见五公主殿下。”
竟是大宣的五公主,那位艳名远扬、嫁给了方将军的公主殿下?
使臣们微微一愣,便纷纷朝着她行礼道:“参见五公主。”
只见那女子微微点头,未再言语,倒是旁侧那个冷漠倨傲的侍女替她开了口:“大人们平身吧。”
便见那内侍迎上前去,讨好的笑容里带着试探:“殿下也是去参加皇上的赏雪宴吗?”
只见那位冷艳的公主并未言语,只是微微偏头,冷漠地看了他一眼。
那内侍连忙躬身笑道:“奴婢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奴婢正带着使团的大人们前去赴宴,不知是否能与公主同路罢了。”
说着,他瞟了那位公主一眼,又道:“……殿下刚才是与大人们说了一句楼兰话?”
这试探的意思,便是楼兰的使臣们都看出来了。
他们刚才才答应过方临渊,一时间有些紧张,正犹豫着不知说什么好的时候,便见那位公主殿下开了口。
“是。”只听她说道。“学了两句楼兰话,问了大人们一声好,怎么,你也想学?”
那侍从急匆匆得连忙摆手,又是点头哈腰地道歉:“奴婢哪里有这样好的福气!不过是一时好奇,还请殿下恕罪……”
话没说完,却见那位公主已经偏过头来,看向了使臣们。
“送的什么?”又是一句正大光明的楼兰话。
楼兰使臣微微一愣,接着匆匆答道:“不过是一些葡萄奶酥,听闻将军素来喜欢,便带了许多想献给将军……”
话音落下,他看见那位公主笑了。
像是冰雪覆盖下绽放而起的红梅,冷冽,美艳,勾魂摄魄的似乎成了精怪。
接着,他听见那公主懒洋洋地笑着,转而对那内侍说道。
“我问大人我楼兰话说得怎么样,大人说我说得极好,像是在楼兰出生的人一般。”只听她说道。
“如何,还需要我为你翻译吗?”
那内侍连连躬身道歉,那模样像是只恨不能给这位公主跪下了。
而旁边的楼兰使臣们,也渐渐看出了其中的意味。
不过一些不值钱的葡萄奶酥,便需要这般隐秘地暗中往来……便是小小的一个下人都要防着,只怕方将军不是谦虚,而是在这皇宫之中本就是踩在薄冰上的。
方才说得那么隐晦……只怕也是众目睽睽之下,方将军所能说的最多的话了。
使臣们互相交换了眼神,接着,便见那位公主偏过头来,又对他们说了一句楼兰话。
“一会只管进献给皇帝,我会替他再要回来。”
只听她这样说道。
方将军当真是娶了个好妻子啊!
使臣们感动极了,此情此景之下,也从善如流地用汉语答道。
“公主殿下不必客气!本就是您的楼兰话说得好,不用感谢我们的夸奖呢!”
作者有话说:
此后再见面的楼兰使臣:方将军!您当真娶了个好妻子啊! 方临渊:???啥?

梅园遍地的白雪之上铺展开了数丈宽的羊毛织金地毯。
雕金琉璃屏风后是雪满枝杈的红梅, 鸿佑帝端坐在御座之上,笑着与周围的使臣一同观赏楼兰国外使进献入宫的珍宝。
楼兰国的金银器向来天下闻名,今年除此之外, 又送来了远从西域运送而来的香料和宝石, 装了满满的数个箱奁。
箱子一个个打开, 光耀夺目的黄金快将遍地的白雪都染变色了。
而最后一个箱子相较之下,则尤不起眼。
打开来看, 竟是些做工粗糙的乳制品。据外使说,千里迢迢送来京城,一路为了保持新鲜, 还下了他们不少功夫。
鸿佑帝对此倒不甚在意。
他笑着点头, 目光并没在那一盒乳制品上停留多久, 便笑着看向来使说道。
“大人不远千里入京为朕祝寿, 真是费心了。”
那来使当即又说了一大段冠冕堂皇的溢美之词。
鸿佑帝温和笑着给他赐了座。
众人说笑之间,旁侧的姜皇后笑道:“听说刚才大人还在途中遇见了徽宁?本宫与陛下倒是不知,徽宁是什么学会的楼兰话。”
说着, 她满面笑容,看向了坐在不远处的赵璴。
接引外使的是姜皇后的人,早在将他们引入梅园的时候, 就将路上发生的事报给了姜皇后听。
此时,姜皇后面带春风, 赵璴神色冷然,倒是御座之上的鸿佑帝眉眼一扬, 转而看向赵璴。
“徽宁会说楼兰话?”他眉目中隐约带着惊讶, 而讶异的神色之下, 掩藏的却是冷冽的怀疑和试探。
赵璴什么时候学的楼兰话他尚且不知, 更不知道赵璴与楼兰使臣乍然相见, 能有什么话说。
他的目光停在赵璴脸上。
却见他那女儿,从来都是面无表情的脸上,仍旧波澜不惊。
只见她抬起眼来,径直与他对视:“偶尔学过几句,父皇不知道的事情还有许多。”
鸿佑帝微微一顿。
各国使臣都在这儿,赵璴这样的语气,实在太拂他的面子。
可是众目睽睽之下,身为仁君,又为诸国之表率,他自不能当众申斥责罚赵璴,染污自己的声名。
他看着赵璴,片刻,将僵硬掩藏在了笑容里,说道:“是朕素日忙于政事,对你们这些孩子不够关心了。”
说着,他转而看向皇后,笑道:“朕实在心有感愧,不如皇后替朕挑几套头面料子,权当朕为徽宁赔罪了。”
皇后笑着点头,正要开口,却听座下的赵璴又出了声。
“也不必这么麻烦。”只听他说道。“父皇就将使臣大人带来的奶酥赏给儿臣吧。”
鸿佑帝偏头看向赵璴。
他冷不丁开口,竟只为了要那箱不起眼的食物?对赵璴的口味和喜好,他并不了解,但事出反常,难道……
鸿佑帝皱眉,将目光落在了那箱乳制品之上。
他犹豫着正欲试探,却见赵璴懒洋洋地朝后一靠,说道:“儿臣也用不了那样多。父皇取一些出来,查验过后再赏儿臣就行了。”
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鸿佑帝猛地抬起眼来,咄咄逼人地看向赵璴。
她是觉得自己在怀疑她吗?倒是太看得起自己!楼兰使臣千里迢迢而来,她一个闺阁妇人,不过会讲两句楼兰语而已,还不至于让他动心思怀疑!
鸿佑帝胸膛微微起伏了两回,在众位来使的注视之下,勉强将涌上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徽宁惯会说笑。”他勉强地微笑着,说道。“既徽宁很想尝尝,便都赐给你吧。但是查验之话,不可再说,楼兰国的大人还在这里,你这样说岂不是太失礼了?”
却见赵璴慢条斯理地站起身来,垂眼很是随便地说道:“儿臣多谢父皇。”
鸿佑帝强笑着摆了摆手,转开眼去不再看他了。
罢了……毕竟是那毒妇人的孩子,能是什么好的?自己将她教养至今,也算俯仰对得起天地了。
却在这时,又有个宫人急匆匆地撞进了梅园来。
鸿佑帝本就心情不佳,看见他这样慌里慌张的,更是来气。
“什么事这样慌张?”
他沉着脸,眼看着那宫人朝在座众人行过礼后,匆匆躬身停在了御座前,小声地对他说了句什么。
鸿佑帝的脸色更难看了。
百兽园的狻猊死了!
得知这个消息的方临渊也是陡然一惊。
怎会如此?前两日他们将异兽送入园中时,与百兽园的宫人们是挨个检查过的。这些异兽一路被照看得极其完好,南洋使臣亦是谨慎之至,怎会忽然死了呢!
前来传令的宫人接下来话,便更令人震惊了。
“说是被三皇子一箭射死的!”他说。“陛下刚从梅园赶去了御书房,召将军您即刻入宫觐见呢!”
方临渊得了圣旨,当即掉转马头,跟着宫人朝着皇城赶去。
原是三皇子今日忽然兴起,到百兽园去观赏新送入京城的异兽。
这些异兽本是给陛下祝寿用的,三皇子私下观览不大符合礼数。但三皇子浩浩荡荡地带了好些个随从与朋友,硬要入园。百兽园的宫人都不敢违拗他,于是便替三皇子开了园门。
众多异兽当中,巨象笨重,孔雀无趣,最得三皇子之心的,便是那鬃毛烈烈、威武健壮的金色狻猊。
三皇子在狻猊的笼外逗留许久,此后在周围众人一声声的恭维夸赞中,要求百兽园的宫人将狻猊牵出笼来供他赏玩。
这狻猊可是吃人的!百兽园的宫人跪了一地,断不敢答应三皇子的请求。
再后来,三皇子便不知为何发了怒,竟亲自打开铁笼去牵那只凶兽。
狻猊发怒咆哮,三皇子情急之下,挽弓搭箭射穿了狻猊的巨口。
狻猊当场毙命。
方临渊听见这话,头都有些痛。
三皇子赵瑾素来冲动暴躁,但怎竟敢做出这样的事来?百兽园的异兽既是陛下大寿的贺礼,又是各国进献给大宣的友好之物。且不提一头狻猊有多珍贵,单说各国使臣还在京城,他这此举便会让皇上都无法向各国交代。
思索之间,方临渊听见传话的宫人犹疑着说道:“将军您今日入宫……若得陛下申斥,还请将军悉听圣意。”
方临渊微微一顿:“什么?”
便见那宫人说道:“三皇子已经被送回宫中了,按三皇子的意思……”
那宫人看向方临渊,犹豫片刻,吞吞吐吐道。
“三皇子说,是十六卫监运异兽出了岔子,才会令异兽暴起伤人的。”
方临渊眉心一锁。
这不是无稽之谈吗?狻猊本就是凶兽,与虎豹无异,怎是能够牵玩取乐的?赵瑾被狻猊攻击本就在情理之中,怎是异兽暴起呢?
更何况,异兽送入百兽园两日了,又与十六卫有什么干系?
他皱眉看向那宫人,尚未说话,便见那宫人讨好一笑,压低了声音劝慰道。
“将军息怒。”他说。“百兽园为大内侍卫负责管理,本就是御前的人。如今外使尚在京中,若是出了岔子,可不能是出在陛下与各位殿下身上的呀。”
他这话说得足够明了,方临渊即便是傻子,也能听明白了。
异兽身死,既不能是因为皇子愚蠢,也不能是因为饲养不利。
他们急于寻找一只替罪羔羊,而最好的这只羊,便是押送过异兽的十六卫了。
临入皇城之前,方临渊一路行来,渐渐想明白了。
皇命在上,他不能违抗。皇上特派了内官来这样说与他听,就是为了告诉他,皇上知道是谁在为皇家顶罪。
因此,他躲不开这责罚。降职、军棍亦或是罚俸申斥,都是他该受的雨露恩泽。
行到宫门前时,方临渊竟生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
远在边境为官与身在京城为官是不同的。输赢胜负黑白分明,但这上京城却是一滩搅不清楚的浑水。
推书 20234-08-07 :穿进追妻文里如何》:[穿越重生] 《穿进追妻文里如何反杀》全集 作者:止咳糖浆【完结+番外】文案:  被欺负的老实人不想走剧本了  前期没长嘴的霸总Alpha攻×不想被欺负的Beta受  因为吐槽追妻火不大而被迫穿书的唐里想要逆书改命,老实人没得罪你们任何一个,为什么要被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