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星和祁复混熟了,闻言轻笑,“你就不担心?他昧着?良心?夸我?”
祁复:“兄长可从不做这?样的事。”
祁复看着?余星耳朵慢慢爬上红晕,笑得更加灿烂。
余星抿着?唇一言不发?快步离开,等回到宣明殿就见祁野坐在寝殿外?间的书?案前,余星还未走近,祁野便朝他招手,示意他过去,余星走了过去,低头只?觉得卷轴上的字迹有些眼熟,他仔细一看,整个人都不淡定了。
他支支吾吾开口,语气带着?埋怨,和丝丝羞赧,“我、我的答卷怎么在你这??”
祁野没回答拉着?他坐下,“字练得不错,比之从前进步很大。”
余星抿了抿唇,心?里高兴。
余星的字的确有进步,但也没有祁野口中那么明显,只?能说能瞧出笔锋,不再是从前稚子学写字的幼稚字迹。
祁野与他同榻而坐,给他讲答卷上的错误,余星错字极多,策问留白,贴经对了不少,墨义也没多大问题,但他写的诗赋,可以说完全不能看。
诗赋需要庞大知识储备,作诗也需想象和意境,说简单点就是需要学富五车,通晓古今,且有天赋。对才?学习两月不到的余星来说太过困难,祁野对他也没抱太大希望,只?给他讲解了古体诗和近体诗的区别。
祁野:“古体和近体在句法、音韵、平仄上都有区别;古体句法不定,或四言、或五言、或六言、或七言乃至杂句。”
“近体只?有五言和七言两种,律诗为八句,绝句为四句。”
“用韵上,古体每首可用一个韵,也可用两个或两个以上的韵,甚至允许换韵。但近体每首只?能用一个韵,且只?能在偶句押韵。”
余星聚精会神看着?祁野,祁野在少年那双眼中看到了满满求知/欲,又补充了句,“若是感兴趣可以看看《平水韵》《切韵》。”
余星急忙点头,并在心?里记下这?两本?书?。
“贴经、墨义不必担忧,往后我会和你一起?看书?,有不明白的地方可以说给我听,咱们一起?讨论,至于策问,你初来大禹,不了解禹国实属情理,等这?段日?子忙完,我带你出去走走。”
余星并不觉得在城外?走走能了解到什?么,不过祁野一片好?意,他自然不会拒绝。
而且他也好?奇,禹国人究竟如何?
接着?,祁野给他讲了《论语.学而篇》,《论语.为政篇》部分?内容,通过祁野的讲解,余星在半知半解中豁然开朗,甚至从中生出新想法。
两人一番交流,余星忍不住主动问:“禹国……是什?么样的?我想多了解它。”
祁野闻言轻轻一笑,“不着?急,以后就会知道,喜欢读书??”
余星点头,“喜欢,可以识字可以明白以前不懂的道理,明白了哪怕是至亲之人也会厚此薄彼。”
父不慈则子不孝,兄不友则弟不恭。
祁野能猜出余星从前过得不如人意,为了活命余家人抛弃了尚未及冠的少年。
想到这?里祁野眼神暗了暗。
余星沉浸在思绪中,并没有发?现祁野阴沉的眼眸。
在余星看来祁野很温柔,且无?所不能,这?令他十分?崇拜祁野。当然他并不知道祁野已经有两个月没发?火,也没赏人扳子。
宫人们冒着烈风清扫飞卷的枯叶, 沙沙之?声不绝于耳。
哗啦一声,秋雨和着呼呼风声席卷天地。
随着一场大雨倾盆而下, 宣示着深秋已过,寒冬即将来临。
立冬这日狂风大作, 尘埃裹挟着枯叶在大雨中?孤零飞舞。
小轩和小贵忙关上窗,二人齐刷刷扭头看余星。
余星今日不用去崇文馆, 外面又?是刮风又?是大雨,只能待在宣明殿偏殿。
小轩问:“圣子要去找陛下吗?”
余星问:“他下朝了?”
昨日他在偏殿看书看得久了,就在偏殿歇下, 今早醒来外面已经狂风大作。
小轩摇头, “陛下今日未去上朝。”
小轩没说昨晚陛下也?睡在偏殿, 陛下起来时?,圣子还在熟睡中?,陛下交代他们不要吵醒圣子,直到?疾风吹晨钟,余星才缓缓醒来。
余星原本还有些恹恹的?心情, 立即好了不少?。等到?雨势小了,他便快步朝外去。寝殿内没找到?祁野,余星又?去御书房,御书房也?没人,最后去了宣明殿才在外殿找到?祁野。
守在外面的?侍卫没阻拦,余星走了进来, 轻手?轻脚来到?祁野身边,祁野听见脚步声, 知道来人是余星也?没抬头,佯装没听见动静。
余星低头一看,只见宣纸上笔走龙蛇写着一行?字——祁山之?巅始于野,星河密布深余泽。
余星认真看去,忍不住小声念着,祁野听见声音不得不抬头看向?他,余星被那双犹如深潭的?眼睛注视,心口砰砰直跳。
“喜欢吗?”祁野问。
余星不明所以,“什?么?”
祁野起身,高出余星一个多头,此?时?站在余星身前,显得少?年十分“娇小”,余星不得不仰头看他,祁野低下头望着少?年那双迷茫清亮的?眼睛。
余星眨了眨,祁野没忍住倾身在那双璀璨繁星的?眼睛上,落下一个深情的?亲吻。
余星呆呆凝视祁野,心如擂鼓。
祁野抚摸他细腻脸颊,继而转身卷起案上卷轴塞给?余星,“今日下雨,就在殿里煮火鼎。”
余星手?里握着布帛卷褾,丝滑柔顺,他紧了紧手?里的?卷轴。
祁野吩咐内侍太监准备煮火鼎的?小火炉及瓷锅,不多时?宫人们端来点燃的?小火炉,浓烟在殿外排的?差不多,眼下只有点儿青烟缭绕,并不呛人,宫人又?将三彩双耳陶瓷锅、食材等物搬来正殿,粗使小太监搬来高足几案,上头摆满食材,荤的?素的?应有尽有。
两名司膳站在殿中?为余星和祁野表演刀工,余星再一次刷新对女?子的?看法。
在陈国,酒楼厨子府上伙夫,哪个不是汉子!当他亲眼看着女?子挥舞刀具,刀工不逊色男子时?,他忽然就明白禹国为何比陈国繁荣了。
这里包容男女?,农商并存,接受外来物。
余星和祁野围坐在小火炉前,余星望着锅里翻涌的?滚水,祁野将切的?薄如蝉翼的?羊肉片放入料碟中?,裹上酱料后,夹进余星面前的?小瓷碗里。
余星道了谢,用筷子夹起来吐着粉/舌吹气,下一刻将羊肉片卷进嘴里。
祁野看着那抹粉嫩,眼神暗了暗,在余星重复几次后,祁野再也?忍不搂住余星,吻住被烫得红润的?唇瓣,余星毫无防备轻而易举就被祁野攻破……
一顿火鼎两人一边吃一边闲聊,时?不时?还会抱一起互啃,午膳竟用了一个多时?辰。余星在这种甜蜜刺激下,竟吃撑了,软在祁野怀里,撑着肚子打了个饱嗝。
此?时?,骤雨初歇,天光乍现,阳光拨开云雾照射而下,御花园池中?泛起粼粼波光,叶片上残留着五光十色的?雨滴。
余星被祁野牵着走过御花园,穿过亭台楼阁,来到?庄严巍峨的?宣和殿。
下午天色很好,晴空万里,一连下了好几天大雨,突然见到?太阳,令人倍感亲切,余星站在殿外张开双臂,迎面昂头对上阳光,他微微眯着眼,一股暖意自内而生?。
祁野顿下脚步,回头看去,少?年沐浴在阳光下,脸上、肩上、发丝上,俱镀上一层暖光,这样的?少?年显得恬静又?美好。
祁野呼吸几近一窒,随后走至余星身边,也?不管跟着的?千牛十二卫,从后抱住少?年,下颌抵上他肩头,嗓音低沉慵懒,“去游湖?”
余星一听可以出宫,当即点头,主动握住祁野的?手?,有点儿赧然的?催道:“我们快走吧,晚上还能在外面吃。”
祁野轻笑一声,让人备车。余星坐在辂车里,透过车窗看了陆筠和白缪一眼,其他侍卫并未跟来。
他不知道的?是千牛卫虽没跟来,但有暗卫跟着。
出了应元门?,从应元大道行?驶而过,华贵辂车出了皇宫,来到?外郭城一路西行?,来到?城西安明湖。
祁野牵着余星从辂车出来,陆筠将两匹棕马牵去不远处马厩,白缪紧随其后。
湖边来往行?人颇多,有男有女?,女?子穿红戴绿,淡扫蛾眉,风从她们身边经过传来阵阵清香。
安明湖岸边停着飞阁流丹的?画舫。是时?年轻男子登上船板,画舫前站着两名容貌昳丽的?年轻姑娘。
二人皆头戴珠钗,眉似远山,含情脉脉,面如桃瓣,红唇小巧,穿着抹胸长裙,露出婀娜身姿,朝着迎面而来的?男子笑吟吟打招呼。
男子们对她们含笑行?礼。
余星稍微松了口气,他以为会像陈国青楼那般,男子搂着姑娘就亲。
祁野注意到?余星神色,在他手?心捏了下,挑眉示意怎么了?
余星压下心底不适,朝祁野摇了摇头。
祁野牵着他踏上船板。
门?口的?几名小娘子纷纷上前,“两位公子里面请。”
祁野微微点头,牵着余星走了进去,两位姑娘的?笑容更?加明媚,将两人迎了进去。
画舫东家同样是位貌美女?子,她款款走来,一身翠红相间的?抹胸长裙,素色宽袖短襦,墨绿披袄,梳螺髻戴桃花、杏花、梅花、菊花四花花冠,鱼形银玉耳环,额间贴花钿,下眼睑缀桃瓣珍珠,双眉似涵烟,唇红齿白,美目生?辉。
余星还未见过如此?貌美的?姑娘,不由得看愣了,女?子走来朝着祁野躬身行?礼,之?后又?把目光移向?余星,对着余星施施然行?礼,余星仓促回礼,女?子巧笑,以扇面挡住红唇,声音温温柔柔,“公子,小公子这边请。”
女?子带他们上了二楼,来到?一间上房,女?子恭敬道:“公子可需婢弹琴?”
祁野看向?余星,以眼神询问,余星犹豫了下,祁野便知他不想,朝女?子道:“不必,上些吃食。”
“是。”女?子退下。
余星小声问:“这里是青楼?”
祁野:“不完全是,这里一大部分女?子不卖身只卖艺,除此?外还有男子卖艺……你刚见到?的?那人便是画舫东家。”
余星有些讶然。
祁野又?道:“云香楼的?东家也?是她,之?前我就想告诉你,不论男女?,只要有自己想做的?事,持之?以恒,不论男女?都能得偿所愿。”
余星知道祁野是想告诉自己,在禹国女?子与男子一般,既能相夫教子,也?能大展身手?,不论身居庙堂还是身处闹事,只要有恒心,万事皆不难。
伙计端着酒水和吃食进来,摆上绿豆糕,芙蓉糕,蟹黄饆饠,樱桃饆饠,天花饆饠,金齑玉脍,细缕金橙,又?奉上桑落酒。
“两位公子请慢用,小子就在外伺候,两位公子若需要什?么,只管唤小子。”
祁野给?了他半锭银子,伙计欢天喜地退了出去,与陆筠和白淼一起守在门?外。
祁野陪着余星用了些点心便不吃了,见余星吃得津津有味,他起身取来搁置在琴架上的?玉琴,放在凭几上,轻轻拨弄琴弦。
琴音宽广深沉,余音悠远,如白玉敲击金铜发出的?悠扬低沉声,安静松沉,手?指下的?吟猱余韵、细微悠长,缥缈多变。
余星不由得听入了迷,只听祁野低吟浅唱,嗓音低沉缱绻,舒缓缠/绵,“董生?唯巧笑……”
余星脸上满是惊奇,似没想到?祁野还会抚琴唱曲,祁野朝他招手?,余星走了过去。
琴音渐明渐暗,余星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祁野搂在身前,祁野握住他的?手?,扣住他手?背,分开他白皙的?手?指,一根根反扣。
“喜欢弹琴吗?”
余星老实道:“喜欢,但我不会。”
“我教你。”祁野道,“看好了。”
祁野扣着余星手?背,手?把手?教余星弹七弦玉琴,低越悠扬宁静的?琴音再次传出,祁野随着乐声唱和,“子都信美目……百万市一眼,千金买相逐。”
“不道参差菜,谁论窈窕淑。”
“愿言捧绣被,来就越人宿。”
音乐声渐渐消失,余星好奇道:“这是什?么曲子?”
“咏少?年诗。”祁野松开手?,稍微往后挪了些,跟余星拉开些距离,余星察觉到?祁野的?疏远,心里空落落的?。
余星没听过这首曲子,曲子内容对他而言晦涩难懂,即便听不懂他仍觉得祁野唱得很好听——带着忧伤又?有种不易察觉的?温柔。
余星更?加好奇这首曲子,他问:“能帮我写下来吗?”
余星朝后看去,祁野低头注视怀中?人双眸,“喜欢?”
余星不置可否的?点头,祁野便起身,让店里伙计取来笔墨纸砚,伙计先?前得了赏钱,这会儿动作很快地取来了笔墨纸砚,祁野站在高足几案前,微微俯身,手?执小篆笔,写下几行?小字。
祁野写完后,等了片刻才转交给?余星。
余星一把抱进怀里,朝祁野笑得明媚动人。
余星看了会儿,上面不少?字他都不认识,便指着第三列一个字问,“这个字怎么认?”
祁野顺势看去,道:“窈窕,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窈窕。”
余星点了点头,认真看了看,好似要将这两个字记在心底,他又?问:“越人宿是什?么意思?”
祁野凝视他明亮懵懂的?双眼,但笑不语。
余星见他不想说,便把宣纸小心翼翼折起来收进袖囊里,心想着可以问王施琅,至于为何不问白缪和陆筠,余星觉得他们多半会把这事告诉祁野。若是问祁复他又?不好意思开口,毕竟祁复是祁野的?胞弟,但王施琅不一样,这人之?前带他出过皇宫,又?是一朝国师,知道的?肯定多。
打定主意,余星便不纠结。
祁野只弹了一曲,就不再弹了,与余星互拥在一起,余星喝了点洛桑酒,还想再喝就被祁野阻止了,等二人回去已近黄昏。
余星原本想尽快询问王施琅,但没想到?拖了两天才见到?对方。
王施琅一如第一次见面那般,脸上带着得体微笑,余星取出白纸,在王施琅面前摊开,王施琅低头看去,见到?龙飞凤舞的?几行?字后,浅浅一笑。
余星追问:“国师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王施琅笑道:“圣子问我倒不如直接问陛下,臣觉得陛下会告诉您。”
余星将纸折起来收好,“我问过了他没说。”
王施琅笑得意味深长,“现在不说以后总会说,圣子不必着急,或等过些日子圣子学得多了,自然就明白了。”
余星在二者间徘徊,这一犹豫又?到?上学。一个月下来他已经能写会背《千字文》。天气渐冷,余星从袍子换成?长袄。
在陈国余星从未见过这种袄子,在陈国冬日他会和阿非生?火取暖,穿着并不保暖的?夹衣,只能窝在屋里,别想出门?。
五更鼓角声悲壮,三峡星河影动摇。
冷风呼啸而来卷起残叶飞舞, 高大?杏树少了杏叶遮蔽,显得孤独冷清, 池中?莲花早已?不?见亭亭身影。
宫人纷纷穿上加了绒絮的短袄,被寒风一吹脸蛋冻得通红。
余星让他们回屋休息, 宫人们对余星感激不?已?。
余星还?未尝过禹国的冬天,打开窗户就被冷风吹得打了个喷嚏, 小轩立即关窗,紧张道:“圣子仔细些身子,咱们这的冬天可冷了, 等到了寒冬腊月, 周围都是白茫茫一片。”
余星问:“为何?”
小轩道:“咱们这儿冬日?里得下雪, 等下了雪四下白茫茫,一些学?堂还?会停学?。”
余星和小认真听小贵絮絮叨叨说着?。
小轩:“在?奴婢老家,镇上的私塾也会停学?,让孩子们回家温习功课。”
余星问:“你以前上过私塾吗?”
余星很少会询问如此隐私话?题,但他和小轩相处久了, 对他的往事有?些好奇,也把小轩视为如小贵一般重?要之人。
余星的话?语透着?好奇和关切,小轩心里有?些慰贴。他道:“幼时曾上过蒙学?。”
余星知道蒙学?是什么,他从未上过,所以他的识字认字写字相当于是祁野教的。
对他来说祁野像夫子,又像朋友, 还?是执子之手?的伴侣。
小贵好奇道:“蒙学?会教什么?这么说来你也会识字?”
小轩:“认得一些,但不?会写, 当时家里穷,没有?练字用?的白纸,哪怕最便宜的石墨也买不?起,便是用?树枝在?沙地里写字。”
“但我也只学?了一年,刚学?完《千字文》《急就篇》和《丘乙己》描红。”
余星刚背完《千字文》,对《急就篇》不?甚了了,《丘乙己》描红练过数遍。
祁野也从未同他说过。
余星心里装着?事,本想等祁野回来了再?问他,不?曾想当夜他没等到祁野,自己先睡着?了,他是被喧哗吵醒的。
余星打了个寒颤,他身上裹了件羊裘披风,毛茸茸的羊毛挡住大?半脸颊,令他不?受寒风侵蚀。
他推开门走了出去,就听小贵兴奋大?喊:“下雪了!下雪了!原来这就是雪花,这也太漂亮了。”
正殿前的花园内银装素裹,一眼望去白皑皑一片,天地间都被这纯净的白雪覆盖,喧嚣沉静在?了纯白之下。
余星头次见到皑皑白雪,当即跑了出去,下了一夜大?雪,地面铺上厚厚一层雪粉。余星朝小贵他们跑去,在?雪地里留下一连串脚印,满心欢喜驱散寒意,三人在?雪地中?玩得不?亦乐乎,也不?觉得冷。
小贵学?着?小轩捧起白雪,搓成小圆球,下一刻当头咂来个雪球,小贵惊呼一声,下意识将手?中?偏小的雪球抛了出去,好巧不?巧打在?余星肩膀上,余星猛地回头,手?上动作不?停,小贵躲闪不?及,被余星打中?脑门,小贵哎呀一声,余星哈哈笑了起来。
手?里跟比赛似的搓着?雪球,余星正要扔给小贵,小贵速度迅猛,身子一侧躲开了迎面而来的雪球,倒是余星没有?躲过去,半张脸上都是雪粉,惹得小贵和小轩哈哈大?笑。
余星一手?搓一个,随便揉捏两下便左右开弓,朝两人投射而去。
三人笑作一团,乐此不?疲地玩着?打雪仗。
宣明殿内其他宫人听见了,都有?些跃跃欲试,但他们也就心里想想,反倒周桂和刘旭走向了余星,隔了十来步距离,抱着?个雪球对着?余星打了过去,余星来不?及躲避,更没想到身侧竟然还?有?人,瞬间被打中?。
余星盯着?两人看了眼,认出这是平日?里伺候他们的宫人。这些宫人是祁野送来的,宫里人都不?会随意得罪他们。
有?了他们的加入,打雪仗变得更加热闹。
还?没穿过石拱门,便听见了院子里传来的欢笑,等两人走近就看清了偌大?花园里,五个正在?打雪仗的少年。陆筠轻笑一声,“昨日?下了一夜的雪,这雪可真大?,一晚就铺了厚厚一层。”
余星淡淡应了声,他是见过陆筠的。
陆筠看向余星,自来熟道:“噢哟,你们在?玩什么?带我们一起呗。”
余星不?知道该怎么拒绝陆筠,只能点?头同意。
于是从先前的五人慢慢演变成七人,好在?七人都放得开,倒也玩得尽兴。
得到十一月底,天气越发寒冷,余星窝在?褥子里,不?想起床,好在?这些天沐休,不?然以他现在?磨磨蹭蹭的速度,估计得晚到。
与闲暇的余星相比,祁野就显得忙碌。
除了禹安城开始下雪,其他州府也都渐渐下起雪,等到十一月底,整个禹国北部都在?下雪。
祁野忙碌了好些天,除了午膳和余星一起吃外,晚膳都是很晚才吃。
防雪的折子从各个县、州递了上来,常朝上众大?臣纷纷上书献计,然而计策与往年相似,白璧微瑕,不?可取。
往年西?部之地因大?雪封路,房屋坍塌之事数不?胜数,为了将损失降至最低,他们设想了许多,但都被祁野否决了。
实际上,下起第一场雪时,祁野就打算派户部、吏部、和巡防军一同运送物?资,但路途遥远,不?利于运输,祁野这才打消了念头,但也下了召令,命户部郎中?、吏部给事、监察御史前往西?洲,同那边的士族及富商周旋,以他们之名捐款捐物?赠粮。
想要士族出力并非简单一句话?,他们盘踞禹国上百年,根基稳固,想让他们出钱,必须得给出令他们满意的条件。
富商那边倒好办,唯独士族令人费神。
几日?过去毫无对策,而西?州大?雪封路也从只有?大?臣知道,渐渐地流传开来,不?到一日?就外郭城传开,百姓纷纷谈论此事。
余星听见崇文馆学?子小声议论,仔细一听才听清他们说的是西?州大?雪封路的事。
余星全神贯注偷听,这才知道只有?禹安城、西?州、上州会下雪。与禹安城内小雪不?同,西?州和上州全是鹅毛大?雪,一下便是半月。
余星觉得禹安城的雪已?经够大?了,他难以想象西?州和上州的雪有?多大?。
没多久学?士进来了,众人闭口结舌。
余星打量学?士,发现几日?不?见学?士脸上满是倦色,看得出来这几日?学?士也因西?州大?雪一事操/心。
余星其实挺想问学?士,但因坊间谣言满天,此时问起估计会令学?士难堪,甚至坐实西?州大?雪封路传言。
余星想了下决定还?是回去问祁野。
下了学?,不?等余星走出崇文馆,祁复立马叫住他。
余星停下脚步,扭头望向快步而来的祁复。
祁复几步来到他跟前,熟络道:“你听说西?洲大?雪道路被阻的事了?”
余星点?头,两人缓步出崇文馆,祁复小声道:“我也听说了,不?过我还?不?能去议事,都是从五皇兄那里听来的。”
“我听说西?洲几个县县令和里长都在?想办法,县令更是带着?衙役铲雪,然而雪太厚,粮运不?过去,全堵在?了路上。”
余星还?不?知道这事,不?过祁复是从祁昭那里听来的,想来不?会有?错。
同样的事若是发生在?陈国,陈国朝廷并不?会理会,可到了禹国,下到里长县令上到宰相帝王都在?想办法。余星终于明白禹国为何会越来越强大?,同时对禹国充满了好感。
余星与祁复分开,回到宣和殿御书房,守在?外面的侍卫没有?阻拦,余星直接推门走了进去,哪想今日?御书房里不?止祁野,还?有?几名大?臣。
他习惯了来御书房找祁野,侍卫们也都习以为常,只是没想到今日?会撞见其他人。余星瞬间呆住。
众人纷纷转头看了过来,余星如临大?敌往后退了一小步,正要退出去,祁野当众朝他招手?,示意他过来坐,众人眼底露出讶然,很快恢复平静,不?再?将视线放在?余星身上。余星稍微松了口气,朝着?龙椅上的英俊男人走去。
祁野也不?避讳,分了一半龙椅给余星,几位大?臣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多说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