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海货的地方一股腥味儿,并不好闻。
燕戡抱臂,目光没在那长得好看的海鱼身上,而是瞧着戚昔。
光线朦胧,他家夫郎看着这臭烘烘的鱼像猫似的,双眼亮闪闪的藏着星子。
戚昔只买了些虾干,也花了百来文银钱。着实算不得便宜。
燕戡在摊主递过来的时候顺手接过。
出了这地儿,燕戡晃了晃手中的东西。“不是喜欢活的,怎只买干的?”
“活的也带不走。”
“再说晚上要出去吃,买回去死了也不新鲜了。”
燕戡碰了下戚昔的手:“夫郎若喜欢,有机会带你去海边瞧瞧。”
戚昔笑道:“路途远,车马不便。还不如窝在家里呢。”
燕戡:“坐船也成。”
戚昔拉住他的手:“好了,以后再说。我这下是真饿了。”
燕戡动动被扣住的手指,笑容放大:“那放了东西我们先去?”
“你有银子?”
燕戡一噎。
真就摸了摸身上,钱袋子抽出来打开,比他脸还干净。
戚昔扑哧一笑。“怎的还是没钱?”
燕戡瘪嘴:“夫郎我饿。”
戚昔摸摸他大脑袋,撸狗似的。“那没法子,咱家也没钱。”
“爹爹!吃饭!”客栈门外张望的三岁的燕小宝见到两人眼睛一亮,哒哒哒跑到两人身边,一手拉上一个,憋足了劲儿往门外走。
两人手一抬,小娃娃被拎了起来。
“玩儿够了,知道回来了。”
燕小宝:“没够没够,饿~”
向长风站在门口,看着他一家三口笑:“那走吧,席面早就叫好了。”
戚昔先回去放了东西,再跟着他们入了海棠醉。
向长风免了人招呼,带着一大伙人直接进二楼包厢。
菜刚刚上来,热腾腾的冒着气儿。
都是老相识,谁也没跟谁客气,立马抄了筷子开始吃。
乾州商路通畅,食材丰盛。
戚昔在这里头一次吃到了海鲜。巴掌大的螃蟹,手掌长的虾。还有新鲜的黄鱼,肉多的贝类。
小娃娃挨着度方坐,另一边是戚昔。
他吃得腮帮子停不下来,碗里一空立马叫:“爹爹爹爹,鱼鱼鱼!”
戚昔还没动,小娃娃碗里就被放了一块没有刺的鱼肉。白白嫩嫩,鲜香扑鼻。
戚昔照看着奶娃,桌下的手指被碰了碰。碗里放来一大块鱼肉,还是理好了的。
燕戡:“夫郎也吃。”
戚昔抿抿唇,露出浅笑:“好。”
吃得肚儿半饱了,几人有了说话的心思。
向长风又频繁往度方身上看。惹得度方抬头,冷冷盯着人。
向长风脖子一缩,憨直笑笑。“我就是好奇,找听说了小将军的名声,知道姓度。但以前一直没仔细瞧过,没想到是国舅爷家的。”
度方:“没有国舅爷。”
向长风闭嘴。
没安静一会儿,跟燕戡喝了两杯酒,他又止不住话,问:“将军打了胜仗,早该班师回朝领赏的。为何不走?”
燕戡:“没到时间。”
师至枷给了自己两年时间,这期间难保北边部落不杀回来。都护府还没有建立,无人代管,他需要看着。
而且京都那地儿待着不如斜沙城自由,他夫郎也不喜欢。
向长风闷了一口酒,见度方再没盯着自己,心里唏嘘。
以往的度家多风光,但伴君如伴虎,落得如今这个田地。他独身一人,也不想回去。
“将军过来玩多久?”
“下雪之前回去。”燕戡跟人碰了一下酒杯,“我有一件要紧事儿,需要你帮忙。”
“将军直说就是。”
燕戡示意戚昔,戚昔放下筷子,道:“听闻乾州也养羊,将军可知道具体情况?哪家羊多,哪家羊好?”
向长风诧异。
怎么听着打算改行了。
瞥见燕戡又给戚昔夹菜,他一摸鼻子别开眼,道:“我确实不知道。”
他就管带兵打仗,还要去问问农家养羊?
羊又不是战马,顶什么用。
不过他想跟燕戡搞好关系,能帮就帮。
向长风嘿嘿一笑,找补道:“不过这个简单,我让人给你们问一问就知道了。”
本来就是出来闲逛玩耍的,顺带办点事儿。两口子也不着急,好好享受了这一顿斜沙城难得的晚饭。
饭后,燕小宝还没来得及表达自己的诉求,直接被度方抱走了。
戚昔瞧着自家吱哇乱叫的崽子,轻声问:“度方对小宝是不是跟上瘾了一样?”
虽是有时候理解不了他的脑回路。
也知道自家娃比较乖,就是他亲爹也时刻跟带着钱袋子似的将娃带在身边。
燕戡:“有人帮忙带娃不好吗?”
戚昔:“也是。”
告别了向长风,两人并排走到夜晚的街道。
晚上街市冷清,两边商铺只挂着灯笼,大门紧闭。灯笼的光芒晕开在石板路上,勾勒出两相并排交错的影子。
两人贴得近,袖摆擦过手腕泛起淡淡的痒。
戚昔一动,便被握住了手,十指相扣。
燕戡望着天幕上零星几颗星子,缓缓道:“度方以前有个弟弟。”
“不过爹没来得及救。”
戚昔长睫轻颤,回扣燕戡的手握紧。
他轻声道:“他的性子,有些奇怪。”
“嗯。”燕戡声音也缓了下来,像细弱的草叶子坠着露珠,沉甸甸的。
“或许是亲眼见到自己家破人亡才这样的吧。”
他记得小时候的度方总是一个人待着,安静孤立。后来见了师至枷才好一些,开始寸步不离地跟在他身后。
再后来,他就再没见过两人。他们被他爹带去了边关。
直到他成人,跟着他哥哥上战场,又再次遇到了他们。
也不知道师至枷是怎么教的,倒是说话了。
不过性子独。
战场上砍人跟砍白菜似的,满是戾气。
他是当兵的料子,师至枷离了这里,度方就被他交托到自己手上。
稍加培养,他就能独当一面。
但他毕竟身份特殊,见的人少一点为好。所以他一直在斜沙城这个鲜少有京都人踏足的地方守着边境。
燕戡说完,周遭沉寂了会儿。
戚昔问:“那他要回吗?”
燕戡晃晃戚昔的手,偏头轻蹭他的侧脸。“回也行,不回也行。看他自己。”
戚昔收拾完,坐在床上盘算。
过来本来是看看有没有羊卖,没想到还能看到海鲜这个意外之喜。
“想什么?”
面前覆盖一层阴影,戚昔抬眸,燕戡的脸近在咫尺。
“在想给铺子里加点食材。”
“海鱼?”
“嗯。”戚昔手挂上燕戡脖子,跪直起来。腰上力道一重,他直接横坐在了燕戡身上。
“这东西送到咱们斜沙城都坏了。”
“不是修了一条水道,这条水道正是连接着鹫城州这边的河吧。”
燕戡握住戚昔一双手,将其摊开了,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碾磨。
摸得葱玉般的皮泛着淡淡的红,好看得紧。
“夫郎想走河道?”
“能用吗?”
“倒是能。”为了泄洪,那河道挖得又宽又深,江上能走的船那河道上也能走。
“不过即便这样,从海边运过来,死的鱼定然不少。”
戚昔侧身,扒拉燕戡的领口。直直地看着人:“冰。”
燕戡笑了一声,低头与戚昔额头相抵。
“你怎么知道我会做冰?”
“开采冰块储存也可以,不过耗费的成本更大些。你既然真问了那人,那么这东西定然也不在话下。”
燕戡答应得怪干脆:“好,回去就让人给你做。”
“至于夫郎说的海产,明儿再走一遭问问便是。”
得了准许,戚昔松了燕戡的衣服。
然后又被燕戡捉回,放在了自己身上。
“用完就扔?”
戚昔无奈:“说什么呢?”
燕戡笑嘻嘻地抱住人,被子一盖,美滋滋地困觉。
次日,客栈外面早市的声音依稀响起。
隔壁幼崽“度叔、度叔”的喊得嘴甜。
戚昔过去一看。
桌上摆满了零食。一个喂,一个利索地往嘴里塞。
他唇角绷直,那股不近人情的冷气顿时泄了出来。
燕小宝双眼睁圆,小手立马背过身后。
“爹爹!”他笑着装傻。
度方手一僵,默默将手中的糕点放下。心虚地瞄了戚昔一眼。
燕小宝摆头:“不是窝吃的哦,是度叔喂的。”
戚昔冷眸一掀:“不是你吃的那为什么你嘴角会有碎末。”
“早饭不吃吃零食,小心肚子疼。”
度方:“吃了的。”
燕小宝瞅着燕戡也进来了。
他立马滑下凳子,拽着度方的衣摆躲到了他后面。
燕戡笑:“不怕你度叔叔了。”
“不怕不怕。”
戚昔瞧着桌上每一个都拆开了的包裹,无奈道:“度方,不能让他多吃。小孩不知饥饱,容易积食。”
“宠孩子也不是这么宠的对不对?”
度方眼神闪烁,还是那副冷冷的样子。
“好。”
戚昔这才收了神通,语气如常:“燕小宝,我跟你爹出去一趟,你要去不?”
燕小宝呼啦一下跑过去:“去!要去的!”
戚昔看向度方。
度方:“我一起。”
“行,那走吧。”
先下楼,叫了个早餐吃完。随后按照向长风打听来的去了一趟养羊颇多的人家。
料想是在北地吃的羊肉多,向长风也精。
部落里收缴出来的牲畜都给了会养殖的人家照看。戚昔这边定了几百头,直接让人帮忙赶去斜沙城交给张潮。
这事儿忙完,然后才去看那些海产。
这城里,有卖活海鲜的,自然应该有渔船专门来卖。
戚昔直接去码头上转悠,这边的渔获更多。
河鱼多,海鱼偏少但价更贵。
戚昔到的时候正好有一艘渔船在卸货。渔船在水里晃晃悠悠,被一根绳子固定在河岸的阶梯旁。
渔夫从船舱里捞出来的海鱼翻了白,不过鱼鳃在动,就还新鲜。
见戚昔气度不凡,那渔船上的汉子立马擦擦手,热情问:“老板可是要海鱼,都是新鲜的。”
他捞起一条当着戚昔的面儿展示:“您瞧瞧,还活着呢。”
鱼儿没什么精气神,尾巴只摆动了一下。
戚昔笑笑:“我不是来买鱼。”
汉子脸上虽然闪过失望,但还是笑着:“那老板你什么像是想吃了,找我便是。我叫阿桥,专做这海鱼生意。”
戚昔点头,这就是问到行家了。
“你可知,鹫城这地儿有多少人做海鱼的生意。”
“不多。我就是最大的了。”
戚昔顿了顿,又道:“我瞧着外面市场那货摊上的渔获挺多。”
“那都是干货的多,新鲜的就我家捕捞得最多。”
“你自家捕捞?”
“是。”汉子风霜的脸上满是实诚。
“那你们可捕捞一种如石头壳一样的贝类?”
“老板说的可是海蛎子?这东西有!不过它肉少,都是我们闲着自己吃的,不值钱。”
戚昔笑道:“没事。正好我想要一些,船上可有?”
“自然,自然。”
就是这么巧了,这东西好存放,他敲了几个大的下来打算自己吃。
汉子进去渔船,又拎了一袋子出来。
燕戡接过。
燕小宝张大嘴:“哇!”
小娃娃杵着膝盖蹲着,小小一个,圆眼睛里闪着好奇。
很好看。
汉子见了他心生喜欢,笑道:“小公子喜欢,这个便送你们。”
戚昔摇头:“你费力找的,哪能直接给。”
找了铜板递过去,戚昔拎着这丑兮兮的东西走了。
“夫郎拿这个作甚?”
“试试烤了吃。”
“好吃?”
“你尝尝就知道了。”
回去之后,几人围在小小的炉子上。戚昔开了壳,正是新鲜的。
上面裹上蒜蓉,几点葱花,往铁网上一放。
不一会儿就喷香。
烤熟了,戚昔示意他们自己拿。
几个人看来看去,还是度方当先动手。
他试探着吃了。咬牙咀嚼着,眼睛一亮。
“好吃!”
燕小宝举起自己手中那个,道:“爹爹吃!”
燕戡也拿了一个。
海产他吃得少,就是在京都也不多,还贵得厉害。
不过这东西看着一般,但入口却难得好吃。不是很腥,浓厚的蒜蓉裹着那点肉,一吃就停不下来。
几人一分,一兜子生蚝立马就没。
戚昔:“如何?”
燕戡咂摸嘴里最后一点味道,点头:“不错,可以放在铺子里一起卖。”
戚昔在这地方待了几天。
他们调查了一番卖鱼的汉子,确实如他自己所言,鹫城就他一家算得上卖海鱼的大户了。
瞧见他人是真的老实,戚昔打算跟人合作。
几天后,他们又重新找上这叫阿桥的人。
正值傍晚,晚风徐徐,吹得河岸边的桥上行人匆匆。
阿桥卖了一天的鱼,这会儿正坐在船里算着今日赚的银钱。从海边到乾州来卖海鱼,风险大。
因路远,若照顾不当,一船的海鱼可能死亡过半。
但这边价格比海边高,运气好了一天抵海边五六日更甚至半月的入账。
天已经黑了,他今晚打算在船上将就一日。待明日天亮再离开。
这一次运气算不得好。
整船的鱼送过来,起先买的人少,到后头鱼肚皮全翻了白。
卖不上多少价,最后只能包圆了贱卖给酒楼。
这一数,一船的鱼也不过一两银子并六钱。
打鱼再加上来回鹫城,三日是要的。
好在鱼是自己打的,只费了时间跟渔网。钱能全进自己兜子里。
这些海鱼放在他们那个地方,也就几百来文。
布袋子里,铜板一粒一粒落下,互相敲击着发出清脆的响声。
阿桥欢喜眯眼,被太阳晒的黢黑的脸朴实憨直。
银钱的声音就是这般悦耳。
“阿桥可在?”
忽然听闻外面好像有人在叫自己,阿桥将数好的一捧铜板用手一抓,全部塞进袋子。
收拾好钱袋,他转个头探出船仓。
见是之前遇到的比大海鱼还俊俏的老板。忙扬起笑,一口白牙整整齐齐。
“老板,今儿的鱼卖完了。”
戚昔:“不是来买鱼的,想跟你谈一笔生意。”
“生意?”
在阿桥这里,大小都是生意。他站起身来,跨步就上了岸。
“老板要谈什么生意?”
“找个茶棚坐坐?”
阿桥点头,随手指了下就在不远处岸边的临江茶棚。在那里可以看到自己的渔船。里面的东西不怕丢。
茶棚老板现在都打算关门了。
见是阿桥,又看他身后跟着三个气度不凡的男子,想必是要买海鱼的大客。
他默默回身,上了最好的茶。
“我们想买上次的海蛎子。”戚昔坐下,喝了一口茶便道。
“哪里用得着买,老板若是喜欢吃,下次我来带上便是。”
戚昔看着他的眼睛,确实不是说的玩笑话。他眼中也浮起一点笑意。“我们要的多。”
“多少?”
戚昔保守估计,道:“若卖的了的话,起码百斤。”
“百斤!”阿桥的眼睛瞬间瞪圆了。
这东西其貌不扬。
在追求食物美观、精致的大顺朝,莫说卖上价钱,人家看都不看就说你这东西难以入口。
所以也只有他们生活在海边的渔民愿意吃这些东西。
毕竟好找,石头上一敲就有,味道也差不到哪儿去。
现在陡然听到这长得好生漂亮的郎君要买这东西,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东西不值钱。”他激动得声音微颤。。
戚昔笑得笃定:“这就不用你操心,你只管考虑能不能送来便行。”
“能……自然是能的!”
戚昔:“那若是送往斜沙城呢?”
“这……”阿桥挠挠头,坦诚道,“我没去过那个地方。”
斜沙城修河道的事儿他也听过一耳。
而且河道修通,北地这几座城就他们免于洪灾,大家也都知道。
为此,他还去看过那河道。
若是行船的话,他也能到。
可这样一来,路上耗费的时间又会增多。
海蛎子能在海水当中保存三五天,天气凉快能存更久,这点比海鱼好。
但路上再多花时间到斜沙城单独走一趟。若银钱不够,又是耽搁。
他捧着茶杯,看看戚昔,又转眼扫个两个气势不一般的人。
心中一颤。
这样的人家他招惹不起。
想着家中妻儿,还是忐忑问:“送可以送,不知老板给多少银钱?”
“我不知行情。你给个你觉得合适的价?”
戚昔看他害怕,多说了一句:“你不用担心我们反悔,大家都是诚心做生意。我铺子就在斜沙城,跑也跑不了。”
“那……五文一斤?”
说完这价格, 不等戚昔反应,阿桥自己就先慌了。
“我我……我不是胡乱说价,只是因为单独走一次斜沙城费时。若是在这里卖, 我少一两文也给卖的。”
“而且这个不比海鱼能卖得上价……海鱼在我们那儿卖五一斤, 运过来就要卖十文往上。”说着说着, 他声音小了下去。
他也有自己的考虑。
卖海蛎子的话, 戚昔要的量大。他一个人要捕鱼,自然是没时间帮忙敲的。
家里媳妇儿要带着刚出世的孩子, 老爹老娘年纪大了不敢让他们去长海蛎子那礁石遍布的海边。
也就只能让村里半大小孩儿帮忙, 一斤给上一两文。
不过这样一来,他就得卖三文。
再送过来, 自然价钱就高了。他其实也赚不了几个钱。
说直白点, 没他卖海鱼赚钱。
可多个营生多条路, 有一文算一文。这生意他也想做。
阿桥攥紧自己打了补丁的衣袖:“或、或者你们说,多少价位合适?”
生意的事儿戚昔自己拿主意。
照燕戡看来,那跟石块儿似的贝壳肉不多, 占秤得很。一斤就几个。
不过真要卖, 凭着那味道也是能卖得上价的。
这价钱跟戚昔心里预估的差不多,他拍板点头:“那便五文。”
阿桥惊诧,直愣愣的站起来。
还是茶棚的老板瞧了, 忙过来给众人添了一壶茶。顺带悄悄拍了一下他手臂,压低声音:“愣着做什么, 还不快答应下来。”
“真、真给五文啊!”阿桥恍惚,笑又不敢笑, 跟做梦似的忐忑得很。
戚昔:“自然。”
阿桥心中翻涌, 坐也坐不住:“那、那……”
“那就说说几天送一次,一次送多少……”
“对对对, 是要说,是要说。”
戚昔在斜沙城的铺面儿可以说是生意最红火的。就是过了新鲜期,到了饭点儿也坐满了人。
每次有新东西也不愁卖。
而这海边的东西,在这个车马不便的时候,住在内陆的人更是鲜少吃到。
除非是大富大贵之家。
以防有人口味不适,戚昔头一批只定了五十斤先试试水。
若生意好,到时候直接告知阿桥多送即可。每日银钱现结,也不用担心赖账。
小本儿生意好商量。
夜幕彻底降临之前,双方敲定了合作,签了契。
这件事情办妥,在鹫城也待的差不多。有铺子的事儿在前面吊着,戚昔得赶紧回去。
于是休整一晚,在向长风的挽留下,他们还是上了马车回了。
大营那边,之前商量好的羊种已经送了过去。再有那草原上的马也给套了回来,张潮现在正兴奋地围着这群牲畜转。
燕戡只叮嘱了几句,便没多说什么。
又在大营这儿歇了一晚上。第二日就跟留在这儿的周子通几个一起回了斜沙城。
阿桥的速度很快,戚昔回到斜沙城的第二天,他就将生蚝送过来的。
东西送到南边儿的河道,周田直接赶着拉货的马车直接带走。
阿桥站在渔船上叫住他:“小哥!你等等。”
“搭把手。”
周田瞧着那大水桶:“还有东西?”
河道宽敞,里面只有一艘渔船飘摇。周田跨步回到渔船,见面水桶当中只有泛着腥气的水。
“这是海水,海蛎子放在里面能多养几天。”阿桥不好意思笑笑,解释道。
周田拍拍他的肩膀。
“谢了。”
“下次把桶还给你。”
阿桥点头,注视着马车悠悠走远,这才安心划着渔船离开。
戚昔此刻站在铺子里忙。
周田一到铺子门口就吆喝:“郎君,您要的生蚝拿回来了!”
说着,双臂一展。
手臂肌肉鼓起,撑得衣服都显示轮廓。
他搬起马车上的东西就往铺子里走。
屋里坐满了的食客听着这个稀奇玩意儿,纷纷转头来瞧。
生蚝是用网装着的,不用细看都能看清模样。
近处熟客笑侃:“周田,你抱这么一兜子石头玩意儿能吃?”
远处有人接话:“戚老板手艺好,说不定给那石头撒撒调料,你胡二真能吃下去!”
“哪里是石头?这不是海边长的海蛎子嘛!”
周田停下,对着那道出名儿的客人笑。“是矣。这是我们店里新进的玩意儿。”
说罢,周田笑着钻进后厨。
“诶!急什么,啥时候卖?!”
前头王茶树招呼:“今儿就卖,一个三文。”
小娃娃喜欢吃的糖葫芦一个就两三文,尝尝鲜的价,不贵。
“给我来三个!”
“我来俩。”
“我来二十个!”
“嚯!胡二你吃得了?!”
胡二拍拍鼓起的肚子:“多少东西,还能装不下!”
众人哄笑,点头:“也是也是,你胡二爷的肚子,那是海量!”
胡二暗自一笑。
后厨干活儿的都麻利,再有两个婶子帮忙,刚刚送来的生蚝立马就开了不少。
戚昔忙着指导老莫跟冯镇两个厨子,生蚝拿上来就开始烤。蒜蓉酱什么的早已经备好。
这通忙完,瞧见一个眼生的旧木桶,戚昔问:“这木桶是哪里来的?”
王栗树:“周田拿来的,说是卖生蚝那人送的海水。”
戚昔想到那朴实汉子,眉心一展:“那就倒进去养着。”
“行。”
后厨这群人现在听戚昔的话比听燕戡的话还认真,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生蚝烤好,两厨子头一回做的都下了自己的肚子。
都做了这么久的烤串了,老莫两人火候掌握得正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