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现在，这种压迫感骤然袭击过来。
楚鸣鹤的汗从额角淌下来。
这种感觉再熟悉不过。
忽地耳鬓生风，凛冽的冰雪气息迎风呼啸，划到脸上是冰晶颗粒。焦土变成雪林，眼前轰然矗立连绵不绝的冰川。
他竟然看见了周苏郁的精神领域！
楚鸣鹤仿佛看见冰雪神灵降世，雪山之巅白光过曝，随着一股巨力荡平云层，神灵真容在袅袅白雾中显现。
也许是他产生了幻觉。
但这幻觉却又太□□，太真实，让他一时间分不清哪个是现实。
楚鸣鹤看见了雪山圣灵，阿加雷斯雪豹披冰浴雪，皮毛一尘不染，看似清冷孤傲的玻璃瓷器，唯有一双妖媚的紫色眼睛，勾引人甘甜堕落，然后坠入甜蜜的死亡陷阱。
这是周苏郁独有的个人特色。
因为继承血脉时操作不慎导致异变，分化成阿加雷斯雪豹的亚种，虹膜颜色由神圣的琥珀变成了邪魅的紫水晶。
楚鸣鹤下意识舔了一下干燥的唇角，魂魄抽离体外，直勾勾盯着“零度风暴”——阿加雷斯雪豹。
渎神的冲动，遽然汹涌迸发。
◎止咬器◎
阿加雷斯皮毛雪白, 比普通雪豹稍长一点，飘逸灵动。四肢矫健，身体线条俊逸优美, 背脊微微拱起, 肌肉显而不张, 像一把蓄势待发的弓弦。
楚鸣鹤的目光一寸寸划过，定格在那双独特的眼睛上，仿佛看见紫色冷焰在眼睛里燃烧奔腾。
楚鸣鹤心里只有一个形容———盛开在冰封极地的曼陀罗，散发着妖冶与冷酷的气息，却拥有不容置疑的王者风范。
不愧是超S级。
宋婉乔惊叹：“好漂亮啊。”
简耀从来没见过超S级灵兽，“简直不似凡间之物。”突然想起来, 看向楚鸣鹤“怎么和我上一次看到的不一样？”
楚鸣鹤抱臂目视前方, “灵兽血液的分子结构很特殊，其中一种双链物质来自高维度星系, 因此灵兽的外貌、身型、气质、能力会因为气温、湿度和磁场强度改变。或许这里的物理环境很适合周苏郁，所以激发出特别潜能。”
简耀似懂非懂, “原来是这样。我以为因为和皇室结婚后继承了你的精神力量。”
楚鸣鹤失笑。
简耀摸下巴, 眼神一亮：“华国的中古年代不是有阴阳双修之说, 修复对方缺损的灵力……”
楚鸣鹤耳廓微红，“咳, 等会进入正门后, 先别急着定位, 检查四周还有多少入侵异兽, 安全系数到1后汇报给我。”
简耀哦了声, “周围好像突然安静了。”
燥热的风卷起沙土, 夜幕低垂, 赤红烈日从地平线降下去, 异兽的嘶鸣声渐渐消隐。
只有阿加雷斯雪豹在光线交界处，像一道白色闪电。
这一身华丽冷艳的皮囊，足够吸引眼球。
楚鸣鹤突然觉得，阴差阳错“娶”了周苏郁不是一件坏事——至少赏心悦目，满足一点点卑劣的虚荣心。
忽地———
低沉的吼声穿破天际。
既像宣誓领地，又像发号施令，压迫感十足。
分贝不大，却犹如惊雷破天，竟将异兽全部震慑住了。
楚鸣鹤的心脏被牵引着抖了一下。
很快，数百上千的异兽便作鸟兽散，纷纷跑远，再也没在视野出现过。
简耀眼睛一眨不眨，呆愣好久，忽然喃喃出声：“血脉压制？”
只是猜测所以声音很小，但楚鸣鹤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不对啊，血脉压制是SSS级以上才拥有的能力，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简耀万分疑惑，“难道周哥是超S级？”
秦逸摘下防护镜，亲昵地搂住简耀的肩膀：“乖，小孩子别瞎猜。”
垂在身侧的手指尖蜷起，楚鸣鹤看似沉稳镇定，但知道周苏郁超S级的事快瞒不住了。
他想过千万种说辞，可一想到中央部署和防害巡查委员会正大力缉查人体兵器，周苏郁的违法身份是他和梁孝洲千方百计保下来的，一旦泄漏出去，不止他们整个研究所都要受到牵连。
想到这，楚鸣鹤心烦意乱。
可说到底，周苏郁并没有干什么罪恶滔天的事情，只不过被一个不成熟的人体实验计划迫害了，难道就要遭受如此不公正的对待？
楚鸣鹤不予苟同。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周苏郁变回来了。
他变回来的速度很快，楚鸣鹤只感到一阵风从脸颊旁刮过，一道纤长不羁的背影就落定在眼前。
周苏郁打了一个响指，拍了一下简耀的脑门，“我哪有这么厉害，只不过那些喽啰等级太低，人体兵器统一学习过磁场威慑，低等级臣服高等级是生物本能，他们自然不敢贸然前进。”
“真的？”这一巴掌力气不小，简耀的魂儿被拍出九霄云外。
“十年保真。”
周苏郁点点头，表情诚恳。
宋婉乔帮他说话，“我们研究所有周哥的血液检测报告，就SS级，不能再多了。”
秦逸压了一下胸脯，朝四周看了看，面色发白，“我可以作证，简耀啊这事儿可不兴说。”
他在简耀耳边沉声说：“前几天刚有一个特殊种被防害巡查组抓了。不是所有特殊种都是人体兵器，本来中央对特殊种管制和防查就森严，你周哥又有人体兵器的经历，等于见光死啊。”
接着说，“如果不是楚鸣鹤用皇室的力量保护他，早就那啥了。”
简耀推了一下眼镜，“我错了。”
秦逸轻轻踹了一脚他屁股，“以后记得把嘴缝上。”
简耀用探究的目光打量几眼。
本来就是随口一说。
简耀吃瘪似的耸耸肩，做拉上嘴的动作。
楚鸣鹤松了一口气。
这时，突然响起尖锐的警报声。
止咬器是阿尔法星最高级科技产品，材料是一种记忆型能源合金，只要脱离宿主的时间超过一分半钟，就会自动拉响警报，只有S级别以上的特殊种必须实时佩戴。
周围的人纷纷看过来。
周苏郁啧了一声，“真麻烦。”他不得不重新戴上去，虽然呼吸不畅快，脸也勒得肉疼。
楚鸣鹤盯了他一会儿，突然说，“别戴了，影响你发挥。”
周苏郁随之一愣，动作停下来。
一个高大身影忽然走过来。
“嗨。”
这是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稀疏头发梳得锃光油亮，白色西装和红色领带分外妖娆，一双三角眼闪烁油腻的精光，像个精明的商户，和驭灵师格格不入。
周苏郁一见到他，就立刻把止咬器藏到身后。
中年男人说，“你是特殊种？”
很明显就冲周苏郁来的。
他伸出手，“我叫李国海，之前为国家灵兽科普读物出版社写书，在外交慈善基金会工作过，现在算是半个自由撰稿人。”
李国海舔了一下嘴唇，“我听说过你。”
周苏郁脊背挺直，神色很警觉。
他对这个突然搭讪的男人没有一点印象。
“我们有入场合法证明。”楚鸣鹤挡在周苏郁身前，替他和李国海握手。
他猜测这个人发现了周苏郁的身份想找茬儿———面色不善，眼神肮脏，觊觎超S级的人太多了。
“我只是提醒你们前面的路不好走，那栋宅子很危险，已经有不少人栽进去了。”李国海耸耸肩，语调带着洋腔，“take easy宝贝们。”
“好的，我们知道了。”楚鸣鹤没有放下戒备，眉头蹙紧。
也许语气实在冰冷，李国海笑着说，“别这么紧张。我就是来看一眼传说中的SS级特殊种。”
说着，他的眼睛就瞟了一下周苏郁。
没等楚鸣鹤说话，周苏郁就拨开他的肩膀，大步流星地走到男人身前，用同样戏谑的目光回应。
“我和普通人类没有什么差别，看够了没？”
李国海舔了舔唇角，“你很漂亮，而且很独特。”
周苏郁冷笑，“你很猥琐，而且很不礼貌。”
李国海没想到这个看似清秀的男人如此锋芒毕露，周苏郁挑了一下眉，“我倒觉得你很别致。随身携带狗链子是什么新世纪品好吗？”
李国海手里的半截铁链子收回去，讪讪笑了笑，“驯养的灵兽不听话脱离控制，怪我。”
周苏郁瞳孔压紧，“我很忙，滚吧。”
楚鸣鹤总觉得说不出的古怪。
这个名叫李国海的男人，浑身散发着淫邪和诡谲的气息，也许是那身暴发户般的白色西装，和不衬脚的鳄鱼皮鞋，或者是手上的五克拉大钻戒，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正派人士。
就在他以为不速之客自讨没趣时，李国海忽然在周苏郁旁边定住脚步。
“babe，你的品相很不错，戴上止咬器更好看，实力也不俗，你跟着我，我会给你一切想要的。有兴趣联系。”
楚鸣鹤就站在旁边，瞳孔剧震，额头青筋暴突。
babe？竟然敢叫周苏郁babe？！
恬不知耻，周苏郁扯了下唇角，有什么东西放在胸前口袋里，拿出来一瞧，是一张名片。
楚鸣鹤抢过来，只写了一个地址。
宋婉乔问：“刚才那个人是谁？看起来好恶心。”
周苏郁漫不经心道：“钓鱼佬。”
简耀问：“什么是钓鱼？”
秦逸呼噜简耀的头发，强行岔开话题，“现在是做灵兽研究报告的大好时机，这么多野生异兽，我给你抓一只玩玩儿。”
简耀一头雾水，“你别弄头发要薅没了！”
楚鸣鹤立马给家族内部的线人发消息，查这个人是谁。过了几分钟，关于李国海的年龄，身份，职务和生活习惯出入场地全部发了过来。
对着电子屏幕怔忡了两秒，他立刻想起来了。
现在上流社会弥漫着一种很恶劣的风气。作为“人体兵器”的特殊种，同时拥有高等人类聪颖的大脑，和灵兽坚韧的身体素质，某些时候开始，被不存好意的人觊觎，以前就有过在黑市拍卖交易的事件发生。很难想象，他们一旦落入某些有奇怪癖好的人手里，会受到怎么样的对待。
而这个李国海，圈里人称“水牛屠夫”，常年混迹于地下黑市，圈养发育未完全的特殊种，这些特殊种通常在人体实验里失败，又流离失所，所以才会被当作商品买卖。
楚鸣鹤看周苏郁一脸无所谓，心中又酸又疼。
他劈手夺过周苏郁正要戴的止咬器，“难道你想一直戴着吗？它束缚不了你，你也不需要被任何东西束缚。”
周苏郁觉得这话真是好听，“你说得没错，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能牵制住我。”他话锋一转，“但这玩意儿会发出警报，我出事了，也会牵连你的名誉。”
楚鸣鹤本来以为，他们的关系有了一步很大的好的进展。可周苏郁仍然话里带刺，还如此不珍惜自己。
“用这个。”楚鸣鹤不知从哪里拿出来一个项圈环，咔嚓两下，扣到周苏郁的脖子上。
把周苏郁手上的止咬器拿走，转身扔进了荒草丛，那里有很多废弃物品。
“两个约束器效果一样，这个是特殊加强防御功能，专门针对SS级或以上，你不准再戴那玩意儿了。”
周苏郁摸摸脖子，项圈环有两层，承压一百万伏高压电，而且还有热感，眼动，心波侦测功能，目的是防止特殊种做出蓄意伤害，或者神经失调，控制不住情绪等行为。
“为什么？”周苏郁觉得楚鸣鹤古板的可爱，用食指勾了一下项圈，项圈有弹性，回弹到脖子上的时候，发出啪嗒的响声，“你也觉得我戴着很涩吗？”
“我不喜欢有人因为看到这个，明目张胆，当着他老公的面来调戏人。”
他的声音压得很轻，灼热的吐息刮搔着周苏郁的耳廓，沉稳冷静的声线却透出一股禁欲感。
周苏郁浑身上下一个激灵。
他捋顺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好嘞，您最大，您说了算。”
楚鸣鹤的声音又深又磁，严肃下来时，不自觉释放威压逼迫的磁场。所以其他人不由自主噤声，连向来大大咧咧的好哥们儿秦逸都带着一丝怯意看着他。
“我们的首要任务是回收泰坦引擎，不能再让四大害继续猖獗下去了。”
忽然，林野发出两下干笑，“超S级的泰坦引擎？灵兽原型是狼蛛的那个？”
楚鸣鹤的眼神陡然犀利起来。
林野是一个不挑事儿就不安分的东西，这一点楚鸣鹤心里非常有数。
他已经给过林野面子了，可他偏偏还是要把他和周苏郁都不想听的话说出来。
“那可是你亲爱的老婆的旧交，你下得去手，他下得去手吗？”
秦逸一头雾水，“什么旧交？”
宋婉乔斥责道，“你闭嘴吧。”
林思也着急了，这是她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机会，眼看就要被林野搞砸，“哥你别说话了！”
林野啧了声，“我帮你教训一下这家伙，你还有脸跟我杠了。”
楚鸣鹤目光冰冷刺骨，“看来你还想尝试一下刚才的滋味。”
“好吧好吧，看在我妹妹的份上，我道歉。”
林野咧嘴笑了笑。双手举起来，投降的姿势，暂时安静下来。
其实，楚鸣鹤最担心的是周苏郁。他投了一瞥，发现刚才他一直没有说话，甚至眼睛都没往林野瞄一下。
楚鸣鹤猜测，可能是他的自我防护机制太强，又或者是对挑衅已经免疫。不过，以他的实力，完全没有必要和林野这种杂碎计较。
他们特勤辅助小队一共八人，简耀和周苏郁在前，林野和林思走在后头，秦逸中间负责看着他们，楚鸣鹤本来殿后，可宋婉乔非要让他去前面，和周苏郁开路。
宋婉乔有些担忧，“宋医生说，刚才师兄的心率很不稳定，你去看看。”
宋呈是楚鸣鹤专门给周苏郁安插进来的随身医生，楚鸣鹤见周苏郁走在前面，紧身服外面的宽松的风衣包裹单薄的身体，又消瘦了些。
楚鸣鹤担忧，但这次，他违逆了自己高傲别扭的心，脚步率先追上，和他并肩而踱。
“前面就要进入禁地了，你当心些。这里的气温太湿冷了，医生说你最好再加一件衣服……”奇怪，他什么时候变成爱唠叨的老阿姨。
可周苏郁仿佛没听见他说话，自顾自向前走。楚鸣鹤心一急，拽住他风衣带子。
“你听见没？”
只见周苏郁忽然顿住，呼吸声变得粗重，回头瞥了楚鸣鹤一眼。
那双幽紫色的眼瞳，径直坠入楚鸣鹤的心里。
周苏郁只觉得脑袋昏沉，天灵盖一阵阵泛冷，身体重心遽然不受控制倾斜。
耳边鼓起尖锐萧索的风声，每走一步就像地狱。
他再也支撑不住消耗过度的身体，猝然朝旁边一倒。
以为要触到冰冷的地面时。
一双坚实、温暖的手接住了他。
◎二阶进化◎
突发状况谁也没预料到, 其他人神情剧震，脑袋很恍惚——那个刀枪不入，百毒不侵, 永远露着戏谑轻佻微笑的超S级人体兵器周苏郁, 居然有倒下的一天？
楚鸣鹤的大手托住周苏郁的后腰。
瘦削凸起的肩胛骨揽在怀里, 头脱力垂下靠着楚鸣鹤的肩膀，那是张不同寻常苍白贫血的脸，眼睫微颤似乎在做噩梦，凌乱黑发拂过胳膊，像羽毛一样痒痒的。
楚鸣鹤瞳孔黑沉，周苏郁仿佛一片沾湿的鸦羽。
宋医生给他喂了两粒药片, 探了探脉搏, 在楚鸣鹤寒潭般的目光下说，“只是低血糖, 还好。”
楚鸣鹤将大衣脱下来批到周苏郁身上，因为蹲下太久, 手臂已经被枕得毫无知觉。
拖着沉重如灌铅的身躯站起来, 他说, “按原计划进行。”
秦逸恍惚道“那周哥怎么办？丢他一个人在这里？”
楚鸣鹤手脸色冷峻，咬牙道：“我和宋医生看着他。”
直到这时候, 他才彻底想明白当初周苏郁为什么要迫不及待和他成婚。
那是他预先知道了身体情况愈下, 才找了个最稳妥, 最冒险的方法, 将自己献祭给他——为了自己的弟弟的后半生得到庇护。
和兽灵之祖签订契约, 通常用身体寿命去换取短暂的能力。用三十年寿命和半颗心脏, 让自己变成超S级。
真的值吗。
楚鸣鹤问过周苏郁这个问题, 他习惯单刀直入。而周苏郁也习惯他无意识的刻薄, 只是点了支烟，漫不经心地回答，“我欠他的。”
楚鸣鹤不知道周苏郁到底欠了多少人，只是知道他的过去混沌、不幸、尤陷泥沼。一开始对他的处处设防，用轻慢、孟浪的形象掩饰自己内心的惶惑、荒芜。他们之间隔着厚如城墙的壁障，楚鸣鹤尝试将他的心门打开，可只打开了一条缝。
但他已经很满足了。
“虽然现在说不太好，但我真没想到你居然会动情。”
秦逸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你还老抱怨自己的‘老婆’，我当初还真的信了。好嘛，我就是路边被踹死的狗。”
秦逸的牢骚不是没有道理，楚鸣鹤确实和秦逸抱怨过一些家事，但他都把“他”指代“她”，带着嗔怪的意味。
楚鸣鹤扭头瞪了一眼。
秦逸无所谓地耸耸肩，“我夸你深情。”
林野呸了一声，“恶心。”
楚鸣鹤眼睛都没抬上一下，精神领域猝然开启，林野浑身一震，脑神经仿佛锋利的高压电噼啪划过，皮肉烧焦的幻痛袭来。
林野神色惊恐，大步向后退。
楚鸣哥面无表情的脸英俊得可怕，但林野总感觉他露出了瘆人腹黑的微笑。
楚鸣鹤向上级反映突发状况，这时，周苏郁醒了一半。他迷迷糊糊听见吵闹声，视线聚焦，看到了楚鸣鹤近在咫尺、无机质般漠然严肃的脸。
楚鸣鹤眼角向下一瞥，淡淡道：“醒来就好。”
周苏郁按着太阳穴单手撑着地，坐起来，“多久了？”
“不到二十分钟。”
“托你的福，我们终于可以休息一下。”秦逸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宋医生给你补充过葡萄糖了，没什么大碍，你饿的话可以找简耀，军粮都塞在他的包里。”
周苏郁哦了声，“你怎么欺负小朋友。”
“我不是我没有！”秦逸指着楚鸣鹤，“是楚哥的命令。”
楚鸣鹤无奈地解释，“其实也没多少吃的，简耀自己嘴馋，总是想吃点零食，就干脆放他那儿了。”
“我不饿，只是有点儿虚。”周苏郁自嘲般摇摇头，嘴角不屑地勾起，“这是契约的代价，我必须承受。”
“这个给你，补充蛋白质。”
简耀递给一支蛋白粉，捧着一堆零食过来，奇洛普叼走一袋薯片，躲到一旁掬起爪子津津有味吃着。
“撞邪了，这炎龙怎么跟人似的。”简耀抱怨一句，然后将怀里五颜六色的零食包装扔给周苏郁，“楚哥带的，对你真好。”
周苏郁微妙地抬眼，楚鸣鹤回避他探究的目光，轻轻咳道，“家里莫名其妙多出来的零食都是你买的。”
周苏郁毫不客气地撕开包装，炎龙拍打翅膀，嗅着味儿来了。
周苏郁拿出一根辣条，故意让小炎龙抢走。
周苏郁眼珠不错地看着炎龙，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还是这么喜欢吃啊，不过口味变重了。”
简耀打量着他们，“怎么感觉你们这么像认识呢。”
他突然想起来什么，神秘兮兮地把楚鸣鹤拉到旁边，小声询问，“楚哥你知道现在很流行的‘二阶进化’吗，我觉得奇洛普有这种迹象，它最近居然会用笔在纸上画画，内容是我看不懂的东西，很抽象。”
简耀的眼睛里盛着亮晶晶的光。
二阶进化是灵兽与契约者心灵相犀，灵力的基因链发生改变，异能等级、体力、精力得到进化，不光外形会改变，心智也会成熟稳重。
“它以前很笨的，只知道吃。”
这一句话令楚鸣鹤陷入沉思。半晌，楚鸣鹤搭上简耀的肩膀，眼神隔空示意了一下，周苏郁点点头。
他们都觉得是时候和简耀摊开奇洛普的身世了。
听完后，简耀沉吟半晌。
就在楚鸣鹤和周苏郁担心他过于受打击，精神颓靡时，突然说：“其实……我之前也有猜测过齐洛普可能不是一般的灵兽。他很聪明，模仿人类的行为习惯很快，甚至能看懂一些教科书上面的知识，对初中数学公式简单推算什么的。看到周哥哥的时候，我心里就有些想法了，他可能是人体兵器，或者说是失败的人体兵器。”他深吸一口气，“毕竟我领到他的时间和‘天使猎人’计划曝光的时间十分重合。”
周苏郁屈指弹一个脑瓜崩，“你还挺聪明嘛。”
楚鸣鹤看得出来，尽管简耀做好充足思想准备，预测一切坏的可能，还是表情有点失控。
简耀抚平胸膛，做了一个深呼吸，“所以，他原来的名字叫什么？能告诉我吗。”
楚鸣鹤望向周苏郁，听到周苏郁很轻地说，“余彬礼。”
“好文雅的名字。”
“他生前可不文雅。”
“太损了吧你。”
心头一块巨石落下，楚鸣鹤帮助周苏郁解开他其中一个心结。
他希望能帮周苏郁一步步回到过去，面对过去，然后放下过去，这是他作为一个丈夫该给“妻子”全部的精神支持。
“我让林野他们去前面侦察路况，把泰坦引擎的地理位置给他们，有信号就马上通知本部。”
楚鸣鹤专门打发他们走，就是怕周苏郁因为林野再次损耗心神和元气。
话音未落，就传来消息。
林野回来了。
从黢黑幽深的廊梯上来时，楚鸣鹤才发现他右臂上全部是血，额头上的银角有折损的痕迹，整个人狼狈不堪。
宋医生立刻给他包扎，楚鸣鹤命令他先坐下休息。
林野啐了一口唾沫，看着被绷带包裹血肉模糊的手臂，“这鬼宅子真他妈的邪，我根据你们的定位，在地下室负二层找到了泰坦引擎，上来就把我击昏了，不讲武德。”
秦逸嘲讽道：“是你菜鸡。”
宋婉乔看了看周围，“可S级特殊种不应该这么快被击倒。”
林野揉着太阳穴说道：“我们和超S级之间有巨大的鸿沟，不是说跨越就能跨越。”
“算了，只是侦查而已。”双手交叠身前，楚鸣鹤冷峻地道：“我们还有秘密武器。”
按照秦孝洲的吩咐，楚鸣鹤储备了十几支粒子□□和六套动力装甲装等违禁武器，放到三个空间压缩箱里面，然后分散给不同的线人，避开探测器暗渡陈仓带进来，正巧刚才送到。
每人一支粒子□□和动力装甲，器械是很高级的星能源化学材料，简洁轻便，装甲透气舒适，银灰色流线型精钢外壳科技感十足。
这样一来，作战的底气便足了。
不过周苏郁并没有持械，仍然一身轻薄防弹衣，用他本人的话说，自己更擅长近身格斗，装备太多影响实力发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