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鸣鹤手心出汗,“下次我一定不鸽您。”
昂塞汀又一阵大笑,声音很响亮。
教授人到不惑之年仍然头发茂密,没有中年大叔专属的啤酒肚,身材非常健硕。
寒暄几句后,楚鸣鹤僵硬地拿出身后的保险箱,狼蛛安详地佯倘在福尔马林里。毒腺闭合,螯牙失去光泽,鳌肢蜷曲,缩成一小团,彻底丧失了生命活力。
但并不代表它变成了化石。现在人类所持有的科学技术,没办法彻底杀死超S级物种,只能迫使他们进入休眠,也就是“假死”状态。
“您上次说的标本,我今天带过来了。”
昂塞汀目露精光,伸手摸玻璃皿,“老天,在这行混了这么久,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四大害’。还是托徒弟的福,真是惭愧。”
凌乱的工作台扫出一块空地,昂塞汀把标本放上去,戴上眼镜,仔细研究着。
昂塞汀不像传统意义上的“硕博连读后来自己开公司的生命科学教授”,时不时大惊小怪,更像个咋咋唬唬的编外人员,楚鸣鹤对他能让好奇心保鲜四十年之久感到十分不可思议,叹服同时特别欣赏。
这是早已对任何灵兽见怪不怪的他身上特别缺乏的东西。
好奇心满分的教授连声惊叹,在林助的干咳警告下,敛住不受控制的面部表情,“小楚,你擅自把标本拿出来,楚总没说什么吧?”
“我们检测过了,现在的泰坦引擎没有任何威胁性,就算防护罩摔碎,它也不会活过来作害。”
楚鸣鹤走到标本边,屈指敲了一下,“您可以放一百个心。”
“有你这么说我就不客气了。”
昂塞汀忽然想到什么,把楚鸣鹤薅过来,点开一张看起来是偷拍实际上就是偷拍的照片,“你小子可以啊,闷声不响养了只猛兽。这毛发成色好啊,我估计得S级以上。”
“您………”
到底是谁这么缺德,把他一正儿八经的学霸拍成摔成狗啃泥的憨批?
不光抓拍角度清奇,构图也极具形式美感,整张照片只出现他半截胳膊,剩下的地方都被雪豹占据,楚鸣鹤不忍直视。
昂塞汀左看右看,“像阿加雷斯雪豹的亚种,豹纹越浅纯度越高。这类型在全星际都很少见。小楚,哪天有空带它来咱们实验室参观参观?”
“他是朋友寄养在我家的,脾气不好,我和他没熟到这个程度。”楚鸣鹤面不改色扯谎。
“这样啊,太可惜了,我还想着能不能提取到新机种的DNA……”
楚鸣鹤打断他,“我冒昧问一下,这张照片是谁拍的?”
“噢,是我。”昂塞汀抖了抖染着消毒水味道的白褂,“我是你们博览会的主办方之一,那个精英邀请赛也是我弄的。”
楚鸣鹤艰涩开口,“您为什么要搞,嗯…这种活动?”
昂塞汀也不怕被人骂,“你理解成变相投资也行,我在赛场边安插了些星际科技公司的商业广告,还有沉浸式影像设备。”
……真有商业头脑。
“教授!”林助拍桌。
“好,好,我闭嘴,闭嘴行吧。”昂塞汀对助理僵化思想表示鄙夷,“林工,都什么年代了,还这么保守,教授也要恰饭的,国家给的那点儿补资哪儿够啊。”
林助管不住昂塞汀教授的嘴,只好跟楚鸣鹤说,“帅哥你千万别传出去啊,教授就这幅德行,天不怕地不怕。”
科研室里还有一个陌生人,带着防护镜和口罩,玻璃罩前站着,楚鸣鹤才发现他在逗弄剧毒响尾蛇。
楚鸣鹤从来没见过他,于是问,“他是新来的助理吗?”
林助回答,“算起来应该是你直系师哥,去年来的,一般跟着教授去外星做项目,不怎么来科研室。”他回头看了眼,“说起来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他。”
昂塞汀扭过脸,“对了小楚,你有没有兴趣参加王者积分赛?多考一个驭灵师资格证,对以后从业有帮助。”
他递给楚鸣鹤一张入场券,“我这里还有多的,便宜卖你。”
楚鸣鹤是真的没兴趣,他在大三上学期已经拿到了愈疗师资格证,下决心要救死扶伤。
“真不用教授。”/“谢谢啦。”
楚鸣鹤见那个看起来很年轻的助理拿走了入场券,他摘下防菌口罩,旁边空置的实验台上面放着一个黑色背包,拉链拉开一半,里面全是冰冷的精密仪器。
楚鸣鹤觉得很眼熟。
他抬眼,助理和他眼神交汇,护目镜下的虹膜呈暗紫色,楚鸣鹤心下一凛,果然是周苏郁那个混蛋。
看到黑色背包的时候,楚鸣鹤就大概知道他十有八九是周苏郁。
周苏郁以前在塔纳托斯学院读过书,和校内老师教授或者同学认识不奇怪。
但楚鸣鹤的心情非常复杂。
事实证明,他的确大大忽略了周苏郁的存在感,尽管他很不想承认。
毕竟周苏郁当年的风光败绩可是闹得人尽皆知。他还没有来得及问周苏郁为什么要回来当宿管,也不知道昂塞汀教授知不知道。
“别想太多,我就是来挣点生活费,不会跟你抢风头。”
周苏郁站在楚鸣鹤不远不近的位置,屈指敲了敲玻璃皿,响尾蛇王盘踞在人工树枝上,毒腺长在蛇吻旁边,背鳞闪烁着青绿色的光。
那块玻璃正好映照出楚鸣鹤的脸。
楚鸣鹤同样压低声音,“一千星币还不够?”
周苏郁:“如果你要打发我走,要一万。”
楚鸣鹤:“…………”
劫匪进城。
周苏郁眺了下他凝固住的俊脸,笑了声。然后低头,戴着橡胶手套的手打开玻璃皿,往里面伸。
黑色橡胶包裹细长手指,因为紧贴皮肉,腕骨突出的地方尤其明显。
林助拿着试管的手猛地一抖,“慢点!”
楚鸣鹤目光不自觉被那只手牵引,想到了之前被周苏郁翻出来的色()情杂志,大脑一度卡壳,直到周苏郁抓住响尾蛇。
“小周,快把那玩意儿放回去,就算戴着手套也太危险了。”
林助看着周苏郁徒手捏着响尾蛇的七寸,神情却没有丝毫紧张,不免提心吊胆。
他对一直吃瓜看戏的昂塞汀说:“小周才来三天,您就把这么重的活儿交付给他,那响尾蛇是羽蛇星的毒物,毒液非常致命,万一………”
昂塞汀只是说:“你就看着吧。”
他看起来很了解周苏郁的样子,楚鸣鹤下意识往周苏郁那边看,心里却腹诽。
连蚩尤审判都没能毒死他,区区一条响尾蛇,对于他而言就像被蜜蜂蜇一下罢了。
两人目光猝不及防相汇,周苏郁朝他弯弯眼睛,左手把提取出来的毒素注入试管,右手飞快把响尾蛇放回玻璃皿。
过程不过十五秒。
林助大惊,“教授这次真是挖到了不起的人才。”
昂塞汀满意地点点头,给予肯定。
这是一种常用的捉蛇法。必须熟悉蛇性,手法要熟练,动作要敏捷,看准蛇头的位置,用手掌把蛇的头部压住,用一只手捏住蛇的头颈部。
楚鸣鹤也被行云流水的动作稍微震惊到,但面上仍凝如死水,抱胸而立,目光笔直坦荡望着他。
听到咔嗒一声,未想那响尾蛇王顶出盖子,细长柔韧的蛇尾缠绕周苏郁的小臂。
他试了好几次,那响尾蛇就是不松开他,周苏郁捏着蛇的七寸,表情颇有些无奈。
“有这么喜欢我?”
周苏郁捏了捏蛇头,响尾蛇吐出猩红的蛇信子,嘶嘶叫着。
乖巧可爱的灵兽从不近他身,魑魅魍魉却总缠着他不放,造孽啊。
楚鸣鹤走过来,“他的神经网不稳定,受到了惊吓而感到威胁。这种情况下很容易做出攻击性行为,你不要动。”
楚鸣鹤难得对周苏郁说出关切的话,让他倍感受宠若惊。
楚鸣鹤伸出右手,食指贴在响尾蛇额头上,精神力从指尖缓缓流向响尾蛇的神经脉络,它停止躁动。
他把软成一摊橡胶水管的响尾蛇放回玻璃皿。
昂塞汀右手揽着周苏郁,左手揽着楚鸣鹤,“这是你的同门师哥,以后会经常来实验室,你们都是经历层层筛选出来的拔尖人才,好好相处,培养感情,Lucifer都是一家人。”
楚鸣鹤颇感无奈,只能假笑。恍惚间,他听到旁边传来一声轻笑。
“当然,又乖又听话又懂事的师弟,我若是姑娘,早近水楼台先得月嫁给他了。”
林助面色尴尬,“小周,你……”
昂塞汀却不在意,脸上的褶子笑成一堆,把两个人揽得更紧,楚鸣鹤的脸快被挤扁了。
楚鸣鹤听到他在耳边打秋风,“小周周体内有特殊抗生素,我们实验过了。乖徒儿不怕,以后危险的活就交给你师哥干,你就负责采集数据。”
昂塞汀眼珠一转,“你回去跟你爸爸说声,在我这里绝对安全。”
周苏郁不知道听没听到,表情平静,看起来对老滑头的双标习以为常。
昂塞汀松开他们,楚鸣鹤问:“您一个月给师哥多少助理费?”
他诚实回答,“一万。毕竟试毒不容易。”
楚鸣鹤尬笑着。
接下来他们负责把提取狮虎兽的DNA序列,表面师兄弟实则真夫妻的两人合力把狮虎兽拿出来,楚鸣鹤身上的实验服衣摆宽大,不小心甩到了旁边桌台。
玻璃皿掉下来,摔成碎片。
楚鸣鹤人傻了,他怎么会犯这么弱智的失误!
林助也傻了眼,“蛇,蛇去哪儿了?!”
话音未落,只见楚鸣鹤伸手往两个玻璃瓶之间的缝隙探去,抽出手,食指和拇指指尖掐住蛇王的头。
众人松一口气。
蛇王竖起头颈,腹腔发出“呼呼”之声。这时应该用衣服或者黑色网兜向蛇头甩去,用来罩住它的头部,并迅速用手压住,用脚踩住它的身体,再设法抓住头颈部,快速投回蛇笼或者其他封闭器皿里。【注】
“不好!”
周苏郁突然用力攥住楚鸣鹤的手腕,猛地把他拉开。没等楚鸣鹤反应过来,青色毒液从蛇吻瓣膜喷涌而出,朝着他脸射过来。
他本能的双手举起护住脸,这种响尾蛇来自剧毒星球,蛇王毒液分子是致命强酸,有超高腐蚀性,他所佩戴的护目镜只有普通防御功能,被溅到轻则毁容,重则双目失明。
一声重响,好像嗑到了储物箱边缘。
大大小小的试管烧瓶砸到他身上,林助煞着他胳膊连忙把他撑起来。
他帮着弹掉楚鸣鹤身上的碎片,语气焦急,“哪里伤到了?”
楚鸣鹤还在怔愣着,半晌,摇摇头。
昂塞汀面色凝重。
周苏郁放下拿着的手,手套破开一个大口子,楚鸣鹤知道那是被强酸腐蚀过的痕迹。
他的目光从没留下任何伤疤的手转移到周苏郁波澜不惊的脸上。
正在这时,那蛇从周苏郁掌心钻出,被掐痛了,扑到他虎口,露出齿尖后弯的尖锐獠牙。
蛇王的獠牙很长,像铁钩。
楚鸣鹤眼睁睁地看着白皙皮肤被刺破,半秒不到,猩红的血液窜出来,淌了一手。滴到地面的碎玻璃上,汇成红色的血线。
林助大叫一声,竟然昏过去了。
“他最近压力大,以前跟项目的时候被毒蛇咬过险些丧命。我带他出去,你去看看你师哥。”
昂塞汀冷静地把林助架出去,楚鸣鹤立马整理好思绪,“给我看你的手。”
那齿痕非常深,扎破血管,抵达骨头。楚鸣鹤看得触目惊心。
一瞬间,他害怕周苏郁会忽然在面前倒下。
但周苏郁仍好端端站在这里,另一只手插兜,语气不耐烦,“没什么好看的,我没你们人类这么脆弱。”
楚鸣鹤将他推到金属墙壁上,二话不说捉住他受伤的手,抬起来,嘴唇触到被蛇咬过的位置。
冰凉,干燥,轻曼的味道隐隐传来。
唇瓣肌理在周苏郁感官系统里无限放大,神经被霸道温和的气流入侵,带来一阵阵战栗。
他想逃,后颈却被无形的大手按住,动弹不得。
他想推开这个以下犯上的浑小子,胳膊却没有力气。
而且他的腿根忽然软得不行,腹部空虚,徒生一股被吸血鬼叼住脖子侵犯的兴奋和刺激。
半分钟后,楚鸣鹤去盥洗台,把毒素吐出来,漱口清洁口腔。
回来时,瞥见周苏郁额头上细密的汗,楚鸣鹤顿了下,然后伸手揩掉。
力度很轻,带着虚伪的温柔。
收回手,周苏郁倒在他怀里,大口大口喘气,攥着衣袖的手在发抖。
…………
周苏郁抬起眼睛,紫色海面波光潋滟,挂着水雾,睫毛根根分明,长得有种沉重之意。
他像看一座海市蜃楼。
见他这副脆弱柔软的模样,楚鸣鹤没来由想欺负他,“好师哥,刚才有这么爽吗?”
周苏郁脸皮极厚,推开他,耳根却悄悄红了,“那是师弟你技术好。”
楚鸣鹤突然觉得很没意思,不再盯着他的脸,“继续工作。”
晚上,楚鸣鹤接到了假面舞会的邀约。
假面舞会是塔纳托斯学院的传统活动,由于前学生会主席楚鸣鹤向来担当主办方,所以从来没有参加过。
他之所以过去,一方面为了散心,另一方面为了远离周苏郁。
秦逸给他定了包厢,但他没上二楼,在一楼吧台附近晃荡。
他来得早,门店还没准备好接客。吧台右侧有三四个人调弄扩音设备,应该是学生会请来的地下乐队。
零散来了好几个人,穿得奇形怪状,反而衬托楚鸣鹤是个异类。
穿过乱七八糟的音响线,他一眼看到坐在高脚凳上把玩着琥珀色高脚杯的人。
该来的还是逃不过。
眼熟得不能再熟的黑色背心,渔网纹外套,工装裤配军靴,袖口挂着一捏就碎的银链。不知从哪条黑街淘来的戏服,像城乡结合部的廉价影楼风。
周苏郁的半边脸被黑金色面具遮住,头上扣着双角帽,乌黑发丝被压着,遮住上眼睑。再往上看,帽子上有两只猫咪似的耳朵。
cos的是一个动画人物,形象类似星际海盗。
他右手戴着皮手套,伤口边缘延伸出来一点,调酒的时候被楚鸣鹤看到。
楚鸣鹤突然产生一点点愧疚。
随着楚鸣鹤步步逼近,周苏郁把酒瓶放下,瞥他一眼,半边身子都偏到了阴影里。
楚鸣鹤单手撑着吧台,打量着他,“你扮演什么?”
周苏郁回答,“乞丐。”
周苏郁显然没想到楚鸣鹤会参加假面舞会,这身行头还真有点不好意思。一偏头,拴在脖子上的哥特choker露出来,铆钉在楚鸣鹤眼皮底下闪了一下。
见楚鸣鹤戏谑表情,他非常后悔,顾戚风的品位仍然这么恶劣。
可恶,如果不是被他要挟…………
“我就说choker很适合你。”楚鸣鹤的憋屈被好奇覆盖,“为什么我总能遇见你?你是不是跟踪我?”
周苏郁回答,“我好歹也是你师哥,学校就这么大,碰着同门很奇怪吗?”
楚鸣鹤看着调成古怪颜色的酒水,心想这能喝?
他坐到周苏郁对面,扫了眼价目表,“长岛冰茶,少冰。”
周苏郁噢了声,“不会。”
楚鸣鹤问:“那你会调什么?”
“玫瑰星云。”
楚鸣鹤屈指敲了下高脚杯的边缘,“你管这叫做玫瑰星云?”
酒水红绿混合,都没有调匀,甚至漂浮着一层诡异的紫,不知道周苏郁加了什么调料。
周苏郁面不改色地抿了下酒,唇珠沾上粉红色混杂诡谲绿色的水光,“我觉得还可以啊。”
楚鸣鹤发现这样状态下的周苏郁很有趣,有懵懂好欺负的感觉。
于是拿开他手里的高脚杯,转移话锋,“你难道没觉得这一身装扮很像夜店牛郎风吗?是你们老板要求的还是大众审美出现了偏差?”
他皮鞋尖轻踩雪白蓬松的雪豹尾巴,伸手揉了揉帽子上的圆耳朵。
“耳朵做得跟真的一样,你挺有审美。cos也不算太失败。”
说完,他看见周苏郁脸色奇怪,然后飞快别过头,身后的尾巴翘了翘。
楚鸣鹤的手突然呆滞住,指尖上残留着柔软的毛。
莫非是真的?
楚鸣鹤忽然感觉自己变了。
他自诩正人君子,言行端正,待人以诚。可是到了周苏郁这里,恶劣的话语就像毒蛇从心口接二连三地窜出来。
难道他真的是秦逸口里说的白切黑?天然黑?
顾戚风就站在吧台后,他穿着一身水手军服,深蓝色的蝴蝶面具衬得面容英姿勃发。
他盯着楚鸣鹤平平无奇的黑西装,就算镂金面具装点一二,但看得出没怎么用心打扮,再好的皮囊也泯然众人矣。
这回他更胜一筹。
周苏郁伸手抚平楚鸣鹤的驳领,指尖摩挲的动作非常微妙,让人感觉像调情。他知道顾戚风暗戳戳看他,
楚鸣鹤擒住作恶多端的手,“你不必如此。”
周苏郁笑起来,仰脸看他。嘴唇张了张,却什么也没说。
昂塞汀举着鸡尾酒过来和他碰杯,然后握住他的右手左看右看,“伤口好了?”
周苏郁点点头,莫名其妙朝楚鸣鹤瞥了眼。
昂塞汀很高兴,语调变高,“我就说你的自愈能力是我见过最强悍的,一点伤痕都没有留下,太神奇了。”
他连声惊叹,两眼放光,忽然搂住周苏郁细白的脖子,“小周周,为师最疼你了,哪天有空,给我解刨一下可好?”
楚鸣鹤听见了,额角青筋跳了下。
周苏郁用玩笑话回应他,“好啊,给钱。”
昂塞汀“瞎”了声,林助把喝醉的教授从周苏郁身上扒拉开,赔着笑,“教授喝多了就这幅德行,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见谅。”
楚鸣鹤了解,但周苏郁却把昂塞汀的话当真,“真的不试试?”
林助汗颜,朝楚鸣鹤投向求助的目光。他和周苏郁不熟,没想到此人长得俊雅好看,性格却如此难缠。
“你想钱想疯了?”楚鸣鹤走到吧台里面,怒气上头。所以忽略了酒吧已经来了不少人,女性朋友们三五成群聚在一起,纷纷把暧昧的眼神放在这两位纠缠不清的帅哥身上。
“别在这里给我丢人显眼,你缺多少?”
不知不觉间,楚鸣鹤把周苏郁代入了败家媳妇的角色,自己就是冤大头的有钱老公。
周苏郁舔着干燥的嘴唇,语气诚恳,“你卡里有多少?”
楚鸣鹤要气晕过去。
“咦,周师哥不是结婚了吗?老婆还允许你出来浪啊?”
秦逸是个大喇叭,嗓门嘹亮,“没想到师哥是妻管严,过来哥们儿教你一招,怎么把财政大权拿回来。”
他穿的光彩靓丽,古欧洲燕尾礼服,活似到处开屏的花孔雀,说出来的话却猪狗不如。
楚鸣鹤脑子发热,冲上去捂住他的嘴。
周苏郁动嘴不动手,“小心别闷死了。”
楚鸣鹤回头瞪他,“闷死是活该。”
周苏郁单手托着脸颊,语气单纯,“对待小动物怎么能这么残忍。”
喧闹过后,到舞会环节。
这是假面舞会浓墨重彩的大头,少男少女们隐隐骚动。
如果看对眼,可以在舞会结束后互相揭开面具,和心仪之人交换。可以顺带交换联系方式,若是都擦出火花,当晚就可以确定关系。
这是单身狗们的狂欢节。
每个人都在寻觅舞伴,年轻朋友的眼缘很简单,首先是长得好不好看。但是在面具之下谁也分不清真山真水,于是身材和身高成为了第二顺次标准。
楚鸣鹤没有那方面的心思,但看见有位高挑窈窕的黄金法老面具女孩来邀请周苏郁时,他把玫瑰星云喷出来,差点把高脚玻璃杯摔了。
周苏郁故意走到楚鸣鹤正对面,两人相谈甚欢。隔着一张吧台,完全是两个不相交的磁场。
他用眼神示意女孩,顺手抽了张手纸给楚鸣鹤,“我就是一调酒的,要看台,你要不找他?”
女孩笑嘻嘻,“我就要你,不行吗?”
周苏郁笑起来,顶光灯昏沉,光线汇聚到浅浅的梨涡上,给脸部轮廓镀上一层柔软的蜜色。
楚鸣鹤默默喝酒,不知不觉间,玫瑰星云只剩下四分之一,淤滞杯底的是不知名的基酒残渣。
他无意尝到一点,特别苦,咽了下去,但酸涩味残留舌尖。
余光里,周苏郁叫女孩等会儿,拿开高脚杯,送去后台。然后回来,手里多了一条软布,擦拭着楚鸣鹤身前的桌面。
木桌被擦得反光,楚鸣鹤看到自己虚情假意的僵硬笑脸。
周苏郁一定在变相羞辱他。
女孩盯着周苏郁的背影,“你腰真细。”
周苏郁擦着盘子,头也没回,“你也不赖。”
女孩哧哧笑起来,“你真幽默。”
接着他听到周苏郁带着笑问,“为什么选我啊?我真去不了。”
“你好看,就算穿着这身破烂也好看。我喜欢有个性的人,你和别人都不一样。”女孩指着自己眼睛,“我慧眼识珠,你命定是个大帅哥。”
“什么破烂?”
一道低气压的声音从身后绕过来,他们纷纷向那边看过去。
顾戚风姿态张扬,黑手套上穿戴着翠绿猫眼石和玛瑙戒指,昂贵饰品给了他作威作福的底气,“你不许去。”
听罢,周苏郁直接单手撑着吧台翻身过来,蛇行到全程黑脸的楚鸣鹤身边,拉开高脚凳坐下来。完全忽视顾戚风,贴着他耳鬓问,“你给不给我去舞池?咱们家的财政大权在你手里,我听老婆你的。”
楚鸣鹤正好有事想问顾戚风,于是揉着眉说,“快点滚。”
周苏郁被女孩挽着胳膊走后,顾戚风在周苏郁刚才待过的椅子上坐下,锋利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顾戚风冷笑一声,“师哥真大度。”
“死灰复燃?”楚鸣鹤摆出正室该有的威严,“他甩的你?你也看到他对你的态度,不要吊死在一棵树上。”
可就算周苏郁对他如何嚣张恶劣,顾戚风仍然不知悔改,甚至说出这样的话,“我们不是前任。”
楚鸣鹤觉得好笑,追妻火葬场到这种程度了,谁还信他们没一腿?
一时无言,楚鸣鹤发现顾戚风也在望舞池那边看,男男女女舞动身姿,他们不约而同寻着同一个身影。
周苏郁转身的时候好像看到楚鸣鹤了,他回头wink一下,绅士地扶住女孩的背,他的探戈步法还不错。
满天星光束落到他眼角眉梢,显得格外温柔,这是楚鸣鹤不曾看到的景象。
他握着杯子,愣了下。
“开个条件,你放过他。”顾戚风突然说。
楚鸣鹤慢条斯理地呷一口赠送的柠檬汁,“师弟,这话得反着说。和周苏郁在一起,我可无福消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