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戚风皱眉,汗毛竖起,语气很刺,“用?用在哪里?”
楚鸣鹤哭笑不得,“这个您得跟他自己说,我不是他监护人。”
昂塞汀拔高声音,“你们不是结婚了吗?现有的婚姻保护法特殊种的使用权从属于人类,人身安全和行踪轨迹也受中央政府把控,上级已经审批完毕,就差你这一关了。”
说实在的,楚鸣鹤没想到出柜的这一天来得这么快。以至于他如遭雷劈地定在原地,恍惚感和耻辱感浮上来,他快在其他人复杂的目光里溺亡了。
余光里,周苏郁站在他斜侧方,没有答应也没有回绝,但身体好像颤抖了一下。楚鸣鹤看过去,他用口型小声说,“他手里拿着XVIII镇静剂。”
这种药剂属于违禁药物,肌肉松弛副作用非常大,非特批专员办事处不能用。Lucifer研究室没这个特权,昂塞汀心知肚明,平时藏在保险箱,这时候迫不得已才拿出来。
秦逸看出楚鸣鹤的不情愿,“这种时候您要借人,未免太蹊跷。您是受到什么威胁吗?虽然是后辈,但您不要冲动决定比较合适。”
“你们知道他是谁吗?!特殊种!这尾巴和耳朵还真以为是cosplay吗?”昂塞汀暴怒,“他是星际悬赏的通缉犯,你们这是藏匿祸害!这破事儿我也是刚知道,F XX K!”
林助劝阻他,“您疯了吗?”
忽然,他惨叫一声,捂着脖子的手松开,后背贴着墙根滑落,眼白翻上来,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昂塞汀手里拿着粗如手腕的针筒,针尖上滴着血。
有人尖叫,“我就说不应该放他进来!失心疯吗这老头?!”
“心律不齐,眼神飘忽,他在说谎。”周苏郁说,“当然,我说没什么信服力,看你。”
明明是信任的语气,却让楚鸣鹤膈应得慌。什么叫做看他?
可周苏郁那双紫水晶似的眸子流转着星流和漩涡,纯粹至极复杂至极,照得他兵荒马乱。楚鸣鹤撇过头,这玩意儿太蛊人,看不得。
胳膊肘搡了一下周苏郁,楚鸣鹤和他并肩站着,冷峻面孔正对着他,语气严肃,“就算是父母也没有自己子女的人生选择权,你自己权衡利弊。但就个人看法,你过去了很可能骑虎难下,昂塞汀教授精神不稳定,不知道中了什么邪,做出什么举动不好说。但就此情况,你不过去我们更加破不了局,所以——”
昂塞汀举着针管,姿势像拿枪,“我数三下,乖徒儿,别为难我!”
其他人见两人过来,得知了周苏郁要舍己为人,惊讶之余也有劫后余生的宽慰。只有秦逸宋婉乔几个真的关心他。
宋婉乔焦急万分,“你真要把自己交出去?”
秦逸倒加油,质问楚鸣鹤,“你挽留一下啊,都老夫老妻了,没点感情吗?”
“你们先让开,”楚鸣鹤回头捏住周苏郁的肩膀,低声道;“就按照刚才说的来。检测到异常赶紧逃,我相信你临阵脱逃的实力。”
周苏郁:“噢。所以那玩意儿你要怎么给我?现在人太多,不好办……”
话音未落,肩上的手移到他后背,调整到后腰位置,半搂着,另一只手抚上脸颊。他们之间不再有距离,因为四片唇瓣紧紧相贴,周苏郁着实没想到楚鸣鹤出黑招,打啵不打招呼的。
他的脸被大手摁得疼,酒吧嶙峋的复古树皮墙壁压着肩膀,就很难受,嘴边的那人却不收敛,直到智能芯片送到舌根下,和血管融为一体。
这是最先进的精神污染预警系统,能检测到方圆三米内的人的情绪波动,并且给出精准解析和反馈,尤其当对方进行图谋不轨的想法的时候。
秦逸捂着眼嚎,“呃啊啊啊啊,我瞎了,老楚你居然来这一套,太烂了!”
“什么情况?生离死别吗?”有人探过头,“我靠!!!”
昏迷的简耀刚醒就看到这一幕,两眼一黑晕回去。
◎他不要脸了◎
楚鸣鹤亲得用力, 舌头微凉,探入燥热的口腔,刺激很大。周苏郁腿软, 手指尖颤抖, 悲哀地想这简直和被当众上了没有形而上的区别。
这时候, 原本被忽略的声音才逐渐明晰,在周苏郁耳畔烧起来。
“地下恋多久了?刚官宣就这么饥渴?”
“被压的那个好像是咱宿舍楼的宿管小哥,和前学生会主席搞啊,这……会被开除吧?”
“他爹是大总统,对象不仅是个男人,还是个没地位的, 不得气死?”
“没听到吗, 婚都结了,先斩后奏呗, 看来是真爱啊。”
“卧槽好狠,嘴巴都肿了, 我看要流血。”
“有点兴奋怎么回事, 这种东西真的能免费看吗?”
周苏郁脸皮厚如砖垒, 是铁打的事实。但因为闭着眼听觉比平时放大数十倍,那些躁人的话语一点点突破他的死线。之前被灌了情药, 现在也有了反应。
好想死。他想。
不能被楚鸣鹤发现, 不然会被嘲笑一辈子。他尝试并拢双腿, 可是却被楚鸣鹤用膝盖顶开。
楚鸣鹤蹙眉, 单手板正他冒着冷汗的脸。本来他应该是这场戏中最无地自容的那一个, 可心神都被监听系统是否融合成功占据。
半分钟后, 楚鸣鹤松开他, 而与此同时, 周苏郁大脑仿佛流星闪过,醉酒后发生的事情忽然被这个欲盖弥彰的舌吻炸出来。
想到自己说了什么,他恨不得回到过去把自己埋了。
沉默半晌,秦逸打破僵局,“老楚你来真的啊。我,我就以为玩玩儿。算了,这个到时候再说。”
“我想抽根烟。”周苏郁乖乖地按照昂塞汀的要求戴上手铐。
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楚鸣鹤看顾戚风有动作,胜负欲起来,抢先一步从周苏郁常放烟的上衣口袋拿出烟,盖子打开,抽出烟,怼进他的唇缝里。
“劳烦了。”接着借来奇洛普,给烟点上火。
一顿操作猛如虎,其他人看呆了。秦逸默默竖起大拇指,“真霸总。”
这家伙转性了?周苏郁咬着烟,火光映亮鼻子以下小半张面庞,嘴唇泛着水光,被狠狠疼爱一番,嘴角有点破皮。
这次倒不怕我教坏小朋友,他浑浑噩噩地想。
周苏郁把烟往嘴里吸了半截,软着腿跟昂塞汀走了。
宋婉乔吸吸鼻子,“好香啊,这种烟叶的味道好特别。”
秦逸觍着脸往楚鸣鹤身上嗅,恍然大悟,“我就说你怎么会喷香水,原来是烟熏的。”他发出意味不明的声音,“原来你们早就……”
楚鸣鹤瞪了眼秦逸,转头,盯着周苏郁他们消失在黎明前的薄暮里。顾戚风打断他的思绪,“你过来,有些话我必须跟你说。关于周苏郁的身世,你现在必须知道,不然太晚了,对你和他都没有利处。”
楚鸣鹤反问,“我如何判断此非戏言?”
“因为我六岁和他一起长大,同样出身尼比鲁星,是顾氏财阀的唯一继承人。我的资料你可以找政教处要到,绝无作假。”
秦逸起哄,“我也要听。”
顾戚风斩钉截铁说,“你没资格。”
秦逸问:“什么人有资格?”
楚鸣鹤幽幽的声音传来,“亲属以及婚配对象。”
酒吧内居的桌游室,楚鸣鹤和顾戚风面朝对方落座。顾戚风手指把玩桥牌,眸光炯炯,“你知道‘天使猎人计划’吗?”
楚鸣鹤摇头,顾戚风指腹捻着翘起来的边缘,接着说,“全星际联盟实验部每隔十五年就会选取一批十周岁以下的孩子秘密特训,为帝国重型武装组织挑选精锐。这些孩子普遍是各大家族的继承人,或者是天赋极高的游民。我们抱着未来光宗耀祖的使命和天选之子的虚荣参加试炼,可是很多人到死都没有得知真相,这一切和我们想象得光鲜亮丽完全不一样。”
“就像这张牌,”顾戚风翻过牌面,手指点在红心皇后被荆棘划破的脸颊上,“我们都是被囚禁的皇后。”
“昂教授,这里好黑,我好怕呀。”
一个半小时,他掐着心中秒表静静计算,至少穿越了三道时空门,这里温度奇高,接近地心。
周苏郁被蒙上眼,走在昂塞汀的前面。半秒过去,黑纱透出亮光,十级台阶过后,纱布解开,蹭着肩头滑落,然后看到一个巨大无比的祭坛。
远古壁画描摹得非常细致,颜色掉得差不多,有水线和风蚀的凿痕。人类,灵兽,战争,驯化,无非那几样,干戈起旌旗落星火燃,日夜轮回无从止歇。
残缺的丁香花圃环绕祭坛两侧,墙上诡异的红色血藤早成了枯枝败叶。周苏郁觉得兽灵之祖魁雯看他的眼神和看这堆破烂没有区别。
奇形怪状的浮雕长满了夸张的青苔和铁线蕨,绕着祭坛有条水渠,现在也干涸了。天光泄不进来,黑黢黢的,只有探险者遗留下来的风马灯燃着淡淡火光,零落散布在中央。这里可以直达地心,隐约听见岩浆沸腾的怒吼。
膝窝被踹了下,直挺挺地跪下来。他扬起下巴,锋利眼神对准了镶嵌在铜壁里的巨型眼珠。
兽灵之祖只剩一只巨大的蓝绿色眼睛。魁雯的身体过于庞大,作为阿尔发星的内核中枢,肢体已经逐渐退化。楚鸣鹤小时候还能抱着它的触须荡秋千,现在恐怕只能干瞪眼了,就和周苏郁一样。
眼珠子转了一圈,定在周苏郁身上,不知从哪儿发出来奇怪低沉的声波,“你还记得我吗?”
妖冶深紫对上诡秘青绿,周苏郁突然嗤笑,没有回答。
昂塞汀着急了,“遵循您的指示,我已经把F-40阿加雷斯带过来了。您是不是可以把我家里人放了?”
F打头的都是重型罪犯,基本得不到缓刑。昂塞汀发怵,不敢太近这个看起来单薄的男人。
魁雯说,“你先出去,我和故人说些话。”
昂塞汀走了,周苏郁阴阳怪气说,“真可怜,你不仅不会把人质放了,还会杀光他们全家。”
话音未落,狼蛛从花圃里跳出来,锋利鳌牙触碰他的喉结。周苏郁见怪不怪,笑得更大声,非常放肆地挠它毛茸茸的下颚,“乖乖,原来藏在这里,总算找到你了。”
魁雯眯起眼。
周苏郁拍拍狼蛛的脑袋,“我也念着当年的旧事,您可真是让我魂牵梦绕个不行。我想您想得昼夜难寐,每天都想着怎么大卸八块,清蒸红烧还是油烹。今天终于误打误撞见着了,当然要叙个痛快。”
角落里有个黑铁锅炉,比人要高,三个大汉也环抱不住腰身。不知道拿来活体祭祀放血还是干什么用的,吸引了周苏郁的注意。
他上去踹了一脚,回音撞击四壁,“这口锅质量真不错,当骨灰盒正适合。魁雯大人,您想好墓志铭了吗?”
见他如此大言不惭,魁雯的语气仍波澜不惊,“过去的事情我怎么补偿你都行。今天我请你过来,是为了……”
周苏郁喷唾沫星子,“请?您用兽祖之力强制唤醒泰坦引擎,我若是不答应,您会不会唤醒其他三害,把这个星球创得天翻地覆,再来‘请’我喝茶?”
魁雯转移话锋,“你在塔纳托斯当宿管?骑士长家族的长子,怎么混成这个样子?”
明知故问。他是通缉犯,当年罩着他的老教授又死了,没有户口和身份通行证的人能做什么?能去大公司大型实验室吗?学习再好也没用。周苏郁心想,真是对不起他的家族,如果周氏没有没落,他也可以逍遥任性地当温室庇护的小少爷,就像楚鸣鹤那样。
“您不当宿管也混得不怎么样。上次见您,好像还有两条手来着?”
魁雯用念力抓住周苏郁的腰,“你身体怎么这样烫?”
“要你管。”周苏郁咬紧后槽牙。
“你是唯一一个实验成功的人体兵器。张清亮教育过你们,这个世界上发生的一切都是命运齿轮不可逆转的轨迹,你的掌纹固定了你一生的宿命,就算你再怎么反抗,也逃离不了被规训。我已经用全视之眼看到了你的未来,奈落花第四个花期结束,就是你黄泉路的归期。”
“您是吟游诗人吗?声音比蚊子还小。”周苏郁顽强抵抗,声音哑得不正常,“别再提起那个名字。”
“你们家族的每一个人,都逃离不了不断轮回的宿命。你会害死所有人,让我看看,你的第一个会害死的……是你的丈夫。”魁雯将神经突触伸进周苏郁的脑海,“噢,这孩子我见过,可惜了,跟了你。”
“威胁就威胁,搞得这么文绉绉酸唧唧的,拍电影啊?”周苏郁掐着嗓子,模仿电影里的台词,“我要说什么?噢,我神圣亲爱的主,感恩您所有的祝福和诅咒,请您洗清我的罪孽,我自愿流放到罗德欧加……”
魁雯对这个放荡子无可奈何。眼珠颤动着,仿佛无声摇头。
过了会儿,魁雯进入了阶段性休眠模式,暂时放过他。但周围形成了念动力结界墙,谈判成功前不许走。
周苏郁玩够了,盘腿坐在地上,找了根铁丝叼在嘴里,三两下把镣铐解开,解放双手。
抓住被他驯服的狼蛛的一条腿,曲起来当沙发靠着。盯着腕上的纵横骄蛮的红痕,莫名恼火起来,想到某个人,拿地上的碎石子往前方扔。有些砸中了魁雯的眼珠,但魁雯毫无知觉。
周苏郁丢得起劲,心里默默骂着,砸死你个大龟孙。
昂塞汀根本没有走,就躲在石头后面偷听。这时又看见周苏郁骂骂咧咧地扔石子,疯魔似的。想到周苏郁重型罪犯,瞬间转移阵营,他怕了。
鬼祟的脚步声打断了周苏郁的扔石子游戏,突然舌根酸麻,警报响起。他回头,看见昂塞汀拿起针筒,针尖对准了魁雯的大眼珠。
周苏郁浑身起鸡皮疙瘩,手里的石子掐碎,大喊,“不能捅!”
可惜晚了。
兽灵之祖身上流着剧毒的远古血液,带着某种未知的强腐蚀酸性物质。这种液体全部泼到周苏郁的背上,导致本来就破烂的衣服彻底没法看了。
把昂塞汀踹开后,他伏在地上有气无力地骂着,“操,这个傻逼老头,楚鸣鹤真是眼瞎。”
意识消散,皮肤如同被最尖细的手术刀剖开,然后用最粗糙的针线缝合。他感觉有一个小人举着□□k在身体里扫射,骨头支离破碎,皮肉融化成血水。
他捂着腹部,曲起腿,蜷缩成婴儿状态下的一小团,像只被遗弃的家猫。
雪,鹅毛的雪,漫无边际的雪,残酷美丽的雪。
他躺在雪堆里,手指碰到了秃鹫的喙。有一颗子弹卡在右侧肩胛骨喙突部,骨头直接断裂。睫毛被生理盐水凝结成冰锥,余光里,是数不清的尸体。
秃鹫怪叫一声,振翅飞走。
周苏郁看到那秃鹫逐渐变成昂塞汀,老头从地上爬起来,手舞足蹈地大叫,想出去,却被结界反弹回来。跌倒,爬起,像条垂死挣扎的蛆虫。
“我日你爹!”
他闭上眼睛,也就是这一声,把他唤回了尼比鲁星的十六年前。
?? 破碎故事之心的献祭 ??
◎捉迷藏◎
星历198年, 史无前例的暴风雪吞噬了大半尼比鲁星村庄。坐落在山巅之上的银色金属建筑屹立不倒,像块金字塔形状的墓碑,顶尖科技质感与接近原始文明形态的星球格格不入。
这里是“Angelos”天使。
“院长, 新的实验品到了。”帮佣毕恭毕敬地对桌前审阅文件的张清亮说。
银白色防护衣的男人应了声, 抬头, 往落地窗外的重型武装车觑了眼,目光锁定最后下车的黑发小男孩身上。
“名字?”
她看着表单,“顾戚风,肖诃,季绒,周苏郁, 周南晚, 余彬礼。”
张清亮手指点着文件,“我只问最后一个。”
帮佣看过去。黑发男孩笑着, 神采飞扬地跟同伴述说着什么。见一小孩因为衣物没添够冻得发抖,直接把脖子上的围巾解下来系在对方头上, 打了个蝴蝶结。其他人逗乐了, 紧张气氛缓和很多。
张清亮说, “领导者潜质,活泼外向, 善于调节气氛, 眼神透彻清亮, 体态修长挺拔, 应是自小聪慧, 402班队长就是他了。”
三言两语便盖棺定论, 当晚, 周苏郁对莫名安排上队长的帽子很不爽。
“太随便了, 简直以貌取人。”
顾戚风用崇拜的眼神看他,围巾仍然保持着蝴蝶结的样子系在头上,“可是张院长说的是真话,苏郁哥哥就是很厉害啊,而且长得也很好看。”
肖诃屈指弹他额头,“施舍给你条围巾就死心塌地了?”
季绒捂着嘴笑,她是这里面唯一的女孩,“蝴蝶结都变形了,解了吧。”
顾戚风捂着头,钻进被窝,露出气鼓鼓的肉脸颊,“我不。”
“明天就要第一场测试了,你们紧张吗?”余彬礼搓着膝盖,脸颊和手指冻得一样红,“我被我爹撵到这里来的,烦死了,他说混不出名堂就不准回去。还是亲生吗?”
季绒发出鹅笑,“野生的鹅鹅鹅。”
余彬礼问笑着看他们闹的周苏郁,用胳膊肘搡他,“你弟弟怎么不说话?我们看起来很吓人吗?给他一个洞马上就能钻进去似的。”
周苏郁说,“他哑巴。”
“啊???”余彬礼的嘴被肖诃捂住,“快道歉!”
这时,闷罐子才开口,语气委屈,“我不是哑巴,哥哥他总是欺负我。”
“哥哥欺负你没关系,姐姐来疼爱你就好啦。”季绒拿出大姐姐的口气,终于见到比她岁数小的,有点开心。
肖诃数落她,“小小年纪,哪里学来这些不伦不类的东西。”
除了肖诃,其他人都是自来熟,尤其周苏郁。闹腾开了,有些收不住。入夜了熄灯了,有些人没有半点睡觉意思。
顾戚风挤到周苏郁被子里,用冰凉的脚趾头戳他肚皮。周苏郁打个激灵,捉住他的脚踝,脚心挠痒痒,逗得顾戚风又难受又害怕。
然后拍他屁股,收好双腿,把人塞回被窝,“别想让我再帮你暖床,回去睡觉。”
睡得是大通铺,床位之间挨得极近。顾戚风不死心,拿开肖诃压在被子上的手,爬出来,“你还没有告诉我们你是哪个家族,你都知道我们的,不公平。”
来到这里都是名门望族的子弟,自然也注重出身和门第。肖诃是能源星的石油大亨的独子,顾戚风是彼得星财阀大户的长子,季绒是宇宙秩序中央机关高管的女儿,余彬礼是国防安全局AFSA局长的儿子。
周苏郁语气温柔,“你看啊,我告诉了你们我的身高,体重,三围,兴趣爱好特长,你看都十个了,是不是我亏了啊?”
顾戚风扳着手指头,数得他眼花缭乱,“一二三四五……六个。”
周苏郁给扳他出两根,“十个。”
周南晚听不下去,刚要说话,屁股被踹了一脚,于是悻悻闭上嘴。
顾戚风数着手指头睡过去了,周苏郁却翻来覆去睡不着。
他们祖辈是皇室御用护卫军周氏一脉旁枝,早就没有当年的辉煌。骑士家族背靠总统府,而如今各星总统府届时腐败,领导人出门武装部自配数十个机器保镖,他们骑士团都不知道是哪个旧时代的老皇历了。
祖爷爷获授的荣誉勋章还在家里的神龛上供奉着,逢年过节拿出来摁头三拜。他们兄弟小时候那肩章徽章拼叠叠乐,以前不懂,别在领子上去学校,被周父知道了罚地下室跪了三夜。
虽有一身好本领,但找不着好主子,一腔忠心热忱打了水漂。
周苏郁早就想来“天使”蹚水,恢复旧时代的荣光是其一,最主要的是,家族聚会上他们周氏要扬眉吐气。只要进了精锐部队,他就可以对那群狗屁亲戚吹胡子瞪眼了。
他梦到了自己和弟弟开着最先进的飞行器,跟在大总统后面,身着雪白金边的骑士军装,春风得意万众瞩目,半夜笑得合不拢嘴。
第二天一早,孩子们被叫到不冻平原集合。
尼比鲁星天亮得晚,这时候还能看见孤高圆月。余彬礼揉着肚子,甜美的胡萝卜番茄汁没有喝够,“我还没吃饱呢。”
肖诃从后方绕过手,黄瓜塞到他口袋,“别说话了。”
余彬礼更崩溃,“谁要吃这玩意儿啊。”
周苏郁说,“不吃给我。”
余彬礼立刻啃完,吃得眼珠缠血丝,像只快饿死的驴。
第四期试炼生一共有十五个班,按照资质排序,周苏郁他们是402班,排名靠前,站得也前。
顾戚风扭头和周苏郁说悄悄话,“那边有好几个人看你。”
周苏郁正盯着教官在名单上写写画画,揣摩着第一个训练项目是什么方向,于是没太搭理这个眼里只有他的小屁孩。
顾戚风吃了瘪,撇着嘴,也不理人了。
他们站军姿耗时一个上午,中午吃饭的时候,周苏郁见顾戚风仍然怄气,乐了。心想八岁小屁孩就是狗都嫌,难哄死了。
于是把分到的鸡腿掰了一半给顾戚风,揉了揉他的头。季绒一直把周苏郁当自家大哥看,这时候吃醋了,也嚷着要鸡腿,于是周苏郁只好两边都哄,自己最后就着辣椒甜酱和鲷鱼汁解决剩下的米饭和餐包。
吃完,他用手背抹嘴,坐在对面的肖诃给他塞了一包纸巾,然后露出小大人似的凝重表情。
周苏郁抬眼,“你不会也看上我了吧?”
肖诃摇头,“你太照顾别人了,会害自己的。”
周苏郁夹走他没有吃的樱桃,满脸不在乎,“当大哥习惯了,我平时也会让他们给我跑腿,所以谁也不欠谁。”
明明只有八岁半,肖诃却成熟得像个小老头。他扶起古板的黑色眼镜框,把盘子推到周苏郁面前,“我对樱桃过敏,这些你吃吧。”
周苏郁就等他这句话,大剌剌地把盘子清空,“我吃完了樱桃,你会不会对我过敏?这样我们还怎么睡一起?”
肖诃急眼了,“你怎么调戏人?”
周苏郁笑起来,梨涡形状好看,光照进来,肤若透明,仿佛光之蝉翼,“我这是交朋友,以后睡觉时候,你的手啊腿啊就别乱放了,我们昨天都被你潇洒的睡姿震撼到了。”
不然顾戚风也不会被弄醒,来找他麻烦。
肖诃红了耳根,收拾好盘子趔趔趄趄走掉了,周苏郁跟在后面傻乐,偶尔调侃他一两句。
午休的时候,肖诃睡姿如松,恨不得把自己变成僵硬的石头。
下午一点半左右,响起了广播。402班的小朋友们第一个到达不冻平原,其他的队伍打着哈欠陆陆续续来了。
银色头发的平头教官看不惯他们松散,于是挨个用竹条抽他们掌心。
轮到周苏郁这里,教官奇了,“受罚的是你,怎么盛气凌人的,小小年纪,还拿鼻孔瞧人呢?”
周苏郁的语气毫不客气,“我长得比您矮,透视关系上看,您眼睛长错位置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