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心—— byShim97

作者:Shim97  录入:01-24

徐骏的呼吸都停滞了片刻。
半晌,他才缓过一口气,额上已出了一层薄汗。
若大将军派的是一个好大喜功的人带队来津州,那他们现在已经毫无知觉地踩进了张鹤翎的陷阱!
怪不得大将军讲,他是最合适来津州的人。
徐骏心有余悸地喘了几口气,立刻进屋去写信。
现下是冬季,从津州走海路到澹州是逆流逆风而行,需十五六日才能到平远县。而津州不远处就有通南大运河的码头,内陆运河此时比海上平稳得多,将信送到澹州府,再由少夫人送往平远县,约莫只需要十二日。
徐骏写完信,立刻叫来副将:“你现在就带一队兄弟出发,从京城南边的南渡县码头走通南大运河,到澹州丰春县下船,将这封信送到澹州府少夫人手里,让他交给世子殿下和大将军,务必要快!”
“是!”副将接过信,往怀里一塞,转身跑了出去,招呼着弟兄们出门。
一连数日都是大晴天,天光明媚,和煦得仿若春日,不少百姓将家中的被褥衣物拿出来晒太阳、去潮气,刘叔和王管家也张罗着,让下人们抓紧晾晒在屋里闷了一冬天的物件。
院里一片忙碌,雀澜就坐在堂屋中,伸出手来让齐韫言把脉。
齐韫言四指按在他手腕上,凝神听脉,片刻,收回手道:“伤势已无大碍,只是气血不足,可以不再用药,饮食上多进些滋补之物。”
“早同你说,军医已看过了,说我都好了,你非要自己再看看。”雀澜拉好袖摆。
“伤筋动骨,哪能好得这么快。”齐韫言拈起方桌上的茶盏,喝了一口,“你现在只是行动无碍,身子要完全补回来,还得将养一阵呢。”
“你这话讲的,同殿下一样。”雀澜也喝了一口热茶。
齐韫言顿了顿,道:“殿下总拘着你罢?”
“原来是不拘着我的,自从受了伤,便这也不准,那也不准了。”雀澜道,“不听他的话,他就要发脾气。”
齐韫言微微蹙眉:“殿下还冲你发脾气?”
雀澜摆摆手;“不是一回两回了。你也知道,殿下是王爷王妃的独苗,千娇万宠长大的,人又有本事,能不高傲、能没有脾气么?”
说着,他似是想起祝盛安发脾气的样子,不禁扑哧一笑,眉飞色舞地同齐韫言形容:“但是你别看殿下在外头那么高傲,在家发脾气的时候,就跟撒泼的小狗似的,哈哈哈。”
齐韫言:“……”
他道:“作为夫君,他本就该这样待你。”
雀澜想了想,说:“要是其他男人这样待我,我也不会有这样开心。因为是殿下,所以不一样。”
齐韫言没再作声,又喝了一口茶。
雀澜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难得天气这么好,咱们在院里摆个棋盘下下棋罢。”
雀澜儿时就喜欢下棋,他脑子机灵,记性又好,与同龄孩子下棋总是能赢。虽然后来跟着师父一直在外漂泊,许多年没碰过棋子,但重新捡起来也很快。
得齐韫言收留那阵子,他便同齐韫言下过棋,二人多数时候都能打成平手。
“突然提起下棋,你该不是得了什么稀奇棋谱大有进益,要来杀我一番罢。”齐韫言也起身,跟着他走出屋。
雀澜一边吩咐下人搬棋盘来,一边说:“正是。在殿下书房里翻到的,明镜大师的棋谱。”
下人们抬着棋盘,摆在院中腊梅树下的石桌上,两人便在桌旁坐下,冬日的暖阳透过稀疏的树枝洒下来,十分惬意。
雀澜猜先猜中,执黑先行。两人下棋都不爱作声,只专注于棋盘上的厮杀,渐渐的,院中好些下人也围了过来,凑在一旁看棋。
不过一刻钟,齐韫言盯着棋盘的表情渐渐凝重起来,眉头微蹙。雀澜落子之后,他拈着手中的白子,迟迟没有落下。
雀澜没有催促,好整以暇地等着。
齐韫言的白子往棋盘落去,可即将敲在棋盘上时,他又停住了,抬眼看向雀澜:“你是不是觉得我会下在这儿?”
雀澜挑挑眉,没作声。
齐韫言调转方向,下在了另一处。
雀澜一笑:“齐大哥,你的节奏乱了。”
他拈起一枚黑子,从容地落在棋盘上。
齐韫言一下子皱紧眉头。
雀澜笑盈盈道,“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呀。”
正在这时,外头有小兵跑来,喊道:“少夫人,有来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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雀澜接过这些信,见最上头一封写着个“密”字,便知道是密探送来的信。
“你既忙着,我就先走了。”齐韫言站起身来,“待我回去苦练一番,再来与你下棋。”
雀澜连忙站起身:“我送你出去。”
齐韫言摆摆手,示意不必相送,抬步自个儿走了出去。
雀澜忙叫下人送他出门,又喊刘叔去取些宜州刚送来的好茶,给齐韫言带着回去。
吩咐完,他便低头理了理手中的数封密信——看信封的颜色,有澹州来的,也有嵋州来的。
他低头理着,没留意已走出院子的齐韫言,忽而停在院门口,回头看了过来。
和煦明媚的阳光穿过稀疏的红梅枝丫,点点洒在树下的雀澜身上。他仍未戴冠,乌黑的发只拿发带系了一半,发带两端坠着碧玉珠,沉甸甸坠在发间,令发带不至于四处乱飞,颈间围着毛茸茸的兔毛领,身上穿着簇新的鹅黄绫袄——这个颜色很衬他,像春日枝头冒出的嫩芽,生机勃勃。
这样的雀澜,已同那时他救起的那个落魄江湖客,完全不一样了。
在世子殿下身旁待的这不到半年时间,他的眼界、谋略、城府,都与从前大不相同,也许他自己都没发现,可这些变化展现在了他的棋路中。
只是半年而已,有这样的进步,真是天资过人。
只可惜……
刘叔匆匆提着茶叶走过来:“齐公子,这是宜州刚送来的茶叶,就是您刚刚喝的那个,叫浮山春,您带着回去尝尝。”
齐韫言的思绪被打断,院中的雀澜闻声,也抬头看了过来。
他只能接过茶叶,冲雀澜点了点头,走了出去。
明日就是小年,出了王府别苑,外头的大街上人来人往十分热闹。齐韫言提着装茶叶的小竹罐,慢悠悠沿着街道一直往前走,不时有经过的年轻姑娘公子,频频回头看他。
在回家之前,他先去了一趟东市中的马甸,找到之前定马儿的那个贩子。
“哎,齐公子,您来啦。”小贩热情地凑上来,“按照您上回的要求,特意给您寻来一匹骏马,这可是从乌拉木河旁边的土库河谷来的胡马。”
齐韫言看了看他牵出来的马儿,身躯健硕、毛发油亮、精神抖擞,比市场中其他的马儿高出一截,确实是胡马。
“不错,就这匹了。”他很爽快地付了钱,同小贩签下买卖文书。
小贩做成了买卖,十分高兴,多说了几句:“齐公子,您买这胡马做什么呀?这马看着漂亮,跑得极快,追捧它的都是京中那些无所事事的公子哥。可它耐力没有矮脚马好,您看看我这儿的矮脚马,能负重,耐力好,容易养活,一次可以拉很多货!”
齐韫言不禁一笑:“我看起来像是要用它拉货么?”
他没再与小贩多说,牵着马儿往回走。
到家时,郑大夫正在做饭,院中晒满了药材,一进门便能闻见浓郁的药香。
齐韫言挪开了几个竹簸箕,这才能让马儿顺利经过。他将马儿带进马棚里栓好,郑大夫恰巧端着菜从厨房出来,看见那马,便说:“这就买好了?”
齐韫言道:“再过几日,马甸就要歇业了,早买回来也好。”
郑大夫上下看了几眼:“怎么是胡马。”
齐韫言道:“京中的公子,多是骑这马。”
郑大夫没再说话,端着菜进了饭厅。
齐韫言连忙拍拍马儿,去洗了手,在厨房拿了碗筷,盛好饭,这才走进饭厅。
桌上是两荤一素三个家常菜,虽然菜色简单,但油汪汪的,鲜香扑鼻,其实放在平民百姓家中,已是非常不错了。
齐韫言给郑大夫夹了些肉:“母亲多吃些。”
郑大夫却挪开碗:“你吃罢。我年纪大了,吃了肉反而不好克化。”
“……”齐韫言收回筷子,“母亲,您真的不同我一起去京城么?那里的生活,总会比现在要好许多。”
郑大夫没有看他,兀自吃饭:“你觉得那样的日子好过,我偏觉得现在这样的日子好过。”
齐韫言道:“待我在那里立足,便把您接过去。”
郑大夫摇摇头:“不必。我既已经离开那里,就没想过再回去。这些年我四处行医,无拘无束惯了,再过不了京中束手束脚的日子了。”
她看向齐韫言:“再说了,我留在这里,将来你要退回来,这个家总还有你的容身之地。”
齐韫言只是微微一笑。
郑大夫了解自己的儿子,见他这副神情,只能叹一口气:“……由你去罢。你也长大了,我管不了你了。”
王府别苑中,雀澜在书房坐着,拆开密信一一细看。
祝盛安埋在嵋州和澹州各处的密探,不仅关注青莲教的动向,也会留心各地的异常,往往密信中都事无巨细地汇报,看起来要花不少时间。
其中一封密信,提到近日丰春县码头十分忙碌,有嵋州的大户在澹州各地采购了许多木炭,由丰春县码头运往嵋州的景山县。
冬季采购木炭,本也寻常,况且年节将至,为博一个红红火火的彩头,不少大户人家的炭火要一直续到正月后,年前就得采买不少木炭。
雀澜盯着这信。
嵋州动荡数年,流寇横行,鱼肉乡里,民不聊生。大量良田荒芜,良民只能加入土匪才能谋生,失去了农民这一社会根基阶层,地主豪绅只能大量往生活物资便利的城镇中聚集。
没了农民,有钱人聚集在城镇中,集市、商铺便成了解决必需物品的唯一渠道,而这些必需物品,完全靠行商从外地采买。
有了行商采购运货这一环节的成本,木炭的价格,自然水涨船高,碰上年节,还得再涨一涨。
可明日都要过小年了,大户人家的木炭应当早就备好,这个时候采购大量木炭去嵋州卖,还能卖掉么?大量木炭涌入市场,炭价肯定要降,行会和其他行商能同意他这么卖?
雀澜提起笔来,在一旁的空白宣纸上写下“木炭”二字。
他一时没有更多思绪,便搁下笔,拆下一封密信。
正在这时,外头忽然一阵喧闹,雀澜不由停手,朗声问:“怎么了?”
院中却一下子安静下来,竟没有下人回答他。
雀澜不由蹙眉,起身往外走,刚走出书房内间,迎面就撞在了一个熟悉的胸膛里。
“殿下?!”他又惊又喜,正要仰头去看,却被一把抱起来,坐在了世子殿下结实的小臂上。
雀澜连忙拿手撑住他的肩,低头看见了日思夜想的脸。
祝盛安鬓发微乱,风尘仆仆的,眉间有一丝倦意,但仍掩不住这张俊脸的意气风发。
“想我么?”他开口就问。
雀澜扑哧一笑,捧着他的脸,拇指轻轻摩挲他的脸颊:“殿下辛苦了。”
只得了一句辛苦,祝盛安不满,挑起一边眉:“你不说想我。”
雀澜笑得眉眼弯弯,说:“好罢,我想……”
祝盛安一下子将他抵在了一旁的柱子上,吻了上来。
雀澜搂着他,回应着他,好半天屋里都只有两人纠缠的声音。
屋外伺候的下人们极有眼色,悄悄带上了书房的大门。
屋里搁了两个炭盆,将书房薰得暖融融的,门关上没一会儿,雀澜就觉得闷,喘着气同祝盛安分开些许,小声道:“去开窗。”
祝盛安在他脸蛋上狠狠亲了两下:“这几日天气大好,热得不得了,你还搁两个炭盆。”
话虽这么说,他还是抱起雀澜,往内间走去。
雀澜挂在他身上,拿袖子给他擦了擦汗:“你在外跑着,自然觉得热,我在家待着,不得生炭盆么。”
祝盛安将他抱到窗边,伸手推开了他背后的窗户:“就开这么点,免得别人听了去。”
窗户打开的一丝缝隙里,可以看见屋外明媚的阳光,雀澜两手抓着窗棂,低声道:“可是……该用午饭了。”
祝盛安在后咬他的耳垂:“很快。”
屋里的炭盆烧得噼啪作响,那是雀澜刚进屋时,下人加的新炭。
不多久,炭便烧得旺了,蹿起了青红的火苗。木炭下半截已被烧成了白色,火苗仍顺着往上,吞没了整截木炭,将它完全烧红。
雀澜额头抵着窗框,轻轻喘气,身后的男人将他的裙摆放下来,替他打理整齐。
“还能走么?我抱你出去?”祝盛安搂着他,耳鬓厮磨。
雀澜拍开他的手:“马后炮。”
他直起身,顿时觉得腰像要断了一样,忍不住扭头狠狠瞪了一眼罪魁祸首:“再不叫你这么弄了,不舒服。”
他自个儿扶着腰往外走,祝盛安在后跟着,兀自嘀咕:“刚刚还说舒服,翻脸就不认账了。”
雀澜头也不回,说:“刚刚骗你的。”
祝盛安:“……”
他一步追上去,一把将雀澜抗在了肩上:“好哇,骗我!”
雀澜被他吓了一跳,坐在他肩上哭笑不得,拿手捶他:“放我下来!”
祝盛安不听,就这么扛着他冲出了屋去,故意说:“你怎么敢骗我,看我不叫你吃点苦头。”
屋外守着的刘叔正等着两位主子吩咐用饭,忽然见书房门一开,刚想说话,就见世子殿下扛着少夫人冲了出来,在院里四处乱窜。
刘叔:“……”
雀澜见满院的下人都看了过来,心里虽然也被殿下逗得高兴,嘴上仍说:“停下!停下!”
祝盛安依旧不停,雀澜便扯住他两只耳朵:“猪八戒背媳妇啦!”
世子殿下果然呆立当场。
满院的下人都笑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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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棋局2
两人用了午饭,一块儿躺在榻上午休,祝盛安犹记着饭前那句“猪八戒背媳妇”,一躺下就翻个身背对着雀澜。
雀澜不禁好笑,给了他个台阶下:“还生气呢?我那会儿就是突然冒出来这个念头,脱口而出,没有多想的。”
“哼。”世子殿下给了他一个冷漠的嗤笑。
雀澜心想,可不能让他知道,我在齐大哥面前说他像撒泼的小狗,不然该气得脸都歪了。
他以退为进,故意说:“我那时叫殿下逗得太开心了,竟然得意忘形,下回我一定克制自己,不要这么开心。”
果然,这么一说,世子殿下开口搭理他了。
“从来没有人这么说我。”他愤愤不平地嘟囔着,“在宜州城里,我可是最英俊的郎君,每回出门,大街小巷都挤满了来看我的姑娘公子,丢过来的香帕荷包,一车都拉不下。”
他转过身来,瞪着雀澜:“你天天都能看我,还不知足,竟然还看得厌倦了,说我是猪八戒。”
雀澜连忙说:“我没有看得厌倦呀。”
祝盛安道:“那你说,我是世上最英俊的男人,你被我迷晕了头,这一辈子只中意我一个。”
“……”原来挖了坑在这儿等着他呢。
雀澜怀疑他是进府的时候,从下人那儿知道齐韫言来过了。
但这会儿世子殿下目光灼灼盯着他,他也没法拆他的台,只能顺着他的意思,说:“殿下是这世上最英俊的男人,我被殿下迷晕了头……”
说到这儿,他忍不住嘀咕:“这也太肉麻了,亏你想得出来。”
“啧。”祝盛安不满道,“你这剖白心意,中间怎么还打岔呢,快一口气说完。”
雀澜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干巴巴地说:“我这辈子只中意殿下一个。”
祝盛安丝毫没有介意他干巴巴的语气,听他说完,顿时一笑,说:“既然你这样中意我,我便让你当我的世子妃罢。”
万万没料到,他竟然在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午后,这么随意地躺在榻上,说出了共度余生的承诺,雀澜一愣,蓦然抬头看他。
祝盛安笑意盈盈,催促道:“傻愣着做什么?快答应我。”
雀澜心头发烫,想说话,可一张口,忍不住先笑了起来,嘴角压都压不下去。
祝盛安搂着他的腰,摇了摇:“别光顾着乐,你还没答应我呢。”
雀澜笑着,故意说:“有人能拒绝这世上最英俊的男人么?”
祝盛安被他臊了一把,有些脸红,但仍嘟囔着:“这样模棱两可的回答不算……”
雀澜忽然凑近来,吻住了他。
“好。”在亲吻的空隙里,他轻声说,“我做殿下的世子妃。”
祝盛安双眼一亮,翻身压在了他上头。
情浓酣畅,两人闹到天黑才消停。刘叔人老经事,知道小别胜新婚,便在屋外好好守着,没让人去打搅两位主子。
夜幕降临时,祝盛安叫了热水,两人梳洗完毕,这才出来用晚饭。
即将过年,府上早备齐了食材,晚饭十分丰盛。两人这会儿也饿了,没让下人伺候布菜,端起碗就开吃,等肚里半饱,才开始闲聊。
“殿下不多待几日么?”雀澜问。
“明日还能待一日。”祝盛安道,“我也是想着,这些人马奔波了大半个月,在此休整一番,好好过个小年,才能打起精神去嵋州。可只此一日,再想多休息,也没有余裕了。”
“好罢。”雀澜也没有再劝,转而道,“殿下和秦将军在平远县有什么收获?这回秦将军怎么没有一起回澹州府?”
“刑讯确实有些收获,有个玄衣军的小首领交代了舆图的秘密,说是张鹤翎排兵布阵用的。”祝盛安同雀澜简单解释了一番,又说,“秦般在舆图里发现了金人的三个部落,我就想起来,你曾提过那个行刺你的阿勒是金人。”
雀澜眉头微蹙:“张鹤翎同金人有勾结?”
“我和秦般是这么猜测。”祝盛安盛了第二碗饭,“张鹤翎已有了京中的靠山,金人么,要么是京中那人拉进局中的,要么是张鹤翎自己暗中勾结的。”
“秦般觉得,有地头蛇吕氏宗族在此,京中那人本来就没能完全掌控玄衣军,更不会再拉一个自己无法掌控的人入伙。所以,金人应当是张鹤翎私下勾结的。”
雀澜点点头:“有道理。”
“之前我收到殿下的信,便觉得,以张鹤翎的城府和野心,不会甘于做京中那人的一枚棋子。他找了金人入局,应该就是要把水搅浑,他在里头左右逢源,伺机而动。”
“他一介白身,能走到今天这步,确实不简单。”祝盛安道,“只是心思太歹毒了,留不得。”
雀澜夹了一条炸得酥脆的大虾,搁在祝盛安碗里,忽然想起一事,道:“殿下之前写的信中,提到章礼交代了同张鹤翎初次见面的细节,说张鹤翎提到了京中的一位贵人是他的后台,又拿出了那枚金牌。”
祝盛安点点头,一口咬掉半条大虾,示意他接着说。
“可张鹤翎那时才犯下浔山案不久,殿下在东南下了海捕文书,全境通缉他。他东躲西藏,最后跑到嵋州,正是穷途末路之时,怎么会忽然认识了京中权贵,还得了权贵的青眼,拿到了金牌?”
“我也有过这个疑惑。”祝盛安吃完大虾,给雀澜夹了片白切牛肉,“不只是这次同京中权贵搭上线,他后来拉金人入局,是怎么做到的?能带他越过乌拉木河,造访三个部落,应当也是个不小的金人首领了,张鹤翎平民出身,此前从未去过边疆,如何能认识这样的人?”
雀澜又补充:“能为张鹤翎搭上京城、金人两条线,这个人有此见识和人脉,应当非富即贵。可非富即贵的人,如何会同张鹤翎这等亡命之徒有交情?”
他说着,见祝盛安吃完了第二碗饭,还要去盛,就一把按住了他的碗:“殿下别吃了,我在同你讲话呢,好好想想漏了什么细节。”
祝盛安嘟囔道:“你躺了大半天,我可是伺候了大半天呢,今天合该多吃一碗。”
雀澜面上一红,桌子下踩了他一脚,不过没使劲,祝盛安假意哎哟了一声,说:“又想马儿跑,又想马儿不吃草呀?”
“吃罢吃罢,待会儿撑了别乱叫。”雀澜没好气地收回手。
祝盛安又盛了半碗饭,边吃边说:“张鹤翎都封了‘雍王’了,你现在去挖他的发家史有什么用?当务之急是瓦解玄衣军,把他拖下台,稳住嵋州和澹州的局势——说不定也是稳住边疆的局势。等抓住了他,审一审,就什么都知道了。”
雀澜撇撇嘴:“说的也是。”
他看向祝盛安:“那殿下和秦将军怎么打算的?”
“那个玄衣军小首领,还交代了张鹤翎定下的三处行军要塞。”祝盛安道,“一个是已被我端掉的腊子山,另两个在嵋州的景山县和云华县。”
“如今我们已基本肃清澹州境内的土匪和玄衣军,我觉得正是向嵋州进军的好时机。”他顿了顿,“但秦般认为,嵋州是玄衣军的老巢,景山县和云华县的驻守兵力,定比腊子山强上不少,该再探探这两处的兵力设置、武器多寡,再出兵。”
“秦将军这么想也没错。”雀澜道,“殿下那时一夜拿下腊子山,本就是碰上了好时机。山匪们正在喝酒庆祝,而殿下一路疾行,没有给玄衣军反应时间,这才速战速决。放到嵋州的两处要塞,可没有这么简单了。”
“可我担心,这样会错过时机。”祝盛安叹了一口气,“你我是同张鹤翎交过手的,这个人沉默的时候,是蛰伏起来观察局势,观察够了,一出手就直取命脉。”
“这阵子我和秦般肃清澹州,把他买下的眼线一一拔除,他却耐心地一直按兵不动,谁知道憋着什么坏?”祝盛安眉头微蹙,“我总觉得,他就快要出手了。”
雀澜望着他,见他有些钻牛角尖了,便提醒道:“殿下,不能陷入他的行事节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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