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盛安只闻了闻,并没喝,将竹筒递给宋奇拿着,道:“你喝一杯荔枝膏水就够了?还要不要吃点什么?”
雀澜两眼滴溜溜乱转,似乎在思索,祝盛安却先一步看见了街边的一家小店。
店里的墙面上装模作样挂了几张兽皮,里头专卖皮具,有护腕、革带,雀澜会武,送这个正合适。
刘叔说的买点东西,那就是买这个了!
祝盛安立刻道:“我们去看看护腕。”
两人踏进店里,掌柜正在柜台后头打盹,被店里仅有的一名伙计一把推醒:“掌柜的,殿下来了!殿下来了!”
掌柜一激灵就跳了起来,换上一张笑脸,乐颠颠地从柜台后跑出来:“殿下,您看点什么?哦哟,这就是少夫人罢?真是天仙一样的人物哪!”
雀澜一阵莫名其妙。虽说祝盛安的身份摆在这儿,但这些做生意的似乎不止是敬畏他,献殷勤献得有些过头了,在沁阳湖上碰到的采莲汉也是这样。
正想着,就听祝盛安道:“把你们这儿最贵的护腕拿出来。”
雀澜:“……”
他明白了,掌柜的看祝盛安的眼神,不仅是在看世子殿下,还是在看大财主。
掌柜立刻让伙计把压箱底的好货翻出来,一一排在柜面上。
可祝盛安见过Hela的好东西多了,这路边小店里的好货,在他眼里也只值平平无奇四字。
掌柜的在旁边吹得天花乱坠,祝盛安一边挑着,一边问雀澜:“看中哪个?”
雀澜一愣,看了看柜面上的护腕,个个精致,没有一点膻味。
兽皮去毛、鞣制,做成革和韦布,可比别的面料要花更多的成本,因此好一些的皮料制品都不便宜。
雀澜拎起一对看起来最轻巧的:“这个多少钱?”
掌柜热情道:“少夫人好眼光!这一对是白狐皮做的,里头包着软铁线,既轻便,又抗碰,寻常的刀剑都砍不穿。咱们这儿可没有白狐,是从北边来的猎户……”
雀澜可不管他哪儿来的猎户,又问了一遍:“多少钱?”
掌柜道:“三十两银,少夫人。”
“??”雀澜难掩震惊,这小小一对护腕,够普通人家五六年的花用了!
他毫不犹豫放下了护腕,转头同祝盛安道:“换一家。”
掌柜连忙道:“少夫人是不是瞧不上?我们仓库里还有好货,我这就叫人去拿!”
掌柜连忙招呼着伙计去仓库,祝盛安道:“你瞧不上?我回头让府里给你做一对,做同我一样的。”
他在雀澜跟前晃了晃自己的护腕,雀澜被上头缠满的金线闪花了眼,一看就知道绝不止三十两银,连忙叫住掌柜:“等等!我就要这个白狐皮的了!”
掌柜大喜,连忙过来:“我这就给您包上!”
祝盛安顿感被雀澜嫌弃,瞪大了眼睛:“我这个还比不上这破狐狸皮的?”
他抓起那对狐皮护腕:“这个有什么好?做工粗劣,款式老旧,一看就不贴手,哪有一点比得上我的东西?”
掌柜知道世子殿下被夫人驳了面子,下不来台了,登时止住靠近的脚步,远离这夫妻间的纷争,
任世子殿下把这狐皮护腕说得一无是处,缩着脖子在旁不敢讲话。
雀澜没见过什么好东西,虽然觉得这狐皮护腕太贵,但并没觉得它做工粗劣、款式老旧,便说:“哪有你说的那么不堪,只是贵了些。”
掌柜连忙插话:“少夫人要买,只需付十五两银就好了!”
价格降下来一半,雀澜双眼一亮,和三十两银比起来,十五两他竟不觉得贵了。
祝盛安却道:“听见了么?十五两银的东西,怎么与我这个比。”
“……”雀澜道,“好好,比不上你那个。”
祝盛安的表情这才缓过来,哼了一声,将狐皮护腕丢在柜面上。
雀澜真怕他为了这一点面子,给自己也做个缠满金线的。那么金贵的东西,戴着磕磕碰碰弄坏了,把他卖了都赔不起。
忙说:“殿下,我戴这样的就够了。”
祝盛安还要再讲,身后的宋奇赶紧拉住了他的袖摆,小声道:“殿下,再说又要吵了。”
祝盛安想起在画舫上被踩的一脚,勉强克制自己,道:“包起来。”
掌柜喜笑颜开,收了钱,包好护腕,乐颠颠送了两位大财主出门。
两人走出小店,祝盛安臭着一张脸走在前面,雀澜只怕他给自己乱花钱,倒无所谓他黑不黑脸,兀自在后头左顾右盼。
走过一家路边露天小摊时,一阵浓郁鲜香的味道飘来,雀澜停住了脚步,看见这小摊旁边摆着木牌,上书——牡蛎煎,二十文一盘。
祝盛安还兀自朝前走着,雀澜看看小摊,又看看他的背影,正犹豫,身后的宋奇大喊一声:“殿下!”
他这一声中气十足,半条街的人都看了过来。
祝盛安回头就要骂人,不过一看见雀澜停在那小摊跟前,两眼瞅着自己,心中不由好笑,堵着的那点儿气也奇异地舒畅了。
他返回来,要了两盘牡蛎煎,雀澜在旁道:“殿下不生气了?”
祝盛安道:“我这么大度的人,怎么会生气。”
两人在小摊旁捡了一张空方桌,武泽和宋奇识趣地没守着,到另一张桌坐去了。
牡蛎煎很快端上来,雀澜虽然还不饿,但也被这香味馋得不得了,夹起来三口两口就吃完了。
他意犹未尽地舔舔嘴唇,忽然发现坐在身旁的祝盛安正支着下巴,笑意盈盈地打量他。
“……怎么了?”雀澜看看他,又看看他面前的盘子,里头的牡蛎煎只夹走了一小块。
“殿下怎么不吃?”
祝盛安道:“尝一口就够了。”
雀澜又看了一眼他的盘子:“那我帮殿下吃罢。”
“……”祝盛安将盘子拨远了,“你也不能再吃了。这东西吃多了晚上睡不着。”
雀澜没在海边长大,认不得多少海味,正要问为什么,一名胸前兜着货篮的小贩凑到他们桌前:
“殿下,买个小玩意送少夫人吧!我这都是文心观外的老桃木雕的东西,日日受道长们洗礼,都
是有灵气的!保准保佑殿下和少夫人平安长久,子孙满堂呀!”
又来了!雀澜在心中默默道,世子殿下这是做了多少回冤大头,怎么人人都想在他这儿赚一笔。
祝盛安懒洋洋支着下巴,看了一眼他的货篮:“这长在道观外的桃木,听过几场法事,就有这等神效?”
小贩见他发问,立刻信誓旦旦保证:“这是自然,买过的有情人,最后都喜结良缘,买过的夫妻,都儿女双全!”
“哈哈哈哈。”祝盛安大笑,故意逗雀澜,“夫人,我们也买一个,求个儿女双全如何?”
雀澜在桌子下狠狠踩了他一脚。
然而祝盛安这人,越是给他反应,他越是欺负得起劲,当即就在货篮里挑起来:“让我看看……啊呀,这儿有只小雀儿。”
雀澜立刻说:“我不要。”
祝盛安挑眉,伸手挑出那只展翅欲飞模样的木雕小麻雀:“就这个了。”
小贩笑眯眯道:“殿下眼光真好,这个二十文。”
一只木雕小麻雀哪要得了二十文,雀澜当下就冲那小贩说:“你宰人呢?”
祝盛安拦住他,笑道:“这可是保儿女双全的雀儿,不是一般雀儿,二十文使得。”
小贩连连道:“对对对。”
祝盛安数了二十文付给他,打发了小贩,把那木雕小麻雀往雀澜面前拨了拨:“夫人好生收着,也不枉我被宰这二十文了。”
雀澜道:“殿下也知道他们漫天要价,怎么还由着他们宰?”
祝盛安拿手逗了逗那小麻雀肥嘟嘟圆滚滚的肚皮:“他们挣了钱,就要花出去,要花出去,便又能叫别的人挣钱,如此一来,大家都养活了自己。”
“而这些钱每转一次手,王府就要抽一道商税,我并不亏。”
雀澜:“……”
祝盛安道:“怎么?是不是后悔刚刚少花了十五两银?”
他看着纨绔浪荡,花钱大手大脚,实际上心里门儿清。同这样的人斗,着实是一件伤脑筋的事。
但如果有这样的人当帮手,那无疑会增加许多胜算,更甚者,也许现在的很多难题都会迎刃而解。
可是,他是世子殿下。
当他要做的事与自己的出身立场发生矛盾时,他会选择哪一方呢?
雀澜歪着头打量祝盛安。
虽然他神情天真,可有那么一瞬间,祝盛安觉得有他似是想对自己说一件极重要的事。
可话到嘴边,雀澜又咽了回去。
这种表现祝盛安非常熟悉,那是案件中的证人要吐露关键证据时的犹豫。
他在雀澜身上花了这么多心思,眼见就要打动他、撬开他的嘴了,万不可能在这时候掉链子,连忙说:“你有话要同我讲?”
雀澜:“殿下的牡蛎煎给我吃罢?”
作者有话说:
牡蛎=生蚝
第11章 临行
夜里,两个人一块儿躺在床上,各盖一张被。下人熄了灯退出去,关上屋门,祝盛安就翻过身面朝雀澜,单手支起下巴:“你真的没有话同我讲?”
雀澜也翻了个身,背对他:“殿下今日问了好几遍了。想听我说什么话?”
祝盛安道:“比如,你在腊子山的仓库里找到了什么?”
他同雀澜在澹州待的那一个月里,他就旁敲侧击问过好多回了,雀澜一个字都没透露过,今夜居
然开了口:“找到了一件信物。”
祝盛安来了精神:“是山匪同谁来往的信物?”
雀澜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说:“除了这个,我还在匪首的房间里翻到了往来书信。”
祝盛安目光灼灼,等着他继续说。
雀澜又翻了个身,面朝他:“不过这些东西,我都没带在身上。”
祝盛安并不意外:“你把这些东西藏在澹州了?”
雀澜道:“这个就无可奉告了。”
祝盛安有点心急,但还是按捺下去,说:“你不用担心,我祝盛安为人光明磊落,决不会拿到了证据就过河拆桥。你看,我答应同你试婚,不就是给你这个保证么?若我敢对你怎么样,母亲第一个饶不了我。”
“我并不担心殿下对我做什么。”雀澜又翻了个身,“我也相信,以殿下的为人,还不至于跟我这个升斗小民过不去。”
祝盛安道:“那你到底顾虑什么?”
雀澜道:“我还不够了解殿下,不清楚殿下的决心,到底有几分。”
祝盛安皱起眉头:“我的什么决心?若是对付青莲教的决心,我可以给你保证,有我就没有青莲教。”
雀澜道:“我可不是三岁娃娃了,听人嘴上一说就相信。我自己会看。”
祝盛安拿他没办法了,沉着脸思索,没注意雀澜在旁又翻了几次身,好一会儿,才说:“可你的关键线索没告诉我,万一耽误了什么……”
雀澜忽然坐起身:“今晚怎么这么热?”
祝盛安:“……”
他放下支着脑袋的手臂,躺平了,凉凉道:“让你不要吃那么多牡蛎煎,你非要吃。我就说吃多了夜里会睡不着的。”
雀澜疑惑道:“吃了牡蛎煎会热?”
他见祝盛安躺得好好的,还盖得住被子,就说:“殿下难道不觉得热?”
祝盛安道:“都立秋了,夜里怎么会热。”
雀澜坐了一会儿,实在受不了,要越过他往外爬:“我去院里吹吹风。”
祝盛安抓住了他的手臂:“这大半夜的,还出去吹什么风?我让下人给你煮降火的汤来。”
雀澜身上穿的寝衣轻薄柔软,被祝盛安抓住手臂时,仿佛贴着肉感受到了乾君手掌的温度。而祝盛安已坐起了身,两人离得太近,乾君独有的气味扑面而来。
世子殿下的味道,是清新冷冽的雪松。
雀澜身子一抖,脸霎时就红了,一把抽出手臂,拉起被子罩住了自己。
祝盛安刚要叫下人,猝不及防被他一把拉掉了被子,一脸莫名其妙:“你做什么?”
他去扯被子,雀澜反而愈发往床里缩,祝盛安道:“这么闷在被里,你又不热了?你要闷也别拿
我的被啊,拿你自己的去。”
他又扯了两下,只听雀澜捂在被子里闷声道:“殿下拿我的被去盖。”
祝盛安道:“你都盖过了,上面有你的气味,我不盖。”
乾君对坤君的气味十分敏感,世子殿下又从没开过荤,要是今晚拿雀澜的被盖,这一晚上都不用睡了,得精神到天亮。
雀澜捂在被里不作声了,祝盛安碰了碰那团被子:“昨晚是一床被,我冻了半夜。今晚两床被了,还要我挨冻?”
过了一会儿,被里冒出半张脸,雀澜一双眼睛水意盈盈,小声道:“殿下去榻上坐一会儿。”
“?”祝盛安莫名其妙,但他也知道,从床上到榻上容易,从榻上再回来就说不准了。他道:
“我不去。”
他伸手去扯雀澜的被子,却猝不及防闻见一阵异香,像是夜来香的味道,十分浓郁。
“嗯?你身上怎么这么香。”祝盛安下意识道。
说完,他忽而反应过来,看向雀澜。
雀澜咬着嘴唇,面颊绯红,水意盈盈的眼睛同他一对视,立刻垂下来,不作声。
那气味对乾君简直灵得不得了,祝盛安心头突地窜起一股燥热。他一个激灵,连忙往后退,慌不择路地退了好几步,扑通一声跌在了床下。
见他如此大的反应,雀澜愣了愣,叫道:“殿下?”
祝盛安腾地从地上爬起来,一头冲出了屏风外,简直是如避蛇蝎。
雀澜怔了一会儿,扑哧一笑:“殿下去哪儿?”
外间远远传来祝盛安的声音:“今晚我睡榻上。”
雀澜脸上带着笑意,把自己埋在被子里。鼻尖还能闻到淡淡的松木清香味,这味道钻进他身体里,让他耐不住地夹紧双腿。
他若回自己的被里,会好受许多,可他却像为这味道着迷似的,一直埋在这个令他浑身发烫的被窝,辗转反侧,不知何时才睡去。
第二日雀澜起得有些晚,收拾完自己时,祝盛安已在院里晨练过一轮,见他出来,似是有话想说,却又眼神飘忽地别过了脸。
雀澜也有些不敢看他。两人一个立在廊下,一个站在院里,沉默了好一会儿,祝盛安率先开口:
“澹州来信了。”
雀澜抬起头:“要动身了?”
祝盛安点点头:“下午就动身。我一大早接到传信,就和母亲讲过了。”
他顿了顿:“母亲说,我们走前,他想同你说说话。”
雀澜没有同王妃单独见过面,但他本能地有些怕他。
倒不是怕王妃会把自己怎么样,而是怕看见王妃那样温和关爱的眼神,把他当成货真价实的儿媳妇那样看,会让他有种说不出的愧疚。
他坐在王妃下首,喝了进来的第三杯茶,仍然不知道讲什么,只能听王妃在上头,一件一件数给他们出远门准备的东西。
“这些东西,你们就带在路上用。盛安也真是的,才新婚第二天就要带你出门,还说得这么急,我也没有来得及好好准备。”慕白总算数完,看了一眼坐在下首的雀澜,才发现他的拘谨。
他看了雀澜一会儿,吩咐下人道:“你们都退下罢。”
下人们全部退出屋,带上了屋门,雀澜愣了愣,放下了茶杯,知道王妃要同自己讲话了。
他垂首等着,却听王妃起身,朝他走过来:“来,我们到榻上坐着讲。”
雀澜一愣,被牵了起来。那手不像乾君那样宽厚有力,像潺潺的温水,他呆呆地被王妃牵着往前走,仿佛霎时回到儿时,被母亲牵着,走过家中一道一道的高门槛。
那时他还很小,总要仰起头看母亲。现在他已长高了,可牵他的人也不是母亲了。
慕白牵着他到榻上,两个人挨着坐在一处,比在堂上一上一下坐着立时亲密不少。雀澜将脑海里的回忆挥去,道:“王妃今日找我,是有什么要特意叮嘱?”
慕白看着他,第一句却说:“雀儿,你怕我?”
雀澜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话。
慕白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奇怪?只同你见了一次面,就答应了盛安和你过小定。”
雀澜道:“殿下今年二十有二了,连拒了三桩婚事,王妃应该是为殿下着急。”
“是啊。我是着急,可不只是急他的婚事。”慕白握着他的手,温和道,“你们根本就不是什么一见钟情、两情相悦,对么?”
雀澜心头微惊,刚想说话,又听慕白道:“我的儿子我清楚。他对着政务、农商、案件,能说得头头是道,你让他说中意一个人是什么感受,他保准说不出来。”
雀澜:“……”
他道:“那王妃怎么还答应呢?”
慕白轻轻叹了一口气,并未直接回答他,而是说起了旧事。
“王爷和我这么多年,只得这一个儿子。盛安没有兄弟姐妹,他又比同龄的孩子聪明许多,和别人玩不到一处,所以从小就是一个人,连稍微要好一些的朋友都没有,更别说中意的人。”
“他小时候也顽皮得很,三天两头上房揭瓦,被王爷揍了,就来我这里哭诉。”慕白想起儿子的童年趣事,微笑起来,“可是到了十四岁,就是半大少年了,再也不能进我房里。也就是从那时候起,他不再什么话都来同我讲了。”
“这本也没有什么,他总有长大的时候。只是我和王爷也粗心,把他送到余大人那里磨炼,本是觉得余大人刚正严厉,能下得了狠手纠正他身上的纨绔毛病,却没有想到,余大人日日办的都是些什么案子。”
东南第一名捕余非明,能劳动他的,都是惨绝人寰的大案。
“日日见那些兄弟相残、夫妻反目、屠戮满门的凶杀案,人哪能不变?余大人自己就是独来独往,一辈子都没成婚。盛安跟着他,见这些见得多了,身边没有朋友倾诉,也不对我们讲。我就是怕他……有些疯魔了。”
雀澜宽慰道:“王妃多虑了,殿下还远不到疯魔的地步。”
慕白顿了顿,不再说下去,转而看向雀澜,“这些年来,你是第一个能让他带在身边的人。我很高兴他有转变,不论你们最后会不会有结果,只愿同行这段路,你们都能开心。”
“既能相逢,便是有缘。若他惹你生气,也请你担待些,他只是有些傲气的小毛病,心地不坏的。”
作者有话说:
更文时间是每天下午六点哦
第12章 围城
从宜州到澹州,坐马车要走八日,骑马急行也需五日。世子殿下的队伍浩浩荡荡,光马车就有四五架,雀澜本以为到澹州少说也要七八日,可一出宜州城,祝盛安就收起了懒洋洋的做派,掸掸衣摆:“我先走一步,你坐着马车慢慢过来。”
雀澜一愣,祝盛安已从行进中的马车上跳了下去。
他立刻反应过来,澹州传来的消息十分紧急,上午收到信下午就出发还不够,若不昼夜兼程,怕是赶不上了。
雀澜立刻也跟着跳下车,看见祝盛安已上了马,飞驰而去,前方的亲兵们像是得了信号,全都跟在他身后,纵马奔驰。
轰隆隆的队伍往前急行,马蹄扬起大片尘土,后面的马车队伍霎时被抛得老远。
宋奇从后骑着马过来:“少夫人,殿下命属下一路护送您进澹州,虽然咱们这一队只剩下五十个人,但是……哎哎哎!少夫人且慢!!!”
他眼睁睁看着雀澜飞身一脚踹下一名骑马的士兵,自己骑上马,追了出去。
宋奇嘴巴张得老大,呆愣片刻,连忙吩咐都头王铁带着马车队伍,自己赶紧往上追。
祝盛安在队伍最前方,察觉背后的队伍中一片骚乱,回头一看,雀澜一身青衣,在穿着轻甲的士兵中间尤为显眼。
祝盛安顿时头大,朝后喊了一声:“你跟上来做什么?!”
雀澜骑着马追上来,与他并行:“不跟着殿下,怎么知道殿下有什么安排。”
在办案一事上,祝盛安独来独往惯了,被人粘着尤为不快,冷着脸道:“我们昼夜行军,你要是扛不住了,我可不会等你。”
雀澜道:“不过三天两夜,小菜一碟。”
祝盛安想到他能练成那一身功夫,应当早就习惯了吃苦,便不再作声,板着脸专心赶路。
先行队一路急行军,直到后半夜,恰好路过一座小村,才停下来歇脚。
武泽去找了里正,里正连忙亲自把世子殿下迎进村里,给世子殿下和少夫人腾出了一间屋子歇息,其他亲兵就在村里随便找个地方露天一躺。
这间木屋倒是很大,地面是平整的泥土地,但屋里头空荡荡的,只有一张床、一张方桌,那张床还窄得不得了,两个人往上一躺,手脚就挨在了一块儿。
昨晚才闹出了尴尬,今晚又躺在了一块儿,两个人都觉得不自在。祝盛安默默往床边挪,就听雀澜道:“殿下再动,就要掉下去了。”
祝盛安不动了,帐子里安静得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粗麻帐子外是秋后歹毒的蚊虫在嗡嗡作响。
睡前草草洗漱只来得及擦了擦身子,呼吸间仍能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汗味,在闷热的被窝里,捂出了几分说不出的黏腻暧昧。
好一会儿,祝盛安轻轻转头,想看看雀澜睡了没有,却对上一双清明的眼睛。
两个人近在咫尺,温热的鼻息都扑在对方面上,雀澜的脸在昏暗的帐中,像一块剔透的玉。
祝盛安不由自主地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把头转了回来,低声道:“睡罢,天亮之前要起来赶路。后面两天可没有这样舒服的地方睡了。”
雀澜盯着他的侧脸看了一会儿,翻了个身,背对他。
祝盛安悄悄松了一口气,盯着黑黢黢的帐顶,不一会儿就倦意上涌,睡了过去。
胡仁怀喝完酒壶里最后一口酒,抹一把嘴,起身走出屋,看了一眼群星璀璨的夜空。
整个澹州府已沉入梦乡,初秋的夜晚偶有微风吹过,带起一片虫鸣鸟叫。更夫走街串巷,慢悠悠地打更,胡仁怀一听,已是三更了。
副手张大兴也走出来,伸了个懒腰:“老胡,今夜也过三更了,回吧。”
胡仁怀道:“再上城楼转一圈。”
张大兴搔了搔头,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我的亲娘哎,天天这么守,真是扛不住啊……”
他看胡仁怀没搭理他,径自往城楼上走,连忙跟上去,在他背后小声嘀咕:“老胡,你说世子殿下怎么想的?让我们守着衙门那些人犯和赃物就罢了,这守城的事,自然有守城的官丁来做,咱们这不是,那叫越什么代庖吗?”
胡仁怀哼了一声:“我要是知道世子殿下怎么想的,我还能待在这儿当个小小的营指挥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