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心—— byShim97

作者:Shim97  录入:01-24

他转头瞥了张大兴一眼:“你也警醒点,咱们兄弟俩能不能出头,全看世子殿下一句话。这殿下
亲自吩咐的差事,要办砸了,咱俩都得滚回老家种地。”
张大兴悻悻道:“知道了。”
两人上了城楼。城楼上每个瞭望口都守着一名官丁和一名民兵,不过到了这个点,大家都昏昏欲睡,脑袋一点一点的。
胡仁怀走过去,一脚踹在一名民兵身上:“给老子打起精神!”
他这一声大喝,附近瞭望口的人全被惊醒了,连忙强撑眼皮,挺起身子站好。
“胡指挥使,好威风啊。”迎面走来一名中年男子,长脸,方下巴,腰间挎着刀,脸色黑沉,眉间的川字纹能夹死苍蝇。
“梁都头,还没回去呢?”胡仁怀看见他就烦,皮笑肉不笑地打了个招呼。
“职责所在,不敢耽误。”梁重山走到一处瞭望口,“倒是胡指挥使,不是自个儿的事,也管得这么勤快,真叫梁某佩服。”
胡仁怀心里骂了句娘,刚要回嘴,忽然见瞭望口前的梁重山脸色一变。
“怎么?”胡仁怀心中咯噔一声,立刻跑到瞭望口前。
远处有星星点点的火光,在漆黑的夜里起起伏伏,连成了一条线,像一条火龙。
“土匪来袭!!!”梁重山抓起胸口的哨子,尖利的哨声划破夜空,“击战鼓!城中戒严!!”
一时间,战鼓如闷雷一般轰隆隆地响起来,震得脚下古旧的城墙都在颤抖,城中的家家户户很快就陆陆续续点起了灯,虽然没人敢跑到街上来,但惶恐不安的氛围却在迅速蔓延。
“他奶奶的!”胡仁怀把脑袋从瞭望口缩回来,骂了一句,“土匪那么多人,这破城墙能撑多久?”
梁重山一面叫人去知府处报信,一面吩咐把城中的兵力全集中到城门处,面色凝重:“城墙年久失修,不过一时三刻就破了。”
胡仁怀又想骂娘,又听梁重山道:“我怕的倒不是这南城门,而是东南门。”
澹州府西面靠山,整个州府呈长条形,北门和东北门距此很远,不必担心,但东南门近日正在修葺,旧大门被拆下来了,新大门还没装上。
“一旦有土匪游过护城河,放下悬索桥,就能直冲城内。”
“他奶奶的,早不修晚不修,偏这个时候修什么城门!”胡仁怀骂完,道,“你这官丁才百来人,要是土匪冲进来,肯定守不住。我留两百人给你,我带剩下的三百弟兄去守东南门。”
梁重山颇为动容,像是对他刮目相看,但这危急时刻也没空说什么虚的,只道:“澹州百姓定会牢记胡兄义举!”
胡仁怀带着三百人匆匆赶到东南门,远远就看见那两扇新大门正立在门洞里,还没往上装,大敞着,而穿过门洞看见河对面,已经有了点点火光。
张大兴在他身后急道:“老胡!土匪已经开始渡河了!”
与此同时,南门传来了震天的喊杀声。
看着护城河对岸那密密麻麻的土匪,胡仁怀把心一横,大喝:“准备火油!把吊索桥给我烧了!都到城门外守着护城河!土匪上来一个杀一个!”
他抽出刀来,率先冲出城外,恰巧有土匪已渡河过来,浑身湿漉漉的,往吊索桥跑。
胡仁怀冲过去一刀将人砍落,踢进河里,可接二连三的,土匪就像水鬼一样,源源不断往岸上爬。
民兵们一批死死护住城门和吊索桥,一批主动出击,胡仁怀冲在前头,杀得红了眼,握着刀的手都微微颤抖。被砍死砍伤的人像下饺子一样扑通扑通掉进护城河里,把河水都染红了。
胡仁怀不知自己挥刀挥了多久,两条手臂像灌了铅一样沉重,他背上一不留心叫人砍了一刀,挥动兵器时烈烈作痛。
他勉强避开迎面冲来的刀锋,一脚踢在土匪胸口,可因为力竭,没能踢动,反叫人抱住了脚,一把扯翻在地。
那土匪把他拖在地上,拖出老远,胡仁怀背上的伤口在粗砺的地面擦过,火辣辣地疼,他奋力挥刀,却没能砍中那土匪,被土匪扑上来,用刀就砍。
眼看着要被一刀砍掉脑袋,上方的土匪被人从后一剑洞穿,剑尖从胸前穿出,溅了胡仁怀一脸滚烫的血。
张大兴抽出剑,一脚踢开土匪,将胡仁怀一把从地上拉起来:“老胡!土匪太多了!”
“火油呢!那帮拿火油的拿到老家去了?!”胡仁怀喘着粗气,由于力竭,手抖得快要握不住刀。
他勉强抹了一把脸上的鲜血:“对岸还有那么多土匪,不把这桥烧了,他们放下桥一路冲过来,咱们挡个屁!”
“就算烧了桥,他们要过来也是迟早!”张大兴道,“咱们只有三百人,对岸足有千人啊!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咱们先撤罢!”
胡仁怀一把挥开了他的手:“他奶奶的,你的婆娘孩子不在这澹州城里,你就安得下心当逃兵?!”
张大兴道:“就算咱们不跑,土匪照样会打进来!”
正在这时,不远处的铁索桥底猛地蹿起火焰,火舌舔过被油浇满的木桥,顷刻间就将整座桥包裹在熊熊烈火中。
护城河对面的土匪骚动起来,但并不全是因为吊索桥被烧——他们的后方隐约传来了喊杀声。

张大兴面上一喜,又有些不敢确定,伸长了脖子往对岸看:“那是援兵?”
胡仁怀脑子灵光一现,一把拍在他后脑勺上:“世子殿下安排了咱们在这城里,就是等这帮土匪!城里有咱们,城外肯定还有别的人!”
张大兴恍然大悟:“对啊!我就说殿下怎么让我们留在城里夜夜巡逻!”
两人心中大定,胡仁怀立刻高声大喊:“援兵来了!兄弟们都给我杀!!”
民兵们士气高涨,霎时压过了土匪。渡河过来的土匪们听闻还有援兵,人心立刻散了,纷纷往河边退去,扑通扑通往河里跳。
胡仁怀带着人乘胜追击,又斩了不少土匪,这一场激战,直把东南门口的泥土地都染成了红色。
五更天,天光微亮,几颗星星在深蓝的夜空闪烁着,预示着今日又是一个大晴天
澹州城内的大街上萧索冷清,家家户户大门紧闭,街上偶有军士们急匆匆的步伐,像疾风骤雨,很快就从巷子口过去了。
东南城门外,烧毁了的吊索桥已经塌进护城河里,仅剩的断木还在噼啪冒着火星。
来来往往的民兵们清理着尸体,梁重山刚拉来的一队工匠正奋力将新城门安上,在门洞里敲得叮叮当当作响。
胡仁怀背上缠了纱布,在城门口的小茶棚里打了个盹,就被张大兴叫醒:“老胡,知府大人来了。”
胡仁怀勉强撑起眼皮,爬起来:“林大人。”
“胡指挥使,辛苦了。”林泉生是个儒雅的中年男子,面上带着几分忧虑,他背后还跟着梁重山和另两位陌生的营指挥使。
“这是昨夜前来驰援的姜有、吴家才。昨夜真是多亏了几位,林某代澹州百姓谢过几位的大义。”林泉生郑重行了一礼。
几人连忙说:“林大人不用这么客气。”
林泉生又同他们寒暄了几句,才问:“几位指挥使,如今我们有多少人马?”
胡仁怀道:“刚刚清点了伤亡,我这儿还剩三四百人。”
姜有道:“我和吴兄赶到时,土匪很快就散了,我们几乎没有折损人手。两个营加起来,有一千人。”
“再加上城里的官丁,如此就有一千四百余人。”林泉生稍稍松了一口气。
“但昨夜来袭的土匪,应当有三千余人。”姜有道,“我们进城之前经过了这帮土匪曾驻扎过的营地,数了灶台。”
吴家才也开了口:“澹州府附近没有土匪的窝点,他们是从其他地方长途跋涉来的。既然肯跑这么远,肯定是有备而来,不进澹州洗劫一番,不会轻易罢休。”
梁重山叹了一口气,眉头紧蹙:“昨夜南门已经被撞坏了,今夜要是土匪再来,南门也只能烧吊索桥。”
林泉生擦了一把额上的汗,道:“可那样一来,澹州通往南面的两座城门就都走不了了。”
他是澹州府知府,为澹州的长远着想,不到万不得已,自然不愿烧掉吊索桥。
这一座桥造价可不低,以澹州府的本事,修起来要好几个月,山匪一走,澹州的老百姓还要正常生活,城外的村民也要拉着车进城卖货,烧了桥十分不方便。
听他这么一说,刚刚才烧了一座桥的胡仁怀有些不满,道:“林大人,这山匪人数众多,咱们烧桥也是为了挡住他们,别让他们冲进城里作乱,不是平白无故烧的。”
“不烧桥,难道让咱们硬抗?咱们也不是刀枪不入的铁人啊。”胡仁怀转个背把伤口露出来,“我老胡昨晚都差点没命了,要不是烧了桥,又有援兵,早跟饺子一样泡在护城河里了。”
眼看他火气上来,梁重山连忙说:“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他转向林泉生:“大人,咱们当务之急是想个破局的办法。山匪人多,咱们人少,就算能守城,也是咱们先消耗完。”
林泉生对行军打仗一窍不通,但人多人少的账还是会算,听梁重山这么一说,将手一摊:“我已上报朝廷,也给王府送了急信,只是澹州实在太偏了,远水救不了近火呀。”
他转向姜有和吴家才:“二位指挥使,你们是奉世子殿下之命前来驰援,那殿下有没有再安排其他帮手?”
姜有道:“这……殿下的安排,咱们也不清楚。”
林泉生又擦了一把汗,来回踱步。
梁重山道:“大人,属下以为,应当尽快安排百姓撤离,从北城门走,先在外头暂避。”
林泉生摇摇头:“安排百姓撤离是那么容易的事?你这消息一放,保准澹州城一片大乱,人人都往北边挤,保不齐有人走散、有人哄抢、有人趁乱作恶。”
“再者,有的人撤了,有的人不愿意撤,难保这些留在城中的人不会趁机四处偷盗。”
“要是最后土匪没打进来,撤离百姓的损失反而更大。”林泉生道,“撤离的消息不能这么轻易就放。”
不能撤,便只能守。可敌强我弱,守城也坚持不了几天,几人争来争去,事情像车轱辘一样转来转去,又回到原点。
可是他们僵持着,时间却在流逝,天光渐亮,太阳升起了。
另一边,王府亲兵一行千人,天不亮就上路,在路上跑了一整天,半夜时才寻到个破庙,准备稍事歇息。
王府亲兵乃是精锐,队伍里几乎都是人高马大的乾君,吃喝住行都不讲究,在破庙里随便找个地方就歇了。
宋奇带着人给殿下收拾出了一个干净地方——神像背面的神坛,铺了些干草,就算是床铺。
雀澜戴着个帷帽,一边吃面饼一边走过来,手里还抓着世子殿下的水囊,不时喝一口:“离澹州府还有多远?”
宋奇道:“天不亮就出发,明晚应该能到。”
雀澜道:“为何赶得这么急?”
宋奇虚假一笑:“这属下就不知道了。”
雀澜吃完了面饼,就想到那神坛后去休息,可是祝盛安不知去了哪儿,周围还有其他乾君,他便不太想摘下帷帽。
这顶帷帽是祝盛安让昨夜借宿那家的妇人用斗笠做的,丢给雀澜的时候一句话也没说,但这样的心细还是让雀澜颇为惊讶。
他戴着帷帽遮住了脸,队伍里就不会总有士兵看着他走神了。
正想着,祝盛安大步走进来,看见还有几个人晃来晃去,立刻就骂:“闲晃什么,还不滚去睡觉?!”
不自觉的,雀澜嘴角一弯。
他上了神坛,摘掉帷帽躺在干草堆上,祝盛安随即也上来,躺在他外头,面朝着他,宽厚的肩膀挡住了其他视线。
不一会儿,雀澜翻了个身,同祝盛安面对着面。
祝盛安将脸往后退了一些,低声道:“怎么?”
雀澜轻声道:“殿下方才听武泽说了什么?”
顿了顿,祝盛安才开口:“昨夜有土匪袭击澹州府,约莫三千人。”
雀澜眉头一皱,不知想到什么,脸色微变。
“我在腊子山活捉了两个首领,从他们口中得知,青莲教要对澹州府动手。”祝盛安道,“我特意留着这两人,假装什么都还没审出来,就匆匆回宜州过小定了。”
“青莲教知道我只是暂时离开,很有可能会在我小定时出手,所以我提前做了安排,调集了周围的几个民兵营埋伏在澹州附近。昨晚民兵营及时赶到澹州援助,土匪的第一次进攻没有成功。”
他看向雀澜:“我把我的安排全告诉你了。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在腊子山有什么发现么?”
他如此坦诚,雀澜不由望了他一会儿,道:“殿下走得这么急,是为了与民兵营形成合围,将山匪一网打尽么?”
“不止。”祝盛安丝毫没有隐瞒,“我接到的线报,此次袭击澹州的山匪约有三千多人。我先前的估计有误,安排的民兵营才两个,加上留在城里的胡仁怀,不过一千五百人,我怕他们守不住。”
雀澜道:“那两名首领交代了袭城行动,难道没交代会来多少人?”
“他们确实交代了人数,但实际来的人数翻了两倍。”祝盛安叹了口气,“我现在问你,就是想知道,你发现的线索,是不是能解答他们为何人数激增。”
世子殿下得的皇差是剿灭腊子山山匪,他已办完了差上了折子,澹州后面的事就与他没有关系了。
就算他审问出了山匪即将攻城,他大可以一边纠集人马留在澹州暂时震慑山匪,一边上书朝廷让新派人手剿匪,然后自己拍拍屁股走人。
朝廷已劳动了东南王府一次,短期内不会再来第二次。而朝廷派人下来剿匪,吃的是朝廷的军饷,世子殿下自己调兵剿匪,就要自己筹粮。
可祝盛安没有选让自己轻松的方式。他煞费苦心设下圈套,要把这些山匪一网打尽,是为了澹州老百姓永无后患。
雀澜定定看着面前的男人。
前日他还是宜州府里仪表堂堂的世子殿下,跑了两日就成了个不修边幅的行军汉,发髻乱糟糟,下巴也冒出了青色的胡茬,枕着自个儿的手臂,睡在干草堆上。
但这样的殿下,似乎比仪表堂堂时更英俊似的,雀澜微微一笑,道:“殿下与我先前见过的那些伪君子,确实大不相同。”
祝盛安一抬眉:“在我之前,你还找过别人?”
雀澜没有回答,而是说:“我在腊子山上,发现了一件信物,和一些往来书信。”
祝盛安心下了然,道:“有人与青莲教勾结?”
“不错。”雀澜道,“但殿下大概想不到,此人是谁。”

第14章 围城3
“这天都快亮了,土匪今夜是不是不会来了?”张大兴靠在城墙上,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
不少士兵同他差不多,昨夜经历了一场恶战,今天白天又抓紧修缮城门、准备军需物资,一直没合眼,熬到这会儿都有些撑不住了。
“别松劲。保不齐就是熬着我们。”胡仁怀说着,自己也打了个老长的哈欠,眼皮子直打架。
众人苦苦熬着,从未觉得哪个夜晚像这样漫长。今夜街上连打更的更夫也没有,胡仁怀熬得通红的眼睛盯着滴漏,煎熬、焦急又困倦,一滴一滴数着落下来的水滴。
渐渐的,天边泛起了鱼肚白,一轮红日冉冉升起。众人心里绷着的弦终于松了劲,登时浑身的疲倦困意往上涌,眼皮再也撑不住,七倒八歪的睡了,没一会儿城门口就鼾声四起。
胡仁怀只觉得自己上下眼皮子一合,就再也没有力气睁开了,黑沉的睡眠中他心里还在担忧,土匪会不会趁着他们休息搞偷袭?那些巡逻的家伙不会也睡过去了吧……
可这担忧实在抵不住困倦,他就任自己在这睡眠里一直沉沦。
这一睡,好像只过了短短片刻,一道尖叫钻入耳中,如炸开惊雷。
“土匪!!”
胡仁怀腾的一下跳起来,往城楼上看去,看见一个个越过城楼砸进来的、熊熊燃烧的藤编大火球。与此同时,这声尖叫也戛然而止,发声的小兵被火球砸中了。
这些土匪居然有攻城用的长臂投物车!
这等东西都搬上场了,今日他们是不杀进城誓不罢休了!
“散开!散开!”胡仁怀冲进还未反应过来的士兵群里,拼命把他们拉起来,全力嘶吼,“躲到城门下!”
然而士兵们疲惫不堪,反应早就不灵敏了,不少人躲避不及,被火球砸了正着,火油溅了满身,霎时整个人就被火焰吞没,摔在地上嘶吼翻滚。
火球砸中茶棚,茶棚顶燃了,带过路边的灯笼,灯笼燃了,城门附近四处起火,一片混乱。
与此同时,刚刚装上的新城门被狠狠一撞,发出沉闷的低鸣。
外面传来土匪们令人胆寒的高呼,一声又一声,一下又一下撞在城门上。
胡仁怀顶着四处飞溅的火星,爬上城楼一看,土匪已用浮木在护城河上搭起了简易浮桥,大队人马渡过了河,正聚在城门口撞门。
可恨的是澹州这等小州府,根本养不起弓兵,普通民兵营也不会配备弓箭,眼睁睁看着土匪就在城下撞门,却束手无策。
好在土匪没有撞门的圆木,纯靠人力撞,城门还能支撑一阵。
胡仁怀立刻掉头,一边往城楼下跑,一边大喊:“快!去准备火油,把入城这一段路洒满!他奶奶的,看我不烧死他们!”
“指挥使,没有火油了!”有小兵喊道,“昨夜咱们就把澹州衙门存的火油用了大半,剩下的搬到南城门去了!”
胡仁怀一愣,破口大骂:“澹州好歹是个州府,怎么就存这么点火油!”
他顶着正午火辣辣的太阳,额头上急出来的汗流进了眼睛里,只能匆匆一抹:“去城里的油铺!什么油都行!”
“还有酒!”
“是!”
背后的城门被撞得沉闷作响,胡仁怀心里飞快盘算着,若没有埋伏,土匪一冲破城门,就要与自己的弟兄们正面对上,若有埋伏还能拖延个把时辰。
这些土匪也不是铁人,打到夜里还进不来,自然就退了。只要拖住,就又能挺过一天。
可是现在没有设伏的物资了!
胡仁怀急得一拍大腿,张大兴在旁道:“老胡,别急,在城里的油铺总能找来一些。咱们先把这附近的百姓撤走。”
这时,城中一队人马远远朝这边奔来,姜有带着人过来支援,老远就朝他大喊:“胡兄!我这里随军带着火油!可以救急!”
胡仁怀简直像看见了观音菩萨,两边人马汇合,有了八百来人,众人心中总算有了些底气。
张大兴带着小队挨家挨户敲门,让百姓赶紧往城中跑。城门被撞得嗡嗡作响,像阎罗王跟在屁股后敲丧钟,老百姓们拖家带口,唉声连天,间或传来稚子的尖利啼哭,夹杂着士兵们大声的呼
“都赶紧走!不要带那么多行李!人先走!人先走!”士兵们喊得声嘶力竭。
“阿顺!阿顺!”妇人背着满身的包袱行李,一不小心拉丢了儿子,想要返身,却被人流裹挟着往前走,急得不停大喊。
“呜呜呜娘亲……娘亲……”小孩在汹涌的人流里跌跌撞撞,一不小心摔在了地上,霎时就被几个人踩过。
“谁家的小孩!谁家的小孩跌在这儿!”
人群乱哄哄的,人人只顾着拼命往前挤,即使有好心人喊一句,也同小孩的呜咽声一起,瞬间被拥挤的人浪盖过去了。
一只手拨开人群,一把拎起了跌在地上的小孩的衣领,把他高高举起来,大喝一声:“谁家的小孩!”
前头的妇人大喊:“军爷!那是我家的孩子!”
胡仁怀穿过人群把孩子递到她手里:“少带东西!土匪来了跑都跑不动!”
城门附近几乎家家户户都人去楼空,乱糟糟的人群往北边涌,不一会儿东南门边就只剩下萧索的街道和空荡的楼屋。
还有被撞得嗡嗡作响的城门。
申时一刻,刚安上的新门发出一声低哑的嗡鸣,拦门的横木终于不堪重负,咔嚓一声断裂,城门随之轰然大开,土匪蜂拥进城。
姜有立在入城大街中央,远远一箭射出,带着飞扬的火星,正中城洞中铺好的火油路。
噌的一声,火焰蹿起老高,整个门洞燃起了熊熊烈火。
冲在最前的一批土匪立时惨叫起来,人挤人塞在门洞里,被火焰吞噬全身,仿若人间炼狱。
“这法子也只能拖个一时三刻。”姜有握紧了手中的剑,同旁边的胡仁怀说,“他们人太多了。胡兄,今日保不齐咱们都要交代在这里了。”
胡仁怀双目赤红,啐了一口:“他奶奶的,死就死了!再这么熬老子也熬不下去了!”
姜有恼恨道:“这可惜昨日没能说服林知府,早知道土匪还有这等攻城器械,昨日就该撤离百姓了。”
胡仁怀骂道:“土匪袭城他最多被上头骂个守城不力,要是做主撤离百姓出了岔子,他就要担责任!他就是怕自己吃挂落!什么狗屁父母官,根本没把咱们当人看!”
火油路拖了土匪不少时间,可火油终究会烧完,待火焰渐渐消下去,土匪霎时冲破阻碍,涌入城中。
胡仁怀猛地举起刀:“弟兄们!给我杀!”
静静埋伏在两旁的民兵闻声响应,高声喊杀,迎着土匪冲了上去。
仅剩的火油仍在噼里啪啦地燃烧,火焰被一批一批往城中涌的土匪们踩塌得越来越低,最后只剩了点点火星。
夜幕降临。
民兵们接连作战,疲惫不堪,且战且退,城门彻底失守。土匪进了城就开始挨家挨户打砸掳掠,
城门附近的一批百姓已经撤走,但仍有些抱着侥幸心未走的,被土匪冲开家门,立刻响起阵阵尖
胡仁怀和姜有带着人马坚守入城主街,同前线的土匪对抗,严防土匪顺着大街一路冲进城里。
前线的土匪将他们不停往后压,后头跟上来的土匪就一路破门,挨家挨户洗劫。
“哎哟,这儿还有个没跑的小娘子!”入户洗劫的土匪从一家院里拖出一名年轻姑娘,“嫩生生的,正好给爷们享用!”
四处搜刮的土匪们一下子全围了上去,胡仁怀暗骂一声,一个猛力踹开了面前的土匪,冲进土匪的阵线,朝围着那姑娘的几人砍去。
“指挥使!”后头的小兵惊慌大叫。
胡仁怀凭着一股冲劲,一连砍倒三人,一把拖起那姑娘就往自己人那边跑。
可他刚跑了一步,背上猛地受了一脚,被人一下子踹在了地上,在石板大街上滑出去几步远。
“还是个指挥使呢。”来人一脚踩在他脑袋上,其他土匪都扑上来按住了他的手脚。
胡仁怀趴在地上动弹不得,脸正对着那边弟兄们的战线,看见弟兄们在愤怒地喊叫、奋力往这边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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