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尖碑—— by一十四洲

作者:一十四洲  录入:03-01

“茉莉?”这次是那位白松骑士喊了一声她的名字,散漫的思绪陡然被喊回来,茉莉愣了愣,彻底清醒了。下一刻,腹部的胀痛就猛烈袭来,让她不得不扶住肚子,微微弯下腰。
“你别撑着了,唉。”白松说,“我们都转身,不会看你的。”
茉莉崩溃地摇了摇头,从小生长的环境和受到的教育不允许她做这种事情。她忍不住哭了出来。
“要去就去,不去就忍着。”裘娜这下明白自己遇到了最不愿意遇到的那种队友,说话的语气也变得干脆严厉:“天不知道什么时候亮,大家可没空跟你耗着。”
茉莉说了一声对不起,但哭得更厉害了。
违背规则,被抓住,被救,拖大家后腿……她丢了很多脸,可是在这个变化无常的世界里,这是她作为一个活人仅剩的最后一点尊严了。
白松最先心软了,他看向郁飞尘:“郁哥,怎么办?”
郁飞尘设想过很多今晚会发生的事情,但他没想到是自己这边的人先出了情况。而且……透露着蹊跷。
思忖片刻。看着茉莉,他道:“我带你去。”
裘娜和白松几乎一起开了口。
裘娜:“会出事。”
白松:“怎么去?”
郁飞尘从高处拿了根火苗很大的蜡烛,他也不说话,就那样静静端详着蜡烛的火焰。
学者低声道:“他在发什么呆?”
“嘘,”白松说,“郁哥计算呢。”
两分钟后,郁飞尘动了。
他拔出随身的长剑,将蜡烛尾端中央对准剑刃,精确地按了下去。蜡烛下半部被剑尖从中间劈开,却没断,而是被牢牢固定在了剑上。
他把剑柄递给茉莉,让她用右手拿着,将蜡烛高高举过头顶,又将她的右手肘向里面摆,直到蜡烛、剑、肘关节完全在一条垂直与地面的线上。
“记住角度,”他对茉莉说,“不管遇到什么,都不能动这里。”
接着,他看了白松一眼,白松自觉奉上了自己的骑士长剑。郁飞尘把这个也插了蜡烛,给自己用。接着,在人们的注视下,他推开门,对茉莉道:“跟我来。出门就左转,要快。”
说罢一步迈出去,直接走进了门墙旁边的黑暗处。
果然,外面所有蜡烛要么已经熄了,要么也风烛残年,奄奄一息。而他的蜡烛高高举过头顶,却是正好从上往下,在地面上投下一个圆形黑影,与外面的东西界限分明,就像太阳走到头正上方的效果一样。而突出于身体的手肘,本来按照光学原理该被投影到墙上,却因为刁钻的垂直角度,也成了灯下黑的一部分,投影到了地面上那团小影子里。
“嚯,这操作,”白松赞叹,“不仅全身都在光线里,和暗处隔开了,连影子都那么小,不会碰到别的阴影。我怎么想不到?”
他这边赞叹着,那边郁飞尘已经带茉莉一步步往前走,身影一转,离开了这条走廊。
床上的教皇陛下也缓缓睁开了眼睛,坐起来,环视四周。
白松殷勤地给他披上外袍:“您别冻着。”
“发生什么了?”他问。
“有人非要出去上厕所。”裘娜冷酷抱臂,简单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听完,教皇看向半掩着的门扉。
“我郁哥,”白松赞叹,“他我以后也要做郁哥这样的人。”
却听教皇道:“哪样的人?”
“虽然总是爱答不理,但郁哥其实是个好人,”白松说,“而且他还很强,是个会保护大家的人。真的,你们不觉得特别有安全感吗?”
路德维希没说话,
“陛下,您喝水。”白松自觉接过了他郁哥未竟的职业,无微不至。
“陛下?您怎么了?”
路德维希转头看他:“我有哪里不对吗?”
白松说,没什么,就是觉得您眼神有点怪。
一向好说话的教皇却又追问了一句,哪里怪。
白松挠了挠脑袋:“有点像,很久没回家……自家的草长高了,那种……那种感觉。”
“有吗。”路德维希微微笑了一下,“我想过,他是否过于孤僻。”
——这不就更像了。
白松小心翼翼,模仿自己被叫家长后,父母相互安慰的语气,顺着教皇陛下的意思往下说:“或许,慢慢就好了。”
教皇靠着床头,似乎是赞同地点了点头。
走廊里漆黑一片,烛光之外的地方全部看不清任何东西。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茉莉觉得,那些黑暗都变成了有形的、活着的东西,就像有一头巨大的怪物蛰伏在黑暗中,正在缓慢地一呼一吸。随着它的呼吸,黑暗也在缓缓涌动。她只能不断看向旁边的郁飞尘,才能保持镇定。
不要怕、不要怕、盥洗室就在前面。
烛光照亮盥洗室门的时候,她却猛地叫了一声。
“啊!”
胳膊一抖,蜡烛险些歪了,郁飞尘伸手抓了一下她的手肘,这才稳住。
茉莉哆嗦着看向前方,郁飞尘也看着那里。
昏暗的盥洗室门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变了,门前静静站着一个漆黑的人形。没有衣服、没有头发、没有任何细节,甚至没有任何立体感,就像一个纸人,或者立起来的影子。
他微侧头,朝后面一瞥。
后面,走廊深深的阴影里,模模糊糊立着不止一个这样的影子。
茉莉腿都软了:“怎么……怎么办?”
“走。”郁飞尘道。
茉莉咬牙继续往前走。但走着走着,她发现了更恐怖的事情。
那个人形黑影好像向后平移了,虽然还是那个静立的姿态,但原本在门前,现在在门里。
可她得进去。
“它们怕光。”郁飞尘道:“继续走。怕就闭眼。”
想到这些阴影怪物好像有影响人情绪的能力,他又补了一句:“什么都别想,手不要动。”
茉莉点头,终于一步步缓缓走进了盥洗室里。
郁飞尘则背过身去,直直看向幽深的走廊。
一个又一个,漆黑人影林立,全都静静对着这边。
与它们对视的一瞬间,海风的咸味,忽然拂过他鼻端。

海风的味道咸, 掺着一点铁锈味,像血。
他置身于一条灰沉沉的走廊内,铁锈、灰尘和弹痕掩盖下, 依稀能看出原来的墙壁是银白色。侧面有残破的标语:“守卫第三航线, 献身碧海蓝天”。
女皇说, 只要在这条路上走得够远,总有一天, 你会回到破碎的故乡。
他面前是去往甲板的通道门,通道尽头传来嗡嗡的起降声,右手边是盖着几个血手印的407宿舍门, 左手边门上挂着“统战指挥处”牌子, 摇摇欲坠, 是某位长官的办公室。
很近, 触手可及。只需要走过去,用右手推开门,就能看到里面的情形。
“七?”
“七——”
有人喊他, 好像在催促他开门。但他始终没动,右手拇指摩挲着剑鞘上宗教式的花纹,格格不入的风格时刻提醒着他, 自己到底在什么地方。
很多事情,虽然不承认, 但它却始终存在。又或者正是因为真实存在,才不想承认。
譬如早已决定遗忘自己的来处, 却连续在梦境和副本制造的幻觉中见到了它。再譬如他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好人, 但权衡之后, 还是带茉莉走出了房间。
但是, 还有一件事也是确定的。
他不是个蠢货。
甲板上传来的呼唤声越来越急促越来越密切, 办公室里传来掀动纸页的声音,甚至有人在说话:“第一盆三天浇一次,第二盆七天,第三盆一天。”
宿舍里也传来了嬉笑声:“看,浇死了吧!”
但他始终一动不动,慢慢地,一切事物都消失了,前方的走廊又恢复到原本神庙里的样子,前面站了黑压压一堆影子人,右手边是个大落地窗,窗外面一片漆黑,天空上有个戒指大小的圆弧,是巨幕的轮廓。
他看着窗外的巨幕口,看了很久,然后缓缓把手中的蜡烛往前移,自己的影子也跟着动作向后移动。
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骑士长,我好了。”茉莉的声音响起。
脚步声越来越近,少女轻轻的吐息拂在他后脖颈上。
“骑士长?”
郁飞尘脚下一动不动,再把蜡烛移回原来的位置。
背后轻轻凉凉的呼吸随着他的动作慢慢隐去了。
“茉莉。”他道。
“骑士长……”带着哭腔的声音从盥洗室后传出来,这才是真的茉莉。
“闭眼了吗?”
“闭了……”茉莉握紧手中的剑柄,喃喃道。她鼻端传来爆米花的甜味,还有隐隐约约的人声,商场播放的音乐声。
往远处看,通道的尽头就是她最爱逛的小书店。
这才是她的世界。睁开眼,噩梦就醒了,就回去了。
睁开眼……
等等,我不是已经闭眼了吗?那看到的又是什么?
她惊出一身冷汗,喊道:“救我!”
郁飞尘早有准备,茉莉出声的下一秒,他就朝身后撒出火蜥蜴粉末,蜡烛引火,哗地一下,流星雨一样的火焰映亮了整个走廊,也映亮了盥洗室。
茉莉的思绪刹那间清晰了好几秒。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所有异样的感觉都消失了,像是做了一场梦一般。
可是刚刚,明明——
“骑士长,我根本……”
“继续闭眼。”郁飞尘道,“跟我走。”
回到房间的时候,所有人脸上都是很古怪的表情。
“外面安全吗?”学者脸色极差,“蜡烛味太难受了,我想出去走走。”
“郁哥,我也想去,我待不下去了,我觉得肺里面都是死人的肉。我想呼吸新鲜空气,一秒就行。”白松说。
裘娜则倒在桌子上,额头抵着桌板,有气无力:“我今天就算是死,死在这里,也不会让你们出去。”
白松:“你刚才还说也想出去来着。”
“想归想,不可能出去。”
郁飞尘望向唯一平静着的教皇,路德维希微带无奈地笑了笑。
“走吧。”郁飞尘说,“带你们出去。”
“啊?真出去?”白松道,“我不去,我能撑住,撑到天亮,没问题。”
“外面没危险。”
“真的吗,我不信。”
“有一点,能克服。”
“你在说什么鬼话,郁哥?谁不知道出去就是死。”白松说,“外面肯定有东西在勾引我们出去,我刚想明白,郁哥。茉莉半小时前还和我好好地说话来着,怎么忽然就要憋死了?更何况她心情不好,连着快两天没吃没喝了。外面是怪物的陷阱啊,郁哥!”
白松越说越激动,却忽然猛地嗷了一声:“我好饿!我想去餐桌找东西吃!”
“闭嘴吧。”裘娜气若游丝,“我真的饿死了……我不能出去,我不能出去……”
郁飞尘看着东倒西歪有气无力的一屋人,有他们做衬托,连长在了床上的路德维希都显得不那么怠惰了。
“我说真的,”他道,“出去,现在。”
“去哪?”
“中庭。”
“你不想活到明天了?”
“待在这里,才活不到明天。”
白松如丧考妣:“完了,连郁哥都中招了。我们活不了了。”
学者却说:“有什么理由吗?”
“理由就是你们都被幻觉影响了。”
裘娜条理清晰:“是啊,我们确实被影响了,所以这不是正在抵抗吗?不管明天发生什么,起码把今晚撑过去啊。”
“提醒你们一件事。”郁飞尘道。
“什么事?”
“根据巨幕的合拢程度,明天的早晨和正午,距离会有多短。”
“很短……吧。”
太阳得从巨幕口露头,才算清晨。
“从这里到中庭,要多长时间?”
“一切顺利的话,二十分钟到半小时吧。”
仿佛晴天霹雳,裘娜忽然打了个寒噤,白松也睁大了眼睛。
“晚上,巨幕还是在慢慢合拢的,它会缩到没法盛下一个完整的太阳的状态。也就是说,清晨一到,正午马上就快到了......最坏的情况,太阳出现,就是正午了!”白松道。
“假如太阳一出来我们就往中庭赶,很可能已经晚了。之前怎么没想到!”
所有人都是一惊,要知道,斗篷老人说的那句话,不仅要他们活到明天,还得在正午前赶到中庭!
见他们反应过来了,郁飞尘也省了点口舌的力气。外面确实有东西,大概率就是那些黑色的影子人在给他们制造幻觉,引诱他们出去。而这幻觉又不是特别逼真,正好处在大家受到了迷惑,但又能努力阻挡住的程度。这个时候所有人的心思都会放在抵抗幻觉上,拼命催眠自己要留在房间,不到天亮,打死也不能出去,也不能让其他人出去涉险。
自己催眠自己的结果就是遗漏关键信息,在自以为正确的道路上越走越偏。这也是今晚最为凶险的一关。如果大家都是意志坚强的人,可能一晚上就那么相互打气,挣扎抵抗度过了。
最开始的时候,连他自己都差点被茉莉给唬住了——看出不对劲后,想坚决把她留在房间里。
可茉莉的意志力却异常薄弱,突然找死的行为尤其让他觉得蹊跷。就算实在内急,又抹不开面子,同样漆黑的隔壁也可以去。为什么非要执着于那么远的盥洗室?
所以,幻觉的核心不是引诱人去危险的地方,而只是单纯的“出门”。出门之后,才会继续换个角度引诱,使人做出危险的举动。
指向如此明确,就不由令人深思了。再加上本来就想知道更多关于阴影怪物的信息,他准备好杀手锏蜥蜴粉末后,也就带她去了。
果然,外面虽然凶险,但仍有活下来的可能,落地窗外看到的漆黑夜空更是让他蓦然惊醒。今晚,“留”反而是死路一条。
“杀了我吧。”白松以头撞桌,说,“怎么这么难?”
早就倒在了桌上的裘娜也喃喃道:“真有意思,差点死了。这套路也太曲折了。”
学者更是惊惧无比:“那要摸黑去中庭吗?怎么去?这还能活吗?”
白松:“我现在可算知道‘活着抵达中庭’是什么意思了。”
至于茉莉,她已经完全在状况外了,双手抱臂,眼神惊慌无比。
只有教皇还平静着看大家讨论。
郁飞尘就静静看着他,见讨论完毕,陛下终于姗姗来迟,回到队长位置,下了定论:“做个计划,尽快出发。”
郁飞尘回以一个诘问:“首先,您会睡着还是醒着?”
作者有话说:
做个计划,抱着还是牵着x

女皇的房间。
灰衣男侍静静站在门口, 像个守门的幽灵。门外传来那个小骑士的声音,絮絮叨叨说他们现在就应该出去。
“蠢货!”女皇怒视着一脸纠结的沙耶国王:“不想死就别想出去!”
沙耶国王道:“但你不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吗?”
女皇往窗外看了一眼,代表巨幕的圆弧还有一个杯底那么大, 和白天没什么差别, 是安全的。
“别被幻觉骗了, 他们队除了那个半死不活的教皇外全是新人,那个学者也没经历过几个副本。他们不知道被什么幻觉困住了, 要出去找死。”
说到这里,她还笑了笑:“还以为是多难的本,现在看来还是常规难度。既然有人上赶着找死, 那死的就不会是我。”
门外, 白松说:“他们不信, 怎么办?不管了吗?”
不信, 他们也没有办法。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抉择,也要为抉择付出相应的代价。
“幻觉会以多种形式出现,不仅影响视觉, 还会控制其它感官。不要相信任何东西。”郁飞尘简短道:“不要和黑影对视,每个人都只看前面的人。我会把你们带到中庭,记住, 走路的人往前走,别转身。举灯的人, 别下去,别放手。”
他们结队来到外面, 门一开, 凄冷的夜风呼啸袭来, 几乎让人睁不开眼睛。
这样的天气, 要是拿着蜡烛, 肯定会被风吹灭。还好他们从教皇的房间里搜刮出了两个水晶灯罩。
白松俯下身背起茉莉,茉莉则举着一个带灯罩的大烛台,将两人的影子牢牢投在地面。面对黑暗,她的手有点抖,但是看看同行人们坚定的身形,她深呼吸一口气,将烛台高高举起。
这次,我一定不会再拖任何一个人的后腿了。
另一边,学者背起了裘娜,他失去了一根手臂,所以非常艰难。郁飞尘和路德维希谁都没有背谁,郁飞尘走在最前,路德维希断后。
——问了那个“您会睡还是会醒”的问题后,教皇陛下思忖片刻,回答说,现在情况危急,他大概率能够保持清醒。
水晶灯罩里的蜡烛撒上了火蜥蜴粉末,因此光芒异常明亮。火光将他们两人的影子一个向前投,一个向后投,体积不大,界限清晰,是很安全的那种影子。
郁飞尘早背下来了神庙的地图,现在带人直取最中央的大道。那地方遮蔽物少,可能产生的影子也少。他没拿蜡烛,握紧了自己的剑柄,冰凉的剑柄带来清醒。其它人在克服幻觉的同时只需要跟他往前走就好了,但他是带队人,必须保证自己按照路线行进,不能出一点差错。
暗淡的光线从巨幕边缘透出来,投在神庙中,不知道是月光还是晨光。
昏暗里,神庙黑影幢幢,前后左右,全都静默地站着无数个黑色人形影子。它们随着灯光的靠近而移远,但数量始终有增无减。仿佛无数个亡灵正在静静注视着他们,也看透他们内心的想法,从而制造出形形色色的幻觉。
——像是走在无数个林立的黑色墓碑里。
郁飞尘握紧剑柄,眼前的景色数度变化。母舰长廊最常见,除了它,有时候是辉冰石广场,有时候是日落街,还有时候是在其它世界里见到过的景象。
要拐弯的时候,场景又一变。
前方是橡谷收容所大开的南门,右边是烈焰熊熊的实验室二层小楼。
神庙地图刻在了他的脑子里,他手心贴着冰薄的剑锋,顶着灼热的巨浪决然向右转身,穿过烧着的房子。
他身后白松和学者也早已气喘吁吁,茉莉和裘娜手里的灯几度颤抖。这不是一个人的事情,也没有什么亡羊补牢的余地,谁都不能出纰漏。
两盏明灯像一对明亮的眼睛,在浓黑的夜幕里缓缓行进。
转过最后一个弯,郁飞尘看着宽敞的中庭大道,核对脑子里的地图,微微松了一口气。到了这里就不用再拐弯了,沿着大道一路走下去就能到祭祀地点。
天空灰白,亮度比之前稍微提高了,地面上建筑物的影子也由淡薄逐渐凝实。
郁飞尘道:“快到了。”
“呼,折磨死我了。”白松道。
裘娜低声说:“影子开始会动了,很像那天的怪物,你们发现没?”
发现了,一路走来,黑夜里的怪物已经不止影子人一种,地面上的黑影也渐渐伸出触手,鬼魅一般朝他们爬过来,又被他们身边的光明驱散。
“专心保护灯。”郁飞尘道。他没回头,问了一句:“路德?”
“我在。”路德维希平稳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在就好。这人唯一的优点就是在该做正事的时候从不掉链子。
“走吧。”郁飞尘说。
前方的影子人已经聚集到了密密麻麻的程度,道路上全是高低不平的人头剪影。他深呼吸一口气,向正前方迈出一步。
缥缈的歌曲声,忽然从耳畔传来,难懂的语言,很熟悉的调子。是……在橡山的那天晚上,安菲尔德给小女孩哼的安睡曲。
但唱声却变了,是柔美的少女声音。
郁飞尘环视四周,见自己走在一条宽阔的中庭大道上,路石雪白,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前方是个宏伟的巨型神殿。神殿建筑群里,洁白的方尖碑林立,指向天空与太阳。
几个佩剑银甲骑士朝他走过来,喊了一声:“骑士长。”
白袍绣淡金纹的修女三三两两挎着花篮路过他时,也微笑示意。
他没说话,继续往前走。这不是神庙,但也不是他曾经见过的任何一个场景,是黑影凭空制造的幻觉吗?
大道通往神殿的台阶,只要往前走就能推开门,和原本的方向相同——
影子制造的幻觉从来都在诱导人走向错误的方向,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
可他一直在往前方走没错。
……如果不是自己的方向错了,那就是路的方向出了问题。
但正确的方向在哪里?
他停下脚步,环视四周,忽然听见耳边的歌声戛然而止,另一道声音响起来:“骑士长?”
是路德维希,他发现异常了。
而就在路德的提醒声响起的同一秒,他看到了左前方神殿花坛旁的一个背影。
看身形,那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穿雪白长袍,淡金的头发披散下来,阳光下透着晨曦一般的光泽。
他背对着他,寂静地站着。直到鸽群飞过湛蓝天空,白袍少年朝那边伸出了手。一只白鸽落在他肩上,亲昵地啄了啄他的头发。
郁飞尘看向太阳和地上影子的角度,推测现在的具体方位和这座神殿的朝向,然后转身,毅然偏离神殿道路的中轴线,朝左前方走去,恰巧,就是那个少年人站的方位。
“郁飞尘?”又一声轻唤响起。
郁飞尘彻底恢复清醒,眼前场景退去,重新变成昏暗的神庙道路。
他看向脚下的路,发现自己之前果然在缓慢向右边偏离,并把后边的白松和学者也带偏了。好在及时反应过来,回到了正确的方向。
“我醒了。”他道。
路德:“辛苦了。”
郁飞尘重新往正前方去,幻觉再也没有出现,或许是阴影怪物已经无计可施了。
跨过台阶,就到了中庭。
斗篷老人带着黑铁面具,就站在入口处,他手中的风灯散发着幽幽的白光。
“尊贵的客人,你们终于来了。”
“我们等待很久了。”他说。
就在这一刻,灰沉的天光从巨幕边缘透出来,白天到来了。

“我还是觉得咱们该走。”沙耶国王紧锁眉头。
女皇闭眼坐在椅子上, 捂着腹部,克制着几乎想要冲出去吃人的饥饿感,没好气道:“想死就自己去找。”
“还有, 你没发现吗?蜡烛烧得特别快。咱们的蜡烛撑不住了。”
“闭嘴, 烦死了!”女皇用掐着手心, 全力摒除幻觉,直到觉得神思一清才睁开眼睛, 却看见架子上快要烧到尽头的蜡烛。
“怎么回事?”她猛地一惊。
从来到神庙的第一晚,她就开始收集蜡烛,计算蜡烛燃烧的速度, 她囤下的蜡烛烧一整天都没问题, 怎么这么快就要烧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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