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唐珀的再次审判也被提上了议程,就在十天后。
再次审判的结果郁飞尘大概能猜出来,要么剥夺身份流放到兰顿星系,要么终身软禁,总之唐珀想再碰教廷的一切权力是不可能了,他这辈子唯一的位置只能是兰顿公爵的omega。
主神点点头,表示这在意料之中。
第二件事,皇帝虽然没有了尸身,但还是用一具盖了帝国旗帜的空棺风光大葬了。兰顿公爵缺席了葬礼,教皇很不高兴,但没有办法。
另外,雪人在各个星系都多有出现,超过往年所有频次,死伤无数,教廷和帝国联合发布政令,研究这东西的出现规律,并且建议居民减少出门走动。他们也最好不要出门。
但是等审判的这十天内并不是什么事都没有,五天后会是一个帝国的盛大节日,叫“熄星节”。碰巧,被白松扮演了的卡扬主教正是今年熄星节的负责人。白松每天都得对着秘语连蒙带猜处理事务,连带着温莎一起头大。
节日的名字吸引了主神的注意,祂轻声重复了一遍:“熄星节?”
“是叫这个,和他们的能源有关,我觉得可能是个重要线索,但暂时还不知道能用在哪里。”
主神:“说说。”
郁飞尘:“太长,等会说。”
他用便签纸写了个纸条递给主神,祂拿过去,微讶,道:“谢谢你。”
“不谢。”郁飞尘道。他还记得这人想答问时的样子,于是把白松在解惑区的账号要过来了,房间里没什么娱乐,当个消遣。
主神把便签叠了个漂亮的三角形,夹进笔记本里,态度很珍惜郑重。像是得到什么意料之外的褒扬一般,郁飞尘升起种微妙愉快的情绪。
——接着就说起了“熄星节”。
第108章 远星倒影 16
这些资料是白松整理出来的, 没用被教廷监视着的通用网络发给他,而是直接交了一枚存储芯片。
一个科技强大的文明可以没有皇帝,当然也可以没有教皇。但它得有丰饶富足的物资, 还有取之不竭的能源——宇宙中的无数星球就是这个世界的物资和能源。对一个浩瀚星系的所有权是贵族和领主们最价值连城的财产。
这个世界的星体分为三种, 新星、地星和死星。新星燃烧自己, 散发源源不断的光和热,是人类最大的能量来源。当它们耗尽其燃料时, 就会熄灭变冷,成为一颗普通的地星,人们在地星上居住和生存, 某些地星里蕴含珍奇的矿物和资源。
当一颗地星的寿命也走到尽头时, 它会坍缩崩解, 成为一片能湮没光线, 星舰有进无出的死亡之地,称为“死星”。
三个阶段的演变是十分漫长的,但文明需要地星, 越多越好。终于,教廷在研究如何更大限度使用新星能源、避开死星区域的时候,窥见了真理的另一个角落, 发明了一种人造星体“镜星”。
把一颗镜星释放到一颗新星和一颗死星之间,新星的能量就会源源不断被死星吞噬湮灭, 就像是死星通过这面镜子倒影到了它身上一样。
主神听着,问了一句:“折叠?”
“差不多。”郁飞尘道。
这样以后, 新星燃烧的速度就百倍加快, 短短几年就能变成地星。一颗颗新星相继熄灭, 更多地星被创造出来供人们开采居住。为了纪念这一创举, 教廷将第一颗新星被熄灭的那天立为“熄星节”, 每年的这一天,教廷会向今年预备熄灭的新星们同时投放镜星,人们则可以观赏到新星变暗那一刹那的景色,镜星则会爆发出耀眼的光芒以庆祝真理的又一次胜利,它的力量足以征服恒久光明的星星。
以往,镜星的技术还不算太成熟,教廷一年最多熄灭十颗新星,但是在今年,关键技术出现了一次飞跃,教皇准备一次性熄灭的新星有三百颗之多。
听完后,主神淡淡道:“他们很快会耗竭现存的新星。”
郁飞尘同意,但那是很久之后的事情了。他想到的是另一件事。
教廷掌握了快速制造地星的手段,无异于开采了一座价值连城的金矿,而且这一权力为它独有。贵族和领主们谁不想扩张自己的领土,谁又会不想得到那些新生的地星呢?
一次性熄灭的这三百颗地星,就是教廷抛出的诱饵。它大张旗鼓,向所有人宣告了自己现在的力量。
这样一来,教廷就可以……以开拓地星为条件,与大贵族们达成协议,要求他们奉献出什么。
他把自己代入一个野心勃勃的教皇的角色,觉得一群贵族拥地自治确实很烦。如果他手里有这么一个杀手锏,就算不逼贵族们拿出星系的治理权来换,也要拿软刀子割肉,把他们逐渐架空成只拿油水,没有实权的名义主人。
而贵族们不得不让步。一旦自己不让步而他人同意,自家星系的实力很快就会沦为绝对弱势。这样一来,所有星系就成了教廷的囊中之物。因为退让有了一次,就会有接下来无数次。
他们能守住阵地的唯一方法就是全部拒绝,可惜不太可能有这种情况,因为一定有人经受不住诱惑。
但教皇也不会什么都不做,教皇得煽风点火,一边笼络贵族,一边培植听话的君王,同时打压反对者。
总之,首都星内必然暗流涌动,杀机四伏。历史的折点甚至会因此出现。
他说出了自己的猜测,并道:“一旦这样,扳倒教廷会很难。我需要再做计划。”
“墨菲说得没错,”主神说,“你很有□□的倾向。”
郁飞尘相信墨菲的原话会比主神的转述难听一百倍,这丑画制造者。
他道:“但你也承认我说得对,教皇会这样打算。”
主神微不可见地颔首。
郁飞尘:“你还有别的意见?”
话说出口他觉得很奇怪,他好像很容易猜出主神想说什么——仅限祂一个人。而且,他对此很有把握。
“有,对你的最后一句话。”主神道。
“教皇做出了愚蠢的选择,”祂道,“以神权高居人上者,若想长久如此,永远不要染指世俗的权力。”
郁飞尘心说以神权高居人上者不就是你。
腹诽完仔细想,又觉得这话很对。教廷决定争夺世俗权力的时候,就已经自降身份,来到了它不熟悉而敌人熟悉的战场上。
他:“你在教我?”
“没有,”主神微笑,“你再看几天,也会明白。”
郁飞尘:“可他一旦不去争夺更多世俗权力来巩固自己的统治,总有一天别人会发现他的统治是个……用秘语围起来的空中楼阁,然后推翻他。”
这人的说话风格把他的措辞都带得人模狗样了。
主神道:“那是因为他本来就是错的。”
郁飞尘翘了翘唇角。
主神觉得他神色有异,不像在想正事:“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郁飞尘点开另一个资料,道,“唐珀的秘语辞典,白松给我找到了。不然我就要你默写一份。”
——关起来默写上一年,没准就能复原了。主神听到这句话后的微妙神情更是让郁飞尘觉得很愉快。
白松养了那么多天,终于可以出栏创造价值。郁飞尘有点理解主神冕下为什么要收拢这么多信徒了。他这几天与外界隔绝,但因为白松还在勤劳地干活,竟然没误事。
教皇的统治是用秘语围起来的空中楼阁,这份辞典就是毁灭它的杀手锏,只是那位唐珀用得不好,这东西对他来说太纯净,他一直把公布它当做最终的梦想,而不是手段。
郁飞尘已经预见了公布这东西会给教廷带来的打击,但他不会现在用。点起第一把火没什么用,抽走最后一张牌才能让那座空中楼阁轰然倒塌。他做事还是追求一点美感的,不会浪费力气,和墨菲那些丑陋的画作截然不同。
在此之前,他得看更多资料,还要去和腐朽的封建贵族们见个面,看看事情究竟怎样。再考虑究竟是让温莎当皇帝还是老三。权力之间的牵制错综复杂,皇帝的立场很重要。
另一件重要的事情是唐珀的审判。
郁飞尘:“审判材料自己准备。”
过一会儿他回头看,主神却已经回到了床和枕头之间。
祂这几天被折腾了太久,材料晚两天不迟。郁飞尘目光回到已经打开了审判材料页的屏幕上。两样工作都很顺利,尤其是他被主神的话点醒后,对付教廷的方案改变了很多,而且看起来越发可行。
他沉浸其中,结束的时候才稍作放松。夜色已深,主神看起来已经睡着了。他关掉电子设备,洗漱完后和主神各在床的一边,打算睡觉。以前睡单人床的时候安菲尔会睡他怀里,这次床很宽敞,倒是各自规规矩矩。
但没睡着。
起初在想教廷,后来在想与某位神明有关的事情。
昏暗里只能看见那边的轮廓。他靠近了,起身看着祂。他觉得自己应该是想去信仰祂,可他不虔诚。
看久了,他伸手去触碰金发中的一缕,永眠花气息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在夜色里蔓延开来。
郁飞尘喊了一声:“安菲。”
安菲这才缓缓睁开眼睛。郁飞尘开灯, 那双淡冰绿的眼睛因为骤然的光线眯了一下,这动作很懒倦,连余光都波光潋滟。这人没说话, 算是默许。被抱起来的时候祂的皮肤隔着一层薄绸布料和郁飞尘手指相贴, 温度和触感都真实得像个谎言。像是神明本该是一团缥缈抓不住的烟, 郁飞尘则该是个没有温度的偶人那样。
安菲仍看着郁飞尘的眼睛,眼瞳带点银色, 看上去空无一物。好像从没了解过他,祂想。
摆弄舰载机仪表盘的时候,再到更早的时候, 一直是这种样子。他一直没什么变化, 反而让人不明白内里是什么。
但有些东西没人教还是不会。侧颈被咬过的地方发疼, 祂俯身蜻蜓点水一样吻了一下郁飞尘脖颈的同样地方。
郁飞尘学会了, 他一直很喜欢神明的头发落在他肩上的那个片刻,但对使用这种若即若离的花招没什么兴趣。但他今晚也没想着要折腾安菲。
不过,不知道他之前究竟给安菲留下了什么样的印象。这人又开口道:“我还没睡好。你不能再像上次那样。”
语气不能说是命令, 只能说是习惯于说了别人就会照做。唯一可取之处就是声音带着点软,让人还愿意听。
郁飞尘审视了一下他们现在的相对位置。为了彻底把这人从被子里扒拉出来,他把安菲放在了自己身上, 让祂面对着自己。
他想到一种可能性。
“那你可以自己来。”他道。
安菲:“……”
但真到安菲照他的话做了时候,郁飞尘又觉得这是个错误的选择。
祂确实没多少力气了, 祂微蹙着眉跪坐在他身上。汗涔涔的,几缕额发贴在脸颊旁, 起落的时候难免被擦过生殖腔的环口, 这时候祂浑身会触电般颤一下, 闭眼喘息, 过好几秒才能从脱力中恢复过来。
更多时候, 祂就那样垂着眼睫看他。欲望如微卷的金发一样凌乱,祂的灵魂却始终平静坦然。就好像这也是神明布施的一种方式,祂仍然高高在上,握着一把能打开天国的钥匙,决定是否恩赐给他。
确实,郁飞尘想。无论他在心中用哪个名字去称呼,祂的本质仍然是那位属于永昼的神明。
以神权高居人上者,不能染指世俗的权力,那世俗的欲望呢?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变成一个彻底不虔诚的信徒,反扣住安菲的手腕往下拽,把他牢牢钉在自己身上不能抬起半分,褫夺了那把通往天国的钥匙,然后用彻底激烈的方式占据主动。
结束的时候主神彻底脱力了,靠在他肩上没动。郁飞尘稍微一碰,祂就会就痉挛一样激灵一下,似哭似喘的声音哽在喉咙里,化成温热的吐息拂在郁飞尘颈间。
再欺负就要哭了,郁飞尘想。不知道是良心发现还是想为更加不虔诚的举动做铺垫,他安抚般抱着祂。像是缓过来了,主神挣了几下,想回到祂原来的位置。
抑制剂过度的发情期最难打发,一旦近距离接触太久,接下来会发生的事难以预测。
但郁飞尘正不想放手,扣着人不放的时候手指无意擦过祂的侧腹,鬼使神差问了一句:“你会有孩子吗?”
理论上,这个世界的omega是可以做到的。
这句话问出口,主神甚至沉默了一两秒。
“你……”祂道:“不是会抚养孩子的那种人。”
郁飞尘当然没想过抚养什么孩子,他烦还来不及,但主神既然答非所问,他也就顺着问下去了。
“那你是?”
主神:“唐珀抑制剂过度,不能。”
郁飞尘:“哦。”
他没来由又来一句:“那你以前有过吗?”
对于神在世俗中的角色来说,那种东西叫孩子,而对神明本身来说,那应该叫“造物”。主神既然无所不能,凭空造一些生物出来也是理所应当。他甚至升起一丝好奇,心想以后有机会再去暮日神殿,他要看看。
祂却低声道:“没有过。”
然后主神彻底不再和他说话,不知道哪句话把祂惹到了。郁飞尘甚至觉得这很新鲜。
他把人平放到床上,学祂之前的样子,吻了一次颈侧的伤口,又往下吻了一下。主神没说话,但手指穿进他发间抚了一下。祂总是予取予求。
这天睡得很迟,到第二天,连郁飞尘一个纪元不变的生物钟都宣告停摆,他起晚了。吩咐完小厨等主教醒了准备早饭后,外面的消息就来了。
是温莎来拜访。
“贸然造访,不知道有没有打扰您的安眠,亲爱的兰顿公爵。我没有和小卡杨一起前来,是因为他们的‘熄星节’事务繁忙,最近正在频繁排练,他抽不出时间。”
郁飞尘一听这语气就有鬼。果然,在会客室坐下后,温莎就笑眯眯开门见山:“我在小卡扬那里了解到教皇冕下打算一次性熄灭300颗新星来彰显自己的实力,之前没听到一点风声。兰顿,你有什么想法?”
教皇大概是要给大家一个突然震慑,然后迅速出手。消息密不透风,连唐珀都不知道,记忆中查无此事。多亏白松是熄星节主持者,他们才得到这个消息。
郁飞尘:“其他人呢?”
温莎:“其它人当然还不知道。”
郁飞尘:“你可以考虑让他们知道。”
温莎垂下眼想了一会儿,文质彬彬地笑。
“兰顿公爵,”他道,“你对冕下不忠诚。”
郁飞尘:“你也是。”
和装模作样的封建贵族说话其实很省事,因为大家的利益一致。温莎很快亮明了自己的底线:“在某种意义上我只忠诚于温莎家的土地。换句话说,我想要300颗地星,但什么都不想付出。说实话,我不觉得我们各自还有什么可以付出之物了。”
答案在郁飞尘意料之中,腐朽的贵族领主当然要吃人不吐骨头。千百年来教廷钳制各个领域,大家习惯也就罢了,现在陡然降临了新压力,就不得不再审视一下自己和教廷的关系。
他以己度人,如今又有了温莎作为佐证,很容易就得出结论:世上本不存在真正的虔诚。人们真正想维护的其实只有自己的所有物。
那他自己的不虔诚也说得过去了。
他把自己的思绪从某位神明身上收回,却见秘书和司机两个火烧尾巴一样蹿过来:“公爵!不好了!!!”
被秘书带去,看着最初兰顿公爵居住的黑白大卧室里诡异的痕迹,他们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地板和天花板上都有深深的凹痕,墙壁的挂画和墙壁一起消失,床硬生生被削去了一大半,同时,这个楼层的其它房间或多或少也有同样的印记。
监控残存的画面显示,凌晨即将天亮的时候,两个雪人幽然降临在了这里。
“我听说了雪人这几天活动越来越频繁,我没想到竟然……”秘书道:“公爵,以后您在的地方我要24小时派人看守。”
“不用。”郁飞尘想着雪人降临时诡异的湮灭景象,再想到皇帝的突然死亡,首都星的局势……忽然抓住了一点头绪,正对温莎说:“你亲口转告卡扬——”
唐珀不知什么时候也得到了消息往这边来,站在他身旁,也看向房间里。
“原来主教也换人了。”温莎看了一会儿,饶有兴趣道:“公爵,你知道吗,你们两个长得有点像。”
唐珀忽然多看了温莎一眼。
郁飞尘当然注意到了那一眼, 世上能让主神感到意外的东西并不多。
他回忆了一番自己和主神的外貌,得不出什么结果。不过主神也曾经说过温莎的特殊之处,他能透过外表隐约感知事物的本质。
“像吗?”郁飞尘淡淡道, “那我和卡扬呢。”
温莎:“并不像。”说完他叹一口气:“怪不得你们的特征值能完全匹配, 不过现在好像不是谈论你们之间感情的好时机。”
几人看向一片狼藉的主卧室。
温莎却掏出一个笔记本:“这已经是首都星内发生的第两百四十三起雪人事故, 至于是整个帝国的第几起,数量不好记录, 有些星系很多,有些则很少。唉,昨天卡昂伯爵连夜逃回家乡避难, 结果半路就遇到了雪人, 真不幸。”
郁飞尘:“但这已经是我第二次遇到它。”
“是么, ”温莎仍然笑眯眯不动声色, “真可怕。”
郁飞尘:“让卡扬忙完过来见我。之后你拜访各位贵族的时候,把我连续两次遇到雪人的事情说出去,顺便提一下我和唐珀的关系。”
温莎:“但我为什么要去拜访各位贵族。”
郁飞尘:“随你。”
“不过我确实会去挨个拜访, 告诉他们熄星这件好事,”温莎道,“可惜, 如果老三当了皇帝,他太软弱, 一定会对教皇冕下百依百顺。我走了。”
唐珀微笑道:“喝杯茶再走,公爵。”
郁飞尘不由得又看了自己的omega一眼。
这人对温莎产生了兴趣, 他看出来了。
“真荣幸, 唐珀主教以前一直对我不假辞色。”温莎果然留了下来, 还接受了唐珀主动推给他的点心。他正常社交的时候彬彬有礼, 待人若即若离, 说一些贵族间无伤大雅的八卦玩笑。但唐珀是何许人也,交谈没过半小时,温莎那副标准贵族做派就没了一半,仿佛他乡遇故知一样提起了自己的理想。
“但我在做一个合格温莎领主的同时,离我热爱的omega平权事业也越来越远。主教,我要忏悔。”
郁飞尘感到唐珀对温莎的兴趣又多了些许。果然,唐珀问:“为什么对这件事感兴趣?”
温莎说,他从小到大暗恋过很多位omega哥哥,但他们都没有太好的结果。
“我加入保护组织,是因为omega受到了很多不公平的对待。”
说完,他等待唐珀的夸奖。这时郁飞尘警觉到这人话里话外流露出对某一类型omega哥哥的偏爱,而唐珀正好就是。
唐珀却却道:“除去omega之外,还有许多人也受到了不公平的对待。
“譬如?”
“譬如平民与贵族从事不同的劳动。譬如有人可以进入修道院,而有人不能。”
“因为人生来有天赋与血脉的区别。”
“人生来也有alpha与omega的区别。”
“但omega现在并没有得到他们应得的——好了,我知道了,你下一句要问我,平民又是否得到了他们应得的东西。”温莎叹了口气:“主教,你很危险。”
唐珀:“有吗。”
“有,我明白你想说的,伤害omega的东西和伤害平民的是同一种。但谁让人们生来就有种种区别,而世上的利益又总共就只有这么多。只不过那不是我能改变的东西,我很有自知之明。”温莎说,“我只在不影响家族的前提下帮助我能帮助的,自以为是一个善良的好人。”
唐珀温声道:“你已经很勇敢。”
“但愿。好了,我要走了,继续做个腐朽的贵族。”温莎告辞了几步路,又道,“所以,以后如果您需要什么帮助,我也只能在那个前提下施以援手。”
唐珀:“谢谢你。”
温莎像被踩了尾巴的兔子一样离开了。这时候他才有点像个十八九岁小孩的样子。
郁飞尘冷眼旁观。唐珀看似传教失败,其实却是又收获了一只迷途的羔羊。
人心中的善良和正义,其实与人心中的阴暗与邪恶一样,都很容易被唤起。一旦唤起,许多事会因此改变。
先看透,再暗示,最后引导,祂的套路郁飞尘现在几乎可以背诵出来了。只是不知道他自己现在正在被向哪个方向炮制,又炮制到了哪个程度而已。
他用勺柄敲了敲杯沿:“您的信徒已经很多了,主教。”
唐珀对此并没有避讳。“他适合与你共事,而不是我。”他道。
郁飞尘也觉得和温莎说话省事,但暂时未予置评。他回到那间卧室,手指划过床板整齐的断口。
如果准备标记的时候没有出于安全考虑而另选房间,直接带唐珀睡在了这里,难说这世界上还有没有他们的存在。
“以后轮流守夜。”他出言剥夺了唐珀的一些睡眠时间。一转头却正好看见唐珀露出微微困倦的神情,巧得很。
“……算了,”他道,“你守白天。”
这几天像是度过了一个永眠花环绕的假期一样,现在假期结束,他们原本就不是活在安全世界里的人。
“用你那份秘语辞典把教廷所有资料翻译成通用语言,上传到知识库让所有人都能看到,会怎么样?”他不无恶意道。
“起初人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接着,你会引发一场史无前例的混乱。”唐珀道。
“也算完成任务么?”
“这个世界还没做好准备迎接这样的变革。”
“那就是算?”
唐珀拿他没办法,但这主意起码比之前“变成暴君胡乱治理”那个善良一点。他意识到郁飞尘行事确实没什么准则。在此之前他明明还打算姿态优美地玩弄权术以反制教廷,进行一场温和的变革,今早就变得炸毛了起来。
作为一个想要偶尔配合帮忙的旁观者,不能说感到苦恼,只是难免会生出一些投诉的念头罢了。
“更新知识库是最高级别的权限,你只能强迫教皇交出权限,或突破保护知识库系统的‘幕墙’。”唐珀道。
郁飞尘:“可以做。”
唐珀不得不提醒他:“教皇现在对你多有戒备。”
郁飞尘:“这完全是因为我的omega是个反对党。”
又道:“现在我们统一阵营了,你可以考虑供出几个重要的同党。不要怕,现在我不电你。”
唐珀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
教皇只限制了唐珀的行动,而没限制郁飞尘,于是兰顿公爵堂而皇之地出了庄园门,不仅拜访了贵族们,连那些重要的神职人员也没有落下。所有人都表示,抚平狂躁后,兰顿公爵确实发生了质的改变,简直可以称为“升华”,这个词出自一位风流的神父对女友说的俏皮话,逐渐被越来越多的人用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