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远星倒影 25
进门先是一道安全检查, 查教廷成员的时候意思意思过一下就算,对外人却严格得要命。郁飞尘随身的配枪被收了上去,还是唐珀昨天亲手组好的那支。
其它人身上没携带什么杀伤性的武器, 除了温莎。温莎公爵看起来人模狗样, 原来也是个随身带枪的危险分子, 这人交完枪仿佛没了安全感,往白松身后缀着, 白松则亦步亦趋地挂在教皇身后,看似跟着教皇,实际跟着郁飞尘。
郁飞尘带着这么一根似有似无的尾巴转进了基地。进大门后是个巨大的停泊区, 舰船一字排开, 起落装置各个崭新, 都在正常运行。
绕着停泊区一圈的是研发室、训练室和武器仓库, 模样挺不错。郁飞尘喜欢这些蕴含力量的机械。
钢铁被赋予的使命是啜饮鲜血,但它本身的存在并不肮脏,它是人对力量永不停息的追求的化身。
只不过这些庞然机械和“教廷”这一概念同时出现时, 难免有那么点儿违和。
在那些既有统治者又有宗教的世界里,宗教有时至高无上,有时又被他人统领, 能拿到多少权力全看各自本事。但在这地方,两者的联系又更密切了一些。
皇帝、贵族都有自己的星球, 掌管星球上一切资源,可以统称为领主。他们又有自己的军队, 军队听从主人的命令, 可手里的枪、开的舰船却都是教廷研发提供的。
教廷没有自己的封地, 缺钱、缺资源、缺实验场地的时候得找领主们支援。领主想打仗、想给子民提高一下生活质量的时候, 也得带上贡品去找教廷请求恩赐, 几百年来一直如此。这种关系挺好,有来有往,可惜谁都知道怎样能更好,一个国家不能有两个主人,这就是皇帝与教廷冲突的来源。冲突一直引而不发,则是教廷百年来用教义忽悠人们的成效。
至于教廷内部,反叛者和保守派的分歧——考文主教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他性格严谨,秉性单纯,反叛教皇的原因和唐珀差不多。
几年前,在考文还年轻的时候,他主持研究了一种能代替工人进行劳动的机械人,满以为是杰出的发明,将开创一个全新的时代,他想让全帝国都用上这种东西,他甚至野心勃勃不仅要用机械模拟人的肢体,还要模拟人的大脑。
这东西被呈献到保罗教皇眼前时,教皇却只对他说了一句话。
“考文,我心爱的学生,我们研究真理的目的不是引发混乱。”他道:“当这种东西进入工厂,我们的子民要往哪里去呢?今天起,你去帮西蒙斯主教研究熄灭星星的方法吧。”
考文黯然离开了教皇的圣殿,他的实验室失去了一切资源和经费的支持。那时的唐珀把他失魂落魄的背影看在眼里,于是短短两月之后,反叛者的组织又多了一名忠诚的追随者。他们有一个共同的信念:教皇引领下的真理教廷已经迷失在帝国权力的漩涡中,沉醉于研究武器、跃迁、熄星等等一切献媚于领主的方法,而背弃了“追逐真理”的初衷。可真理就是真理,即使帝国崩塌,军队毁弃,真理也还是真理,他们心中另有这样一个崭新的教义,要建立一座真正的教廷。
只不过要是真建成了,大约从此没法从领主们手里搜罗到经费了,郁飞尘想。
这时教皇带他们来到停泊区正前,这又是新成就,每一艘小型飞船都装配武器与力场保护装置,能承受长距离跃迁。这样一百艘飞船组成的编队,足以毫发无损地降服那些野蛮落后的星球,将帝国的领域推向已知星系的边缘。
这对任何一个即将上任的皇帝来说,都是巨大的诱惑,值得用任何东西交换。
教皇的随从介绍种种模块的威力与功能,郁飞尘明白教皇的意思,但他懒得和这装模作样的老东西虚与委蛇,敷衍地听着,一句话都没搭。但这一言不发的态度落到旁人眼里就成了未来皇帝面对教皇正在虚心受教,场景还挺父慈子孝。只不过这孝子时不时走神,往他的omega那里看几眼,怕丢了一样。
唐珀的目光也没落在飞船上,总是看着那边,目光偶尔对上了,心照不宣地各自移开,不着痕迹。
考文主教看见这一幕,低下了头,垂在身侧的手掌上,小指神经质地挛缩了几下。和兰顿公爵一道从飞船上回来后,作为首领的唐珀身上那种尖锐疯狂的东西忽然不见了,他看得出来。
恰此时教皇看向唐珀,以基地规划为名目问了他几个问题,还征询了意见。
问毕开始正式参观。这地方很大,四处都是监控,光是歼击舰就有九种,卫兵森严,里面还有许多维护的工作人员。分散参观后虽然各不相见,但不是好的杀人灭口地点。
郁飞尘心里有数,知道教皇不会在这种场合明着下手,姿态散漫了一些。
但在教皇说出“兰顿,陪我去那边看看”的时候,他还是不太愿意单独前去。他看向唐珀,刚想说“对不起,我不想离开唐珀”,就看见唐珀若有所思,正看着脸色不太对的考文主教。
主神好像在考虑怎样挽回迷途的信徒以避免反叛者内部的混乱,郁飞尘把下蛊的舞台留给祂,自己给白松淡淡使了个“你知道该干什么”的眼色,跟着教皇去往了对面的重型歼击舰。
歼击舰通体漆黑,内部深沉冰冷,保罗教皇走进去后,姿态放松了许多。可惜郁飞尘在这地方比他还更如鱼得水些,仿佛见怪不怪,脚步与脚步间隔固定,比秒针的走动还要规律,没来由让人心里发怵。
教皇意识到现在的兰顿即使没有和唐珀的那一层关系,也是个极度危险的人物。或许选择与虎谋皮是一种错误,但他已经没路可以走了。
教皇正打算找个由头开启今天的谈话,郁飞尘忽地开口了。
“冕下,”他横平竖直道,“我不爱说话。”
顿了顿,又道:“有什么话,您先说完吧。”
保罗教皇没想到他开口就是谈判,不要一点皇室贵族的体面,一时间没能适应这单刀直入的说话方式,刚打好的腹稿顿时形同了虚设,憋了十秒,硬没说出什么。
郁飞尘见教皇一张脸隐有猪肝之色,仿佛论文答辩前夕被责令修改那般,顿时自省,省了一秒觉得刚才说话语气已经足够温和有礼,想来不是自己的问题。
他在这个世界的做任务态度实在算不上积极,一则这世界歌舞升平,能等,晚一年半载完不成任务也不会多死几个人。二则想起主神冕下回到乐园重新变成那副不咸不淡的姿态,不由有些惋惜,想让永眠花的信息素再把人浸泡几天。
更何况还有白松勤勤恳恳埋头工作。蜗牛爬树,也不算落下进度。
因此只要教皇没恶心到他,他就懒得主动找事。但眼下教皇已经找起了唐珀的晦气,他也就打消了再在这里消磨点光阴的念头,再过几天,说不定唐珀施展大感化术,已经把反叛军又全部收归麾下了。
被这样一双直勾勾的眼瞳看着,教皇纵使有十二分的气焰也矮去八分,更何况本来就摸不清郁飞尘的底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已经处处受制于人,举步维艰。
郁飞尘瞧着那猪肝色又深了几分,心里没什么波动。
教皇开口:“你是最优秀的alpha,治理帝国,我毫无异议。”
夸人的话郁飞尘早就免疫,好在教皇的“但是”也来得很快。
“但真理教廷必得远离一切异端。”教皇道,“唐珀的事情,一切按照律法处置,我无能为力。”
无关主题,郁飞尘刺了教皇一句。
“恕我直言,”他说,“贵廷的教义中,并没有哪一条规定何为异端。”
真理教廷在它成立的最初,或许真是纯洁的。它不排除异己,也不禁止纷争。
教廷内的纷争,上千年来大家都看惯了,百年前一位主教声称世界的本质是波,另一位主教声称世界本质是粒,轰轰烈烈论战十年,门下学生见面就掐成乌眼鸡,最后另一位主教站出来宣布粒就是波,波就是粒,半夜走路挨了一闷棍,至今没查出凶手。贵族们半句都听不懂,全当猴戏看个热闹,甚至津津有味。
所以唐珀这事在贵族眼里不算什么,流放途中和兰顿结成伴侣还能算一桩浪漫的逸闻。教廷排查反叛者,也是动用私刑。
教皇道:“庞大的体系若要恒久运转,益发需要更加严谨的律法。”
意思就是,曾经没有,将来要有了。
“我不会为唐珀争取什么,一切按律法处置。脱离教廷后,反叛者从此与他无关。”郁飞尘说。
教皇像是没想到他这么好说话。
“但今天这种事——”他指的是教皇拿唐珀当饵来钓反叛军的事,淡淡道,“不体面。”
到底哪里不体面,彼此心照不宣,一路无话,廊道尽头是个银白的房间,房间正中是张大办公桌,上面整整齐齐摊着些条约文件,最中央则是教皇“同意加冕”的册封令,文字已经拟好,只差右下角盖上一章。
看来教皇真是有备而来。
但大多数人的谈判都是如此,将一切得失斤斤计较打算断臂求生,却不知道自己早已经没有了摆条件的资格。
他们两边分坐,郁飞尘一眼就瞧见几条姿态强硬的条约,其一是要求皇帝开启修订律法的程序,增加一道宗教契约法。其二是要了同一片星云里的一簇自由星球,要求教廷自治。
郁飞尘想起近些年帝国皇帝废立频繁,而教廷力量日渐深入权力中央,莫非都是因为皇帝骨头软,签了这些丧权辱国的加冕前协议。
但是,只需轻轻一签,教皇印章落下,皇位便花落手中,往后大有可为,也挺划算。郁飞尘向来是以最短途径把任务做完就走,走后哪管洪水滔天。
要是以前的任务,他就真这么干了。
但现在——
正要开口,钢铁地板忽然颤了颤,前方不远处蓦地发出震颤巨响!
不是他们在的地方,听方位俨然是来之前唐珀的那个方向!郁飞尘手中笔重重在桌面搁下,就在这时,四面八方隐蔽处呼啦啦冒出教廷卫兵,将谈判室牢牢围住!
短短一秒后,又是一声轰鸣,连带着他们这边的地板都晃了晃。
教皇年事已高,听此声音不由得脑子糊涂了几秒,再清醒时,郁飞尘的身影却鬼魅般在他身侧,森寒戾气恍如实质。教皇眼睁睁看着郁飞尘手心原本什么都没有,空荡荡里蓦地闪过几丝黄铜色流光,流光迅速成形,接着他整个人被揪着衣领从座位上拽起,被一根枪管抵住了脑袋,并面向众位士兵,俨然是个人质样子。
……见了鬼了。
第118章 远星倒影 26
舷舱门轰然落下的时候, 白松半是主动,半是被踹地从升降梯上滚了下来。刚一起身,卫兵从四面八方就轰然围了上来:“里面发生了什么事?”
白松心脏狂跳, 但没有相信卫兵中的任何一个人, 他艰难地咽了咽唾沫, 道:“奉……教皇的命令,我要出去……亲口传信……西蒙斯主教。”
卫兵对视一眼, 动作并不坚定。
他们今天收到的命令本就含糊其辞,要这里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轻举妄动, 等待教皇的命令。就在他们对视的时候, 白松急促说了一声:“来不及了!”就握着自己的通讯器往出口飞奔而去, 卫兵没有去追。
地面继续震动, 热风扑面而来,停泊区内,只见那艘飞船尾部喷出蓝色焰流, 周围环翼翕动,俨然是要升空的样子!卫兵在热浪中连连后退,心说难道今天有人要偷飞船逃跑, 却始终没接到上级的命令。
白松一路狂奔,他是红衣主教, 外围卫兵不明所以,无人敢拦, 刚刚离开基地大门, 他就给郁飞尘发去了通讯, 可惜一时半会没人接听, 他开始疯狂敲字发短信。
郁飞尘听见了通讯响, 但他现在没有多余的手去接。
齿轮堡垒的一部分力量被抽出来,成了他手里这柄铜管手枪。他挟持着教皇,枪口直直对着致命的太阳穴,对围上来的卫兵冷沉沉吐出一个字。
“滚。”
教皇瞪大眼睛,安检的时候明明把所有可能的武器都卸下了——他实在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教皇性命被威胁的情况下,卫兵只得“滚”了。
卫兵撤退,郁飞尘对教皇的态度却没有丝毫好转,他手指冰冷有力,呼吸声响在教皇耳畔,规律得吓人,教皇在那一刹那有种错觉,挟制住自己的根本不是个人,是个无感情的机器。就在这时郁飞尘开口,声音里蕴藏的情绪森寒暴戾,倒让教皇大梦惊醒,松了一口气。
郁飞尘:“你想把他怎么样?”
教皇答:“不是我。”
“砰!”
话音落下的那一秒郁飞尘就开枪了。
教皇的面孔瞬间扭曲,整个人滑倒向地板,又被人从背后揪着衣领站起来,大片鲜血从他右肋下涌出,卫兵听见枪声再次呼啦啦围上来,却见教皇并没死,只是被一梭打了个重伤,还是被挟持着。
教皇在剧烈的疼痛里大口大口喘着气,心里全是震怖。他在那至高的位置上待久了,做梦也没想到有人会这样对自己——有人敢这样对自己。他以为即使挟持为人质,别人也会投鼠忌器好好对待。
但是他全错了,这个人根本是个无所顾忌的疯子。
他喘了口气:“你……”
郁飞尘的枪口又移到了他的额头要害位置。就在这时外面一阵更大的轰鸣响起,伴随巨型能量机械运转的嗡鸣声。
郁飞尘垂着眼,有两滴鲜血溅在他脸颊上,抹去后还留了点若有若无的血痕。他目光扫过卫兵,道:“外面怎么了?”
卫兵中的一个承受不住心理的压力,想起刚才从外舷窗里看到的兵荒马乱的一幕,哆嗦着道:“有个……有个飞船……升空了。”
郁飞尘抬手,答话的卫兵身旁,一个刚才想说又不敢说的卫兵倒下了。
郁飞尘:“哪一艘?”
这次再没人犹豫,有人抢着回答:“好几个人都上那艘了。”
还有知道他和唐珀关系的卫兵抓住了他话里的终点,说:“唐珀主教也在那艘船上。”
教皇惊怒痛交加,死死盯着卫兵们,嘴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像是没想到自己的卫兵这么轻易就能反水。
这时白松的短信成功发到,终端上浮现文字。
“郁哥,考文主教反水了,劫持了唐珀主教。”
“还有个神父也是他的同伙。”
“他们不知道要把飞船开去哪里。”
“我在外面,温莎在里面。”
消息在郁飞尘余光里一条条刷过。情形渐渐明晰,让他刚才知道唐珀有可能出事后那股突然而来无法控制的戾气淡去了一点,心说能见证主神阁下传教失败的片刻,也算是一次非凡的经历。
也是,他太知道主神对信徒的控制力,理所当然认为唐珀对反叛军也是这样。但手握权力的人从来都走在钢丝上,下蛊能下到主神这份上的人实在太少了,教皇做不到,所以有了反叛军。以前的唐珀也没做到,所以反叛军反水了。
教皇这时出声,微弱地重复了一遍:“不是……我。”
郁飞尘面无表情往他肩膀上补了一枪,教皇痛叫一声,卫兵面如死灰。
没有教皇的默许和煽动,考文怎么可能有在教皇的地盘对唐珀下手的机会。
卫兵不敢妄动,教皇也已经跌在地板上起不来身。“驾驶权限给我。”郁飞尘道。但双方脸皮已经彻底撕破,保罗教皇在此时展现出比卫兵硬得多的骨气,咬死不肯开口。
飞船已经升空,意味着考文已经得手,教皇心里有数。他此刻终于意识到什么威逼利诱都没用,只有唐珀的安危是这人的命脉,怎么可能松口。
教皇唇角出现一丝冷冷的笑意。
郁飞尘的笑意比他更冷。教皇背后发毛,在那冷冰冰若有若无的笑意里甚至看到了一丝怜悯。
郁飞尘直接把他摔到飞船的驾驶台前,鲜血渗进地板的机械缝隙里,触目惊心。
“3,16374,”郁飞尘看着他,忽然念出一串数字,“257,01。”
——这是串坐标数字。标记着一个镜星虫洞的位置。不久前,皇帝正是踏入了这个虫洞,他在里面被剥夺了血肉和生命,化成雪人的影子出现在押送唐珀的飞船上,破坏了跃迁装置。
随着这串数字被念出来,教皇瞳孔骤缩,寒意从后脊骨里冒出来遍布全身,牙关因为不能自控的紧张咯咯作响。鲜血直流,他的手胡乱抓着自己的胸口,滑溜溜的鲜血里,教皇突然想起西蒙斯主教肩膀上的枪伤来,他不蠢,顿时明白了所有前因后果,一刹那失去了所有力气。
“证据全部在我手里。”郁飞尘淡淡道:“冕下,我已经做好万全准备。”他的手指在驾驶界面上轻车熟路敲击数下,屏幕上已经弹出驾驶权限确认的界面。
身败名裂似乎比死还可怕些,教皇脸色衰败如灰尘,吐出了那串密钥数字。
停泊区,第一艘飞船被挟持飞走短短三分钟后,另一座重型歼击舰轰然腾空而起,咬着空中的飞行轨迹疾掠而去。
白松正焦急打车,共享飞梭还得一会儿才能排到他。
背后轰鸣声再次响起,他回头看见了歼击舰飞起的一幕,记得这是他郁哥和教皇在的那艘,松了口气
白松知道他郁哥得追人,没空指挥他,正想着下一步该怎么做,迎面撞上一行人,是闻讯带卫队匆匆赶来的阿希礼上将。阿希礼上将是真正手握首都兵权的人,理论上听从皇帝调遣,实际上对教皇也算亲和,血缘上是洛什兰顿的亲长辈。
阿希礼上将:“里面怎么了?”
白松指了指已经快消失在天际的歼击舰:“教皇飞了。”
阿希礼:“……?”
“兰顿呢?”
“公爵也飞了。都飞了”
“……发生了什么?”
白松:“没谈拢吧。”
阿希礼上将表情渐渐扭曲,仿佛煮熟的鸭子和教皇、兰顿一起飞了一般:“是兰顿又做什么混账事了吗?”
上将异常的敏锐让白松感到家人一般的亲切,他说:“麻烦带我去圣城,上将。别追了,不管发生了什么,我们都追不上他。”
阿希礼上将是见过他郁哥开船的,他记得。
上将思索一会儿,认同了白松的说法。无论天上发生了什么,他们是追不上的。
坐上阿希礼上将的高级飞梭,去往圣城的道路两边花团锦簇,喜气洋洋,人们还在庆祝教廷解决雪人的伟大成就。白松看着圣城的轮廓在面前逐渐清晰,回想刚才猝不及防发生的事情,所有人都飞了,郁哥去解决考文和教皇。扳倒教廷的任务最终还是不可避免地压到了他的身上,白松感到了长大成人的惆怅。
飞船上。
温莎被几个卫兵扣住了。但他不是主要的目标,被铐住双手后就被放置在了一旁。生命真正受到威胁的是唐珀。
一整个飞船上的卫兵都被买通了,考文拿进来一柄窄长的光刀,这是某个实验室最新的研究成果,安全检查的时候没暴露。打开开关之后,离子流织成一片淡蓝色的薄刃,这东西即使削向钢铁与岩石,那坚不可摧之物也会立即分成两半。
现在它就抵在唐珀的脖颈前,刀刃处发出“嗤嗤”的嘶响。唐珀的脖颈皮肤上已经被划出一道丝线一样细薄的伤口,血液从末端流下来,没入衣领中。
这血流下来的时候,考文握住刀柄的手颤抖了几下,眼角神经质般抽搐着。他看着唐珀平静的面容,心中浑然生出一股无力感,无力过后是加倍的疯狂,下不去手割断唐珀的喉咙,那就把开关往前推,增大光刀的面积——
“考文,”唐珀忽然开口,淡淡道,“我想知道你这样做的理由。”
一系列疯狂的举动终于得到了反馈,连日来压抑着的情绪终于有了突破口,考文的身体因激动而颤栗,但他的声音因此更加干涩低沉。
“因为你……背叛了我们。”他道,“你……骗了我们。你口口声声带我们建立新的教廷,自己成了未来皇帝的omega。”
他胸脯剧烈起伏,越说越是激动,温莎别开眼不敢看,心里哀嚎一声,祈祷考文千万拿稳刀。
“兰顿找我,告诉我镜星的真相,要我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来。我很激动,我知道真相是你发现的。这么多年,我们终于有了正大光明的机会,告诉他们……告诉他们教皇的罪行。我还想……帮你,让你重获自由。”他声音嘶哑:“结果呢?教皇还没酿成大错就被你们制止,你和兰顿在选帝侯那里得到美名,教廷……教廷……现在满帝国的人都在赞美教廷!我们的其它伙伴早就看懂了,他们告诫我不要再相信一个omega,你的心已经站在了贵族那边。只有我……只有我还什么都不明白。”
考文喘了一口气,他因被背叛而绝望,如同一头困兽。
唐珀的声音依旧平静而温和,他问他:“还有呢?”
“你……为了让兰顿当上皇帝,可以放弃那么好的机会。现在他只差教皇同意就能成功了……你……教皇必然……”
“你怕我倒向教皇,同意他的一切要求?”唐珀轻声道。
考文痛苦地闭上眼睛。
他是反叛者里最激进的那一批,也是最狂热的追随者,因此,当他看到唐珀和兰顿公爵那样亲密的姿态,看到教皇对他们那样亲切的态度,他如遭雷击。组织里人心惶惶,更让他夜不能寐,痛苦不堪。
但这里有比考文更冷静的人,
“你说出了多少?”角落里一个神色阴郁的神父忽然对唐珀开口了,道:“为什么我们今天会被邀请来到这里?”
温莎仿佛听到什么好笑的事,笑了起来,终于被卫兵拿枪指了脑袋。
“我是中立的,”温莎撇清自己,然后道,“但是唐珀首领如果真的供出了你们的名字,教皇还会邀请活着的你们来到这里吗?你们之间的信任怎么还不如我和兰顿公爵之间的信任。”
那名神父走到了他身边,他神情坚定,那是一个下定决心的人才会有的眼神。
“他在兰顿和教皇身边活着多待一天,我们的组织就会多一天震荡不安。”他道:“我们相信的是曾经的唐珀首领,不是未来皇帝的omega。”
温莎仍保持着贵族独有的彬彬有礼的姿态:“因为你们认为omega天生软弱善变,不值得信任?可你们忘记唐珀首领以前带领你们做的事情了吗?他在长达五年的应激期里都克服了内心的恐惧,带你们走到今天,你们却在他终于得救的时候背叛了他。”
“但救了他的人是兰顿。”回忆起往事,考文主教握刀的手又颤抖了几下,温莎赶紧闭嘴。
那名神情阴郁的神父想要说话,唐珀淡淡带笑的声音却响起:“我建议你不要与温莎公爵争执与omega有关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