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知道为什么,占卜结果几度空白, 没得到任何线索。就像他也无法为主神占卜吉凶一般。
无法为主神测算很正常, 祂的命运线远高于占卜者本人, 无法占卜郁飞尘就让墨菲很恼火。
可惜, 没有一位神官知道这人从何而来。
“有没有什么线索?”克拉罗斯道。
线索, 有。
无法占卜他的未来,那就占卜他的现在。
“他身上有一把锁。”墨菲说。
克拉罗斯的兴趣瞬间上来了:“展开说说。”
墨菲蹙眉,回忆那天奇怪的占卜结果。
锁,隔绝,隔断。就是这一类的意象。
他摇摇头,道:“那把锁根植在他的灵魂之中,但并非牢不可破。除此之外,没有更多了。”
“这都告诉我,真不见外。”克拉罗斯翘起殷红的唇角,“那我也不见外一下,我好像知道那把锁。”
“是什么?”
“前些日子我教小郁使用力量时发现了一件事:他能毫无障碍地驾驭一切种类的力量,不论那些玩意多么混乱和疯狂。这种事只有一个理由,他本源的力量远高于它们。可小郁却对自己的本源一无所知,仿佛根本没有那种东西。不觉得奇怪么?他能徒手接住你的真理之箭,潜意识里却以为自己只是个乐园的寻常过客。你说,他来自哪里?谁能给他扣上这样一把锁?”
墨菲半晌才道:“我想,祂当然有自己的用意。”
墨菲不再说话,克拉罗斯却又鬼魅般雾现,和他面对面。
“回到一开始的问题,”守门人神神秘秘说,“这座永夜里最疯狂的赌徒是谁?你不好奇吗?”
墨菲默然不语,从桌上散落的卡牌里掀起一张。
王座上,掌权者手持权杖,只是轮廓剪影,看不见五官。
这是一张君主牌,喻义为——你所效忠之人。
“但不必担忧,”克拉罗斯的身影消失在死寂的紫雾之中,只有声音幽幽回荡:“多年来,祂想得到的东西,都会握在手中。”
跨过既往之河,一切恢复本来面目。
时间的雾气被夜风吹散,郁飞尘就看着被自己牵着的少年安菲变回主神模样。泪痣在眼下若隐若现,月光把祂的轮廓衬得寂静圣洁。
牵着的手指还没放开,刹那的对视间,郁飞尘觉得祂的存在不再那么虚幻和缥缈。他见到了神明的过去,也就见到一个更加完整的神明。
约兰镇的旅途结束,接下来他们没再寻找下一个目的地,而是漫无目的地在兰登沃伦走走停停。和深山里避世幽居的蝶人族不同,其它很多种族和城市都对外完全敞开,而且,每座城市的中央都建有神殿的分部。
祂说,这样的神殿散布在兰登沃伦、神国和尘沙之海的每一处,每座神殿都有使者驻守,确保每一片土地都受到统治与保护。
如果当地遇见了无法自行解决的问题,就会向神殿求助,神殿传递讯息到乐园,根据范围和难度生成相应任务,而乐园的人们接取任务,前来解决问题。
而每当乐园需要吸纳新的信徒加入时,这消息就会由神殿告知人们,举行选拔与测验的活动。
无穷无尽的神殿织成一张网,它笼罩着整个永昼,确保一切都按照神明的旨意运转无虞。
这样的制度已经持续了上万个纪元,以至于在所有人心中,这世界就是这样。既然从未改变过,那未来也不会改变。
“我带你去个地方。”主神带郁飞尘悄悄潜入了一座神殿的中央,他们正好路过。
不巧,有条路得从忏悔室前经过,忏悔室里却正好有神殿人员来往。
某位神明只得拉着他躲进落地窗帘后,仿佛两个心怀不轨之徒。
缤纷庄严的彩绘玻璃花窗下,郁飞尘看了主神一眼。
——您也有这一天。
主神的笑意里有微微的戏谑。
忏悔室里,一位神官正在工作。
“神官,我要告解。”一位居民走了进来。
“神聆听你的告解。”神官说。
事情怪起来了,郁飞尘想,神确实是在聆听这场告解没错。
这人告解,他的魔法药水烧穿了城市的下水道,引发了一场不大不小的事故。
“神宽宥你的错误,”神官说,“但执法队将在五分钟后将你带走,处以罚款。”
居民:“……感谢神的公正。”
居民离开,走廊暂时无人,他们轻飘飘穿过去,又无视门锁和闭门魔法穿过几道门,最后到达一座空旷的殿堂。
殿堂中央,一簇洁白的火焰悬浮在半空中,正在缓慢地燃烧着。
主神把手伸向它,火焰温顺地漂浮在祂手上。
“它是神殿力量的核心,每座神殿都是一个节点。”
火焰忽然放大,刹那间,郁飞尘置身在它精美的结构中,如同被另一个世界包围。
来时的殿堂消失了,火焰内部只有他和主神两个。
神明往前走去,语调温和优雅:“现在我教给你,力量怎样在兰登沃伦相伴并存。”
郁飞尘有刹那的错愕。
主神这是要……教他?
——就像克拉罗斯那样。
克拉罗斯教他是唯恐天下不乱,主神又为什么这样做?
力量的结构在主神面前徐徐展开,像一张古老的魔法卷轴,记载着不可复述的禁术,万古以来不曾宣于人前。
主神的永昼是整片永夜里最光辉灿烂的所在,兰登沃伦则是永昼中最完美的作品。
神明若教他兰登沃伦的构成,就是在教他永昼的本质。
后来的旅途都是如此。
每经过一座城市,神明便带他走入储存力量核心的殿堂,每个节点都有不同之处,正如每一种力量都有都有自己的特性,有的天性混乱,有的生来温顺,有的则注定统治其它。
当所有力量都在火焰中被展示完毕,他们回到了暮日神殿。
在暮日神殿的中央也有这样一簇火。与山下的火焰不同,这簇火里全是站在最顶端的那些力量,换句话说,是那些最根本的构成。
那簇火焰里,郁飞尘看到天空与大地、光明与黑暗、时间的流逝,生命的延续,乃至复生与死亡。
神明并不是多话之人,阐释这些东西又必须经过连篇累牍与长篇大论。
因此,在明白郁飞尘的接受能力超乎想象后,祂选择直接把知识以意念的方式灌进郁飞尘的脑袋里。
之前那么多次郁飞尘都没感觉到难以接受,只有这一次,知识的体量实在太过浩瀚,让他一时间有些分不清世界的本质和表象,不知道身处何方。
分不清也没什么,他被主神牵着在神殿里走。
恍惚间,他们又来到曾来过的那间有长阶梯和水晶神座的宏大殿堂。重新并肩坐在阶梯的中央。
上次一起待在这里是郁飞尘刚知道主神身份的时候。那时他们彼此之间各有成见和误解,最后不欢而散。这次则是一同游玩归来,恍如多年旧友。
……恍如什么都没用,郁飞尘还在宕机。
主神侧身,看向此时的郁飞尘。
年轻俊美的面庞上难得出现了微微困惑的神情,本来就打光不足的瞳孔现在又涣散了一分,终于不复一直以来冷冷淡淡的样子。
“小郁?”祂语声里压着一点笑意,第一次喊出这个称呼。
郁飞尘按了按眉心:“……我在。”
朦胧的视线里,主神笑得比之前每一次都鲜活,让郁飞尘不得不怀疑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
主神说:“休息一会。”
宽阔的阶梯上并没什么可休息的地点或方式,郁飞尘起先是往神明身上靠近一些,继而被祂轻轻扶住肩膀。
最后,郁飞尘枕在了祂膝上。
从约兰镇出来后,他们已经许久没离得这样近。
等眼前世界重归清晰,郁飞尘也没起来。
主神先开口:“你知道创生之塔名字的由来么?”
“不知道。”
“创立乐园的时候,我已经拥有许多神明的权柄,并将它们指派给各司其职的神官。”
争夺、占领、杀戮,不论怎样残酷或宏大,都是“人”的行径。
掌控时间、空间、生命乃至虚无缥缈的命运,才是神明之所以超越凡人的区别所在。
“然而,有些东西我始终不能做到。”祂声音缥缈:“譬如创造一个生命。所以我曾告诉你,我不能造物。在那些火焰里,你想必也看到我缺失之处。”
生命似乎一直都是自行诞生而非人为创造。可古老的传说里,总有一位诞造人类的神明。
如果创生也是一种权柄,要去哪里得到?
郁飞尘说:“你想做到吗?”
主神只是垂眼看他,笑意淡淡。
没得到答案 ,郁飞尘换了个问题:“为什么教我这些?”
“作为你陪我走过兰登沃伦的答谢。”
郁飞尘就静静看着他。明晃晃写着,不信。
祂无奈,手指理了理郁飞尘的额发,说:“作为带你前来乐园的神明,我想教你世上一切美德与善行,要你看到荣耀与梦想。我希望你拥有强大的力量,并有与之匹配的勇敢与担当。”
“……但当我见到你,我知道那些美好的品行早已深藏在你的灵魂之中,不需多加教导。”
郁飞尘:“……?”
主神在说的真的是他吗。
“此时,我深知你心志坚定,渴望自由。”主神的语声很轻,“既然如此,我教你一切力量的秩序与规则,希望你离开乐园孤身行走永夜之时,可以安然无恙。”
此话一出,郁飞尘就知道自己东窗事发了。
在飞船上的时候露出了形迹,或者克拉罗斯告密,或者祂一直知道。
于是主神也就会知道,他想获取自己的力量,想离开乐园。
只听主神继续道:“但我还是想告诉你,即使脱离乐园的束缚,行事也务必遵循正义的准则,因为通往神的道路是圣洁的。”
郁飞尘看着祂的眼睛。
——通往神的道路明明血流成河。
寂静里,神的手指穿过他的头发,一个很自然的动作。
窗框上,那夕阳的光泽跳动了一刹。孩子的欢笑声透过神殿的大门遥遥传过来。
他向来不认同乐园的人们对主神永志不渝的信仰。
可神的手指像哄睡困倦的孩子那样轻轻抚着他头发——这一刹的光阴,好像足以让他心甘情愿许下宣告忠诚的誓言。
暮日光辉里,他闭上眼睛。
已经不一样了,他清楚地知道。
那追逐自由的念头已经渐行渐远。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愿望。
“我没说过要离开这里。”他说。
主神轻笑一声:“你的堡垒世界不这样认为。”
早已破罐子破摔的郁飞尘已经不会因为这句话感到任何波动。
“那是从前。”他说。
——孤魂只鬼般的从前。
主神的声音仿佛从很远处传来:“现在?”
现在呢?郁飞尘也问自己。
但答案就在那里,一直在那里。
郁飞尘缓缓睁开眼睛,正对上一双湛然寂静的眼瞳。
刹那间,他仿佛也得到平静。
主神的手指还在轻轻顺着他的头发,郁飞尘握住那只莫名牵动他思绪的手腕,直起身来。
他的声音那么平静,只有最平静的话语才最肃穆,肃穆得像庄重的誓言。
“我信仰你。”他说。
世人信仰神明,在得到神明恩慈爱惠之时。
而他信仰祂,在知晓神明一切过去与现在,强大与脆弱,圣洁与罪孽之后。
夕晖落在主神眼角与发梢。
说出临别的叮嘱后,却被许下信仰的誓言,祂面上不仅不见任何意外神色,反而冰消雪融,仿佛一切都在神明预料之中,祂要得到的就是这句话。
但郁飞尘不在意,因为那温柔欣悦的神色如此真实,而他知道一切早已注定。早在听闻主神声名而生出反叛念头时,他就注定要面对而非远离这位神明。
他去面对了。
然后他留恋。
然后他驯服。
满身棘刺不知何时已被悄然抚平,仿佛一生的命运就是等待这一刻,他那虚无缥缈的灵魂尘埃落定。
暮日余晖里,同样的地方,郁飞尘再次问出了那句话,一字一句:“你想做什么?”
两次问起,含义已经截然不同。
主神起身,走向台阶尽头。
天空一望无际,黄昏时分,辉煌天幕已在乐园上空挂了千百纪元。已经没有人记得它也曾有过晨曦乍现的清晨,也有过烈日当空的正午。
太久了。
久到连祂都快忘记自己究竟所为何来。
“我曾走过荆棘与鲜血遍布的道路,曾耽于和平与安宁的乐园,也曾想过……止步于此。”
“但今天,时候已到。为这一刻,我等待已久。”
迎着风,神明忽抬起手。
祂的前方,那尊无面神像竟然也缓缓随动作斜持权杖,抬起右手。
风大了。
轰然的震荡发生在神国每一寸土地上,也发生在乐园的一草一木中。
创生之塔的诸位神明忽然不约而同地望向暮日天空。
乐园里,人们举目而望。
“你们看……”一道带颤的声音响起:“天黑了。”
夜色缓缓从天边一侧升起,千万年不改的黄昏终于落幕。
庆典的花环,如雪的白鸽,日落街酒馆的打折标牌……一切都被夜幕淹没。
更加不安的声音从人群中响起:“看……创生之塔。”
雪白的高塔曾经巍然矗立在辉冰石广场的中央,此刻却越来越透明虚无,直至剩下一个隐约的暗影。
取而代之的是一扇与曾经的创生之塔同高的紫灰色巨门。门上刻画着世间存在的一切信仰图腾,周围环绕星星点点的浓紫光尘。
沉重、恐怖、死寂。
同样的场景也在神国的每一处发生。
众目睽睽之下 ,一切神殿都在消失,在原址上取而代之的,也是那样一扇死寂的巨门。
没有人知道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可所有人都有种强烈的直觉:一个时代结束了。
下一刻,无数道巨门内忽然同时响起一道神秘的声音,透露着诡异的欢快。
“欢迎来到永夜之门,我是守门人克拉罗斯。”
“虽然我也感到猝不及防,但还是要欢迎诸位来自乐园与神国的客人大驾光临。要我说,这才是永夜之门的正确打开方式。”
“不要怕,神明了解你们,并在永夜之门外为每个人挑选了适合你们的那条命运。”
“诸位在永夜之门的历险时长为:一个纪元。”
辉冰石广场的沙漏,终于落下第一粒计时砂。
暮日神殿。
夜色里,神明容颜凛如冰雪。
“你问我想做什么。”神明缓缓说,“我要世间一切力量尽归我有,要世上没有永夜只有永昼。我要在破碎沉沦中救一切众生。”
“而你——”祂说,“我要你去一个地方,那里有我毕生最强大的敌人。”
站在神明的居处,郁飞尘看见了乐园与神国发生的一切。
神明将他的反骨一一压平抚顺。
此时却又居高临下,将另一种疯狂的火焰燃起。
郁飞尘弯了弯唇角。
“用什么奖励我?”他说。
作者有话说:
《忠诚者的誓言》部分结束。 然后要换个地图开启新篇章了,芜湖。 # 背叛者的锁链
夜空中挂着一轮红月亮。
尖锐的惨叫声渐渐停了下来, 古堡里到处是尸体,女仆、马夫、管家、贵族们,还有几个明显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身影。他们都死了。
大火从酒窖里蔓延出来, 焚毁了整个古堡。这个副本的一切结构都在坍塌。
唯一活着的是个脸色苍白的男人, 他丢下满是鲜血的匕首, 跪在自己同伴的尸体前,伸手进去, 在尸体的胸前摸索。
手指碰到了一块冰凉的东西,他激动地喘了口气,从那里拿出一枚灰色的旧钥匙。月光下, 钥匙周围萦绕着淡淡的雾气。
男人欣喜若狂地把钥匙紧紧握在手心:“我拿到了……我拿到了!”
他转眼看向同伴, 又那些被自己杀死的人们, 笑容消失, 摆出一张神经质哭脸:“对不起……对不起。我必须去找传说中的迷雾之都,我受够永夜里的日子了,别来找我……哈哈哈哈哈哈, 我拿到了!”
他在别的副本听人说过,拿到这种模样的钥匙,就能去到一个神秘的国度, 在那里,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所有人都尽情放纵享乐。
他神情癫狂,把钥匙对准红色月亮:“带我走!快, 带我走!带我去那里!”
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难道被骗了?
男人脸上阴晴不定, 把钥匙牢牢塞进最贴身的衣袋里, 打算从崩塌的地方离开这个副本。鲜血从他身上滴滴答答落下来, 有他的, 更多是别人的。
血液在衣衫里缓缓蔓延,最终染红了他装钥匙用的内袋,蹭红了钥匙的表面。
雾气一闪,血迹在钥匙上不见了。
男人往副本出口迈去的脚步忽然一个踉跄,下一秒,他凭空消失在了那里。
郁飞尘躺在树藤别墅的房顶,手里拿着一枚银色的旧钥匙。
翻来覆去,看不出什么特别之处。
那天他鬼使神差问安菲要奖励。安菲只是笑,不说话。片刻后,祂倾身过来。
清冷冷的气息拂面,安菲在他耳畔轻声道:“看你表现。”
优雅的腔调,尾音里带一丝笑。同时,祂把这东西放进了郁飞尘手里。
身后有动静,温莎和白松也爬了来。
“看,郁哥。”温莎笑眯眯道,“我挑的住处怎么样。”
温莎公爵不允许自己住在简陋的居所。郁飞尘临走前给他俩留了辉冰石,温莎当即就把客房给退了,盘下了巨树最顶端的观景别墅,俯瞰整个辉冰石广场,对面就是洁白神圣的创生之塔,还有全乐园最美的晚霞景色。
“虽然,”温莎喃喃道,“现在的情形发生了一点变化。”
本来面对的是创生之塔没错,现在直面的则是死气沉沉乌烟瘴气半扇写着“有进”右半扇写着“无出”的永夜之门。
郁飞尘接到白松的碎碎念短信时还组织好了“风景不错”这一溢美之词,此时也只能评价:“风不错。”
风很大,且很冷。适合思考人生。
譬如,这钥匙到底是什么。
白松:“看起来很古老。算了,反正我不知道。”
温莎:“像是某种神秘的魔法信物。算了,我还是数钱吧。”
郁飞尘给的实在是太多了,被白松带着了解乐园的运行机制后,温莎公爵果断选择了——放贷。
现在余额比郁飞尘给他时还多了三成。
月黑风高,淡淡的灰色雾气萦绕在钥匙周围。隐约能嗅出一丝疯狂和无序的气息。
直觉告诉郁飞尘,这不是什么好东西。
但这东西又是安菲给他的。
某位神明给完钥匙,说要休息一会,就一会。但主神的“一会”可能和别人的“一会”有点差别,现在还没醒,无从问出答案。
温莎有洞察的特长,既然他说像是种魔法信物……
锋芒一闪,郁飞尘划破自己的手指,一滴鲜血落在钥匙表面。
鲜血是很多魔法物品的引子。果然,短短几秒后,钥匙吸收了它。
然而什么事都没发生。
“在玩什么?祂呢?”一个兜帽斗篷的黑影忽然出现,装神弄鬼的语气,一听就是克拉罗斯。
“啧。”克拉罗斯在冷风里俯视下面景色:“你这里真是个……好地方。”
月黑风高,辉冰石广场萧条冷落,曾经的庆典气球在风中飘零。
日落街门可罗雀。夕晖街正在关门。
鸽子在永夜之门门口大叫:“祝你活着回来!”
——全都尽收眼底。
知道内情的人明白这是因为永夜之门强制对全员开启,大家都在门背面的交易区哄抢道具,顺便领取纪元变更的辉冰石补偿,不知道的人可能还以为乐园破产了。
温莎:“……”
谁还没个投资失败的时候。
郁飞尘松开手指,露出银钥匙,对克拉罗斯道:“你认识吗?”
他现在已经单方面认定这就是安菲给自己的礼物,只是自己还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在研究钥匙的过程中,郁飞尘体会到了安菲当初拆盒子前的心情。
如果克拉罗斯认出这是非常珍贵的物品,他甚至会暗示克拉罗斯这东西是谁送的。
克拉罗斯:“这个啊,当然认识。”
郁飞尘开始专心听下一句了。
“我也有!”
说着,一枚几乎一模一样的钥匙出现在克拉罗斯手心。
郁飞尘:“……?”
“来,送你了。下次借钱利息给我算低一个点。”克拉罗斯递给温莎。递完,手上又出现一把,这次给白松:“一加一,两个点。”
给完,手上还有一把。
守门人看着第三把钥匙,语气平平常常:“我有很多,你还需要吗?”
温莎小声说:“郁哥看起来不太好的样子。”
白松:“我也发现了。郁哥,郁哥?”
白松伸手在郁飞尘眼前晃了晃。
郁飞尘深呼吸一口气,控制自己松手让钥匙掉下去的欲望,声音平直:“它是什么?”
“老古董了,说来话长。它是迷雾之都的信物。”
“迷雾之都”这个名词有些耳熟,郁飞尘在萨瑟口中听过。那时候萨瑟抱怨说得不到戒律,要去迷雾之都快活。
克拉罗斯:“在永夜里穿梭的时候,有人偶尔会见到一座迷雾里的城市。它就像座海市蜃楼,说不定会出现在哪里,没人知道真实的地点。”
说着,克拉罗斯笑了笑,声音也压低了:“那是个充满诱惑的城市,有人在里面放纵享乐至死。去过那里的人会拿到这样一把钥匙,钥匙的寄语是——迷雾之都欢迎你回来。”
“可惜它给了钥匙,却没说用钥匙的方法。有人用它到处开门,有人对它念咒,有人给它滴血。他们都收获了别人看精神病一样的目光。”
刚给钥匙滴完血的郁飞尘面无表情。
克拉罗斯抛了抛他的第三把钥匙:“看,这就是我和墨菲在迷雾之都相识的纪念品。那是很多个纪元前的事情了。”
——难为他能在这么一模一样的钥匙里认出哪把是哪把。
郁飞尘松手的欲望更加强烈了。
克拉罗斯却还在追忆往昔,脸上浮现诡异的笑容:“那时候我想抢它的力量,墨菲来探查情报,本以为会合作顺利,最后差点被这个鬼地方搞死,墨菲反水摆了我一道,走了。后来我成了乐园的守门人,那时墨菲的表情很精彩,真希望你也看到了。”
“不过,我已经很久没听过有人进入迷雾之都的消息了。难道那里也有什么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