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不念连忙朝他颔首,浅浅行礼:“白师兄。”
白千雪顿了顿,垂眸看向他,又道:“你回来了。”
南宫不念点点头:“白师兄,我正要去寻你,没想到就在这里遇到你了,真是太巧了。”
白千雪道:“师弟可是有事?”
南宫不念微抬了一下手中的药罐,还不忘通关大计划:“师姐她担心你的箭伤没好,这不,亲自叮嘱我为师兄上药呢!”
白千雪微微点头,若有所思道:“好,你随我来。”
说完,转身向前而去,他一转身,南宫不念便注意到,白千雪背后,正背着那把收魂伞,外面仍包着他先前为防魔教弟子发现所包的那层青布。
南宫不念跟在他身后,穿过这片田地,便可见屋宇楼阁耸立,条条回廊交错,只是都有些陈旧,想来是莽苍山派没落之后,也没有这笔修缮建筑的钱款了。
在回廊上行了片刻,来到一扇拱门前,白千雪停下脚步,推门而入。
南宫不念抬眸看向拱门前的匾额,只见上面写着“盥园”二字,也没有多想,便随着白千雪进入。走了一段路之后,在他面前出现了一个云雾缭绕的水池,池水边是块块光滑的白玉石,周围所种树木俱是苍松翠柏,绿荫笼罩池上。
旁侧摆放着一扇淡雅屏风,白千雪走入那屏风,月光从翠柏的间隙洒入,映出屏风上的剪影,正在缓缓解着衣带,脱去身上所着衣衫。南宫不念霎时睁大了眼睛,心跳快了许多,双颊微烫,立即转过身,不去瞧那剪影,终于明白过来这“盥园”是个什么所在了。
身后传来水声,南宫不念被惊乱了思绪,白千雪冷冽的声音随着水声传入耳际:“不是要上药吗?”
南宫不念怔愣着转过身,暗自长吁了一口气,心中着实有个疑问,却没有说出口:是要上药,可是上药和泡澡有什么关联吗?
不用多说,这大概又是此游戏的恶俗倾向!他慢悠悠地挪着步子,走到那云烟迷蒙的池水边,便看到白千雪背对着他,倚在白玉石堆砌的池边,露出半个后背来,乌发垂向水中,湿漉漉地散在肩侧,黑白分明。
南宫不念喉头微动,手心不觉已经潮湿,药罐险些滑出手去,他连忙蹲下身子,将药罐放在池边的石头上,旋开盖子,取了一坨药膏在手心匀开。
他微微吸了一口气,将白千雪左肩的发丝撩开,目光随即一凝。那露出的半边肩头让他触目惊心,伤口虽是愈合了,但那箭镞原本就淬过毒,虽说当时他为白千雪将毒解了,但那伤口也要比寻常伤口更为严重,此时仍是红肿一片,丝毫没有消退。
看到这伤口的状况,南宫不念不免动容,当初若非是为了自己,白千雪也不用去遭这个罪了。如此想着,他将药膏涂在那红肿的伤口上,用指腹轻轻按着,药膏的作用大概是冰凉消肿的,丝丝凉意传来,而白千雪的皮肤却微觉灼热,这般冷热掺杂在一起,惹得南宫不念有些心慌意乱。
南宫不念低声问道:“疼吗?”
闻言,白千雪默然地微微摇头。
伤口早已愈合,想必与昔日相比,是不会疼的了,但是那冷箭穿透了整个肩膀,不知那时他该有多痛。
思及此处,南宫不念便觉欠了他一个很大的人情,殷勤地将这左肩后的伤口涂了几遍药后,手指又绕到白千雪身前,将那箭镞穿透后留下的另一侧伤口也涂上药。
另一侧伤口靠近前胸,涂抹了一圈后,白千雪忽地握住他的指尖,道:“多谢,不必了。”
南宫不念低声应了一声,便收回手,将药罐盖好,正欲起身退出,视线无意中便瞥到了放在屏风边上的收魂伞。那屏风就立在水池边,距离他很近,收魂伞更是几乎一伸手就能够到。
瞥了一眼白千雪,见他一直背对自己,想必也不会发觉他的动作,南宫不念便想索性偷偷将收魂伞取回好了,免得心中一直惴惴不安。
如此想着,他便悄悄朝屏风边挪了两步,伸出手即将触碰到那收魂伞时,又停住了。
偷走收魂伞,白千雪很快就会发现是他所为,即使他现在顶着这张莽苍山派十三师弟的脸,但真正的十三师弟只需一月就会苏醒,到时将遇见魔教教主的事说出去,那在白千雪眼中,他岂不是成了言而无信、鸡鸣狗盗之人了?
可是,如此天赐良机,不去把握,若是白千雪真打算联合正派对他做什么,可就悔之晚矣……
南宫不念内心纠结一番,最终决定保命最重要,面子什么的,可以扔掉不要!他手指轻轻一触,将那收魂伞握在手中,藏在身后:“白师兄,若是无事的话,我先离开了。”
白千雪没有回答,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南宫不念正准备溜之大吉,却不知怎地,刚迈出两步,蓦地感觉脚下一滑,整个身子居然朝那屏风栽倒过去,人和屏风将要一起栽进水中。
“噗通”一声,水花四溅。
第74章 陪你一晚
冷不防跌入水中,南宫不念呛了一口水,猛地从水池内挣扎而出,露出头来,咳了几声,视线却倏然间对上了白千雪那双冷峻的眸子,顿时心惊。
白千雪正注视着他手中紧握的收魂伞,未发一言。南宫不念飞快地在心内盘算着该找什么借口来解释此事,想来想去,却仿佛怎么也解释不通了,这不就是人赃俱获吗?
他汗颜地低下头,怎么也没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见那屏风也被他扑进水中,此时正浮在他身侧。他手足无措,只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或是做点什么,来缓解这种尴尬的局面,便顺手捞起那屏风,送到池边。
刚想离开水池,他视线瞥到水池边的白玉石上,却是微觉诧异。适才不知为何,他脚下不听使唤,居然会跌倒,他以为可能是因为这池边的白玉石上有水,所以才会滑倒,但此时所见,却只是一块毫无水渍的石头。
他悚然一惊,若不是滑倒,难道是白千雪发现他要偷走收魂伞,用了什么术法,才致使他跌进水中,那么……他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老狐狸拍着胸脯保证他的易容幻术没有任何问题,连萧云霓都看不出破绽,白千雪是如何发现的?
他垂眸思索着,不觉间听到白千雪冷笑一声:“十三师弟?”
南宫不念一愣,缓缓转过身,隔着氤氲的水雾,他看到白千雪的眸中冷意更甚,他还抱着一线希望,想要抵死不认,弱弱地道:“白师兄。”
白千雪却打破了他的幻想:“想不到为了收魂伞,南宫教主也会唤我‘师兄’。”
见抵赖无用,南宫不念也不再伪装,道:“这……我……你……”他本想解释几句,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白千雪蹙着眉道:“南宫教主,你既然不相信我,又何必答应将收魂伞借给我。此时又这般……”
许是南宫不念的行为太过难以启齿,白千雪止住了话,心中愤懑,忽地打出一股灵流,擦过南宫不念的发丝,将旁边一棵翠柏击得枝叶纷纷折断掉落。
南宫不念躲也没躲,但又不知该说什么。二人正沉默相对时,忽然听到外面响起了一声问话,还有匆匆的脚步声:“有人在吗?可是有事?”
两人面色都霎时一变,南宫不念迅速矮下身子,潜进了水中。这水池虽是云烟笼罩,池水却清澈无比,他担心会被人发现,连忙转身,想往池边的一个角落里躲去,白千雪却一把拽住他的肩膀,将他拽到了自己身后。
南宫不念躲在他身后,透过清澈的池水,视线正对上他的腰际,瞬间便涨红了脸,连忙闭上眼睛。这池水是一眼天然温泉,不冷不热,然而他现在浑身却是止不住地燥热难耐。
来人是莽苍山派的一个弟子,正巧经过盥园外,听到白千雪那一掌之音,以为是有什么邪魔偷袭,赶来查看情况。他走到远处,依稀能见到池水中有人,便不敢再唐突,停了下来。
白千雪道:“无事,不必担心。”
那弟子听出是他的声音,连声道冒犯,赶忙退了出去。待他走后,过了片刻,南宫不念听到外面安安静静,再无声音,才起身浮出水面。在水中闭气的时间不短,他双手撑住岸边的白玉石,微微喘了几口气。
双肩却被人压住,硬生生将他掰转过身,白千雪盯着他的面容,怒气浮现:“十三师弟呢?”
肩膀被抓得生疼,南宫不念却不敢多言,只得如实道:“你放心,他们没事的,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过一段时间,就会回来了。”
白千雪皱眉道:“他们?还有其余人和你一起到莽苍山来了?”
南宫不念才意识到说漏了嘴,叹了口气,将全部事情和盘托出,最后又道:“对不起,可是……可是我……”
白千雪摇了摇头:“你不必对我道歉,我知道,直到现在,你还是不能完全相信我。”
南宫不念默默垂下头,有些后悔,只觉就不该来折腾这一趟,他在白千雪心中的形象必定大打折扣了。却忽听白千雪道:“既然如此,你明日就随我同行吧,看看我究竟是否存心要害你。”
南宫不念抬眸看向他,感到出乎意料。白千雪居然会帮他保守这个秘密,看来着实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他不禁怔了怔,继而对他露出了一抹笑意:“那……你先松开我好不好?”
白千雪一愣,双手忙松开他的肩。南宫不念紧接着就蹿出了水面,如同一只落汤鸡般,想赶紧离开这个所在。却听到身后水声微动,白千雪披了一件外袍,便追上他,伸手拉住他道:“你这样子回去,别人问你你怎么说?”
南宫不念道:“就……就说去河边练功,不小心失足落水……”
白千雪叹了口气:“先跟我走吧。”
他浑身湿漉漉地跟在白千雪身后,不时去看旁边有没有人注意到他们,好在天色已晚,莽苍山派没落后,总共也没剩多少弟子,这一路走来,并未遇上旁人。
到房间后,白千雪关好门,给他取了一套素色衣衫,他到一旁换去湿透的衣服,方觉得终于自在了些。愧疚之意也飘散了,在白千雪面前走了两圈,评价道:“白师兄,你这件衣服,我穿起来不太合身。”
白千雪比他高半头,衣服自然也不甚合适,他穿上去松松垮垮,袖子长了半截,连衣摆也拖在地上。他将袖子甩来甩去,随口道:“这样子,好像庄小怜穿的水袖戏服了。”
白千雪目光一滞,垂眸看向他:“你说什么?”
南宫不念一愣,才发觉他无意中将庄小怜这个名字说出了口。他体验完【记忆水晶】没几日,对于那段回忆很是熟悉,却忘了在现实之中,这早已是陈年往事,他此时忽然提起,免不得白千雪会诧异。
南宫不念摇了摇头,想岔开话题:“没什么,多谢你了。”
白千雪却盯着他道:“那件事,你还记得?”
南宫不念眨了眨眼:“我又没有失忆,当然记得。”
白千雪呼吸微滞,缓缓道:“你当年让我不要对任何人提起……那幻象中所见,直到你入魔之后,我也从未对旁人讲过。我以为……你早就忘了。”
花了好几百的好感度买各种道具,为了逃出来还清空了全部好感度余额,岂是说忘就能忘的?
南宫不念正在腹诽,却见白千雪朝他走近了几步,忽地伸出手,朝他脸颊而去,手指在耳根和下颌上划过,轻轻摸索而过。他浑身仿佛触电一般,登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片刻后才反应过来,连忙退后躲开了白千雪。
他感觉自己脸上烧得火热,难为情地捂住了脸,仿佛是被登徒子调戏的良家少妇,支支吾吾地道:“你……你这是……在做什么?”
白千雪却声色如常地道:“你没有易容?”
南宫不念放下手,眨了眨眼,看向他。白千雪道:“若是易容,在水下容貌就会露出破绽,可你却面容如常,脸上也没有戴假面具的痕迹,你这是……幻术吗?”
南宫不念方明白过来,他适才又想多了,白千雪摸他的脸别无他意,只是想要确认他有没有易容。他点点头,道:“是千面妖狐的幻术,我也觉得很神奇,完全看不出痕迹。”
他眼珠转了转,又道:“说到这儿,我实在好奇,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白千雪顿了顿,道:“以后你自会明白。”
南宫不念抿了抿唇:“好吧。”
他转身打开门,又想起自己不认识路,也不知十三师弟的房间是哪一间,便又关上了门,转过身笑着问道:“白师兄,我今晚就在这里陪你如何?”
白千雪抬眼看着他,目色冷然:“你还是不放心收魂伞?也罢,你拿走便是。”
说着便要将收魂伞递给他,南宫不念连忙摆手:“不是的,你看啊,都这么晚了,明日还要启程,我累得不想回房,白师兄,你就收留我一晚可好?”
白千雪眼眸一凝,垂眸不再看他,转过身去抱了一床被子,塞给他道:“那边……那边有个短榻,你若是愿意,就委屈一晚吧。”
第75章 加木集镇
翌日一早,南宫不念尚在睡梦之中,就被一阵叩门声惊醒了,他从那短榻上直起身来,盘着双腿正要穿上靴子,却见早有一抹白色身影先他而去,打开了门。
门外,传来一句询问:“白师兄,师姐说一会儿就准备启程了。你有见到过十三师弟吗?他不在房间里,我和十一师弟在外面找了许久,也没见他。”
话音还未落,南宫不念打着呵欠,伸着懒腰,晃晃悠悠地朝门口走去,站在白千雪身后,向外一瞧,正是伪装成莽苍山派两弟子的千面妖狐和鬼面郎君。
对面两人一见他就愣住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脸上的神色变幻莫测,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什么。南宫不念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笑眯眯地道:“九师兄,十一师兄,你们早啊!”
鬼面郎君干咳一声:“早……”
南宫不念又对白千雪道:“白师兄,你也早啊。”
白千雪垂眸斜睨他一眼,微微颔首,算是回应。南宫不念却蓦然发现,他的眼睑下方挂着两个乌青的黑眼圈,一看便知是昨夜没有休息好,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自己的存在而打扰到他了。
待要再问几句,白千雪却是冷眼打量了他们三人一眼,一言未发,自顾自离开了。他身后还背着收魂伞,看来早就准备好启程了。
剩下三人面面相觑,鬼面郎君忍不住道:“教主,我怎么感觉这小子看穿我们的身份了呢?若是平日对正派师兄弟,他岂是这副做派?”
南宫不念甚觉汗颜,支吾道:“我……我去梳洗一番……”
鬼面郎君皱着眉,已然有了猜测,震惊地道:“教……教主!你不会都告诉他了吧?!连我和老狐狸的身份也都告诉他了?!”
南宫不念举起袖子挡住了脸,鬼面郎君登时感觉心底一片凉凉,道:“教主啊教主!你怎么如此糊涂?!属下先前对你说的话,你全然没有放在心上吗?”
南宫不念无言以对,昨日在盥园发生之事着实难以启齿,特别有损他作为教主的高大威严形象,怎样也说不出口,只好不去解释了。
鬼面郎君说完这句话,视线落在他的袖子上,登时睁大了眼睛,又道:“教主,你……你穿的这身衣服,不是白千雪的吗?!”
南宫不念将头低得更低,弱弱道:“阿郎,拜托你不要再说了……”
鬼面郎君这次却没遵从他的命令,惊叹道:“教主,你不会是一晚上都在这儿……都和白千雪在一起吧?你还穿他的衣服,那你的衣服呢?你们究竟都做了什么啊?!都这个时候了,天啊,你真是无药可救……”
南宫不念不忍卒听,转头关上了门,将鬼面郎君的声音隔绝在外,叹了口气,感觉他苦心经营的老板形象彻底土崩瓦解了。
草草地梳洗一番,两下属都觉得他这身衣服很是不妥,既不合身,又很……暧昧,便领他到十三师弟的房间,翻找了一件莽苍山派弟子的统一着装换上。
三人姗姗来迟,萧云霓和白千雪早已等待多时。山门前停着两辆平板车,拉车的由驴子换成了马,车上满载着蔬菜果品,旁边还另有两匹身姿矫健的骏马。
见他们终于来了,萧云霓轻快利落地翻上马背,道:“还说不是偷懒,又耽搁了这么久?快去赶马车。”又指指另一匹马,对白千雪道,“白师兄,你骑这匹马吧。”
南宫不念随意坐上一辆马车,低声道:“昨晚她让你们准备的就是这些东西吗?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啊,难道又是去卖菜?”
鬼面郎君低声“嗯”了一声,坐在他身旁,执起马鞭,准备担当车夫,千面妖狐也去赶那另一辆马车。
白千雪朝他们几个扫视一眼,摇了摇头,对萧云霓道:“不必了,我乘马车便好。”
萧云霓一边眉毛微扬,有些意外:“白师兄不骑马吗?云霓记得往日行远路,你都是骑马出行,几乎未曾乘过车。”
白千雪微微顿住,随即道:“那个……我伤势还未完全复原,骑马……恐有不便。”
萧云霓诧异地看着他:“是吗?那白师兄请自便吧。”忽又想起一事,问道,“十三师弟,昨日没帮白师兄上药吗?”
提起上药之事,南宫不念面色赧然,答道:“是,昨日……上过药的。”
萧云霓察觉出他神色不对,微微皱了皱眉,却也没再多盘问,南宫不念暗暗松了口气,抬眼便看到白千雪走向他所乘的这辆马车,定定地站在了鬼面郎君身旁。
鬼面郎君盯着白千雪瞧了半晌,似乎很不高兴,也没打算让个位置给他。南宫不念轻轻咳了一声,悄悄对鬼面郎君使眼色,眼睛一边看他,一边朝千面妖狐瞥去,示意他去坐后面那辆马车,和千面妖狐同乘。
鬼面郎君极为不甘心地站起身,将马鞭一甩,不知是不是故意的,鞭尾扫到白千雪的手背,临走时还不忘对他翻了个白眼。
白千雪如同没有见到般,拾起车上的马鞭,轻轻挥动,一行人缓缓向山下而行。
一路无言,南宫不念看着白千雪握着鞭子的右手,微微蹙眉。
因着最近发生的这些事,鬼面郎君对白千雪有些误会,态度也颇为不善,那无意扫在白千雪手背上的鞭尾,看似轻飘飘,实际上却是着力不小,此时,白千雪的手背上已经渐渐呈现出一道红痕。
他略想了想,从袖中取出昨日萧云霓给的小药罐来,那时他见白千雪伤势严重,便有心将这药罐收起,一直随身带着,没想到此时会派上用场。
山路颠簸,他小心翼翼地打开药罐,取了些药膏在手上,便用另一只手夺过白千雪手里的马鞭,白千雪瞥了他一眼:“怎么了?”
“你的手……”南宫不念低声道,将沾着药膏的手指放到他面前,“好像肿了,上些药吧。”
白千雪凝眸看向他,迟滞了片刻,最后将右手朝他缓缓伸出。南宫不念拉住他的衣袖,修长的手指在他手背的红痕上轻轻划过,他再不敢唐突,犹如蜻蜓点水般,只将药敷上便罢。
待到要放开那只手,却忽然瞥到白千雪掌心有一条有些狰狞的疤痕,心中又是一惊。他不禁浅浅握着他的手腕,将他掌心翻向上方,那条伤疤便全然显露在他眼前。
一条长长的、横贯掌心的伤疤,增生的皮肤未能愈合得不着痕迹,突兀地贯穿手掌,割裂了那几条主要的掌纹,就如同是断掌一般不祥。
这道疤,是在万家庄时,白千雪为了保护他,以掌接刃,留下的伤口。
他盯着那条伤疤正出神,身后忽然响起鬼面郎君撕心裂肺的咳嗽声。白千雪手腕一动,从他手中挣脱,垂眸轻轻吸了一口气,又重新拾起马鞭。
五人日夜兼程,途中无话,三日之后,终于赶到了目的地——一座位于巴蜀之地的小城镇,名唤“加木集”。
萧云霓抬头看向低矮的城门楼上所刻的三字,对众人道:“终于到了,就是这里。”
一路风尘仆仆,即便他们五人都并非普通人,却也已是疲惫不已。南宫不念一边打呵欠,一边有气无力地问道:“师姐,你一路上神神秘秘的,就是要带我们来这么个穷乡僻壤的蛮荒之地?现在可以说出实情了吧?我们来这儿究竟所为何事?”
由中原出发,一路向南而行,气候愈加炎热,树木也不似在中原所见,秋日里只有红枫似火,苍柏常青。举目四顾,尽是绿荫葱茏。但所过之处确如南宫不念所言,越来越偏僻,人们的衣着也与中原不同,可能也是因为气候原因,着装比中原更为开放,男子多赤着胳膊,女子披着轻柔的薄纱。
加木集便是这样一个偏僻之地,不仅城墙低矮,连城中道路也不太宽阔,骑马多有不便,马跑起来也会惊扰到镇上的人,萧云霓便翻身下马,牵马步入城门,一边说道:“很快你们就知道了。”
同样是小镇,加木集和观宝镇相比,简直是天上地下的差别。街上房屋稀稀落落,大多都低矮陈旧,一点都不似观宝镇上的建筑那般富丽堂皇,行人也是寥寥。南宫不念实在想不通,他们到这么一个所在要做什么。
走过一段路后,眼前却忽然出现了一座引人注目的宅院,与这条街上其余的房屋相比,显得很是器宇轩昂,想必主人也是这加木集镇上的富贵之人了。
萧云霓在这儿停了下来,上前去扣了几下朱红色大门的铁门环,不消片刻,门便从里面被打开了,一个身材挺拔、古铜色肤色的少年站在门内,眼珠转了一圈,挨个打量着他们,见到他们与此地格格不入的衣着打扮,明白过来,开口问道:“你们是从中原来的?”
萧云霓点点头,尚未开口讲话,那少年便道:“那你就是莽苍山派的萧姑娘吧?”
萧云霓微微一笑:“正是,烦劳少侠向梁掌柜通传一声。”
那少年将大门完全敞开,摇摇头,笑道:“叫我二九就好,不必通传了,我家掌柜早就等候多时了。”
萧云霓指了指千面妖狐赶的那辆马车,道:“九师弟,把车赶进去,将车上的东西卸下来。”
千面妖狐立即应了,那叫二九的少年却挠了挠头:“萧姑娘,我家掌柜没有告诉你吗?现在我们不需要这些货物了,生意很难再做下去……”
萧云霓却摇了摇头,道:“这算是在下的见面礼,不过,在我见过梁掌柜后,也许你们的生意就能恢复如旧了。”
第76章 通天赌坊
二九迟疑地点点头,吩咐府中一名仆从带千面妖狐去卸货,接着便请其余几人去会客厅见梁掌柜。
梁掌柜年近四旬,生着一张白胖圆脸,身躯微微发福,一见几人便起身热情地招呼道:“萧姑娘,从中原到鄙地,这一路来山高水远,日夜兼程,真是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