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对不见寒来说,是绝佳的优势。
逃跑者慌不择路,一路踉跄,撞翻的活动器材成为了替不见寒指路的司南。不见寒如同游刃有余的狩猎者,穿行在迷宫一般的活动室之间,看似无意地将猎物向地下室深处驱赶。
地下室所有活动室的钥匙,都在不见寒手里,而他刚才只开启了可能不到半数的活动室的门。
只要对方越逃越深,迟早会被堵进单向通行的死路里,成为他的瓮中之鳖。
终于,猎物落网了。
新闻社之后是文学社,文学社之后是古琴社。对方从古琴社跑经茶艺社、香道社,最后逃回最深处的心理社,却没有想到古琴社有一扇门开启之后会通向刺绣社,而刺绣社是直通心理社的近道!
恰好就在心理社被抄近路的不见寒堵了个正着。
不见寒电筒光从活动室里一晃而过,沙发后,一道轮廓瑟瑟发抖的影子被投射在墙壁上。他大跨步走过去,将对方领子抓住,一把提起。
惨白的灯光照出高中生单薄的身形,以及脸上惊恐的表情。面前这张熟悉的脸,令不见寒露出了吃惊的神色。
“张天凌?”不见寒惊讶地问道,“你刚才不是说要出校吗,还跟我干什么?”
没想到他这句话说完,对方双眼睁大,表情明显变得更加惶恐了。
张天凌用力甩手,挣脱了不见寒的桎梏,飞快地闪躲到桌子后。他的表情很不对劲,看着不见寒的样子,既害怕又警惕,完全是看向一个陌生人的表现。
“你见过我?!”他声音嘶哑地问,抄起了桌子上养绿萝的玻璃鱼缸挡在自己身前,当做防身的武器,“你是谁,在这里想干什么!”
不见寒更惊诧了。
“你在说什么鬼话?”他缓缓放下了自己握着裁纸刀和钥匙的手,将钥匙串挂在裤腰上,手背在身后,时刻准备掏出平底锅,“我们不是刚刚才分开吗?我才要问你想干什么呢,明明是你说的不想和我一道,现在反悔了?还是说想偷偷跟在我后面,伺机偷袭我?”
“你才是,在胡说什么?我根本就不认识你!”张天凌大声喊。
看见不见寒朝自己走来一步,他吓得连忙后退,脸色紧绷得发白,厉声警告:“别过来!就在那里说话,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在这里?你怎么会认识我的,你说你遇见过我,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我不是早就跟你说过吗,我是有东西掉在这里,所以回来找的。”不见寒隐隐意识到情况不对劲,面前这个张天凌更苍白、脸色更憔悴,似乎与刚才和他分道扬镳的那个并不是同一个,“不是你自我介绍说,你是四中这一届的新生,灵异社社长张天凌吗……等等,我刚才见到的张天凌不是你?你又是什么东西?”
张天凌脸上刷地失去了血色,变得比墙纸还要惨白。
“遭了,它就在附近……”他口中喃喃低语,“它马上就要发现我了!我得赶紧逃……”
他说完,抱着鱼缸就往外冲,试图强行撞开不见寒逃跑。
不见寒一脚踹在张天凌的小腿上,把他踹倒在地。玻璃鱼缸里水洒了一地,湿透了高中生的校服,他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惊慌又愤怒地瞪视着不见寒:“你和它是一伙儿的?休想抓我回去!”
“你最好把话说清楚。”不见寒一脚踩在他手臂上,露出了威胁的表情,“你是谁,在这里干什么?”
张天凌露出了隐忍屈辱的表情:“我才是张天凌!”
“你是张天凌,那我刚才遇到的是谁?”
“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手好痛,你别踩了!”张天凌痛叫着,努力抽回自己的手臂,“它长得和我一模一样,但那只是一个冒牌货,我才是真正的张天凌!”
“你说你才是真的,”不见寒俯身问,“那么,你有什么证据?”
“我、我,”张天凌张开嘴,却说不出什么话来,他愣了半天,露出了颓丧的表情,“我没有证据……”
“但是它真的不是我啊!我不知道它到底是什么东西,只是忽然有一天,我就发现我在镜子里的倒影,和我动作不一样,它在朝我笑!我很害怕,上网查了很多类似的事情,听有人说镜像动作不一样,是因为它在异世界,没有那么快能跟上我的动作。说让我动作慢点等等它,或者主动做和它一样的动作,等我和它动作完全一致的时候,它就会恢复正常了。”
“于是我就和它做一样的动作,结果等到我真的和它动作一样的时候,我突然发现,我身边的景物全部都反过来了!”
“镜子里面的那个东西和我身份替换了,我只能眼睁睁看着它顶着我的身份跑了。我被困在镜子的世界里,日复一日,看着它享有本来应该属于我的一切……我直到现在才终于逃出来!求求你放过我吧,要是再被他抓住,我会被关回镜子里的!”
不见寒听着听着,眯起了眼睛。
就目前为止,灵异社的每一个人,都与七大不可思议中的其中一种怪谈对应,只剩下第六不可思议没有线索。而这个“张天凌”的出现,无疑补全了拼图缺失的最后一角。
假如这个张天凌没有说谎的话,第六不可思议,也终于要浮现在不见寒面前了。
“我现在放开你,你不要乱跑。”不见寒对他说,“我和那个东西也不是一伙儿的,正在互相猜忌当中。假如你说的都是真的,那么那家伙就绝对不可能像他刚才对我所说的那样,翻校门出去报警了。我猜他现在还留在学校里,甚至很有可能就守在体育馆门口,等着你逃出门,然后就立刻把你抓回去。”
“我来这里,只是为了找自己遗失的东西,你们谁真谁假和我无关。谁能帮到我,我就和谁一边。只要你配合我接下来的行动,我就帮助你逃出去,甚至对付他,怎么样?同意我的提议,你就点点头。”
张天凌哪还有什么路可以选,连忙用力点头。
不见寒松开脚,将他从地上拉起来。
“那么现在,我们暂时就是盟友了。”不见寒和他握了握手,笑容和蔼可亲,“刚才手段激烈了一点,没踹疼你吧?真是不好意思。”
张天凌:“……”
他没开口,但眼神中无疑道出了一句,你看我像是敢说话的样子吗。
“我在这里,主要是想找美术社的活动室。”不见寒开门见山,说出了自己的目的,“你知道美术活动室在什么地方吗?或者对这个地方有任何了解都可以。”
张天凌迟疑了一下,看着不见寒的眼神,有些怪异。
不见寒:“怎么了?”
“美术活动室,你应该找不到了。”张天凌慢吞吞地说,“你不知道吗?我们学校的美术社很早就解散了,教学楼七楼美术课室建好之后,位置在地下室最深那里的美术活动室,也被封起来了,听说门都被用水泥浇死了。所以……”
四中现在已经,没有美术活动室了。
不见寒读出了他欲言又止的表情中的未尽之言。
这就难办了。
门被水泥浇死了,就算有钥匙,又怎么能打开?
但是老寒的日记里说,只有他一个人能进入美术活动室。他是怎么做到的?有暗门,还是通过其他的什么方式?
总不会是钻狗洞吧。
不见寒头疼地按了按额角,说:“那就先调查一下这附近的活动室吧。说不准能找到些什么其他线索。”
向张天凌交代了地下活动室里钟表指路的秘密,两人在迷宫中搜寻起来。
心理社有一个很大的柜子,透过玻璃橱窗可以看见,里面放着各种各样的文件。不见寒打碎了玻璃橱窗,把里面的文件都取出来,发现是一些来心理社做咨询的学生资料。
心理社不仅有对心理方面专业内容感兴趣的学生,也有专业的心理咨询师做指导老师,因此活动室也兼任了心理咨询室的职责。一些对学习生活有困惑的学生,会到这里来和心理咨询师交流咨询,调整自己的状态。
不见寒在学生资料中找到了一个眼熟的名字。
常致远,成绩优秀,交际广泛,在班级中担任班长职务,是老师眼中的完美学生。但是他曾经多次在课后前往心理社做心理健康咨询,原因是他对自己成绩和为人近乎苛刻的要求,给自己造成了严重的心理负担。
他有很严重的焦虑症状,强迫症状,患重度躁郁症。他经常会在凌晨的时候惊醒,强迫式地检查自己的日志,确认自己每天的学习任务已经完成。也经常会在压力过大的时候感到手脚发麻,心悸惶恐,呼吸困难,而且每天起床时都会有剧烈的头疼。
随着学习压力的增加,他这些症状越来越严重。在时间靠后的几次咨询记录中,甚至出现了对幻视、幻听症状的描述。
在他的讲述中,他说有时会看见,自己镜面中的倒影在对自己说话。
“他在质问我,为什么要放过自己,为什么不能做得更好?明明只要我努力,无论什么样的事情都可以做到。如果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那一定是我自己不够努力的缘故。”
“他说肯定是因为我懒惰,自私,不愿意更加勤奋地学习、关爱他人,因此才会感到这么痛苦。无论是成绩的下滑,还是被同学在背后议论,都是我活该的。是我不够优秀,还不肯付出,像我这样的人,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
“可是我明明很用功了啊!我挤出了所有用来玩乐的时间写作业,一天只睡五个小时,周末全都去上补习班。我努力完成老师布置的所有任务,对每一个同学的问题都耐心解答,顺手帮自己能帮的忙。但是为什么,我永远拿不到年级第一?为什么总还是有人对我有意见?为什么我不能成为那个,让所有人喜欢,让所有人向往的、抱有期待的人?”
“我已经竭尽全力了!”
“我必须不断地提醒自己:人不可能做到十全十美。只有这样,我才能暂且搁置嫉妒,将自己的灵魂从被摧毁中拯救。”
“他说我这是苟且偷生。仇恨比自己好的人,贪婪自己得不到的东西,因为不值一提的进步和别人礼貌性的表扬而沾沾自喜,这样活着是很丑陋的。”
“真正有价值的人生,为了自己想要得到的一切,就必须要追求更好,更强,绝对的完美和超越。我必须不停地奔跑,向前,向上,直到流干鲜血,直到力竭而亡,即使是死也不能停下。还要继续向前。”
“可是我好累啊。”
“——这一切,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呢?”
手中拿着记录常致远心理咨询过程的资料,不见寒沉默了好一阵子。
世界上有一类人,他们极度自信,同时又极度自卑。自信源自于他们超越身边同龄人的卓越能力,自卑则源自于他们对更强、更远、更优秀的永无止境的追求。
更高的追求,使他们为自己制定了更远的目标和更严苛的标准;更远的目标和更严苛的标准,又使他们自身更加努力,从而变得倍加优秀。反过来,这样的优秀又成为了他们骄傲的资本,也成为了他们继续奋斗的动力和压力。
这样的循环是没有尽头的,他们只会像奔跑在滚轮里面的仓鼠一样,越跑越快,越跑越疯狂。
最可怕的是,这种向上的渴求和压力,往往源自于他们的内心。在彻底崩溃之前,他们根本无法主动停止脚步。
因此,常致远选择了以死终结。
很难说他这是一种魔怔,还是一种另类的脆弱。不见寒设身处地地思考了一下,得出结论,假如遭遇这种情况的人是自己,死大概不会求死,但是经常会想死是真的。
常致远的咨询记录,在这句“好累”之后就没有了。结合“四楼的敲窗声”的背景故事,不见寒猜测,大概是在这次咨询之后,常致远就遭遇了考场失利,最终跳楼自尽,化为了校园中的一大怪谈。
虽然咨询记录到此结束,但资料在这一页后面还有,是做心理咨询的老师手写的一些记录。内容比较随意,比起专业的记载,更像是自己闲暇时写来思索的随笔。
前面对常致远的病症表象做了一些简单的分析,后面忽然笔锋一转,提到常致远所说的“镜子里的自己对自己说话”的事情,曾经也有其他前来咨询的学生说过。在心理咨询方面,都当做是幻视处理,但当事后去查找相关资料的时候,还真的发现了一些和这方面相关的异闻。
四中校园论坛中称这种现象为第六大不可思议——“异动的镜像”。据传,当一个人独自在房间里盯着镜子看了太久,镜像中的自己就会忽然活过来,对自己说话,或者做一些不一样的动作。假如应对不当,这个人很有可能就会被镜像顶替掉身份,关进镜子世界里。
这么一说,张天凌对应第六不可思议,基本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现在问题来了。
到底是不见寒之前遇到的张天凌是镜鬼,现在这个张天凌是本体呢;还是之前遇到的是本体,现在遇到的是镜鬼?
不见寒不动声色地用余光窥视张天凌,对方在柜子桌椅之间忙忙碌碌,尽心尽力地帮他寻找线索,也看不出什么端倪。
“如果找完这些活动室都没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那就只能继续解锁其他的活动室了。”不见寒放下了手里的咨询记录,回头对张天凌说,“对了,你还记得你之前跟我说的七大不可思议吗?”
“什么七大不可思议?”张天凌抬头皱眉。
不见寒反问:“不是你说的吗?你不是说你带灵异社社员来学校里,准备午夜探灵。”
“灵异社社员,探灵?什么乱七八糟的……”张天凌一脸迷惑,继而恍然,“操,是那玩意跟你说的吧?我从来没听说过什么七大不可思议,也不知道什么灵异社,更别说灵异社社长了。我根本不参加任何社团活动。”
为自己辩白了几句,他才忽然反应过来,不见寒这两句话的用意:“你在试探我?”
不见寒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刚才没反应过来换了人。说溜嘴了。”
张天凌瘪了瘪嘴,斜眼看着他。
已经确认心理社再也找不到有效的线索,不见寒掏出钥匙去开其他的门。
套娃地下室听起来复杂,其实房间的数量到底是有限的,门总会被开完。很快,不见寒和张天凌打通了地下室所有的活动室,将门都敞开,在里面穿梭自如。
但是就像张天凌所说的那样,四中的地下室,真的没有美术活动室。
可能是在用水泥将门封死之后,施工队又在门前砌了砖,漆了墙,使它看起来和普通的墙壁别无二般,不见寒完全找不到美术活动室曾经存在的痕迹,就好像四中从来就没有这样一间活动室似的。
但这种干干净净的消失,本身就是一种极不合理。
按道理来说,即使美术社没有人了,活动室也只会被社联回收,然后转移给下一个注册成功的新社团使用。为什么要把美术社的活动室封填起来?
莫非在美术社里面,曾经发生过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吗?
灵光一闪,不见寒感觉自己摸到了什么真相的边缘,但是这种机缘一触即逝,快得抓不住尾巴。
但是有一点是确定的。在地下室里继续搜查下去,也再找不到什么线索了。想要更多的提示,他们得回到地面上去。
走出重重叠叠房间套娃而成的迷宫,回到地下室入口处的大厅中央,不见寒回头看了一眼,转头对张天凌说:“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张天凌下意识地回问了一句:“什么?”
说完他自己先瑟缩了一下,又说:“该不会是,镜鬼就在地下室门口守株待兔我们的预感吧?”
不见寒摇了摇头。
他指着地下室四通八达的门扉,说:“你有没有觉得,这个地形如此复杂,好像打通了奇经八脉,一看就很适合追逐战的样子。”
张天凌一个寒颤:“卧槽,求你别说了。我背后凉起来了。”
不见寒又转身,手电筒的灯光照向通向体育馆的上行楼梯。忽然之间,他的动作微不可见地僵了一下。
场景发生了变化,不一样了。
他之前洒在入口楼梯上的粉笔灰,全部都消失得一干二净,连张天凌跟踪他进入地下室时留下的脚印,也无影无踪。
是哪只鬼有洁癖,进个地下室还把地扫这么干净?
还是说……
这整道楼梯,都换了一个呢?
惨白的电筒光缓缓向上移动,一阶一阶地跳跃。
一,二,三……
五,六,七……
九,十,十一,十二……
最后一级台阶,最高,最远,远远超越于其他的台阶,高高砌垒在楼道的尽头。整级台阶被漆成血一样的鲜红色,表面起伏凹凸不平,远远看着,隐约像是个人侧卧的轮廓。
不见寒对张天凌说:“你看,这道台阶。”
张天凌点头说:“我看见了。”
不见寒说:“它有十三级。”
张天凌再次点头:“我知道,我会数数。”
不见寒指着最后一级台阶,说:“那一级台阶,被漆成了红色。”
“这题我会答,”张天凌机智地举起了手,像上课被老师点名回答问题的学生一样,“因为最后一级台阶比其他的台阶都要高,所以被漆成了红色,提醒上下楼梯的同学注意脚下,不要走神踩空了。”
“哇,这都能想到,那你很聪明。”不见寒意思意思给他鼓了下掌,没什么诚意地当做表扬,继而又问,“那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这一级台阶会那么高呢?”
“啊这……”
阶梯凹凸起伏的表面,动了起来。
它在拔高,还在继续拔高。它越来越高,越来越高,高过了人膝盖的高度,然后高过了腰际,胸口,甚至是肩膀……
它边缘的轮廓在拔高中不断地蠕动,变形。宛如一个血红色的人影,努力挣脱了禁锢,从地面上拔身而起。
最终,这级楼梯变成了一道高近一米八的血红身影,站直在不见寒和张天凌的面前。
“我找了你们好久啊。”
闷沉而饱含恶意的声音从它那边传来,让不见寒和张天凌都起了一身冷战。
“为什么要推我出去?”
那声音虽然阴间,但无疑还是可以认出,是沈茜的声音。她闷闷地问着,身体有些踉跄地摇晃。
不见寒没有回答,举着手电筒,仰头看向她。
她垂着脑袋,静立了一会儿,似乎在等待不见寒回答。等了许久,没有等到,最后缓缓抬起双手捧住了自己的头颅。
咔哒一声,令人牙酸的,颈骨扭转的声音。
血红人影的头颅,硬生生被她自己一拧,干脆利落地扭转了一百八十度,一张表情怨毒渗人的脸出现在不见寒和张天凌的面前。她捧着自己的头,像是还没有适应自己骤然调转的前后方向,步伐踉跄地向楼梯下走来。
这并不是最恐怖的。最恐怖的是,张天凌发现,她走下来时,脚尖竟然是朝前的……
她刚才其实一直用正面对着他们,只是头不知道为什么,被扭断朝向了后方!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你为什么会发现?”沈茜一边问,一边跌跌撞撞地朝不见寒走来,“你早就知道我死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面对这样的场景,不见寒还是一副一切尽在掌控之中的样子,表情没有太大的波澜变化。
“其实,”他举着手电筒,语气平静地说,“早在我们被关在生物实验室里的时候,我就想说了,沈茜,你……”
“哦?”
沈茜咧开了嘴,露出一口可怕的尖牙。
不见寒快速扫视了一眼她的胸口:“还真的是转个头就会让人分不清正反面啊!”
趁着他们俩都在愣神,不见寒转身就朝地下室深处逃去。
早在他、张天凌还有沈茜被困在生物实验室里的时候,他就已经察觉到端倪。当张天凌讲述常致远跳楼的故事时,说到常致远脚脖子被横幅缠住那里,他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他们三人的脚。
这一眼看过去,竟然就发现了一件恐怖的事情。
沈茜的脚尖,是朝向身后的。
这说明什么?
说明沈茜如果不是脚长反了,就是头装反了。
电光石火之间,他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沈茜看起来那么高。
沈茜自己本身就很高是其中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则是,要掩饰她安反的脑袋。
人的脊椎是有弧度的,在自然放松的状态下,身体通常会微微地含胸,上半身前倾。假如沈茜始终保持放松的体态,那么她的身体肯定会向后微仰,这很容易被人察觉姿势怪异。
因此,为了掩饰自己身姿的异常,她必须始终绷直身体,收腹提臀、身体后仰,使身体尽量保持为一条直线。这样一来,她的身形看起来就会格外地笔挺高挑。
多亏了她身材前后线条一致,也多亏四中校服的宽松和夜晚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探灵开始这么久以来,竟然真的没有人察觉她的异样。否则不等李异泡水,她就会是第一个被揭穿身份的灵异。
之前有底气将沈茜推出去直面傅可白,有一部分,也是出于这一方面的考虑。即使沈瑶救不到沈茜,沈茜自己好歹也是个灵异,连个傅可白都绊不住,那多没面子。
不见寒接连穿过两三扇门,脚下忽然一空。如果不是他及时刹住,恐怕就要从楼梯上摔下去了。
他驻住脚步,定睛往前一看,面前赫然出现了一道通向黝黑深处的下行楼梯。一段楼梯总共有十三级,最上面的那一阶奇高奇陡,血红色看着很是渗人。
顶端那一级血红色的台阶还在不断地拔高,逐渐显现出一个人形凹凸的轮廓。再迟疑片刻,沈茜就要从楼梯上爬起来了。不见寒掉头就跑,闯进另一扇门。
地下室只有一层,哪来的下行楼梯?再往下走,又会通向哪里?
恐怕这真的只有鬼知道了。
“你、你跑慢点 !”背后传来张天凌的鬼哭狼嚎,期间夹杂着剧烈的喘息声,“等等我!”
“我从精神上是想等你一起的,”不见寒头也不回地喊,“奈何我的腿有它自己的想法,根本停不下来啊!”
“卧槽,你驴鬼啊!”
“加油!我相信你一定可以活着回来的。”
张天凌一边跑,一边喘气。背后一阵一阵地发凉,总感觉只要稍微跑慢一点,一回头,就能看见沈茜眦目欲裂地和他贴脸。
他就想不通了。同样是遭遇灵异事件,为什么不见寒就那么熟练啊?!
如果人的身体素质数据可以具现成属性版面,他一定是把所有技能全都点在跑路上了!
在恐怖剧本里,谁跑得慢谁先死明显是常识。不见寒做人在生死关头从不讲究谦让,他早逝的初恋(如果那也算得上恋了的话)魔术师边仇是唯一一个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