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砚静静把那块鲜花饼吃完了。
柳七再回来,手上拿了一小罐子茶,岑砚一打眼,便知道是庄冬卿那辆马车上的。
“难得见主子吃京城的鲜花饼,早知道让阿嬷们多做点了。”
柳七见碟子里少了块,笑道。
岑砚平静:“不用,只是尝尝。”
“等以后回西南了吧,让阿嬷们多做点,庄少爷今天也问我是不是老家的更好吃,那自然是不一样。”
见岑砚看着罐子,柳七解释道:“哦,路过马车,庄少爷让我拿的。”
岑砚:“他让你拿?”
“啊对,说是看王爷平日里都在喝,问我要不要给你拿,我想着这马车上确实什么都没有,刚好庄少爷也开了口……就拿了。”
确实岑砚是临时改换的马车。
柳七倒是知晓为何,问岑砚:“赵爷说庄少爷身上的毒还没控制住吗,还是不能和主子共处一室?”
岑砚冷淡:“不清楚。”
柳七:“……”
那就是后续没再问过的意思,一律按不行处理。
想了想,柳七觉得应该是这样,出发的时候怕禁军抽查出幺蛾子,自然坐一起,等队伍稳定前行了,便换了过来。
柳七:“那我今天问问赵爷吧,总是不见,说不定庄少爷会有什么想法。”
岑砚嗤笑一声,“他能有什么想法,我瞧他一天到晚傻乐得很。”
“……”
好歹没有驳斥柳七前面那句,柳七默默烧水泡茶。
发好了茶,放到岑砚手边,岑砚接了过去。
呷了口,岑砚:“把车帘拉开。”
柳七依言。
阳光投入马车内的那刻,岑砚又喝了口茶,虽则没说话,但柳七就是能感觉到,主子还挺愉悦的。
这一走就走了两天。
所有人都在一个队伍,等级便没有在上京时分明,李央发现庄冬卿也来了,还在他马车上坐了会儿,两人说了阵子话。
王府所有人都在,李央观察一番,觉得确实都待庄冬卿不错,终是心里的疑虑尽散,又和庄冬卿道了次歉,问他六福身契要不要拿回去。
庄冬卿想了下,点了头。
东西还是捏在自己手上实在。
身契还在店里,两人商定回了上京之后交还。
一路无聊,不知道是不是李央男主光环太强,庄冬卿走动的时候总能遇到,两天下来,两个人的关系倒是拉近不少。
正式入住行宫了,李央还请庄冬卿去他的殿里用饭,庄冬卿问过柳七,带了两个人就去了。
稍晚一点,巡查行宫的岑砚回来了,柳七禀报了这件事。
“六皇子和庄少爷交好,他那里偏,周围也没什么贵人,我寻思着,便让小少爷过去了,这两天赶路累,松散松散也好。”
岑砚点了点头。
喝了杯茶,想到什么,蓦的沉下脸来,“坏了。”
柳七:“?”
岑砚:“今天主殿旁的几个厢房漏水,一干宫侍不好安置,三皇子主动把边上自己的宫殿让了出来,让宫侍们先住,好就近伺候圣上。”
柳七“啊”了一声,“那三皇子……”
岑砚吐了口气,也感觉晦气,“自是避嫌,先换到了别处去,总不能和圣上贴身近侍一起住,惹得陛下疑心。”
柳七明白了,六皇子是此行最小的皇子,安排到他就最后了,三皇子要换,那只有往他边上的宫殿住去。
柳七一时间有些急,心里觉得庄冬卿应当碰不上三皇子,但又觉得难说。
尤其庄冬卿目前身上还带着一个,他不敢赌。
而且前段时间,主子和三皇子之间……
柳七焦灼将岑砚望着,岑砚垂目片刻,再度站起了身。
“过去接一趟吧。”
柳七立刻应声。
庄冬卿吃饱喝足,又与李央侃了会儿,放松地离开了。
到门口感觉周边的宫人多了起来,李央也没当一回事:“可能这边偏僻,每次外出入住,禁卫巡查安全都是第一紧要的,许是巡视到这边了,在安排人手呢。”
庄冬卿信了。
没走几步,便撞见了位贵人。
但和李央相似的长相,让庄冬卿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恭敬在边上行礼,庄冬卿后悔不迭,都是这几天太过舒适,让他忘了李央是男主,那可是个剧情触发器,还来这边吃饭,他脑子真的进水了。
贵人往这边走过。
庄冬卿心里默念,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
“咦,你们是从小六殿里出来的?”
祈祷失败。
庄冬卿深呼吸,保持微笑。
边上柳七派的侍卫已经与庄冬卿并肩,且略略将他挡在了身后,先行了个礼,“见过三皇子,正是。”
庄冬卿:“……”
三皇子,老三。
在本文可谓是与岑砚并肩的另一位疯批。
但还不太一样。
岑砚杀人,抄家,都是得了圣旨才动。
老三李卓,折腾的可都是身边人,暗暗地造作,情绪极度不稳定。
离宫之后,府里仆佣、侍妾,从侧门抬出去最多的,也是他家。
当然,表面,看不出来。
面上光风霁月,言笑晏晏,风流……倜傥。
最后四个字需要打个折,见过李央和岑砚,庄冬卿觉得李卓的打扮稍显做作了些。
只是略略地抬了抬头,李卓像是边上长了眼睛,蓦的横扫过来,霎时与庄冬卿四目相对。
庄冬卿笑,笑不出来,假笑。
“定西王府的人?”李卓折扇一甩,啪地打开,“这位倒是眼生。”
“是的,这位是我们府里的先生,才来没多久。”
侍卫倒是应对如流。
“哦?”李卓挑眉,笑着往他们近前又走了一步,“先生,干嘛的?岑砚不是不招门客吗?”
侍卫:“是……”
“我问他话呢!”瞬间拉下脸来,周遭气氛一窒。
庄冬卿心也跟着抖了抖。
骂完转头过来,李卓又笑得一派和睦,问庄冬卿:“说说,干嘛的?”
妈妈,他害怕!
庄冬卿假笑都快要笑不出来了,表情分外牵强道:“帮,帮王爷办事的。”
很好,又磕巴了,气势更弱了。
“我知道你帮他办事,办什么事?”
李卓似是发现了庄冬卿的害怕,又靠近一步,庄冬卿都闻到了他身上的沉木香,手指不自觉地发颤,他将手缩在了袖子里,试图掩盖过去。
李卓玩味:“岑砚府上还有这么面嫩的先生啊,有意思。”
“前几天,我瞧着你不是和小六有说有笑的吗,怎么见了我缩成个鹌鹑?”
“哦对,刚好你在,和我说道说道呢,怎的,你家王爷什么时候和小六有交情了?”
一句话比一句话更吓人了。
前面那句合着就是专门冲他来的,后面……
夺嫡争霸赛参与的皇子数位,浓墨重彩地写了的,就三位。
一个男主,一个四皇子,最后便是他眼前的这位,三皇子李卓。
太子、李卓、四皇子,前期都拉拢过岑砚无数次,皆是无果。
最后一句就算是庄冬卿脑子转得不大快,但说得这般直白,他想听不懂也难。
暗含的意思,是在问,岑砚是不是倒向李央了。
这他哪里敢说话。
这些大佬的事情,也轮不到他一届小配角指点啊。
但不敢说话,李卓又等着。
面前的眼睛在笑,笑意是冷的,肃杀的,满含威慑的,暗暗不断催促着庄冬卿。
庄冬卿脑子乱成了一团。
要他透露他和李央的关系,他不愿意;要他说道岑砚与李央之间,他不敢。
“三皇子,何必……”
随行的侍卫又开了口。
刚开了个头,庄冬卿便见李卓勃然变色,“我问你了吗?啊?!”
庄冬卿吞咽了下,脑子被吼得一片空白。
刚想硬着头皮随便对付一两句好话,便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你们在这儿呢。”
是柳七。
庄冬卿心下一松。
柳七行礼:“三皇子也在,三皇子万安。”
李卓回头,便见到了岑砚,视线在岑砚,庄冬卿,还有背后李央的宫殿三处来回转了几转,奇道:“豁,今天这什么日子,倒是把定西王给盼来了。”
岑砚不冷不热:“春猎伊始,几百号人都在这行宫,想见不到,也难。”
碰了个软钉子,李卓笑容不变:“也是。”
柳七快速道:“刚安置下来,有些文书章程急需,正寻着这几人呢,没成想竟是在您跟前。”
李卓还没说话,岑砚瞧庄冬卿似是有点吓着了,垂目一霎,只作冷声道:“还愣着干嘛,过来。”
庄冬卿脑袋空空,这个时候真的好声好气和他说话,他许是要思量一番。
但是听到命令式,又是岑砚的声音,脚比脑子动得快,几乎是下意识的,拽着六福数步便换到了岑砚与柳七的身后。
果决得李卓还来不及拦,人一阵风儿就没了。
柳七意会,跟着打配合训斥道:“一直不见人,非得主子发火是吧!”
骂完又对着李卓赔笑脸,“殿里还有许多事,既然人找着了,那我们就不多叨扰三皇子了。”
李卓被这话赶话的,挤兑得压根插不上嘴。
默了片刻,陡然笑开,只是笑容不善:“大庭广众的,怎的还堵人嘴,竟是不让我说话了?”
言语尖锐。
觉着暂时应当走不成了,庄冬卿心下愈发惴惴。
蓦的眼前一暗,岑砚上前半步,不偏不倚,将将挡全了庄冬卿,隔断了他和李卓之间的所有视线。
步伐迈得小,倒也不突兀,瞧着像是挑衅。
在李卓眼里,也很符合岑砚的张扬性子。
岑砚:“我手头事情还多,你确定要这个时候和我叙旧?”
口吻不徐不疾,但内里的锋芒,同样掩盖不住。
李卓心口一突。
下一刻便见岑砚笑开,皮笑肉不笑地道:“好啊,三皇子您请,我洗耳恭听。”
“……”
李卓总觉得有什么变了,他说不上来。
感觉岑砚刚来的时候乌云罩顶的,不过片刻,便仿佛换了个人似的,从急着要走,莫名又有了心情和他抬杠。
李卓捕捉到了,但一时间想不透关窍,且,岑砚也没有给他时间去想。
岑砚:“怎么又不说话了,突发哑疾?”
李卓:“……”
他语噎这么片刻,倒是让跟随庄冬卿的侍卫钻了空子,将方才的问话一五一十地报给了柳七,声音不低,一圈人都能听清。
岑砚仍旧挂着那假笑,讽道:“我府里办的事,倒不是不能说,主要还是看三皇子有没有那个胆子听。”
“刚接了陛下的两道口谕,三皇子要是想知道,本王知无不言。”
李卓脸上的笑有点挂不住了。
盛武帝给岑砚的口谕,多是密旨,人尽皆知。
这是抬着圣上来压他呢!
岑砚:“至于本王与六皇子的关系,这不得问三皇子吗?三皇子观察了数日,都看见我府里的人和六皇子有说有笑了,别的,难道心里没数?”
李卓无语,却直觉不是什么好话,甩袖道:“问我干嘛?我不过偶然见到,心里能有什么数?”
柳七悟到点儿什么,不说话了,只打量李卓。
李卓被看得烦躁:“你那又是什么眼神?!”
柳七恭敬:“恭候皇子高见。”
“……”
李卓额头青筋突突地跳,多日不见,这主仆两还是这么讨人嫌!
岑砚要走,李卓肯定不让。
但岑砚要留,过往的数次不愉快划过脑海,李卓倒是没心思和他杠了。
按了按额角,李卓:“本皇子还有宫殿要收拾,既然定西王也有事情要办,就恕我……”
还没说完,被岑砚打断:“刚才急,三皇子既留了我们,眼下我倒是不急了。”
“三皇子不是有话要说吗,我还静候着在。”
李卓:“你有病吧!”
岑砚:“你第一天知晓?”
李卓拂袖:“爱走不走。”
说完板着脸,径直带着人离开。
等人都走远,再见不着,岑砚才开口:“我们走。”
一路步出主殿周边,脚步才放缓了,岑砚回头去看庄冬卿。
人木木的,双眼无神。
是被吓到了。
岑砚心里有些着恼,扫视一圈,倒也不说话,领着一干人继续,走到行宫的莲池边,树木掩映处,方停了步伐,看向庄冬卿。
庄冬卿感觉到所有人视线都汇聚了过来,茫然:“?”
岑砚吐了口气,温声问他:“还好吧?”
庄冬卿还是有点缓不过神,“没、没什么,三皇子他没怎么我……”
这个岑砚知道,见到的第一眼就把人上下都瞧了一遍,清楚的。
怕再吓到人,按捺着性子,和缓纠正:“我是问你,你感觉还好?”
“他没把你怎么,我知晓的。”
庄冬卿一时间有点分不清这两者的区别,怔怔看着岑砚,眼睛都睁得圆溜溜的。
心下叹息,岑砚也不再多说,只打量着庄冬卿,最终视线落在了他拢着的双袖里。
想了想,岑砚伸手。
庄冬卿猝不及防,被握住了手腕。
那些紧跟了一路的,控制不住的轻颤,便被岑砚恰恰捉了个正着。
“在发抖,很害怕吗?”
庄冬卿下意识想说不,张嘴,话却粘滞在喉咙里,吐不出。
见此岑砚也不用他回答了,手腕用力捎微带了带,便将他紧扣的双手分开,平静道:“没事,人已经走了,你定一下神。”
“哦哦,我、我……”
想说好的,想应下,但似乎越急越乱,口齿不清。
“别急。”
“闭眼。”
语气不重,但很有力,让庄冬卿下意识就照做。
“深吸口气。”
“好,吐出来。”
“再吸一口气。”
“对,慢慢吐出来。”
视线被屏蔽,世界好似只剩下了自己,如此数番深深呼吸,庄冬卿狂跳不休的心终是渐渐放慢了频率。
精神松懈开,才感觉后背黏腻,竟是不知不觉出了身冷汗。
岑砚瞧着他好些了,又道:“坐一会儿吧,这儿也没什么人,静一静。”
口吻柔和,像是耐心的诱哄,庄冬卿点头。
池边有修建赏景的亭子。
岑砚拉着人过去,一迈步,庄冬卿指节下意识也搭在了他的腕上,仿佛想抓住点什么。
岑砚眉目微动,不置一词。
等被按着坐下,庄冬卿都没有放开抓握的指节。
岑砚也不提醒,就这样站在他边上,任由他拽着。
第24章 变故
坐了有一阵, 庄冬卿非但没放,也不知道潜意识里将岑砚当成了什么,一只手握着, 不多时, 另一只手也跟着覆了上来, 紧紧攥着。
有那么两刻,岑砚觉得自己好似是那根救命的稻草。
柳七瞧得有些心惊胆战,岑砚却自始至终没说什么,放任了庄冬卿。
好半晌, 心跳彻底平缓, 庄冬卿一口气长吐出来, 神魂归位。
稍微一动, 只觉掌下温热,右手挪了挪, 便碰到了一串珠子。
庄冬卿迟疑。
庄冬卿低头。
庄冬卿呆滞。
“缓过来了?”
头上传来一道男声。
庄冬卿点了点头,绝望抬眼,看见了岑砚的脸。
啊啊啊啊啊他在干什么!
这真的是可以抓的吗?!
巨大的冲击之下, 庄冬卿不自觉松开了力道, 岑砚倒是神色如常,他放了,便自然而然收了手。
“对对对不起, 我我不是故意的。”
舌头打结。
还是很没用。
岑砚目光落在庄冬卿脸上,见他尴尬有余, 但害怕不足,也终是舒了口气。
“知道, 我给你的。”
“……哦哦哦。”
但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哦个什么。
蓦的察觉到什么, 庄冬卿试图转移话题:“你要坐下来吗?”
侍卫被打发去了旁边守着, 六福与柳七远远站着亭子外围,只庄冬卿与岑砚在亭子里,然则,庄冬卿发现自己一个人坐在了木凳的中间,左右都留了一段出来,但都不够一个人坐的,就……很不应该。
这不是一个吃干饭的人应该做出的行为!
岑砚目光再度垂落,两人手分开了,被注视的那刻,庄冬卿乖觉地往边上挪了挪,又挪了挪,还欲再动,岑砚:“可以了。”
在庄冬卿身侧坐下,岑砚一眼便看见了他红彤彤的耳朵尖。
岑砚好笑:“你还挺害羞。”
庄冬卿:“……”
低头理衣袖,岑砚促狭道:“好像我身上你哪儿没碰过似的。”
庄冬卿:“?”
庄冬卿:“!”
轰隆——庄冬卿内心小人裂开了!
“对了,你……”
岑砚再抬头,愣了愣。
四目相对,一个没绷住,倏地笑出了声。
无他,庄冬卿整张脸都红透了去,像是那煮熟的虾。
庄冬卿:“……”
岑砚笑得很开怀。
中途看得出来想忍住,侧过了头,眼神往别处看,手握拳抵在鼻下,但表情将将控制住,一瞧庄冬卿,下一刻会更欢乐地再笑起来。
两次三番,看得出来是很好笑了。
轻轻闭眼,庄冬卿自我安慰,没有关系,只是丢脸而已。
但效果并不太好,因为他感觉自己在岑砚的笑声里,脸更烫了。
就很丢人。
还控制不住。
等岑砚真的打住,庄冬卿差不多也被笑麻了。
余光瞥见那鲜红欲滴的脸孔,岑砚只作正经道:“这次没什么事,不过最近你还是别去找李央了。”
这话庄冬卿挺认可的,“知道,今天,给大家添麻烦了。”
低头,小声,“抱歉。”
听得岑砚挑起了眉,不认可道,“走到路上被疯狗咬了一口,狗还没怎么的,你个人自责什么劲儿?”
“啊?”
岑砚:“你主动招惹李卓了?”
庄冬卿摇头。
“那不就是咯,又不是你的问题。”
没想到岑砚会这般说,庄冬卿怔愣。
半晌,庄冬卿:“可是,也是因为我……”
岑砚懂了:“你觉得我是在怪你去找李央?”
庄冬卿不说话了。
但他脸上的表情很好读懂,看得岑砚摇了摇头。
想了想,觉得要是放任庄冬卿自己琢磨,怕是要把脑袋给想破,岑砚还是把话说透道:“我王府的人,我自会护着,谁也别想动。”
“这是我一贯的准则。”
岑砚:“所以,不管把你交给柳七还是郝三抑或徐四,我都是放心的。”
“但李央不同,”
“说好听点是纯善,说难听了,毛都还没长齐呢。”
“他请你去他的殿里,就该好好地把你送回来,结果呢,哼……”
岑砚面上带了冷意,“不仅没把你送回来,就在他殿外,动静那么大也不知道出来看一下,这样的小皇子,指望得上什么?”
庄冬卿怔住。
岑砚:“所以,不让你去找他,只是我单纯信不过他而已。”
“他身份贵重,生母又是宠妃,就算捅出天大的篓子,淑妃和陛下自会相护,没什么事儿的。”
扭头过来,浅色的眸子仿佛能洞彻人心,凝着庄冬卿道:“他没事,做事又不够周全,一旦发生什么,那只有身边的人垫背了,能明白这个道理吗?”
庄冬卿吞咽了下,重重点头。
那可不要太清楚,不然他也不会放弃男主这条路了。
太过乖觉,看得岑砚又笑了下。
心想,不聪明,但是简单,也听话……挺好。也挺难得。
见过的人多,笨不可怕,聪明也不值得夸耀,蠢而不自知,有点小聪明就爱自作聪明,是岑砚最厌烦的两大类。
还好,庄冬卿不在其中。
庄冬卿点过头,又保证,“那我今后不去找他了。”
岑砚却没有把话说死,“行宫人杂,最好别去。等回了京,该怎么还是怎么的。”
岑砚:“我看你们相处得挺好,真舍得这个朋友?”
庄冬卿心情复杂。
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半晌,呆愣愣挤出一句,“……知道了。”
又真心补道:“谢谢王爷。”
换来岑砚笑睨他一眼,轻扬下巴,心安理得道:“你是该谢谢我。”
回去的路上,又同他说了说三皇子李卓,岑砚道:“他知道我脾气,轻易不敢动王府的人,但他这个人……心性不行,你下次遇见最好还是避开,别赌。”
“当然,若是他找上门,你也不用怕,他最是欺软怕硬,你越害怕,他越来劲。”
说完咂摸了下,觉得这些也不是庄冬卿可以控制的,索性道:“这样吧,你去哪儿还是和柳七说一声,让他跟着你,他有事就安排郝三。”
庄冬卿还没说话,柳七率先应下:“知道了主子。”
这件事就此定了下来。
回到定西王府分到的宫殿,岑砚还有事,两人分道扬镳。
庄冬卿回了屋,发了会儿呆。
六福问起,才低声道:“没什么,我只是觉得,王爷其实还挺好的。”
和李央不同,岑砚的好仅王府人员可见。
只要是王府的人,他都重视,都不轻待。
虽然没有个好名声,但却非常清醒,知道自己的能力范畴,也能护住自己想护的。
庄冬卿喃喃:“误打误撞的,也算是选对了吧。”
至少岑砚这儿,正是庄冬卿想要的那种庇护。
六福听不懂了,庄冬卿也没有多解释,转而问起夜宵准备了什么。
六福说不知道,庄冬卿提议去看看,主仆两个又欢欢喜喜的跑厨房去了。
一行有皇室、宗室与大臣们,各宫人皆不相同,冗杂纷繁,收拾宫殿,安排调度,又花去一天时间,直到第三日,春猎才正式开始。
庄冬卿看到了穿骑装的岑砚。
远远的。
打了个晃眼。
没办法,他又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到不到场也无人在意,所以,当然还是睡到自然醒再起来啦~
外围搭了许多帐篷,供不下场的贵人们休息,等庄冬卿起身,摸索到专属王府的那一顶,已然日上三竿,春猎已经开始多时。
柳七在帐篷里,瞧见庄冬卿来了,赶紧招呼他坐下。
帐篷里没几个人,柳七:“王爷带着郝三徐四都进了猎场,庄少爷想吃什么肉,下午让他们多猎一些回来。”
说这个庄冬卿可精神了。
双眼都放光。
“有什么肉啊?”
“那可多了,这山里今年特特放了头老虎,但不一定能遇得到,”想到什么,柳七又改口,“不过大概率遇到了,主子也不会猎,早间陛下金口玉言,谁猎到老虎是重重有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