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盛怀瑜的手掌缓缓落下,顷刻间万箭齐发,黑衣刺客如同被砍倒的竹子般纷纷倒伏于地。
“呵,几只小虫子,也敢在我面前撒野?”
盛怀瑜只从喉咙里溢出声冷笑,凤眸危险地眯了起来。
“拿箭来!”
他削薄的唇一张一合,朝身后低喝一句,禁不住漏出声哂笑。
这厢他伸手接过部下递过来的长弓,挑眉将弓弦缓缓拉满,锋利的箭尖儿瞄准了马背上颠簸的身形。
“咻—”
盛怀瑜薄唇略显俏皮地嘟起,模仿着羽箭离弦时“咻”的一下破风声,徐徐地将气息吐出,随即手一松,那箭矢便离弦而去,带起了他侧颊的长发,羽箭不偏不倚,径直刺入那人右肩。
箭矢贯穿了阿枫的肩骨,他只觉震痛难忍,身子猛地向右一歪,猝不及防地咳出一口血来,险些就此摔下马去!
“呦呵,还有几分能耐,竟没坠下马去!”盛怀瑜佯装讶异地笑道,指腹摩挲着纤细的弓弦,“不过…多陪你玩儿一会儿也无妨。”
“娘的,疯子!”阿枫咬牙切齿地骂了句娘,随意揩去唇侧的鲜血,眸中掠过嗜血杀意,指尖儿悄悄地搭上了腰间弯刃,小心翼翼地握进手中。
傅青见阿枫流了血,想要伸出指尖儿去触碰他的伤口,却被阿枫望向自己的血红眼瞳骇了一跳,畏畏缩缩地将小手缩进了宽大的袍袖里,嘴里哆哆嗦嗦地重复着:“疼…疼…。”
阿枫顾不得那傻子胡说些甚么,他烦躁地望着傅青那瘦小的身躯,只恨不得将这累赘丢下马去!
“方才那一箭,是要你还我身上受的这一刀!”
这厢阿枫正兀自思索脱身之法,身后的盛怀瑜却忽地展颜笑道,笑得肆意张狂。
别看盛怀瑜此际面若春风,奈何那双眸子却寒如坚冰,随着时间流逝一寸寸黯沉下来,那笑意诡异地僵在他的唇畔,直叫人看得人毛骨悚然。纵然他长了副神仙样貌,可任人看了,都只会认成要人性命的笑面鬼差。
盛怀瑜似是不耐烦了,他竟然随手从箭筒中取了两支箭矢,悠哉悠哉地搭于弓弦之上。
“这两支箭,便是要了你的性命,向我的陛下赔罪!”
他面上风轻云淡,话儿中的杀意却骇得阿枫猛地打了个寒战,惊慌失措得转头向身后望去。
锋利的箭羽撕裂了秋风,在月下泛出银光,映进阿枫缩紧的瞳孔中。
“箭!箭!疼!疼!”
怀中的傅青忽地慌乱地尖叫出声,他在半空中胡乱地挥舞着双手,似乎想要似乎通过这种徒劳的挣扎让箭矢偏离方向。
阿枫被傅青喊得眸中一亮,蓦地攥住了傅青的腕子,握着小傻子的胳膊将他托举起来——
伴随着羽箭撕裂空气的破空声,傅青疯狂地尖叫出声!
“啊—疼!疼!啊—阿枫—哥哥!”
只闻得羽箭刺入血肉的粘稠声响,傅青瘦弱的胸膛瞬间被贯穿,腥热的血液飞溅到阿枫的侧脸,他惊恐又疼痛地扯着嗓子哭喊着,声音已经变了调儿:
“啊—啊—青青不想—不想—死!”
“小世子,乖,你死了,我便能活。”
阿枫盯着傅青的眸子,唇畔浮现一抹狰狞的笑。他垂怜般凑到小傻子的耳畔,低声喃喃道:
“我不是你的阿枫,傻子,你的阿枫哥哥,早在入京前就死了,巧得很,就死在这片枫林。”
“死—死了?阿枫死了!”
傅青低头望着自己胸口汩汩流血的两个洞,忽地止住了哭喊,他什么都明白了。
原来他的阿枫哥哥,早在入京前便死去了啊!
怪不得!怪不得入京之后,阿枫总是让他流血;怪不得阿枫不遵守约定,没有给他买糖葫芦;怪不得阿枫让青青去死……
他果真是个傻子,傻得连阿枫哥哥都分不清。
他还流了好多好多血,马上就快死掉了,真要变成死傻子了。
“小世子,我贺长澜不能死,对你的父皇来说,我比你更有用。所以,同你的阿枫哥哥…团聚去罢!”
贺长澜眸中充斥着癫狂,他笑着扼着傅青的脖颈,便将小傻子抛下了马,像抛弃甚么破布一般,随手丢了。
而后,他握着短刀,狠狠地刺向了马屁股。
红鬃马痛苦地扬蹄哀鸣几声,贺长澜适时松开缰绳向后倒去。
片刻后,马匹因受惊直直向着前奔将而去,蹄下扬起尘灰阵阵!
“是他?”
望见浑身是血的小质子傅青,盛怀瑜不由得瞳孔惊颤,此时此刻,他终是记起了“阿枫”,怪不得他见这人如此眼熟——原来,阿枫便是几月前于崖下遁走的那面具人!
这厢他堪堪缓过神儿来,他一边策马上前追赶,一边于背后取出羽箭,奈何只耽误了眨眼功夫,那一人一马便消失了踪影。
“竟是又叫他逃了!”
盛怀瑜望着远处的茫茫黯夜,忿忿地攥紧了长弓,他垂眸望向那被人摔至马下的小质子傅青,眸色破天荒地软了几分。
这畜牲竟胆敢以小主子挡箭,当真是只卑鄙的疯狗!
也罢,那傻子傅青本就是西南王的累赘,就算死了怕也无甚关系。只是可稚子何辜?小质子傅青自出生起便受尽了折辱,最终竟是死在自己人手里,也是可悲可怜。
天光渐亮,盛怀瑜看清了那小质子枯黄瘦削的脸,他似乎瞬间苍老了十余岁,原本清澈澄明的眼眸渐渐变得同耄耋老者的眼睛般浑浊不堪,只如濒死的鲫鱼般张着唇,喉咙里咕噜咕噜响着,一口一口地向外吐着血沫。
“阿…枫…”傅青蠕动着嘴唇,掌心里攥着一片皱巴巴的枫树叶,这枫叶已经脱了水,此刻被他用力一握,只嘁哩喀喳地碎成了齑粉,随风飘扬出去。
傅青望着漫天飞舞的尘灰,拼命地从喉咙里挤出了两个音节,他的泪水顺着眼角滑落,砸进了被血染红的泥土里,消失了踪迹。
盛怀瑜仰头望了望天边初升的朝阳,又垂眸俯视着痛苦抽搐的小质子,吐出一口郁结于胸口的灼气,抿着唇从腰间抽出短刃,横在了傅青纤细的脖颈上。
盛怀瑜的刀下有无数亡魂,可只有这一次,他下不去手了。
傅青缓缓移动着眼珠,只将目光滞留在盛怀瑜面上,竟然抽搐着唇角冲着人咯咯笑出声来。
“疼…带我…去…阿枫。”
他费力地抬起手,握住盛怀瑜手里的短刀,又向自己的脖子送了一送,随后乖乖地合上了眼眸,唇畔含着笑。
“小世子,我予你解脱,下辈子务必要投个好胎。”
盛怀瑜笑了,他伸出左手温柔地覆上傅青的眼睛,右手挥出一道又快又狠的寒光。
傅青终于不再痛苦了,他甚至连哼都未哼一声,胸膛便停止了起伏,鲜血顺着脖子汨汨而出,淌在地上汇出一滩殷红。
死去的小傻子不会再疼了,傅青啊傅青,下辈子一定要投个好胎。
朝霞烧了半边天,盛怀瑜抱起傅青渐渐冰冷下去的、瘦瘦小小的身体,一回头,只望见了万顷枫林如血赤红。
对了,青青死的时候是笑着的,手掌里紧紧握着一片火红的枫叶。
那片枫叶,同阿枫脸上的胎记几尽一模一样。
作者有话说:
傅青青去找阿枫哥哥了,呜……
某个狠心的作者坐在电脑前听着《精卫》,开始了呜呜大哭。
srds,陛下的怀瑜宝贝还是好帅(流口水.jpg)
柳若非下葬那一日,姑妄山中落了场久违的大雨。
这场雨下得极大,似乎是要把明年的雨都落完的架势,砸得莲花湖畔烟笼雾绕,脏兮兮的污水汇聚成小溪,向低洼处流淌下去,哗啦啦地坠落在挖好的墓穴里。
“怎的就落了雨?”傅良夜动了动眼珠,呆呆地伸出手将雨水接进掌心里,“呵,柳郎中,这雨怕不是上天派来给你送行的。”
他侧颊的碎发被雨水打湿,睫毛上颤巍巍地挂了几滴水珠,伴着眨眼的动作顺着眼窝缓缓地滑落,同不经意流下的泪水颠倒在一处,一同消失在脚下的泥土里。
“可你生前都未曾受上天眷顾,死后它又闹这一出儿,倒像是猫哭耗子假慈悲,也无甚意义了。柳若非啊柳若非,我只替你觉得可笑。”他垂眸盯着那处黑黢黢的深坑,不由得苦笑着摇头低喃道。
晏西楼踱步行至人身后,只撑起把竹骨纸伞,擎在傅良夜的头顶上替人遮着。伴随着雨点砸落在伞面上的滴答滴答声,那副血红的棺木缓缓地落了下去,发出重物坠落的一声闷响。
“柳郎中!”
第一锹土落下时,身后却蓦地传来几声哭喊,傅良夜闻之身形一顿,循声转过头去。
纸伞徐徐向上一扬,傅良夜瞳孔微颤,只望见山坡之下,雨幕之中,男女老少俱至——小虎子与陈氏姐弟打头走在前面,而他们身后乌泱泱地立了数十名冀州百姓。
他们其中有人还只是如小虎子那般年纪的半大少年,其中不乏步履蹒跚、头发花白的耄耋老者,他们无不站直了身体,神色悲恸难捱,抬手在雨中揩着流不尽的泪水,从喉咙里溢出断断续续的呜咽。
“是柳郎中救了我们的命,救了冀州百姓的命,是我们对不住柳郎中!是我们对不住恩人啊!柳郎中没有做错什么!是柳郎中救过的人害得他兄弟二人惨死,该遭天谴的是我们自己啊!”
老婆婆的牙齿豁落,话音有些含糊不清。她痛苦地用拳头锤着自己的心口,将手中拄着的拐棍儿愤怒地在地面上撞了又撞,只踉跄着步子扑到停放棺木的墓穴前,颤抖着双腿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张嘴嚎啕大哭。
这一声哭罢,前来送行的百姓走到那莲花湖畔,纷纷跪在柳若非坟前痛哭失声。
“柳郎中!”
“柳郎中走好!”
“双生子何罪?是冀州百姓对不住你啊!”
雨下得愈发大了,墓坑里积蓄了不少污水,百姓们便用手一捧捧地将雨水舀出墓穴,又用手挖着地面上干燥的土壤土,依依不舍地将泥土盖在柳若非的棺木之上。
许久之后,平地上缓缓地填起了一座小丘。
傅良夜痴痴地盯着那小土丘愣神,蓦地展颜露出个笑来。
他本以为,柳如是死后,柳若非在这世上便再无亲故。
想象一下,他的尸体会被埋葬在暗无天日的地底,再过一段时间,他身上的皮肉会悄无声息地腐烂成发臭的脓水,再然后呢?他会消失从人们的记忆中彻底消失,就像从未来过这世上一般。
是啊,傅良夜原本是这般想的,他以为没有人会记得柳若非。
可如今他恍然发觉,自己想错了,大错特错!
天道不公,但人心是公正的,冀州的百姓们忘不了柳若非,也永远不会忘记他。
是那个心善的柳郎中救了他们的命,是柳若非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在冀州危难之际挺身而出,在那场大疫中,他救了成千上万个冀州百姓。
而柳郎中,会在他们的记忆中永远活着。
最后一捧土落下时,姑妄山中连绵不停的雨停了。
晏西楼亲手在柳若非的坟前栽了两颗细细小小的柳树苗儿,它们软软的枝条随着微风轻轻摇曳,时不时歪在一处。
他还在旁侧挖了个小坑,埋葬了一朵早已枯萎的并蒂莲花——那是傅良夜费了好些心思,于莲花湖中寻到的唯一一枝,非要晏西楼替他埋下的。
柳若非被葬在了姑妄山坳里的莲花湖畔。
那是柳如是至死未能逃离的牢笼,却是柳若非临死前唯一想去的地方。
傅良夜望着此时的莲花湖,眼底终于有笑意浮起。
待到来年初夏,湖中莲花初绽之时,柳若非应该会看到吧。
是夜,傅良夜懒洋洋地在热水里头歪着,只把胳膊晃晃悠悠地搭在沐桶边沿儿,斜着眼睛睨着方才沐了浴,此刻床榻上躺得板板正正的晏西楼。
他嫌弃地眯起眼睛把晏西楼从头到脚、来来回回地审视了一遍,而后只把那炯炯目光落在了人腰腹下某处有些玄妙的关键部位,歪着头纳闷儿地盯着那儿转着眼珠研究来研究去。
呃…也该鼓起来了吧?怎的一点儿反应也没有呢?真睡着啦?连看都不看本王一眼啊!
奇了怪了,美人一.丝.不挂地在水里泡着擎等他享用呢,他这呆瓜怎的就这般不解风情,竟然能睡得着?
还睡得那么香!气死我也!
傅良夜真真儿地从心底生出一种挫败感,他垂眸盯着水面上自己的倒影欣赏了一会儿,伸手掐了掐自己个儿脸颊上的肉肉。
他忿忿地捏着鼻子,做了几个丑呼呼、傻兮兮的鬼脸,把脸蛋儿揉搓的白里透粉,直到自己个儿丑笑了才气哼哼地作罢,从泡凉了的水里头钻了出去。
这厢他三五下擦干身子,随手捞起件儿里衣胡乱套了上,直接咬牙切齿地扑上了榻,索性往晏西楼的肚子上狠狠一坐,毫不客气地用手扯住了人的脸,气不过地捏来捏去。
晏西楼睡梦中便觉泰山压顶,恍恍惚惚地只感到腹上一阵儿闷痛,这厢于惊.喘中骤然睁开了眸子,却被案上的烛火晃了眼,下意识地伸手挡了挡。
直到他适应了眼前刺眼的光亮,望见压在身上的是一只张牙舞爪发脾气的小猫儿,这才紧着舒了一口气,从喉咙里溢出声宠溺的笑来。
“怎的又气了,喏,气得脸都圆起来了,像个包子似的。”晏西楼的声音暗哑低沉,竟温柔得有些湿润,许是因为刚醒的缘故,眼神显得迷离且茫然。
“晏清鹤,你是在说本王胖么?”
傅良夜神色凶狠可怖,上来就是死亡逼问。
“没啊,是在说你招人喜欢,可爱。”晏西楼哼笑着抬手,宠溺地拍了拍人的屁/.股,目光温柔得仿佛装了三月的春风。
“嘶,少来!”傅良夜扁着嘴,气哼哼地把晏西楼的爪子拍开。
“你怎的就知道睡!我又累又寂寞,无聊得要死!”他仍旧蹙着眉头,一脸不悦,话儿里隐隐携着点儿被冷落的委屈,“晏西楼,你怎么不理理我,你…你是不是后悔了!”
“后悔?后悔什么?”
晏西楼双眸氤氲了一层雾气,似乎睡得有些迷糊了,因此反应得慢了些。此刻他揉了揉眼睛,用胳膊半撑起身子,望着身上早已气成超级无敌巨大包子的傅良夜疑惑道。
“后悔带我来冀州…后悔…后悔与我…与我……”
傅良夜只把话儿说了一半儿,手上依旧死死捏着晏西楼的脸蛋儿,已经快要把人的脸捏青了……
晏西楼这下总算是听明白了,忍不住被人这问题逗得乐出了声,还被自己的口水狠狠地呛了一下。
什么时候自家猫儿这么没有安全感了呀?
脸被人扯得紧着发疼,晏西楼只得哭笑不得地去攥傅良夜的腕子,柔声哄道:“不后悔。”
“敷衍!”
晏西楼居然没有果断地否认!果然,果然他开始动摇了!
傅良夜怒吼一声,只捏人捏得更紧。他的瞳孔不可思议地颤动着,只觉得一颗心脏跳到了嗓子眼儿里!是啊,他一直理所应当地享受着晏西楼对他的骄纵,可从未想过如若眼前人开始讨厌自己该怎么办。
不是,想什么呢!王八蛋!本王这么完美的人,你一个晏西楼凭什么后悔!
“滚!滚吧!别再挨我!”傅良夜这回当真是动了气,撂下手敛了敛衣袍便下了榻,头也不回地抬脚就要向外走。
不料晏西楼反应得更快,傅良夜刚气哼哼地走出了几步,便被人掐着小腰儿“砰”地一声压在了门扇之上。
晏西楼盯着傅良夜咬紧的唇,喉结上下的滚动了两下,而后垂下眼帘,不动声色地遮掩了眼底的情绪。
他的下颚绷得紧紧的,像是在压抑着什么难以言说的妄想,掌心却暴露了他此刻的慌乱,渐渐地渗出了汗意,又箍紧了人的腰肢。
傅良夜心里七上八下地一阵乱跳,他迫切地想要看晏西楼的眼睛,妄图以此捕捉到人心悦于自己的端倪。
于是他轻佻地将眼前人的下颚勾起,只用那双含情的丹凤眼瞄着,倨傲地仰头眼巴巴地望。
晏西楼被那赤.果直白的目光烫了一下,搭在人腰间的手愈发用力,将人勾得更近,服输似的将下巴轻轻地搭在傅良夜的肩头,侧过头凑到他的耳畔,近乎虔诚地低喃:
“小月牙儿,乖猫儿,不要同我置气了。你说得对,晏西楼是个木头脑袋臭呆瓜,是个整日只会睡大觉,却不陪你聊天的大废物。”
晏西楼的嗓音又轻哑又好听,像是揉碎了天边卷着的云彩,只把傅良夜听得心里甜滋滋的。
既然人都这样讲了,再生气倒是显得自己蛮不讲理了。
这般想着,傅良夜僵硬的身子便慢慢地软了下来,乖乖地收起了身上支楞起来的尖刺。
晏西楼眼底的光芒软了又软,只笑着贴近人柔软的耳垂,近乎虔诚地敛眸轻吻,咬着人的耳朵悄悄地说道:
“我才不会后悔,小月牙儿又能打、又善良,臣好不容易摘到了月亮,欢喜还来不及,怎会后悔?”
“若说后悔…臣只怕你后悔,毕竟如你所言,晏西楼是个呆瓜、木头、冰山脸。”
“哼,知道就好。”
傅良夜嘟嘟囔囔的,却是有些底气不足,只软绵绵地挂在人的身上别扭了一会儿,而后气不过地给了人一拳。
晏西楼配合地闷.哼了一声,却把傅良夜骇了一跳,当真以为自己没轻没重地弄疼了人,只转着眼珠愧疚地伸手帮人揉了揉。
“乖,求你,别揉了。”
指尖碰过的地方仿佛被火灼烧了般滚烫,晏西楼呼吸粗重,眸中情绪翻腾,终是忍无可忍,直按着人的后脑勺儿,将唇落于他的额头、眼睛、鼻尖儿,最后,终是控制不住,印在那让他朝思暮念的柔软之上。
“唔~”
傅良夜猝不及防地迎合着,身体被束缚进晏西楼温热的怀抱里,所有的不安与疑问都被人一寸寸安抚,直淹没在满是情意的深.吻之中。
趁着喘息的间隙,他哼笑着向下摸了一把,颔首满意道:
“总算鼓起来了……”
“怎么?你…终于得偿所愿了?”
烛火摇曳下,晏西楼眼神渐深,慢条斯理地玩味道。
作者有话说:
傅猫猫撩死人不偿命,今夜又是一个不眠夜。
ps:番外卷里发了个西南王小质子阿青的故事,喜欢青青的宝贝可以看看~哭哭,也是个可怜的娃娃~
一倒一颠眠不得,鸡声唱破五更秋。”
这一夜颠鸾倒凤,怪只怪傅良夜昨夜勾人勾得太甚,吃苦的还是他自己个儿。
这不,他被发了狂的某人翻来覆去地折腾,把嗓子都哭喊得哑了,全身几乎散了架!这一觉直直睡到了日上三竿,方才眯着眼睛悠悠醒转。醒来后,也只惺忪着双睡眼,百无聊赖地趴在褥子上,盯着被面上绣着的一对儿鸳鸯看。
若问他为何不盯着情郎,只盯着鸳鸯?
傅良夜恨不得翻个白眼儿破口大骂一句:
本王也他娘的想看情郎!可他的晏郎早他娘的吃干抹净又不知道滚哪儿去啦!
这般想着,他抓了抓乱蓬蓬的头发,稀里糊涂地从榻上直起身来,惊恐地盯着着遍布满身的红痕,有颤抖着指腹摸摸足腕上被人生生攥出的青紫痕迹,抱臂倚在榻上咬着下唇,独自气成一条河豚。
这厢他忿忿抬眸朝竹窗外探头望去——这一望,果真望见了情郎端着鱼洗盆翩翩而来的身影。
看到晏西楼的一瞬间,傅良夜地眼睛倏地一亮,那点儿零星的恼怒之意霎时消失不见,那模样活像那望见雌燕归巢、正张着黄黄短喙等着喂食的小燕子,又像是见到主人归家黏糊糊凑上去喵喵叫的小猫猫,几乎立刻就变得活蹦乱跳起来。
意识到自己的反常之处,傅良夜忍不住伸手向下扯了扯那不争气向上弯起的唇角,努力地想板起一副老大不高兴的苦瓜脸,可奈何自己的笑容根本不受控制,经过这么一番瞎折腾,反而笑得更加开心了!
笑得这么开心做什么?实在显得他忒不矜持,像本王有多稀罕他晏西楼似的!
傅良夜转着眼珠暗自忖度着,只在晏西楼单脚踏进房门的一刹那,“唰”地一下钻进了被窝里,像条长虫一样躲在被窝底下顾涌来顾涌去。
晏西楼拨开里间儿的门前的帷幔,端着鱼洗盆在铜镜前目光复杂地站了好会儿,不知道看到了些什么,只听闻一声无奈的叹息。片刻后,他缓步走至床榻前,只将手里的东西慢条斯理地撂在了案几上,伸手将盆里的沐巾细细拧了拧,这才作势要掀开锦被,欲替人将身子上的脏污擦拭干净。
未料他的指尖刚碰触到锦被,锦被底下的猫儿便如同故意捣乱似的,连人带被忽地裹成个猫球球,故意学着蜗牛背着壳的模样,一板一眼地在床榻上蠕动了起来。
“咦?躲在被子底下偷偷地做什么坏事儿呢?”
晏西楼神色了然,配合地用指尖儿戳了戳被窝里的淘气鬼。
锦被猛地掀开了一下,面目狰狞的猫猫头露出来,丹凤眼滴溜滴溜转了好几圈儿,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呲了口小白牙,不轻不重地咬住了晏西楼戳他的手指,又飞速地盖上了锦被。
“呦,怎么了这是?又开始咬人了。”
傅良夜咬得并不疼,那与其说是咬,不如说带着点儿撒娇的意思。
嗯,他家的猫儿撒娇的方式的确与众不同,晏西楼心道。
面对这样的傅良夜,他也只能摇摇头哼笑出声,只俯下身用另一只手将被子角按住,把那只淘气的小蜗牛困在自己的臂弯里,而后哄小孩儿似的,猝不及防地将它身上那笨重的“被子壳”掀开!
晏西楼耐心地整理着乱糟糟的锦被,先是从里面扒拉出个乱蓬蓬的小脑袋,然后再剥出个光溜溜、软乎乎的小身子。
“喂!”
傅良夜在被子里闷得浑身通红,此刻只如同锅里被蒸熟的虾,大汗淋漓地跪在榻上,因为在勉力憋着唇角的笑,所以脸上的表情显得分外证明,这厢只不甚自在地别开眼睛,强迫自己不要去看晏西楼。
看样子,自家猫儿并不是生气,而是有些…呃…害羞?
晏西楼的眉眼填着温润笑意,心下软软绵绵的仿佛涂了蜜糖,他只主动向傅良夜的身侧移了又移,温柔地用焐暖的柔软沐巾将人腿.上的脏.污细致地拭去,目光深邃又认真。
“可还疼?”他的声音温和,笑起来的时候,眼眸里也是装着细碎的温柔的,那目光温柔又明亮,躁动且惹眼,像是灼灼盛开的桃花。
“滚!”傅良夜笑骂一声,错过脸不去看人,却也只是嘴硬,口里却禁不住哼唧出声,连抓着锦被地指尖也变得粉红,“哼,你是憋了多久了?怎的弄得这般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