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怎么了,我看他想不想去啊。”
“屁,你就是脑袋不纯洁,”林州均一脸过来人的表情,“我一说泳池你脑子里第一个想到的是什么?我可跟你说,榛子,正常人想的是要不要游泳,我想的呢就是要跟我家大小姐贴贴,你呢,你想的什么?”
曲榛宁沉默了。
确实,他第一反应不是别的,而是游园指南上水族馆那页中间的几个大字,“情侣约会圣地”。
这个想法令曲榛宁意识到一件很不得了的事情。
那就是,跟刚才看到水族馆说“情侣约会圣地”时一样,他看到这类字眼,第一反应是尴尬、不好意思,转而偷偷看向谈迟。
不想让谈迟看到指南也是,不想让那几个字被他看到。
这种行为,简直就是明晃晃地在说,他在意谈迟看到“情侣”二字。
为什么?
因为水族馆是要跟曲榛宁一起去的。
他在意谈迟的想法,在意谈迟意识到要跟曲榛宁一起去一个被称作约会圣地的地方,之后会有什么反应。
会跟自己一样紧张、不好意思,还是像什么也没看到一样无视掉。
可无论是哪一种,一个很明显的事情就是,曲榛宁拥有这种想法并不正常。
只是跟小谈叔叔去水族馆而已,这是什么需要在意的事情吗?
这本不需要在意的。
而现实是,曲榛宁做了与之相反的事。
“想什么呢?”
林州均用手臂怼了曲榛宁一下,明明问他想什么,却又好似看透了一切,“榛子,你知道你刚才那个行为叫做什么吗?”
“什么?”曲榛宁问。
林州均故作高深地笑了起来,“此地无银三百两。”
之后一路上曲榛宁都没有说话,他不知道在想什么,低着头跟在林州均和谈迟身后,再回过神来已经到了游泳馆。
露天泳池人太多,都是大人小孩,十分吵闹,午后的光线也依旧很有威力,几人选择留在室内。
去隔间冲过水后,曲榛宁跟林州均去前台要了一瓶矿泉水。
等他走到泳池边上,旁边有几个人正在压着声音讨论着什么,哪怕音量不大,也听得出语气很激动。
“那人是谁啊,我的天好帅啊!”
“身型真的很好看,刚才他过来的时候我就看到了。”
“是一个人来的吗?想要联系方式了。”
“应该是吧,不过话说回来你们不觉得他游泳的姿势特别优雅吗,迷人呜呜,是不是教练或者运动员之类的?”
“……”
顺着众人的目光看去,曲榛宁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谈迟正在蝶泳。
像一只落入水中的优雅动物,他的姿势连续有力,以某种节奏在泳池中行进,到了尽头,在水中翻滚一圈,用力蹬着池壁,如同游鱼一般向另一个方向而去。
游动的曲线流畅,在水中带出暗涌的波纹。
真的……真的很好看。
曲榛宁眨了眨眼睛,这种场景不是他第一次见了,小的时候有一段时间天天都会看到。
大概是他还上小学的时候,五六年级,曲榛宁的学校组织了游泳夏令营。曲榛宁在别的方面还好说,学习运动都在同龄孩子中的中上游,但游泳实在算不上擅长,十天下来学得磕磕绊绊,一直到夏令营结束,都没能手脚并用地游完全程。
最后一天离开夏令营时,给父母展示游泳成果,曲榛宁还是靠着泡沫浮板才勉强成功展示。
父母当时说了什么,有没有夸奖他,曲榛宁不记得了,但他还记得去夏令营前的晚上,父母大吵一架。
虽不是为了他,但家庭气氛剑拔弩张。
小小的曲榛宁希望可以用自己学会游泳的好消息令父母重新高兴起来,学得实在很认真。
可结果事与愿违,他的努力并没有好的结果。
明明别的孩子就可以学的很好,可曲榛宁做不到。
因为他连这么一件连困难都称不上的小事都做不好,父母的关系也当然没有被他挽救。
离开夏令营跟父母回家时,两人已经不再为十天前的事情吵架了,却还是因为晚饭要在家里吃还是外面吃起了口角。
曲榛宁坐在车上掉眼泪,又偷偷把眼泪抹掉了。
他有没有哭,在车上为什么一言不发,坐在驾驶座和副驾驶座上的两个人始终没有注意,也并未过问。
那天晚上,父母两人终究还是不欢而散,一个出去遛弯,另一个在房间里不知道在做什么。
曲榛宁吃过外卖,没有人管,偷偷一个人跑到谈迟家。
那天正好谈迟的父母都不在家,已经上大学的谈迟也因为终于到暑假有闲暇的时候,而被朋友叫出去小叙。
曲榛宁不想回家,一个人坐在谈迟家门口的楼梯上。
没坐一会儿,他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
等他被晃动着叫醒时,发现自己已经靠在谈迟怀里,被轻手轻脚地揽着肩膀抱了起来。
谈迟那时候看起来并没有多年后那么成熟强壮,但轻易就可以抱起五六年级的曲榛宁。
曲榛宁睁开眼睛,还没有那么清醒,醒来第一件事却知道抱谈迟的脖子。
“小谈叔叔。”
“我吵醒你了?”
谈迟穿白色的短袖,他夏天爱穿浅色系,总说凉快。
在曲榛宁看来,这个颜色和月光很像,哪怕在夜晚显露出一种清冷的色调,也温柔的令人想要靠近。
他抱着谈迟,不知道怎么了,忍了一下午的眼泪就无声地掉了出来,温温热热的,全渗在谈迟的衣领上。
谈迟被他吓了一跳:“怎么还哭了啊?”
曲榛宁抽抽搭搭说不出话。
谈迟连忙说:“早知道就早点回来了,让榛榛一个人在这里等,对不起,不哭了好不好?”
明明根本不是谈迟的错,但他会跟曲榛宁说对不起。
也从来不会怪曲榛宁怎么来了也不说一声。
曲榛宁哽咽着说:“我不想回家。”
谈迟也会顺着他,满足他说:“那就住小谈叔叔家里,给榛榛拿奶糖吃。”
当晚,曲榛宁洗完澡躺在谈迟的被窝里,不用等多久,谈迟就晃着湿漉漉的短发回到房间。
他已经给曲榛宁的父母打过电话,对方轻易地同意了,也没有要把曲榛宁接回去的打算。
黑暗中,曲榛宁抱着被子:“他们不来接我了吗?”
谈迟无奈地过来揉他的头发:“不是你说要跟我住的吗?现在又想回家了?”
“不想回家,我想和你住。”
曲榛宁声音闷闷的,听上去又要哭。
谈迟低声叹了口气,说“小祖宗”,又隔着被子抱他:“乖乖榛榛,眼睛都快红得像小白兔一样了,到底怎么了?”
曲榛宁什么也不说,隔了还一会儿才很委屈地小声说:“我学不会游泳。”
隔天,谈迟就带他去了阳城的跳水馆。
谈迟游泳好看,像鱼在水中一样优雅自如,曲榛宁学不会,从来都不会说曲榛宁笨。
曲榛宁游下来,谈迟还会说他了不起,晚上带他吃好吃的,庆祝榛榛游泳成功。
几天后,谈迟送曲榛宁回家。
那天是暑假以来父母第一次没有吵架,并和颜悦色,还炒了一桌子菜在家里等着曲榛宁。
小小的曲榛宁并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待遇,站在家门口愣愣的,连谈迟催他进屋都没有反应。
之后父母把他拉进家门,笑着让他去换衣服,曲榛宁才慢慢反应过来。
那天谈迟离开前,曲榛宁去门口送他。
犹豫了很久,一直到谈迟穿好鞋走出大门,催曲榛宁回家时,曲榛宁才扒在门边,很认真地跟他说:“小谈叔叔,你是不是早跟我爸爸妈妈说好了要等我回家。”
谈迟正要否认,曲榛宁又说:“他们已经好久都没有在家里做饭了,我们也好长时间都没有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饭了。”
某一瞬间,看着乖乖站在门边的小孩儿,谈迟有点说不出话来。
曲榛宁又说,“我特别谢谢你教会我游泳。”
谈迟的嘴角抿了抿,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等了片刻,才温和地笑起来:“突然这么客气干什么?”
曲榛宁说:“还好我学会了,不然我爸爸妈妈就不会喜欢我了。”
小孩子说的认真,哪怕十岁出头已经可以懂事,却好似依旧对“不会游泳就会被抛弃”这件事深信不疑。
谈迟沉默了片刻,也难得地正经起来,俯下身,看着曲榛宁的眼睛说:“榛榛,相信小谈叔叔的话吗?就算你学不会,爸爸妈妈也喜欢你。”
“下次,要是还有不开心的事,就来找小谈叔叔,我随时都在家里等着你。”
身边的声音忽然变大了,刚才那几个说着谈迟很帅的人小声尖叫起来。
曲榛宁稍稍回过神,抬眼看去,就见谈迟正在从池子中站起来,一大片池水顺着他的动作被带起,又很快落回水中。
谈迟抹了抹脸,朝曲榛宁的方向看来。
“他是不是在看我啊!”
“卧槽我要死了!”
“疯掉了……”
“……”
身边那几个人还在说话,谈迟已经走了过来。
“不下去游泳吗?”
谈迟走近,身上的潮气就涌向曲榛宁,那种潮湿清爽的感觉迎面而来,另曲榛宁有些止不住的脸红。
“没……不、不是……”
曲榛宁几乎语无伦次。
他身边的林州均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踪影,曲榛宁也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听着旁边的人说话,到底傻站了多久。
身边那几人看向自己,发现了曲榛宁之后,似乎愣了愣。
也不知道到底被激发出了什么情绪,那些人稍稍远离了一些,声音又小了点,看着曲榛宁和谈迟两人嘀嘀咕咕说着什么。
神情还跟刚才一样激动。
谈迟朝那边看了一眼,“说你白,我听到了。”
“……啊?”曲榛宁愣了下,“什么?”
“那几个小姑娘说你长得又白又漂亮,”谈迟顺手揽过曲榛宁,侧过脸俯视他片刻,“是挺白的。”
但是语气明显不像是在夸人,也不知道是他觉得那些人说话太夸张,还是压根就不觉得曲榛宁又白又漂亮。
曲榛宁有些不满:“一点也不,听不出来你想夸我。”
“因为我在陈述事实。”
谈迟的手在曲榛宁肩膀上按了按,留下一片很快消失的压痕。
他说,“看吧,是不是很白。”
他笑着这么说,曲榛宁的耳朵又开始热。
无论是搭在肩膀上的手臂的温度,还是那个明明移开手指却还好似能感受到压力的已经消失的压根,都让曲榛宁的心跳没有理由地加快。
所幸谈迟没有要继续讨论他白不白的意思,带着他往前走,“走吧榛榛,一直站在这里干什么,我都游了两圈了你才过来。”
曲榛宁摸着耳朵,在心里说:因为我刚刚一直站在这里看你啊……
放下矿泉水瓶,曲榛宁跟着谈迟下了水。
明明之前说好了要陪谈迟做他想做的事情,可是等到了泳池里,曲榛宁又有点后悔了。
或许是大多数人都在露天池子的原因,今天室内泳池的人并不算太多,不过浅水区还是相对拥挤一些。
曲榛宁懒懒地不是很想游,一直站在水里晃动四肢,他站在中段偏浅水区的位置,这个高度的水位刚好可以没过他的肩膀。
谈迟倒是对游泳这项运动很是喜欢,说着要跟曲榛宁一起到深水区,过去了不见人跟上来,又折返。
到曲榛宁身边时停下,站起身来带起大片水花,水花顺着肩头胸口滑下,再流入水中。
他单手抬起泳镜,戴到额头上,随手抹了把脸,手指拨过脸边的头发,将上面的水珠抹掉。
露在水面上的皮肤挂着水珠,有的还在往下淌,水珠滑过运动后更为紧实的肌肉,在曲榛宁的视野中留下一道若有似无的水痕。
而水面下隐隐绰绰晃动的画面明明看得不那么清晰,却好似更能彰显出出众的好身材。
比起多年前,谈迟增长的似乎并不只有年龄。
上午就看到过一次,曲榛宁不敢再直视第二次,哪怕是无意间扫到了,也依旧迅速移开了视线,并往后退了一步。
他下意识摸了摸鼻子,微微把身子往下埋进水中。
水平面到他鼻子下方,嘴里无意识地呼着气,在水面上形成一堆幼稚的泡泡。
“在干什么?”
谈迟似乎觉得好笑,神情无奈,“榛榛,你几岁了?”
“我三岁了。”曲榛宁不张嘴,用嗓子哼哼。
“你三岁了,”谈迟却能听懂,朝他那边走了一步,“一会儿这样要呛水了。”
曲榛宁心里想着才不会,慢慢朝另一边挪。
挪着挪着,他就不需要俯下身才能把半张脸埋在水里了。
他稍稍抬起头,把嘴巴露出来,用手抹掉脸上的水,“我才不会呛水。”
“是吗?”谈迟笑着问,“你多久没有游过泳了?”
“没多久吧。”
曲榛宁回忆了一下,实际上是很久都没有游过。
不知道是不是小时候那段回忆,他对这项运动有一些抵触,但不是不能下水的抵触,而是没什么要游的兴趣,即使下了池子,也只是站在里面,不打算像谈迟那样畅快地展示游泳技术。
“我看你是很久没有下水了,”谈迟说,“小时候明明游的还挺好的。”
“好吗?”
“好啊,”谈迟笑着说,“抱着板子像小青蛙一样从这边到那边,其实我一直觉得你游不下来全程是因为每次换气的时候身体抬得太用力太高了,所以没一会就没劲儿了。”
“是吗?”曲榛宁第一次听他这么说,原地游了两下,头却没有埋进水里,“现在呢?”
他根本没换气,看也看不出来,在水里划拉两下,这顶多算狗刨。
谈迟笑着没说什么,等曲榛宁渐渐朝深水区过去了,又要停下来时,才伸手把人拉到自己这边。
“再过去就太深了。”
谈迟拉着他的手臂,脚下还踩在底,身子倒是微微倾斜的。
他是真的担心曲榛宁掉下去,另一只手拦腰借着水的浮力把曲榛宁往自己这边揽。
曲榛宁被他碰到腰,又觉得不好意思,用力往外挣脱。
他一边狗刨着一边单脚去够池底,在水里一跳一跳,嘴上说着:“深水区我也不怕啊,小谈叔叔,你别离我这么近……”
“不离你那么近,你一会儿掉下去怎么办?”
“我怎么会掉下去啊,”曲榛宁还在嘚瑟,“这里能踩到底的,我又没有那么矮……”
话音未落,脚下一直存在的地面忽然不见了。
曲榛宁在之前没有下水游过,因此也根本没想到这个泳池深水区这边的地面不是倾斜的,而是断层的。
他正蹦的欢,忽然一脚踩空,直接沉了下去!
“……”
水流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游泳馆中嘈杂的声音远去,耳朵里只剩下“嗡”的声响,仿佛耳朵被堵住。
不过好在他还没开始怎么扑腾,几乎是一瞬间的事,手臂就被一只有力的手握住了。
谈迟把他整个拉了回来。
坐在车上,曲榛宁还心有余悸。
比起早上玩的垂直式滑梯,在泳池里一脚踩空的坠落感才更加可怕。
而他明明会游泳却掉进水里的事被谈迟救上岸的事,已经被宿舍里每个人熟知了。
【林大鸟有】:笑死,你们是没看到榛子落水现场,我就在旁边,正要喊他来着,他一蹦一蹦,最后一下直接落水里去了。
【远子高飞】:别这样,榛子肯定难受死了,但是确实有点好笑[笑哭]
【南子气概】:但我嗅出了一种策略的味道。
【您的怨种养子】:什么策略?
【林大鸟有】:??
【林大鸟有】:南哥不愧是您,不说我都没看出来!!
【男仙の进化论】:@您的怨种养子 傻孩子!还看不出来吗?!不就是色诱勾引+被英雄救美!
【您的怨种养子】:啊
【您的怨种养子】:榛子真牛啊!
【林大鸟有】:懂了,欲擒故纵!
【男仙の进化论】:是的!!
【南子气概】:没错。
【男仙の进化论】:没能亲眼看到是我今日最大的遗憾。
【远子高飞】:没能亲眼看到是我今日最大的遗憾。
【南子气概】:没能亲眼看到是我今日最大的遗憾!
【您的怨种养子】:没能亲眼看到是我今日最大的遗憾!!!
【榛子巧克力】:…………
这一次,再被室友们调侃,曲榛宁却没有反驳了。
他坐在副驾驶,耳朵一直红着。
谁说什么话都没有丝毫反应。
他还记得刚才落水时自己仿佛树袋熊一样抱着谈迟的场景。
手臂牢牢锁在谈迟脖颈上,而双腿也下意识缠了上去。
那本来是落水之后下意识的行为,可是只穿着泳裤赤裸在水中,曲榛宁的身体几乎和谈迟牢牢贴在了一起。
谈迟似乎还在担心他,可曲榛宁却不知道是踩空的失重感引起不必要的反应,还是两人紧贴后的体温令他心跳加速,总之那一瞬间,他感到身下不断叫嚣的热意。
也是那同一瞬间,谈迟似乎也若有所觉地不在动了。
他有没有在看曲榛宁,曲榛宁并不知道。
他满脑子都是“尴尬”二字。
……太尴尬了。
曲榛宁成年以来,得知自己喜欢男人后,却从来没有对任何一个人起过反应。
可今天,却在泳池里,对着自己相识多年的小谈叔叔起了歹念。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泳池的了。
而出来之后,一直到坐上车,曲榛宁都没有再和谈迟说一句话。
他坐在车上的期间,口袋里的手机又开始连续不停地响。
这一次,谈迟没有再问他谁找他。
而曲榛宁也很快速地关掉了声音,并将手机重新放入口袋。
晚上十点多离开水上乐园,几人前往不远处预约好的餐厅。
众人很早之前得知今天是陈氧的生日,早在餐厅布置好等着他。
因曲榛宁入水这件事,众人并不清楚其中发生了什么,重点还放在他会游泳,但为爱使出美人计上。
一路进了餐厅,陈氧还沉浸在之前的氛围里,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没一会儿,他跟乔绪南说,“怎么这么大排场,今天有人在这过生日啊?怎么连咱们这一桌都都气球,这真够排面的。”
乔绪南像看傻子一样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念在寿星最大的份上,最终什么也没说。
陈氧的疑惑一直延续到了他坐在饭桌上。
似乎是越来越不对,他在众人的沉默中甚至感到了一丝不安。
这种感觉一直持续到菜都上齐,并吃的差不多,而临近午夜,一个很大的蛋糕被摆在了最中央,四周响起了生日快乐歌。
陈氧跟众人一起唱了起来,神情中夹带一丝茫然,似乎还没有搞清楚情况。
而在一首歌终于唱完之后,众人催着他闭上眼睛许愿、吹蜡烛,并齐声说“氧子!生日快乐!”之后,陈氧才从震惊中微微做出了一点反应:“我?”
乔绪南忍了一晚上:“不是你是谁,氧子,生日快乐。”
“等等……”
陈氧懵了好一会:“是给我过生日吗?”
“可是,今天不是我的生日啊?”
“……明天也不是。”
陈氧话音一落,庆祝到一半的众人都有些懵然,面面相觑。
作为最初的组织者,时博生站了出来。
“哎不是,氧儿啊,”他拿起手机划拉了几下,递到陈氧跟前,“这不是前几天你交的表吗,我怕记错还专门留了个照,这上面写的生日不就是明天吗?”
陈氧接过手机看了看,无辜道:“是我的表,但生日你看岔了。”
他把屏幕放大,指给时博生看,“这写的是2,不是7,我二月的生日。”
“……”
时博生沉默了片刻,对着那个狗啃过一样的字说:“你怎么能说这是2?你的良心不会痛吗?!这明明就是7。”
手机在众人中传了一圈。
“这是2??别逗,我怎么看都是7……”
“是吧,谁能看出这是2,今天天王老子来了它都是7!”
“氧子,你这破字……”
“字这么烂你写什么连笔?”
“没关系,你改七月生吧,也是好日子。”
“……”
陈氧二月过生日时还在放寒假,他没有说,宿舍里谁也没注意到。
陈氧:“是你们对我的了解太浅薄了!”
“珍惜吧,就当给你补过了,”时博生把手往他肩膀上一搭,“我的错哈,眼神不好,不能怪你字写得烂,我跟你干一杯啊。”
虽说是时博生搞错日子了,但全宿舍提前半个多月就在给他准备生日这件事确实挺令人感动的。
陈氧嘴上那么说,心里却是很来劲儿,一口干了整杯:“爽!”
搞错生日其实是个挺尴尬的事,但心意到了,本人似乎也不在乎,气氛便很快又热了起来。
他们宿舍原本聚餐都是上啤酒,都是成年人了,没人说不能喝。
但或许是今天有谈迟在场,众人一开始都很端着。
再怎么说,曲榛宁到底是叫他叔叔的,这一声称呼出来,总觉得桌上坐着个长辈,谁也没敢先放肆。
好在谈迟并没有长辈的架子,这一天下来也没煞风景地说教,反而适时参与话题,说几句玩笑话,众人也没一开始那么紧张了,后来干脆完全忘记他是叔叔,等气氛热起来就叫了啤酒,像平时一样随意起来。
这几个大男生平时就经常聚餐,都很能吃,人一多更是能聊,兴致起来了就碰杯,几人酒量都一般,没一会儿就有些上头。
到最后酒劲儿上来了,一片鬼哭狼嚎。
陈氧一边喝一边掉眼泪,“认识大家真是值了,我以前过生日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
“那明年我们也给你办,”时博生抱着酒瓶子,“不过说是明年也就半年时间,到时候咱们再一起出去玩呗。”
“去哪儿啊?!”李幸远趴在桌子上,“有点点头晕……”
“都行吧,倒时候再说,远哥你别趴桌上,水一会儿洒了。”乔绪南还算好一段,没醉,一边应着话一边叫老板拿几个酸奶过来。
“那把我家大小姐也带上啊,找个好玩的地方。”
林州均倒是不上头,看着挺清醒的,却明显醉了,把宋心昕一条手臂抱在怀里,怎么都不撒手。
宋心昕有些无奈,最后也由他抱着了。
今天唯二滴酒不沾的就是谈迟和曲榛宁了。
谈迟晚上还要开车,便以茶代酒,从头到尾没喝过,好笑地坐在一旁看一桌子人闹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