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野摇头:“没有啊,他没跟你们一起出去吗?”
陈红药道:“导游不见了,我们在林子里找了他一晚上都没找到。”
邵野想了一下,道:“那他有没有可能是去西边的小镇上了?正好等会儿我要过去看看,我会留心的。”
陈红药问他:“你自己一个人去吗?”
“那你们谁要跟我一起去吗?”邵野问。
陈红药其实是想跟着邵野一起去看看的,但考虑到自己昨晚一宿没睡,下午还要完成自己的实习作业,实在没精力去小镇上找人了。
“那你自己小心点。”陈红药好心叮嘱他说。
陈凌川回来的路上一直说他见了鬼,陈红药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并不相信这世上有鬼,但她觉得这雨林里一定有古怪。
邵野点了点头,看着他们一个个鼻青脸肿的模样,他觉得他们五个现在更该小心点,这伤的伤,残的残,自己一个人打他们五个一点不费劲。
他拿着哑铃在湖边锻炼了一会儿,吃过饭后,回到帐篷里翻找出包里的电棍,揣进兜里,冲还在外面处理伤口的陈红药等人挥了挥手,便独自一人向着望月岛西边的小镇出发。
他们扎营的地方距离小镇不算很远,快点走的话,不到一个小时也就到了,只是这一路上,邵野竟是一个岛民都没有遇见。
真是奇怪,邵野一边走一边想,人都去哪儿了?明明昨天还看到熊孩子往他们的帐篷扔垃圾的。
在他快要抵达小镇的时候,忽然听到一阵欢快的音乐声从远处传来,那是用邵野从来没有见过的乐器弹奏发出的声音。
邵野加快脚步,来到小镇的入口,街道上人来人往,大人孩子都穿着节日的盛装,处处都洋溢着欢声笑语。
原来人都在这儿呢,这是在干什么呢?导游不是说祭神节是在几天后举行的吗?
邵野停在路边,打量着过往的岛民,思考自己是该先找导游,还是该先问问要怎么做才能拿到一杯祭神日的酒水。
“外乡人,你来这里做什么?”
一道沙哑的声音从他的身后传来,邵野转头看去,一个身穿花布袍子的老人坐在屋檐下面晒着太阳,他的脸上满是皱纹挤出沟壑,眼窝深深凹陷下去,胡子拉碴,头发花白。
邵野掏出手机在屏幕上点了两下,调出导游的那张证件照,来到老人身边蹲下,举起手机,问老人:“大爷,你见过这个人吗?”
老人的视线落在屏幕上,他说:“有点眼熟,可能见过,也可能没见过,年纪大了,我记不清了。”
啊,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随后老人又抬头看向邵野,问他:“你来我们望月岛是为了找他?”
“不是,”邵野坦诚道,“我听说再过几日就是岛上的祭神日了,到时我想来讨一杯酒水,不知道可不可以?”
“祭神日的酒?”老人那双浑浊的深褐色眼睛猛地锐利起来,像是一头蛰伏的野兽,他的声音阴沉沉的,冷笑着对邵野道,“小伙子,我们祭神日的酒可不是给你们这些外乡人喝的。”
邵野问:“我花钱买也不行吗?”
“钱?”老人像是听到个极好笑的笑话,嗤嗤笑了一会儿,道,“你就是有再多的钱也买不到。”
邵野想哭,这话说的跟他花多少钱都买不到两个学分有什么区别!
一杯酒而已,这么宝贵的吗?
外乡人不能喝,那他们岛上的人总能喝吧?邵野一双黑溜溜的眼珠转来转去,认真思考自己在岛上找个干爹或者干妈的可行性,要不然,找个干爷爷也行。
邵野看向老人,很想问一句,他现在缺孙子吗?
二十多岁,四肢健全,生活自理,上大学的。
他的话还没有问出口,身后的街道上突然传来一声咒骂,紧接着是无数的咒骂声如同潮水一般涌来,邵野转过身,看向街道,两匹马拉着一辆囚车从街道上缓慢走过,疯狂的岛民向囚车上投掷着各种腐臭的垃圾。
囚车上被关着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乌黑的头发凌乱地散落下来,遮挡了他大半的脸庞,从邵野的方向看,只能看到他一点白皙的下巴。
他的双手被钉在十字架上,双腿被尖锐的荆棘捆缚着,破旧得已经看不出原本颜色的袍子上落满各种脏污,鲜红的顺着囚车的缝隙流淌下来,滴滴答答落了一路。
邵野看着囚车上的少年,表情微怔,待人群稍微走远一些,他转头问身边的老人:“他是谁?”
老人眯着眼睛,咧开嘴角,一副快活得要升天似的表情,他对邵野道:“那是我们望月岛的罪人,今晚就要被处死了。”
要被处死了?邵野心中不忍,他追问道:“他犯了什么罪?”
“什么罪?”老人呵呵笑了一声,声音听起来像是从一堆砂砾中挤出来的,十分刺耳,他说,“他的出生就是罪。”
“只要他死了……只要他死了……”老人说着说着忽然放声大笑起来。
邵野没有理会好似陷入癫狂中的老人,他穿过街道两侧围观的人群,跟着囚车一起向小镇的广场上走去。
他看到少年被绑到广场中央的十字架上,十字架下面画着许多邵野看不懂的字符,岛民们在少年的四周堆满柴火,邵野听他们说,等到今晚的月光照亮教堂上方那只白色画眉鸟的眼睛时,他们就会把下面的柴火点燃,处死少年。
邵野站在小广场的西边,广场的东边便是望月岛的教堂,那是一座看着不像是能出现在这样一座与世隔绝的小岛上的宏伟建筑,教堂顶楼大钟的上面站着他们说的那只雪白的画眉鸟,黑色的眼睛冷冷注视着下方的人群,栩栩如生。
一阵大风吹过,撩起少年垂落的头发,他的左半边脸上布满各种丑陋的疤痕,右边脸却很干净。
邵野僵硬地站在原地,不知道为什么,他胸腔里的心脏跳得特别快,像是擂鼓一样。
时间飞快地流逝,转眼间,烈日当空,围观的岛民大多回家吃饭或者休息,热热闹闹的广场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只剩下零星几个看守坐在地上。
被钉在十字架上的少年仰着头,一双乌黑的眼睛看向远方的天空,神色平静,他的脸上看不到任何对死亡的恐惧。
邵野心中一动,他要是给少年做干爹,是不是也算加入他们望月岛了。
作为干爹,为救自己的干儿子出一份力,情有可原吧。
至于罪人什么的……
他们也没把少年开除岛籍吧?
要是开除岛籍了,那少年也不归他们处置了。
好完美的逻辑。
邵野观察了一下四周的地形,以便于等会儿自己逃跑,而且要救人的话也不能发出太大的声音,防止他们叫来更多的岛民,他一个打十个是没问题的,但要打一百个还是有点费劲的。
好在他随身带着电棍,从后面偷袭,应该能快速把这几个岛民电晕。
邵野在脑中把自己的计划过了一遍,确定没有问题就立刻行动起来,看守的岛民刚发出一点声音,就被他全部撂倒。
他迅速爬上柴火堆,将十字架上的少年解救下来,想了想,又把昏过去的岛民衣服扒下来给少年换上,再把穿着少年袍子的岛民绑到十字架上,希望可以给他们多争取一点时间。
将这些都做好后,邵野转过头,看向坐在地上的少年,问他:“能走吗?”
少年点了点头,艰难地从地上站起来,踉踉跄跄地走了两步。
邵野见此,心里默默叹了口气,算了吧,这走得还没有他爬得快。
“你叫什么名字?”邵野问。
少年对邵野张开嘴,他的嘴巴里空荡荡的,根本没有可以说话的舌头。
邵野看着他的嘴巴,呼吸一滞,半晌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他转过身在少年面前半蹲下身,对他说:“上来吧,我带你离开这儿。”
少年听话地弯下腰趴到邵野的背上,邵野的肩膀宽阔,后背平展有力,他又在小镇上晒了大半天的太阳,背上暖融融的。
可少年的呼吸是冷的,两只细长的胳膊更是像两条冰冷的毒蛇一样缠绕在邵野的脖子上,邵野完全没有察觉到哪里不对,只是觉得身上的人有点过于轻了,好像一点肉都没有,只有一身骨头。
回去得给好好养一养。
邵野暗暗下了决心,等找到导游后他要带着少年一起离开望月岛。
他背着少年从小镇的街道上快速走过,因为少年换了衣服,又把脑袋伏在邵野的颈窝处,没人能看到他的长相,偶尔有岛民注意到邵野是个外乡人,但也没把这事太放在心上。
顺利走出这座小镇,邵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侧头看了一眼背上的少年,他微阖眼,好像是睡着了一样。
邵野颇有成就感地笑了起来,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然后迈开双腿,向着营地大步跑去。
他越跑越快,像是草原上猎豹,带起一阵凉爽的风,他背上的少年勾起唇角,他的脸一半可怕得如同炼狱里掌管所有酷刑的恶魔,一半却像是云端上光明圣洁的天使,无比诡异,又无比和谐。
两个多小时后,十字架上的岛民终于从昏厥中醒来,这时他们才发现原本该在今夜被处死的少年不见了踪影。
没了那个少年,他们今晚要怎么举行血祭仪式,要怎么得到月神的恩赐?
岛民们义愤填膺,怒气冲冲找到岛主,让岛主带领他们去把人找回来。
“是那个外乡人!一定是他带走了他!”有岛民举着手里的铁锹道,“我下午的时候看到他背着人往镇外去了!”
岛主很快安排了人手去往小岛各处找人,而他自己则是换了一身干净整洁的衣服,前往教堂,去向大祭司请罪。
教堂里,巨大的神像高高矗立,神像眉眼微垂,神色悲悯地看着脚下的人间。
随着岛主推门进来,站在神像下面,白发白袍,带着月神面具的大祭司缓缓睁开了双眼。
阳光透过穹顶的玻璃花窗照射进来,他抬起头来,脸上的面具一半明亮,一半昏沉。
洁白的长袍纤尘不染,雪白的长发长至脚踝。
岛主走过来,恭恭敬敬地行礼,双膝跪地,对他道:“禀告大祭司,有人偷走了我们今晚的祭品。”
背对着他的大祭司转过身来,垂眸看向地上的岛主,他的目光幽暗深邃,如同见不到底的漆黑深渊。
那些由另外一具身体感知到的一切触觉,正清晰地传递到他的身上。一双温热的、宽大的手在他的胸前搓来搓去,耳边传来青年开朗的声音说:“以后我给你当爸爸怎么样?”
大祭司的声音冷冽,像是高山上终年不会融化的冰雪,没有人知道此时面具下面的那张脸是怎样的一副表情。
他说:“抓回来,把他们一起献给祂。”
作者的话:
【6号这是圣母心犯了?为什么突然冲上去救人啊?】
知不知道恐怖片里圣母死得最快
:也有可能是拖累了所有人最后死的,但早晚都得死
:我更相信他是恋爱脑犯了
:他觉得那个少年是他老大?不能吧……前面三个哪个都没这么弱鸡的啊,而且还没成年,这以后要是真有点啥,直播间可以直接举报掉了
:就说这次官方没给6号开挂你们就是不信,看看,他这都急病乱投医了,什么大腿都敢抱
:这个大腿,是真的没有6号的粗呀
:对了,我一直想问,1号不是举报他导师学术不端,把他导师给扳倒了,怎么也来岛上了
:他听说岛上有未被发现的新生物,自己凑上来的
:瑞思拜
:6号救的这个少年是什么身份啊?我看得是正常版,一张嘴吓死我了
:不知道,根据灵异片传统,少年如果今晚被献祭死了,他还有可能黑化,武力值飙升,把岛民团灭,但现在他被6号救下来了,那细胳膊细腿的,看着不大行
:6号:怪我救太早咯
:6号:没办法,舍不得老公受委屈
:你们确定这就是6号的老公吗
:好好好,6号抱住这个丑八怪,就不许换人了呦
:楼上是个清明解解吧,这次又粉上哪个npc了
:大祭司
:大祭司连张脸都没有吧
:那也总比6号抱得丑八怪好吧,我们主要看中是气质
:你们说如果让6号看到大祭司,会发生什么
:大祭司只想把他们那对小情侣给献祭了吧
:抱走大祭司,不约
:清明解解,你怕了
:唯粉的事,能叫怕吗
第62章
邵野在湖边帮少年洗了澡,仔细检查了一下他身上的伤势,然后帮他上了药,又去帐篷里找了一套自己的衣服给他换上。
少年乖乖巧巧坐在湖边,没人在他身边的时候,他就一动不动,如果只看他的右边脸,像个漂亮人偶。
但如果看他左边脸的话,那就是恐怖片里的人偶了。
邵野带着少年刚回来的时候,丁晓玲没有准备,被少年的长相吓到,尖叫一声跑回帐篷里再没有出来,陈凌川正在里面安慰她。
说是到小镇上去找导游,怎么带了一个这么奇怪的少年回来,陈红药犹豫了一下,还是来到邵野身边,向他打听少年的身份。
当得知少年是邵野救下来的祭品时,陈红药的脸上立即露出几分担忧的神色,她皱眉问:“那些岛民会这么轻易就放过他吗?他们会不会找过来呀?”
“不知道。”邵野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等他们找过来再想找过来的办法。
经过昨晚的事,陈红药本来已经不想再在这座小岛待下去,但是今天她在雨林里转了一圈,发现了许多课本上都没有的植物,实习作业要拿高分的念头又占据了上风。
“对了,你在小镇上看到导游了吗?”陈红药问道。
“啊……”邵野哑然,他见到少年后,就把什么事都给忘到脑后了。
他背着少年逃跑都来不及,哪里还有工夫去打听导游的消息。
就知道会是这样,陈红药叹了口气,对邵野说:“昨天有岛上的小孩看到我们在这里,不想让那些岛民很快就找到我们的话,我们最好是换个地方扎营。”
虽然说是邵野把人给救走的,但恐怕在那些岛民的眼里,他们这些外乡人都是一伙的。
陈红药思索再三,还是决定换个隐蔽点的地方,不过要在附近做好记号,如果导游回来了,也能找到他们。
并不是所有人都支持陈红药的这个决定,他的弟弟就觉得,邵野一个人走就可以了,等那些岛民找过来,他们可以解释清楚的。
不过他的提议被陈红药否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避免与那些岛民接触还是避免一下吧。
一行六人收拾好行李,穿过雨林,寻找其他的落脚地。
两个小时后,果然有岛民来到他们之前的营地,领头的人赫然是他们的导游董辉。
他们没能在这里找到那些可恨的外乡人,然而天色即将暗下,月亮就要升起,岛民们不敢在外面多留,纷纷回到镇上,来到教堂前默默祷告,希望大祭司能帮助他们,尽快找到那个恶魔,完成这场血祭。
教堂里,戴着月神面具的大祭司依旧是站在神像下面,雪白长袍拖地,他半垂着眼,感受着从那个愚蠢的外乡人身上传来的灼热温度。
陈红药等人在他们的新营地点起篝火,摇曳的火光把少年的那半张脸照得更加狰狞可怖,让人不敢多看一眼。
邵野却好像看不到似的,把加热好的罐头一口一口喂进少年的嘴巴里。
众人看得无语,这少年得有十五岁了,不是五岁啊!
丁晓玲小鸟依人趴在陈凌川的胸口,看了少年一眼就赶紧低下头,撒着娇道:“凌川,我害怕。”
陈凌川把她搂在怀里,安慰她说:“不怕不怕,你男朋友在这儿呢!”
有什么好怕的?
邵野抬头看了一眼少年,少年坐在他的身边,低头玩弄他的手机,他苍白的手指有些笨拙地在屏幕上戳来戳去。
看看,他弟弟多乖,多可怜。
可惜现在还不知道他的名字,要不自己给他取一个吧,那叫邵什么好呢?
邵野一时想不出什么好听的名字,吃完饭后,他把少年带到自己的帐篷里,他这次出门只带了个超大号的单人睡袋,好在少年比较瘦弱,他们两个努力挤挤也能睡下。
眼下月亮刚出来,距离年轻人该睡觉的时间早得很,不过邵野考虑到少年现在是很需要长身体的,还是早睡早起比较好,进了睡袋后,他一把将少年抱进怀里。
“睡觉睡觉。”邵野关了帐篷里的小灯,对少年说道。
睡袋狭小的空间里,邵野的双手双脚并用,把少年紧紧锁在自己怀里,少年的脑袋紧贴着他的胸口。
青年火力旺盛,体温比常人更高一点,对于如同冷血动物的少年来说,青年的身体可以用滚烫来形容了。
很快,他的头顶就传来青年均匀的呼吸声。
这就睡了?
帐篷外面,陈红药等人还围着篝火说说笑笑,感叹着岛上的月光真美。
少年听见他们的赞叹,脸上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这样的月光,青年没有跟着一起看,岂不是损失。
他想要把青年叫醒,只是他稍一活动就会被那两团饱满而柔软的肌肉怼了满脸,少年皱了皱眉,或许是想要发出点奇怪的声音,结果他一张开嘴,那团硕大的胸肌就好像要挤进他的嘴里。
小镇教堂里,站在神像底下正与神明沟通的大祭司突然停下了声音。
跪在地上的岛主抬起头,小心翼翼地提问道:“大祭司,怎么了?是月神大人生气了吗?”
大祭司没有说话,没有人能看到他面具下的脸此时是一副怎么扭曲的表情。
许久后,他才开口说:“不用担心,祂在注视着他们,很快他们就会把那个恶魔送回来的。”
当月光再次洒满这座寂静的小岛,漆黑的地下,死去的小鸟又一次从黑暗中苏醒。
它翻!它翻!翻不过来!
小鸟:“!!!”
帐篷外面的篝火都已熄灭,陈红药等人回了各自的帐篷睡觉去了,分开时他们提醒彼此,今晚不管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去管了。
冰冷的月亮挂在小岛深蓝色的夜幕上,教堂顶楼雪白的画眉鸟转动自己僵硬的脖子,睡袋里的少年再次睁开眼,他的下半身依旧被邵野的双腿紧紧夹住,上半身则被他箍在怀里。
他伸手想要把人推开,手指却好像陷进那团柔软的肌肉里面,少年看着自己指间的蜜色,勾起嘴角,露出一抹恶劣的笑容。
半梦半醒间,邵野感觉有人一直在他耳边叫着他的名字,他睁开眼,见到少年不知什么时候爬出了睡袋,跪在他的脑袋旁边,阴沉沉地盯着他看。
他的那半张脸惨白惨白的,在漆黑的夜里好像会发光一样,没有舌头的嘴巴一张一合着,邵野人也不是很清醒,抓住少年的手把他拉回自己的睡袋里面,打着哈欠贴心地说了一句:“里面暖和。”
他把少年的脑袋按到自己胸口上,闭上眼继续睡去。
少年:“……”
不久后,少年再次从睡袋里爬了出来,他看了眼睡得死沉死沉的邵野,沉默地走出帐篷。
月光下,少年左边脸颊上的疤痕若隐若现着,晚风吹过附近的树林,那些宽大的叶子被吹成一首奇怪的调子,仔细去听,仿佛能听到无数惨死冤魂的哀嚎与哭泣。
陈凌川在帐篷里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他的耳边传来一阵沙沙的响声,像是有什么人在用长长的指甲挠他的帐篷,一下、一下,又一下,好像随时会把他的帐篷划破,从外面跳进来。
陈凌川胸腔里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他抬起双手捂住耳朵,那声音还是无孔不入地钻进他的耳朵。
他要出去看一眼,就只看一眼,不会有事的。
他在心里这样安慰自己,侧头看了眼身边的女朋友,小心爬起来,掀开帐篷的帘子,向外看去。
折磨了他好长时间的声音就这么突然没有了,天地一片寂静,雪白月光照在他的脸上,他的脸看起来格外的苍白,他回过头,却发现原本应该和他一起睡在帐篷里的丁晓玲此时不见了踪影。
她去哪儿了?
陈凌川心中疑惑,眼睛的余光看到一道身影提着包往树林里走去,他定睛一看,正是白天邵野带回来的那个少年。
本来因为邵野带回来的这个少年,他们要从原本的营地搬到这边来,陈凌川心中就已经积累了不少不满,现在见他行事鬼祟,更觉得这个少年有问题。
他如果没问题,岛上的人也不会要把他处死。
月光落在陈凌川的脸上,他突然间忘记他们在睡前的约定,想要跟上少年去一探究竟,最好抓到这个少年的把柄,把他赶走。
陈凌川走出帐篷,跟着少年一起进了树林深处,月光穿过树叶的缝隙落下零星的光点,陈凌川轻手轻脚地走在少年的后面,紧紧盯住他的背影,想弄清楚他带着那包东西到底要去哪里。
可是一眨眼,少年的身影就无影无踪了,陈凌川站在一片死寂的雨林里,环顾四周,想起昨晚自己在这里的经历,他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
他想自己应该回去了,那少年走了是件好事,最好再也不要回来,只是他好像不大记得回去的路了。
落叶在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从上面走过的时候总会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这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陈凌川心里怕得厉害,只能凭着自己模糊的印象在雨林间穿梭。
突然,陈凌川的脚步停住,瞪大眼睛,他看到不远处的树下,自己的女朋友丁晓玲竟然与安锋抱在一起。
怪不得他离开的时候没有在帐篷里看到丁晓玲的人,原来她是在这里跟男人偷情,陈凌川勃然大怒,胸口剧烈地起伏,他刚要冲上去前给这对狗男女一人一巴掌时,忽然察觉到有人在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愤怒占据了陈凌川此时的大脑,他根本没有多想,直接转过头去,那个刚才在他眼前凭空消失的少年,此时就站在距离他有五六米远的地方。
而下一刻,那张惨白的脸突然贴到陈凌川的眼前,少年的嘴巴张张合合,里面明明没有舌头,但陈凌川还是听到了他的声音。
那声音像是从千千万万张嘴巴里一起发出的,他在问他:“你是在找我吗?”
“啊——”一声尖叫划破寂静的长夜。
丁晓玲从梦中惊醒,却发现身边的陈凌川不知哪里去了,她赶紧钻出帐篷,寻找陈凌川的身影。
陈红药也听到那声尖叫了,并且立刻就辨认出那是陈凌川的声音,明知道夜晚的雨林充满危险,陈红药还是决定进去找他。
那是她的亲弟弟,她不可能坐视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