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盐愤怒的目光,像要把他看穿。但最终收了回去,凌志一脚油门,从他面前开走,加速消失进黑暗里。
谢元突然觉得很累。但他没有休息的余地,他面前只有偌大城市、无边黑夜。也只能把书包肩带往上提一提,低下头加大步伐向前。他不愿意住进明盐家里,防的不就是这一天吗?
他该回去自己为自己选择的落脚之地了。
第060章 无力
夜风卷着引擎的轰鸣声从大敞的窗户灌进来。明盐骂骂咧咧地拐进和平里,在路灯与歪树之间兜了一圈掉头回去。
他除了写了几本烂书,其他哪里不好了?有他这么完美的男朋友,还有什么不满足,到底在作个什么劲?还发表分手宣言,他说分手了吗!这个卷毛要气死他啊?啊?
等凌志再绕回去,刚才在后视镜里变小消失的那个身影已经不在原地了。明盐打开手机:消息不回,电话关机。又来这套!一不顺心就屏蔽他搞冷暴力!凶不得骂不得,天天都要上赶着哄,自己是什么很贱的人吗?
明盐第二次从小黄庄开出来,右转往南。以淳意的方向和谢元可以步行的距离……完蛋,谢元对“可步行”的定义那可不同常人。
搬去了哪里也不讲,这样让他去哪里哄!
哪怕就要入夏,夜深到这个点,街面上也没有营业的店面和行人了。谢元向来谨慎,走夜路他不会去穿小道的。明盐沿着主干道开过去,一路看一路找。想到小卷毛可能已经到了新家,这会儿都洗洗睡了,要不他也回去睡觉得了。等明天再去淳意堵人……不行,他今天不把谢元找出来,难道明天去公共场合丢人吗?跟青云女工作人员的绯闻就罢了,纠缠淳意的男编辑就不是风流韵事的范畴了,他还要脸。
正在胡思乱想,忽然望见地坛公园围墙外头的那个,是不是小卷毛?背着那么沉的都是稿子和样书的书包,提着的一兜东西估计也都塞进去了,瘦瘦的一个,跟苦行僧似的闷头走路,不是他家谢老师还能是谁。
明盐降下车窗,正要隔着非机动车道喊人,又改了主意。他先加速超过去,开到前面把车在地坛东门外停了,才下车来往回找。“元元!”
谢元似是没想到他还会找回来,脚步滞住了,停在银杏树的影子里发怔,瞧不清面目。明盐离得近了,才看见他眼睛湿红,因为低头走路,镜片里侧纵横的都是半干的泪痕。那样子狼狈得人心头一紧。
谢元看到他走近,反而武装起来,头一扭就视而不见要绕过去。
明盐也不跟他废话上前就动手,出其不意地从他肩上把书包薅下来,拔腿就跑。
谢元怎么也没见过抢样书和稿子的强盗,居然被他得了手。“还给我!”
小编辑的旧书包早就洗得薄而软塌,里头东西又多,抢劫犯都怕一扯一甩整个儿破穿了,只能抱着跑。明盐这是有备而来,大步跑回车边把书包往弹开的后备箱里一塞再一关,谢老师的命脉就被他拿捏了。
谢元眼睁睁看着最重要的样书和稿子他锁进了车里,口不择言:“明盐!我要报警了!”
“你报。你手机没电了,拿我手机报。”明盐坦然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他。锁屏还是谢元自己的照片。就算警察来了,抢几本书算什么,价值少到都立不了案,顶多因为乱打报警电话占用公共资源被教育两句。小卷毛难道还能控诉他强奸?
谢元被他这一手气得只能干瞪眼。明霸总不由分说把人拖抱起来往凌志的后盖上一放,“给我好好说话,说明白了东西就还你。”
“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谢元恨恨地怒目而视。
“我先跟你道个歉。”明盐拿出蹲下来和明清宴对话的耐心,“刚才不该随便指责你。”
他放低姿态,谢元反而茫然了。
“你喜欢讲道理,我跟你讲道理。第一,你搬家了不告诉我,我是不是有权生气。”
谢元冷哼一声。“你没有,你说了你是炮友。”
又来!明盐没好气地,“你还想吵架?”
“不想,没什么好吵的。把东西还给我,你走你的阳关道……”谢元话没说完,就被五根手指捏住了嘴。他呜呜地去扯明盐的手,没扯动。
明盐摘了他的眼镜放到旁边,指腹抹去睫毛上残余的眼泪,才松手把被吹得冰凉的脸按进自己怀里,握着蓬乱卷毛底下的后颈阻止他乱动。“好了别气了,乖。你跟我较什么劲?我都道过歉了,你要怎么才消气?嗯?”
他抱得那样紧,谢元挣不脱才泄了气,在他肩头放声大哭起来。“你有什么了不起,凭什么跟我发脾气!我哪里做错了!我就不想被你安排不行吗!我要是住你的房子,你一个不高兴就要这样赶我走!”
明盐满心冤枉:从来都是他想方设法把小卷毛往回扒拉,脾气这么大、几句重话都说不得,到底谁赶谁了?但自己口出恶言在先,挨两句也就认了算了。不然怎么办,为这点小事又不可能真就分手了。他拍着谢元的背哄劝:“好了,好了。你冷不冷?上车我送你回去。”
凌志在美术馆后街往西拐,找了个空停在路边。谢元的书包被重新拿出来,明盐抱在手里、跟着他进小路里绕。拐了好几个弯,从大胡同到了小胡同,再到平房之间难容两人并行的狭窄巷道,房屋显然都是居民自己加盖的。消防怎么没有取缔?
谢元掏出钥匙打开一扇门,伸手进去开了灯:“进来坐吗?不用换鞋。”
明盐看着眼前七八平米的小房间,比谢元之前在小黄庄的房间还小。右手边窗下是一米二宽的单人床,三面靠墙,看不出哪端是床头,床下有个塑料桶和一双塑料拖鞋。一张旧课桌在床头墙下、侧对房门,桌上有把塑料电水壶,桌边夹着那个旧台灯。过去那张折叠桌和塑料椅没带过来,屋里没有椅子;显然因为面积有限,此间主人是坐在床上用桌子的。课桌的另一侧靠墙是个简陋的双门衣柜,柜门松动对不上,可以想见里边是半空的。上有一个灯泡,下有水泥地,整个房间就只有这些东西,被惨白的灯光照得萧索;还有一个犟得他抱起来都硌手的男朋友。
水壶里还有水,是上星期的了。谢元提起来,去外面倒掉,又去房东在院子里的水龙头装了半壶水回来烧。
“没什么能招待您的。先坐床上吧。”
明盐坐在床尾,谢元盘腿坐在床头。他把书包里的东西拿出来,还好样书和纸稿都包裹得好好的。
明盐问了第一个问题:“洗手间在哪里?”
“往里走是房东家的院子,有个水龙头可以洗漱。浴室是在院子里加盖的,有热水。往外走到胡同里有公共卫生间。”
明盐将今夜彼此那些伤人的话都抛诸脑后了,挪过去抱住他:“跟我回去好不好。”
“不好。”
“那我给你换个地方好不好。”重新租一个至少带卫浴的房间,或者他陪他去住月坛的老房子也可以。
“不好。我不想再要什么‘你给我’。”谢元今晚吃到的教训还不够么?能为他遮蔽风雨的那个人那辆车把他甩在黑暗里扬长而去,那一刻的心情他不用向任何人分享,未来也不会忘掉。
明盐的内心一阵无力,“我能做什么?”
谢元看着玻璃窗外仿佛无尽深邃的夜色。有夜归的邻居从胡同里走过,踩下地面碎了的水泥块发出沙沙声。遥远的深处有电视的声音。
“明老师,您可能看不太上这个房间,但是我住了快十年学生宿舍,这里对我来说足够了。甚至有的方面比我需要的还要好。再多就不必了。”
“你什么都不需要,你让我怎么办?”
谢元笑了。他轻声说:“好啦,你给我的已经够多了……别要求我了。我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我自己,但是能给你的都给了。还不够吗?”
明盐的脸埋在他颈间,压抑地深呼吸。
这怎么哄?从来都是明盐哄他,他冷脸不理。这个场景超出谢元的能力范围了。他只好学着拍抚对方的背:“您才是要我怎么办?”
uu们,一个请假条先放这里。过去这几天已经很努力地写到这儿了至少没停在吊胃口的地方,最近我这里换季要做入冬前的准备了,农村地里累积了很多体力活要做。所以未来一星期本文的状态是缘更,有空写的话就会发。
谢谢大家关心耶耶和羊????????????新读者有兴趣的话,可以去看我的上一本完结文,也是职业+日常的年下养成;而且很长,够看一星期了(*??)
第061章 就和
谢元打车到了建国门外,天已经黑透了。营销安排让他捎一袋新书过来送媒体方,他提着印有淳意logo的厚纸袋,到了就站在电台门口等人。苏剑卿紧跟着也到了。
读书节目的主持人林林在微信上说,刚在附近吃完饭,马上来接他们。
林林是个比他们大几岁的女孩子,穿一身火红的连衣裙,走路带风,笑脸迎人。剑卿姐是惜字如金的,谢元主动承担起应酬的角色,面带笑容和林林聊起来。林林带他们乘电梯上楼,先到直播间外的准备室招待他们坐下,边喝茶边看直播间里上一个节目还在播。
“为什么电台还有摄影机?”谢元问。
林林解释:“因为我们有网络直播啊,官网上。”
谢元瞬间紧张起来,“同事没告诉我们会露脸。”
林林笑:“没事,其实没人看的。你看我也没怎么化妆。”
上一个节目结束了。里面的DJ把麦的音量拉低,在电脑上操作切入广告,然后摘下耳机放在调音台上,就拿起自己的几页稿子从后面的门走了。
林林带着苏剑卿和谢元进去。“广告比较长,时间充裕。你们先试试麦。现在只有我能听到。”她边听边调节音量。“好了。”外面的同事看了眼摄影机的画面,也给她确认的手势。
谢元坐在台子后边的来宾座位,现在逃跑也来不及了。
“听众朋友们大家好,这里是《书香北京》,我是你们的朋友林林。今天我们有幸请到了淳意文化出版的两位编辑苏剑卿和谢元,来和我们分享《黎明河》这本好书……”
苏剑卿和谢元依次打了招呼。林林照着他们之前拟好介绍和问题大纲自然地念了下来。
“书香为伴,今晚的三十分钟也过得这么快,我们的节目这就接近尾声了。来看看微博网友对我们今晚的节目有什么互动留言?”林林拖动鼠标。“哈哈,有听众说,今晚这个小哥哥好可爱。对,在我们的官网上也可以收听节目,还可以看视频直播哦。”
谢元下意识地捂了一下脸。
下了节目,林林送他们到电梯间,又是一番殷殷切切客气过头的彼此感谢。出了电台,谢元叫了车,先送苏剑卿。
剑卿姐到家下了车,他才掏出手机看时间,看到了明盐发来微信。
【chiburi:我看节目了,你聊得很好。】
【○:你怎么知道?】
【chiburi:你们官微发了啊。】
紧接着还发来图片,是他捂脸的截屏。谢元突然理解了自己以往拉黑的动作是什么意思,原来是精神上的捂脸啊。不行,以后要强迫自己大方些。
【chiburi:这周末来我家住吗?就是我姐要加班,我得多带晏晏。你如果不想她浪费你时间,可以自己在书房待着,我会陪她。】
【○:我没有那么忙的。】
【chiburi:好,那周六我们一起去美院看展,想去吗?我姐带的学生毕业展布展,我们可以提前进去看,她说有几个挺不错的。】
【○:好!!】
【chiburi:很快就见面了,想不想我?】
【chiburi:多少想一点点吧?】
【chiburi:爱呢?】
【○:想的。】
【chiburi:我也想你,日日夜夜孤枕难眠。】
【chiburi:下一分钟见不到你,我就枯竭了。】
谢元下了车,在胡同里一路走一路低头看男朋友不断发来的情话,笑个不停。路上看手机已经看得晕车不适,也舍不得放下。终于走到自己的小房间外边一抬头,狭窄过道的那端、木板门外,胡同路灯的余光下,有人站在那儿,脚边丢着一个旅行包:“我过来跟你住。”
他的声音响亮带笑,是一个轻松却笃定的宣言。几步间谢元脚下的频率越来越快,扑进他怀里。
“豌豆王子,你打算住几天?”谢元看他把行李打开,自来熟地就往自己的柜子里放东西。明盐还挺讲究,带了布艺的整理盒、挂袋什么的,不知道是不是阿姨帮他收拾的,跟小房间倒也不违和。
明盐换上了自己带来的拖鞋。这里进门不换鞋,塑料拖鞋是去院子里的淋浴间用的。“我先住两天体验下嘛,缺什么周末回望京再补。”他往床上一坐,舒舒服服地抱上了男朋友。“你不肯跟我同居,那我来跟你同居好了。你要是嫌我占地方,不高兴的时候就赶我出去,好不好?”
谢元被他逗笑。“行,那你先住两天。”反正豌豆王子如果受不了自然会走。
不吃这份生活的苦,就得吃爱情的苦。明盐也知道自己舍不得物质享受,但相比异地与离心,显然最优之选还是他来“屈就”。自我安慰: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不改有元之乐也。在北京过萍浦的日子,何尝不是一种体验生活、深度游。
谢元关心道:“你要洗澡吗?我陪你去,给你把门。”
明盐被他这儿的条件再次惊讶:“还不能锁门吗!那里头有动静,外面也该知道有人啊。”
“能锁,就是门缝大。你如果在意的话,我在外面给你看门陪你说话,会放松点。”
明盐又心思活络了:“你不偷窥我吗?”
谢元去电台前、明盐离家前都冲过澡,最后俩人在水龙头底下冲了冲脚作罢。谁也不嫌弃谁,明盐把脚潦草一擦、重新在床上搂着男朋友就很高兴了。“元元,你好香。”
谢元眉头一皱,这又是犯什么病。“入乡随俗,明老师,没有烘干机,也没有各种香薰了哦。”
明盐才后知后觉,“对,洗衣机在哪?”这可是他仅会做的家务之一。
“入乡随俗,手洗。挂在那根铁丝上。”房东的洗衣机在厨房里,谢元只借过一次洗被套,平时的两件夏天衣服实在不好意思去借用,人家脸色也不好看。但他还不至于把男朋友就地放置,“你可以周末带回望京洗,不嫌弃的话我顺手给你一起洗了也行。”
明盐大为震惊。给他手洗衣服!小卷毛也太贤惠了吧!不行,“我来跟你住不是来给你添麻烦的。明天我给你洗一次衣服,你教我。要是洗不干净,我再拿去望京洗。”谈恋爱本来是为了提高各自的生活质量,怎么能连累对方。说好的爱呢?他时间多,合该他来做家务。
这份心气让人意外之余,又不免感动。谢元没有更多话好说,放纵自己靠在他身边。“谢谢你明老师。”
“不客气。”明盐抱住他,埋在胸腹处嗅闻。“可是你真的好香。”能天天抱着睡太好了,手洗衣服算什么!
你的缘来了……(从前天就有鱼要求冷脸洗内裤??快乐小狗只有热脸洗……)
快来wb看读者鱼鱼搞的超可爱的耶耶和羊的图!
第062章 反思
他这儿没有冰箱,一次性吃完明盐带来的宵夜,关灯睡觉前出去刷牙。院子里悬吊的灯泡下,俩人在杂物和砖堆间仅有的下脚地里,传用同一个漱口杯。
“好安静,”明盐说,“好像很多年没有在四九城里享受过这么安静的角落。”
“享受吗?”谢元想笑。
“当然。”明盐亲昵地揉揉他的卷毛头。“感谢谢老师收留。”
从萍浦,到小黄庄,到望京和怀柔的农家,这是俩人一起躺过的第五张床。玻璃窗蒙了旧报纸,外面的路灯光朦胧地渗进来一点点。黑暗中,谢元问:“你真来我这里,晏晏怎么办?不是说姐姐最近都忙,你走了吴婆婆一个人带得过来吗。”
明盐摸摸他的后脑勺。“那你要不要我?”
要,当然是想要的。但是他能要吗?谢元无法回答。
“晏晏是我外甥女,明茶是我的同胞姐姐。但是你呢?”明盐揉着掌心里软软的卷毛,“晏晏是我姐的责任,你才是我的。”
谢元慢半拍听懂了,忽然就鼻腔发酸,眼眶发热。
“我那天是不是让你很生气?对不起,都怪我。”
时隔几日听到这种道歉,谢元也意外。“算了……我也有错。”
“你真棒。”
“什么?”
“我姐说,男人贵在能反思自省。”
谢元好气又好笑,这个姐宝男,敢情又是在自夸呢。“不管是非曲直,先揽错就觉得自己顶天立地了?”
“当然不是。”这明盐得跟他掰开来说清楚。那件事过后,他撇开了情绪换一个视角再去想,冲突的过程就明明白白。他指责谢元隐瞒、不信任自己,但为什么不信任,还不是自己给对方的安全感不够?何况那一刻,他对小卷毛就表现出足够的信任了吗?因为自己没有尽到恋人的责任,却去伤害弱势被动的对方;那一刻当着面无法拉黑逃避,谢元可树立的自卫防线唯有分手,何错之有。挥舞着四根柔嫩小刺、虚张声势的玫瑰,只叫人怜惜而已。
“你完全没错,都是我的问题。我会改的,你做你自己就行。现在的你已经很好了。元元,以前我就想过,怎么能把晏晏养成像你这么好。”
“啊?我哪里好了。”反而是明清晏,显然富养大的女孩,三岁就落落大方不怯场,看人总能坦然地直视双眼,叫谢元一个大人都自愧不如。他由衷地,“我倒是蛮羡慕晏晏的个性。”
明盐在黑暗中短促地笑了声。“那我就把你养成晏晏,也可以。你知道她的睡前仪式吗?”
“睡前故事?晚安吻?”那些幸福童年的模板,谢元都是从书里看来。
“元元,”明盐切换哄孩子的声调,娓娓地说,“又一天结束了,今天过得开心吗?跟我聊聊。”
“……还好。”谢元忽然意识到,这就是他们异地时“陪伴主播”明盐总会说的话。
“好。你今天做得很棒,晚上加班辛苦了。”明盐在他额头吻一下。“有任何伤心的不开心的,都要告诉我。如果有喜欢的、想要的,也要告诉我。我和你在一起,让你轻松和快乐就是我的责任。我承诺,绝对不会再无端跟你发脾气,不会再丢下你,你说什么我都愿意好好听。”
谢元从来不是爱哭的人,但语言像有某种催眠的魔力,骗出泪水无声地流到枕头上。他想要掩饰,但嗓音中能听出呼吸的不畅。“明盐,喜欢我是一件对你有意义的事吗?”
“你呢,谢老师。你给我的小说写论文的时候,是为了将来问我换取什么吗?”
“不是,”谢元破涕为笑,“我只是为了毕业而已。”
明大作家的款款深情骤然破功,磨着牙掐了一把没良心卷毛头的脸。他喜欢这家伙什么啊?有时候明盐想想,难道就因为自己的月亮在巨蟹座,喜欢照顾人?那谢老师这种在他看来生活过得千疮百孔、还拒绝被照顾的,简直是巨蟹最撂不下手的对象。
谢元当然也有惹人生气的时候,但带明清宴的经验和理论告诉他:只要给了孩子足够的爱和关心,所有孩子都会是好孩子。对恋人也一样。谢元对他冷暴力的本质是什么?是报复。那么报复的是什么,只能是爱给得不够。
冷暴力也不怕,明盐输出热暴力就行了。一力降十会!
明清晏跟着舅舅下楼,看见他坐在自家餐桌吃早饭,惊喜地跑过来抱住他,“元元!你回来啦!”
周末不去幼儿园,妈妈一早出门去工作了,三岁小姑娘今天是舅舅陪同起床的。明清宴穿着浑身彩色网纱亮片的连衣裙,像是在走T台。谢元打量道:“晏晏的着装风格和姐姐太不是一路了。明老师,这么‘热闹喜庆’都是你的手笔吧。”
“我只是支持我们晏晏有自己的个性,对不对?都是晏晏自己选的。”明盐先给晏晏面前安排好早点,才扭头小声跟男朋友吐槽:“一开始我姐看她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但是内什么,独立人格,要尊重,没办法。她还有好多荧光色,完全不协调的撞色,卡通印花。怎么浮夸怎么来。而且任何东西只要印了Elsa公主就都要买。”
谢元忍俊不禁。明老师,你自己不浮夸吗?还故作低调的那种。
他们去看美院的毕业展。谢元之前也来过,来看一位外国大师的摄影展。但不知道学生毕业展也这么好看,人类的艺术创造力果然是座无尽的宝库,每走一步都有惊喜。转念又想,美院这么好的学校,毕业作品好看才是自然的,难道要像自己母校的那么水。
明盐嫌他看得慢:“我们先上楼把明清宴塞给我姐,你再随便怎么看都行。”
明茶今天陪着学生在三楼,那一片展示的是绘本原画和并未量产的概念周边产品。谢元一眼就觉得亲切,越看越熟悉:“不愧是蛋包饭老师指导的作品,那种温暖的内核一脉相承。”
明茶过来了,晏晏扑过去牵妈妈的手。明盐没表示,谢元赶紧喊姐姐好。
“你们来啦。”明茶言笑晏晏。
明盐说:“元元正在夸你的学生得到了真传。”
“哦?哪个部分?”展厅的灯光下,明家的眉眼清晰深邃而容易显得凌厉。但他们总是笑着看他,眼中几乎只有无原则的温柔,让谢元不敢沉溺。
“都很好看!我最喜欢买雨伞那篇,还有露营钓鱼。在湖边的那个跨页,粉色和紫色的晚霞里有一小片金色的云,那里特别漂亮。像在云层中露出一小块蓝天。我——不太懂得欣赏那种批判性很强的作品,但是这种传达爱的,我相信每个人都能共情。”
这个回答已经让姐姐很满意,她笑得温柔和煦:“谢谢你,待会也去留言簿支持鼓励一下作者哦。”她把女儿牵走,“你们俩慢慢看,我带晏晏去见见人。一会儿不用过来了,吴婆婆给我打电话了,下午会来接她。元元如果看中什么就跟明盐说,有些展品是出售的,展览结束以后可以给你。这几天比较忙,晚上回家吃饭再好好跟你们聊。”
“好,姐姐晚上见。”谢元摆摆手。
但明盐还不想走,“姐!给你看看!”他伸出左手背展示到明茶面前,上面像晏晏在幼儿园得到奖励贴纸奖励印章一样,印着一个“谢”字。
明茶不解,“这是什么?元元给你发的?”
谢元一阵丢人的窘迫。这是昨天明盐在他那儿找到的,他在日本时候用的印鉴,当即就说要给自己盖章归他。这种情侣之间的傻事,怎么还摊出来给第三人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