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谢元是一百二十分地上心。“您想跟她聊文学创作商业化的话题吗?”
“干嘛,打我自己的脸?”明盐也不是真在乎打不打脸,毕竟钱是确实地落袋为安了。“你觉得要不要谈咯。”
“我觉得要谈。”谢元无意识地摇头,“不是我私心想审判你们两个,是如果你们完全回避这个话题,才是欲盖弥彰。”
“行。只要你写,我就能聊。”明盐亲昵地搂一搂他,借着车厢的颠簸往他的身上靠。“我信任你。”
谢元小幅度地弯了弯嘴角。“那我尽量不辜负你的信任吧。”市场化要谈,文学性也要谈。这场对谈要将二人的转型之路彼此映照,好好将商业化的意义拔高,同时秀一把学识素养:暗示读者,有文化底蕴的作者写言情小说就如建瓴高屋,给通俗文学照亮千里皓月——对,谢元不是学文的,他谈不出来,但是给明盐一个指导大纲,明盐可以谈出来。场面话,装腔作势,明老师的老本行么不是。“明天我找她五年前参加作协研讨会的发言给你看,是她的公开信息里比较有价值的。还有我之前编书的时候整理过一个表格,总结她人物和剧情设定上的一些套路和倾向——这是给我自己看的,你大概扫一眼就好,节省看书的时间。另外我建议你做做准备可以跟她聊女性主义,现在这个话题有讨论度,而且这方面她应该有得聊。虽然在作品里看不出来,但是王老板提过一嘴,她前年去P大出席一部的新书首发式在后台跟张总编聊到对西语文学里女性形象的一些看法……”
明盐在旁边看他的卷毛头一脸认真,边觉得沉迷工作的男朋友真可爱啊,边又放不下今晚自己脑补出的种种暗流涌动。他是很难憋住话的,“谢老师。”
“啊?”谢元抬脸看他。
“……到站了。”明盐还没来得及说点什么有的没的,车先到站了。
他们从车公庄坐到南锣,剩下的路就可以步行回去了。在胡同里散会儿步,也很好。明盐终于又找到了氛围,“那个,今天侃哥说你长得像许逸尘,你别往心里去。”
谢元诧异扭头。“什么?你不是说不像吗。”
明盐倒是愿意夸夸“你比他可爱多了”之类的话,但对分了手的前任并不适合再多议论评价,他还有道德包袱。跟谢元提许逸尘,他只是想说开了消除隐患而已。“我没觉得像,也没想过把你跟他联系起来。我是怕你多想。”
“我有什么好想的。”谢元笑起来,“我又不认识他。”
明盐心里一松,就胡搅蛮缠撒起娇来:“你一点都不在乎我以前跟别人怎么样?昂?”
如果要说对许逸尘的在意,谢元并非没有。但他的思路,不是明盐以为的。他想的是,自己哪怕没遇到人为阻挠,凭实力也顶多能上个211新闻系,许逸尘上的可是P大的新闻系。那个人很优秀吧,或许明盐是为他写了一本书,而自己为了那本书想要学新闻、却连影子的影子都没有追到。谢元想,还要更加努力啊,不然明老师这个恋爱谈得,等于是消费降级了。
于是月下散步的大好氛围里,明盐眼睁睁看着男朋友一本正经地给他安排起工作:“明天我可能会加班晚点回来,争取把访谈大纲和参考资料理出来给你,让你尽早开始看。我还要做陶阿姨的书,还有别的工作,你有什么问题随时反馈我尽快改。”
明盐来跟他同居,是为了方便男朋友加班的吗?他嘟着嘴扒拉他的卷毛,“怎么这么卷?怎么就这么卷??”
谢元不明所以,“天生的啊,遗传的。”也不是他想这么卷,他头发长得快,理发花钱、不理发就要打理费时间,还挺麻烦。
明盐啼笑皆非地使劲揉了一把他的脑袋。
“我是这么想的,明老师。你做访谈都是去当地出差,还会看看风土人情、创作环境什么的,对吧。早点出发,也算是去杭州旅游了。”明盐跟他这里住了小一个月,虽然周末还回望京,但对豌豆王子而言怎么都算是委屈了。去出几天差,行政至少会给他订五星级酒店,名正言顺改善生活了。
一时间,明盐的脑袋顶上仿佛灯泡瞬间点亮。“对啊!元元,你跟我去出差吧!我明天就跟学姐说。”我真是个天才,公费带小卷毛住酒店、游西湖!
谢元当然记得自己是以半个助理的身份入职的。但他已经走上了做编辑的轨道,顺手照料同居男友的日常起居另说,这种不必需又舟车劳顿的差事,何必浪掷他的时间给明老师鞍前马后。“不要,又不是下乡,带助理给你洗衣服。我还有工作,陶阿姨这本书要盯着制作部一页一页排,很费时间。你自己去吧,玩得开心。”六月天的杭州,景色应该很好吧。
“你不在,我一个人开什么心啊。啊?去吧,你那么多加班时长,都够调休一礼拜了。我去工作,你在酒店睡觉,晚上我们去吃杭帮菜,然后去西湖边散步。”明盐构想得美滋滋地。
但谢元不觉得陪明盐出差有什么吸引力。酒店睡觉?换个地方看稿子同样是看稿子。六月底也是淳意公司旅游的时间段,他因为报销额度低没报名,正好办公室里人少了可以安静工作,何必千里迢迢去杭州看。
他不是不想玩。但形势当前,有什么比全力工作、尽快成长更重要?钟老师陶阿姨和蓉蓉姐愿意给他机会,他要把陶阿姨的第一本书漂漂亮亮地做出来。
二部分家后,蒋静言手下同样新添了人,她指派谢元去带:这也算“杂活”的一种。
经过公司层层笔试面试进来的新编辑,无论如何都是百里挑一,简历一份比一份优秀。但文本编辑能力和学历没有必然联系,耐心敏锐、用好词典工具就行。而选题、封面包装设计、市场营销等等就更与学历无关了,靠的是经验积累甚至是一定的天赋。只是念了十几年的书,谢元还是会下意识地觉得,学历高的人就是优秀一点。让他去带新人,谢元也有被新人打量揣摩的压力;还好和他当初一样,这段时间新人都在读清样、做核红,没太多好指点的。
苏剑卿手里的大部头稿件快编完了,制作部刚给她打了几大本清样。清样是印刷前最终的定稿,读起来几乎就是看书,很放松。轻省活儿大家都爱做,也不能白做,读完就要开始写书评了。几大销售网站的还好,写五十个字还能有三十个字吹吹装帧美送货快;豆瓣的书评写得太潦草或者太假,会被打作水军的。谢元最近的一大苦恼就是,孙慧那边有时给他塞些并不多好的书,出于友情和工作需要也得看、看完还要违背本心打五星,憋长文尬吹。板鸭不能白吃是不是?这次还给他带了香香脆脆的梅干菜烧饼!
果小然腾出手看谢元搜集来的版式设计后,魏蓉蓉盯着做了几个内页样式和图片的裁切装饰模板。谢元拖个凳子守在姚姚身边一坐一天:陶阿姨的生活书就开始一页一页地排版了。
明盐回望京收拾行李,带着谢老师给他写的采访提纲独自飞往杭州。
第067章 天衣
午餐时间,蒋静言拿着记事本匆匆从会议室回来。“小谢,你能帮我把我带的饭吃掉吗?中午请作者吃饭,老板叫我去作陪。”
谢元感谢道:“好!”
“你认得我饭盒吧?”
“认得。”
自从侃哥来了以后,董乐他们译文组常常一起吃午饭。谢元不好意思主动去和孙慧她们女生凑堆、乃至跟玉萍去蹭出版社的食堂,现在的住处又不便做饭带饭,他中午就吃得很应付。
蒋静言的饭盒,是个300ml的玻璃饭盒。谢元去冰箱里拿出来,其他同事的饭盒都已经在微波炉排上了队。版权部负责小语种版权的诗怡在手心里敲着餐具盒:“好抠门啊,为什么不能多买一个微波炉,才多少钱一个。”
这层的前台吴姐离得近热得早,已经吃上了。“这层人多你可以去楼下热,文学一部不是有一个他们自己的微波炉。”
“那是慧慧她们自己买的呀!你们行政还想问她们要电费钱!”
吴姐不以为然,“那最后不是也没收嘛。”
行政的头儿大姐相当得王老板的欢心,因为很能“持家”,之前让董乐骂骂咧咧的没收订书机、发笔发替芯就是她干出来的。看谢元打开了蒋静言的饭盒拿掉盖子,诗怡还在旁边探头,“这盒是你们蒋静言的吧。”
“嗯,静言姐出去吃了。”
“她这个饭量真小啊。”
谢元也觉得,女孩子太节能了。蒋静言带的是地三鲜,她说从昨天晚饭里盛出来的。看样子茄子土豆青椒每种都只有两三块,再加半勺饭。蒋静言也不是节食,她的饭量就这么点儿大。正好谢元也没有多少胃口。
这两天让他焦灼的是,明老师跟江小姐居然真没聊出来。
明盐到了杭州,先按谢元列出的故事场景去逛了德寿宫、茅家埠等景点,然后跟江小姐在酒店的行政酒廊见了一面。不同于以往都整理齐全了一起交稿,这次因为配合男朋友的工作,他谈话后当天就把录音文件先发回去,示意编辑部先听看看。他会在杭州多待几天等编辑的反馈,看要不要再补什么,然后才去上海见另一个受访人。
明盐交完作业看网上攻略去龙坞闲逛的时候,蒋静言对着电脑开着倍速听着录音,眉头就没舒展过。最后她把耳机一摘,“谢元,共享文件夹里新的录音文件你……转文字出来,看能不能用。”
能不能用?这话重了,谢元赶紧去看明盐传回来的内容。
当天晚上,明盐发来在龙坞采蘑菇的照片。
【chiburi:杭州真是太好玩了,可惜你不在,不然我们说不定可以在酒店里用电水壶煮菌汤。】
谢元看了一眼手机,就扣回去了。
【chiburi:我现在在这儿!】
是苹果标志性外墙的西湖店,据说每块玻璃都价值不菲。谢元赶紧搭理他。
【○:不要给我买手机。】
【chiburi:为什么?】
明盐打视频过来,被谢元按掉了。
【○:我没流量了。】
这理由让明盐一个后仰。以往他们异地的时候,谢元还在那个合租的家里,有WiFi。难怪小卷毛下了班都不玩手机,原来他没流量……流量才多少钱啊!
明盐只能给他打电话。
还没倾诉完我想你你想不想我,就感到了那头谢元的一丝恹恹。
“元元,你在干嘛?”
“改您的稿子。”
“……又加班,怎么会你改?”明盐有点心虚了,谢元一“您”起来就有点不对劲内味儿。
谢元也不知道自己第一次做MOOK的编辑工作,居然是沾了江小姐的光,这光又沾得人并不舒服。“不是我负责的。静言姐实在没办法了,让我拿回来看看。”
“哦,呵呵。”
“还呵呵?这个稿子多垃圾您自己不知道?”
明盐叹气。“我也无力回天。你看看,我能做的都做了,她就什么有价值的东西都不给,我又不能一人分饰两角替她说。”
谢元翻了翻眼前的纸页,无话可说。再如何,也轮不到指责明盐;他该引导的该剖心都抛了,人家硬是不接,就要端着仙女的架子知性假笑打太极。
“你们打算怎么办?调整策略我再约她聊一次?”这也是明盐一送完江小姐上车告别,就想好的事,所以才赶紧让蒋静言给反馈。
谢元克制呼吸。“她见您之前吹头发花了四百八还是找我们报的。”
“卧槽。我说她那天头发怎么跟假的一样。”
谢元无声苦笑。“不会让您返工的,放心玩去吧。”
明盐得了他的话,又活泛起来。“我在想,我可以去学吹头发。”
“……”
“说真的,我去学洗剪吹,就可以给你吹头发了。”
“不聊了。你去玩吧,我要改稿子了。”
“这还怎么改。”
“不用管我怎么改,就算我替她重新写一遍,只要她过目了认可了就可以发。”
明盐没听懂,“什么意思?”
“就是这个意思。”谢元捋袖子,深呼吸。“您等着看吧。”
谢元得到沈一念的授意许可,把江小姐早些年上过的各种访谈节目全都开倍速又看了一遍,摘出对应的观点或模棱两可的话,移花接木到明盐的对谈稿里。因为她现在写情感题材,对谈中也有一些相应的话题,就从书和微博里剪出句子去润色。删去无用的不对题的虚话,在电子文档上给每句话都仔细地标注了引用出处。江小姐过目后果然没有意见,就这样放行了。
将要同步刊发的中篇是她在早年一个比较成功的短篇基础上改的,相当于用现在的时代背景重新写了一遍,倒也没什么不妥。反正她的读者总是新一代的中小学女生,还不至于去考古自己出生之前的旧文。
明盐看了蒋静言发来的电子版清样,对谢元改过的访谈叹为观止。晚上打电话时迫不及待地对谢老师表达自己的惊诧:“你还真替她重新写了一遍。”
“整整写了一星期。”谢元满脑子她那些车轱辘套话,现在已经看到不落地的“爱情”和“女性”还有“初心”就眼前发黑。这一趟文字裁缝的工作,让他再次刷新了编辑究竟要为作者做到什么地步;江小姐的招牌在那里,只要不代笔原创,谢元已经做到了一个编辑能做的最深度的对文字的干预加工。
明盐还是啧啧不停,“我都不记得她原本说了什么了。天衣无缝,跟真的一样。”
当事人的赞赏最有含金量。谢元笑道:“说明我擅长和您聊天。”
明盐突然想到:“这好像是你第一次直接做我的稿子,是不是?”
“嗯。”这件事谢元也想到了。“可以和您的名字一起写在版权页上了。”他总算松弛地笑起来。一个阶段性的小进步。
想起小卷毛对于要和自己一起在版权页名垂青史的宣言,明盐笑咧了嘴。“好想你啊元元。”
谢元笑了,他躺在床上身心放松。“那你多夸夸我。”
男朋友极少这样直接地撒娇索取,明盐精神大振,甩开嘴皮子狠狠一通天花乱坠。夸完了又惋惜,“元元宝贝儿,你在编辑栏的署名太辜负了。你该在作者栏的。”
谢元躺在枕上抿着他的小牙,在明盐看不到的地方微笑。“编辑本来就是幕后工作。很适合我这样懒得做样子的人。不管做了多少,至少读者都看得到、也有你心里知道,对不对?这就足够了。”
明盐突然一阵感伤,眼眶湿润。他的小卷毛怎么这么好?
一件工作完工,也得到了各方的认可,谢元今晚难得没有让自己加班。小情侣哼哼唧唧地腻歪完,明盐才看到徐侃两小时前给他发来的消息。
【徐侃:你最近在搞什么,听说小谢在改你的稿子?】
【徐侃:我今天看到他压力大到在洗手间里干呕,魏蓉蓉跟董乐说这两天几乎都没见到他吃东西。】
【徐侃:你写了什么烂出新高度的东西啊,珍惜点我们编辑的生命好不好。】
明盐一拳狠狠捶在半岛酒店的江景落地窗上。
第068章 撤稿
和恨不得用单字拼贴成文的稿件告别后,看什么都天高地阔。次日谢元一到办公室,就见一大摞书摆在他桌上。永远第一个到公司的蒋主编回头:“这些是张岳翎之前的书,你翻翻。具体工作等人都来了一起说。”
他坐下翻了翻这些样书,其实大概都看过。张岳翎成名多年,眼下五十多岁,在作家里算年富力强。但近年可能因为生活太滋润,书越写越水。尽管出版方请了书评人来捧,还是有控制不到的野生书评直言请他不要再骗钱封笔算了,网上甚至还有读者称,“十年前我觉得他是中国最好的作家,但看他现在的书,我这边的建议是请他死在十年前,他不死的话我愿意死。”
人都来了,几把转椅围成一圈。
“张岳翎的新随笔集,晓晗一编,谢元二编。样式大概照着做就行,安全牌,不用太复杂。营销就常规营销。这本书剑卿已经填过CIP和书号申请了,谢元你带晓晗直接从稿子开始做就行。”蒋静言给谢元一个眼神,示意他该开始安排新人了。
什么资历的人,可以带新人?对谢元这种指哪打哪、许多事只要教一遍的职业型,蒋静言完全可以早早放手。如果谢元遇到自己不会的,再求学现卖即可。
谢元自己还时不时要蓉蓉姐带,入职不到一年也可以带别人了。他带晓晗去制作部:“姚姚姐,这是我们组的晓晗,新来的编辑。我在网上发的文件帮我们灌一下版。”
姚姚看了眼书名,就在自己电脑里把他指定版型的成书的排版文件调出来,另存了一份重命名。新书文本灌注进去,随版式快速调整完一遍。“现在一共254页,”姚姚按计算器,“加白页?”
谢元点头,“好。打出来吧。”
回二部的路上,他给新人讲如何计算印张。“32开,就是一张纸上能印32页。254页,距离8个印张差两页,这种情况我们就加白页到整数印张。”
晓晗果然发出每个新人的疑问:“不浪费纸吗?”
“如果紧巴巴地用纸,就是浪费人工。”谢元给她讲得精确到数字,“通常0.125个印张的尾数,我们就会抹掉。姚姚姐那边排版的时候也会微调间距之类,尽量把页数控制到整印张或者0.5尾数,0.25也行。”既然讲了算数,谢元就一并给她说了将来做封面展开图时,如何计算给设计师的尺寸、如何用纸的厚度和页数加余量去计算书嵴需要的宽度。“你现在不记得没关系,到时候不会了再来问我。”
他跟晓晗刚走回工位,二部外头的打印机就喷出了最后几页纸。谢元拿了个长尾夹夹住给她拿去,“你先看一两篇,改完我给你看样章。”其实他也不确定自己给别人看样章的水平,这毕竟不是译稿。但带新人也是一种复习、自检的过程,谢元感受到了。
一身黑的沈一念才双手插袋、背着书包来上班。她到自己的座位,放下书包拿起水杯,“小谢!过来聊一下。”
谢元完全茫然,“好,来了。”他最近干得还可以吧?至少被领导临时谈话不至于心里哆嗦了。
前一天夜里,刚把孩子哄睡,沈一念静音的手机亮了。她避开卧室和老人看电视的客厅,去狭小的厨房全包阳台接电话,拉上了隔绝油烟机用的槅门。“明盐?这么晚了什么事。”
“学姐,我不想跟江则宁合作了。你先把这期找个理由押后。我已经在上海了,明天就去见冯老,我们把下一期的内容提上来。”
沈一念眉头一皱。漫天要价,还得坐地还钱。“小明,我不知道你是突然有什么理由产生这种想法。但是站在我的角度,这一期我们的编辑付出了前所未有的工作量,而且文字编辑已经做完去排版了,我不希望你一时冲动浪费大家的时间……”
“我知道。”明盐急促而不耐地打断她,“我知道你们尤其是谢元付出了很多劳动,也承担了很多压力。这就是我认为稿子不能上的原因。如果什么人都能靠团队去托起来,这种头一开,将来是不是为了销量所有工作人员都要事事代劳、把自己往死里耗?”
沈一念心里给他翻了个白眼。这家伙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幼稚?“明盐,我就当你是在关心编辑的工作量、为我们好。但是你也要想想,编辑们这样工作是为了什么?不可能你吃完了就来砸别人的饭碗。就像那些明星你也见过,懒得保养就靠更多妆效和逐帧P图、懒得背台词就一二三四五反正后期有配音。工作人员累吗?但这些就是我们的工作。你看不上江则宁?江则宁现在还未必看得上你。你知道她月底又要去上海签售了?你知道从上个月到现在她的书全平台销量涨了多少?就凭你看不上的这些言情小说,你知道小谢年底能靠她拿多少奖金?”
明盐想说多少钱我给他,但张了张嘴,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小明想把江小姐这一期撤掉。”俩人就近进了样书室,门一关,沈一念就单刀直入。“你怎么想。”
谢元完全状况外。“为什么?!”他辛辛苦苦做了快一周,明老师……明主编在干嘛?
“他说不想助长轻创作、重后期的风气,不想纵容我们弄虚作假。”沈一念抱臂一靠。“你开始也是不支持做江小姐的,所以我想知道你的看法。你愿意放弃自己的劳动成果乃至可能会给后续市场反映的加成吗?”
谢元不可思议地看着老大。“我完全不赞成明老师这种……事前明知道有隐患也无所谓仿佛是尊重我们、等我们做完了又来否定的行为。当然这些都是我出于个人立场的看法。”
“我也跟他说不可能,事情不是这样做的。但是小明很坚持,我猜他会直接找老王要求把江小姐推掉。”
“我去跟他沟通。”谢元抿着尖牙,深吸一口气消解情绪。他字斟句酌,“我尊重明老师他作为主编的考量和决定,这毕竟是他的书,我只是个打工的……我等下午休就去给他打电话。我会沟通好。”
尾随老大出了会议室,谢元随手关好门,闭了闭眼。这就是他作为底层工作人员和明盐的实际距离:他干了活,明盐可以一边夸真好真棒、一边又釜底抽薪直接撤稿。这样的状况了他还要找他谈吗?要谈的。
谈什么、怎么谈呢。
还没走回工位,前台吴姐就在走廊那头叫住他:“谢元!你外卖,过来拿。”
明盐给他叫了一瓶猕猴桃羽衣甘蓝的蔬果汁、一碗加了煎豆腐和鸡胸肉的生菜沙拉,还有一盒半熟芝士糕点。吴姐打趣说:“今天吃挺好啊。”
谢元也不多解释什么,好歹明老师不是送花来办公室,不扎眼。提着吃的喝的往回走,他才意识到自己对于明盐不跟他商量就撤稿的操作是有怒气的。如果明盐只是主编,撤稿就撤稿了,反正他拿的是工资,不是稿费;但明盐用主编的身份去撤稿,打完巴掌又用男朋友的身份来给甜枣?谢元发出冷笑。
上礼拜停更期间几个文却涨了一波数据,看来看去只能是从太太友的微博来的(太太友:不是,我是糊糊),先欢迎大家,祝看文愉快(*??)这个作者是三次元社恐只能靠写文疏解话痨需求的水货,爱好是有空就更,如果嫌烦可以关掉更新提醒哈(?????)
第069章 权力
那边晓晗看着纸稿,这边谢元也在电脑上快速浏览。张岳翎这本新随笔集,看得他无话可说。因为太水了,反而显得很真实;要是请人捉刀,写成这样乙方可能得倒贴钱。他草草看完头三篇《自序》《自序 之二》《自序 之三》,就尴尬得要站起来活动一下。整本八个印张,不知回头要怎么做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