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烦死了。”沙拉里格低声骂了一句。
虽然嘴上抱怨,但他还是脱去了戎装,换了一件新送来的衣袍,梳理了几下自己的发辫。
瞧见今日狩猎抓来的兔子,活蹦灵动,毛茸茸的很讨女人喜欢。
沙拉里格想到有人卧病在床已经好几日了,连讲学也没去,想来也是待得发闷无聊,便让仆人将这小野兔收拾干净,用笼子装好。
“夫人,沙拉里格殿下来了。”阿古苏进来通报。
“你喊我来干什么?”还没等林昭昭说“进”,青年已经提着个笼子走了进来。
“今日穿得还挺精神。”林昭昭上下打量了沙拉里格这身衣装,眼睛亮了亮,不由感叹道,“还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
“切。”沙拉里格有些不屑,但听到这夸赞的话他的嘴角还是不怎么明显地扬了扬。
“真是稀奇啊,平日也不见我们沙拉里格殿下这般打扮自己,今日这是怎么了?”林昭昭有些意味深长地问。
“打扮什么打扮,听不懂你说什么。”沙拉里格抿了抿嘴唇。
“老话说得好,女为悦己者容,男人也是一样的。”林昭昭笑了笑说。
“你……”沙拉里格面上一热,不知道林昭昭突然说这般大胆直白的话是什么意思,让他紧张的心都乱了。
他着急想要反驳自己没有,但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了……
毕竟有没有他自己心里比谁都清楚。
“知道今日来见端静公主,便换了身新衣袍来,也算是你小子有几分心意了。”林昭昭笑着说。
“端静公主……”沙拉里格怔了一会儿,望向手边上的椅子,这才发现自己身旁还坐着一个女人。
心一下子坠入了谷底。
“女为悦己者容”,原来是这个意思。他还以为自己的心思终于被看穿了。
片刻失望后,沙拉里格整个人就沉静了下来,他嘴角平成一线,发出一声极轻的冷笑。
“你手里拿着什么?可是给端静公主准备的见面礼?”林昭昭注意到沙拉里格手里拎着的东西,心里惊异今日小兔崽子居然如此上道。
“见面礼吗?”沙拉里格瞧了眼自己拎来的小兔子,忽然觉得自己蠢得可笑。他扫了眼主位上没心没肺的林昭昭,又望向了那个坐在阴影里的女人。
他将那铁笼子放在了木桌上。
“谢沙拉里格殿下。”姜秀宁站起来谢恩。
“没说是给你的。”沙拉里格面色冷淡。
姜秀宁身子顿了顿,有些无措。方才沙拉里格同林昭昭说话都是用的中原话,这会儿突然变回血狄语姜秀宁不知是什么意思。
“秀宁坐吧。”林昭昭说,随后他瞪了眼沙拉里格,不知道这人是在发什么癫,一会儿晴的,一会儿阴的。
“喊我来干什么?没要紧的事说我就走了。”沙拉里格望向林昭昭,脸上的烦躁已经隐匿不住。
“大汗说三日后要你和端静公主成亲。”林昭昭也是看不懂面前这两人,“听大汗的意思你已答应。这婚事定得实在有些仓促,中间不少大小事都要你们商定……”
“没什么好商定的,三日后我娶她不就行了吗?”
“这终身大事,怎么能这么随便呢?”
“时间紧就随便些,下次再好好商议。”沙拉里格神情淡漠,“反正我这辈子又不会只娶她一个。”
“你小子在说什么屁话呢!”林昭昭真是没忍住,用血狄语破口大骂。
“有什么关系,实话实话。”旭烈格尔望了眼在一旁沉默不语的女人,“反正她也听不懂。”
“你是不是不喜欢她?”林昭昭真是不懂了,“既然不喜欢,你又答应娶人家干什么?”
“国后这话问得有意思,我不喜欢就能不娶她了?”沙拉里格往前走了几步,那双与旭烈格尔一般凌厉的眉眼正盯着林昭昭。
“你不喜欢你娶人家姑娘干什么?”
“这个女人被她父亲送过来就是嫁人用的。”沙拉里格俯视着林昭昭,嘴角勾出一个略带讥讽的弧度,“若是我不娶她,她可就要嫁我哥了。”
“……”林昭昭被这话给硬生生堵住了。
瞧着林昭昭无言以对的模样,沙拉里格忽然有种别样的爽快,一种灌满的毒汁渐渐溢出来灼心的痛快:“我就是不喜欢她,但长嫂如母啊,我说了我是最信你的,你让我娶我就娶,你让我不娶我就不娶咯。”
“沙拉里格。”林昭昭手捏紧,真是想揍人的心都有了,“端静公主远道而来,也不是一定要嫁人……”
“她不嫁人你是想让她死吗?”
林昭昭忍不住了,抬手甩了沙拉里格一巴掌。姜秀宁在旁吓了一跳,虽听不懂两人在说什么,但也知道国后发了怒,忙跪地请罪。
“秀宁,你先出去等一下。”林昭昭努力缓住气息,他放缓了语气,不想吓到这位无辜的梁国公主。
“是。”
姜秀宁屏着气退了出去。
公主前脚才走,沙拉里格后脚自己就坐下了。
“我让你坐了吗!”林昭昭真是气得不行。他明明还没有为人父母,倒先体会上了这种“恨铁不成钢”的愤恨无助。
“甩了我一巴掌还不够,还要罚我站吗?”沙拉里格的指节拂过自己被抽了的脸,倒也不见什么怒色,“我难道说错了吗?这女人身份尊贵又特别,我不娶,我哥不娶,你觉得其他将军贵族有谁敢娶她吗?一个被家乡故土舍弃了的女人,一个在他国没有依靠的女人,你想她怎么活?”
林昭昭皱着眉头:“你看得这般透彻还说那种混账话干什么?端静公主她就不可怜吗?”
“她可怜……”那他就不可怜吗?沙拉里格懒得说话。
“我知道你心里不快,但你那些话说得太难听了。”林昭昭语气软了些,“是我将这事想浅了。你若不喜欢她,我再想想别的法子。”
“她只能嫁给我。”沙拉里格靠在椅背上,瞧着笼子里傻不拉几的野兔子,忽然有些后悔将它抓回来了。
“你让我再想想。”林昭昭有些头疼。
“她不嫁我会怕活不下去,我不娶她……”沙拉里格轻声说,“会怕有人以后怨我。”
“哎,这事可真是难办。你说这大梁国好端端非要将他们公主送来干什么?”林昭昭抱怨。
“还不是你给我哥吹枕边风吹得太好了?让他们觉得随便派个美人来就能将我们血狄轻易拿下一样。”
林昭昭没好气地瞪了沙拉里格一眼。
“行了,你不是才病好吗?就别在我这儿费心费力的了。”沙拉里格站了起来,“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心意相通的夫妻?我肯娶她,她肯嫁我不就行了吗?你在这儿操什么心?”
“那我肯定想你能找个两情相悦的女子,结上一段好姻缘,这样以后日子也能过得和和美美的。”林昭昭没想到自己一片好心还被人给嫌弃了。
沙拉里格眼神暗了暗:“你将我三日后的婚事操持好就行了。”
“这事我也没办过。”
“当年我哥怎么娶你的,你就给我怎么安排不就行了?”沙拉里格转身烦躁地摆了摆手就走了。
他走出了毡包,还没走的姜秀宁瞧见了他,安安静静地行了一礼。
“殿下可是对秀宁……不满意?”
“是。”
“秀宁是哪里做的不好,殿下可否告知秀宁?”姜秀宁抿了抿嘴唇。
“哪都不好。”
沙拉里格说完姜秀宁脸瞬间白了几分。
“那你觉得我好吗?”沙拉里格问。
“……”姜秀宁眼神躲闪,不知该怎么答。
见姜秀宁答不了,沙拉里格又问:“我觉得你哪都不好,你还愿意嫁我吗?”
“秀宁愿意。”这次姜秀宁回答的很快。
“那就行。”沙拉里格微微颔首,“三日后我娶你。”
“谢殿下。”
直到目送沙拉里格离开,姜秀宁才缓缓呼出了一口气。
*****
“这是哪来的兔子?”旭烈格尔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平日喝茶的桌上不仅多了个笼子,面上还沾着几粒兔子屎。
“兔子?”待在里屋的林昭昭走了出来,“哦,这是沙拉里格带过来给端静公主的,怎么忘在这儿了?阿古苏。”
“夫人。”
“将这兔子给端静公主送过去吧。”林昭昭吩咐。
“是。”阿古苏将笼子拎了起来,离开前不忘将桌上的兔子屎给收拾干净。
“沙拉里格今日过来找你了?”旭烈格尔瞧着那送走的兔子,不动声色地问,“他一个人来的?”
“我喊他来的,还有端静公主。你不是说三日成亲吗?这么仓促的事我不要将两人喊来商议下。”
“商议出什么了?”
“别提了。”
“怎么了?”
下午的事让林昭昭心里相当郁闷,最后还是没忍住同旭烈格尔将两人这幢婚事又唠叨了一遍。
“这说来说去都怪大梁的狗屁皇帝,怎么有他这样做父亲的?迫不及待将自己女儿往火坑里推?”林昭昭很是气愤,说到大梁皇帝他就想起自己那混账爹,“我不是说咱们沙拉里格是火坑啊,但他这个做爹的就这么点本事,打仗一打就投降,投降了还要卖自己女儿!我一直以为这天下皇帝只有人中龙凤才能做的,怎么连这种人也配称九五至尊!”
“洛初,你嗓子还没好。”见林昭昭骂得停不下来,旭烈格尔开口安抚,“先消消气。”
“这气消不了一点?他凭什么能当爹啊!”林昭昭狠狠地说,“这种人只有断子绝孙了我才能消气!”
“那等今年秋高马肥的时候,我再去趟大梁。”
“你去大梁干什么?”
“给洛初出气。”旭烈格尔说,“让那老匹夫断子绝孙。”
林昭昭差点吓得嘴瓢了,旭烈格尔这话应当是句哄他的玩笑话,但架不住对方是真能干出这种事,弄得林昭昭都有些不安心了。
第89章 嫁衣
“公主,这是国后让我给你送来的,沙拉里格殿下给你的礼物,你忘拿走了。”阿古苏将笼子交到了姜秀宁手里。
“这么晚了还麻烦您跑一趟。”姜秀宁取了一支银簪给阿古苏。
“这是?”阿古苏愣了愣。
“姑姑侍奉国后辛苦,这是秀宁的一点心意。”姜秀宁轻声说。宫内上下从来都少不了用财物打点,在姜秀宁看来在血狄的王庭也是一样。
如今她身边值钱的东西已经没有多少,能拿出手来赏赐的银钱更是不多了,只能用自己带来的饰品来贴补一二。
“这簪子多好看啊,公主你留着自己带多好,给我这样一个长白发老妇人那就糟蹋咯。”阿古苏笑着将簪子放回姜秀宁手里,“天色不早了,公主你也早些休息,我要回去照顾孩子们了。”
“姑姑……”姜秀宁愣了愣,没想到阿古苏居然走得这般干脆。
“这些血狄的野蛮人就没见过好东西,公主何必热脸去贴他们的冷屁股,将这好好的勾丝银簪往他们手里塞。”听见了外面动静,坐在毡包内的苏嬷嬷忍不住开口。
“多打点些总是好的,这位姑姑是国后身边的人,以后我们在这儿能过上怎样的日子,还要看人家的眼色。”姜秀宁举着火烛进来,转身将门帘放好。
“公主啊,你马上就要嫁给格日勒汗的弟弟了。即使是在这荒芜之地,你也是正正经经的主子。依老奴看,这几日你老是往国后那跑就很是不妥……”苏嬷嬷砸吧着嘴说。
“有何不妥?”
“说难听些,这血狄国后就是大夏送来的一个玩物,而你是我们大梁送来和亲的公主。”苏嬷嬷说,“她没有拜见您就算了,您还每日去给她请安上了。”
“苏嬷嬷,有的话我劝你别乱说。”姜秀宁神情认真,语气严厉,“看在您陪嫁于我的情分上,我且提醒您一句,这位血狄国后虽同我一样是被送来的,但她在血狄地位之高,权势之大,是你我两人绝对招惹不起的。你方才那些话在我面前说说,我能装没听见,但要是被这部族其他人听了过去,我怕你恐怕是性命难保。”
“你是公主,我才同你说。再说其他那些野蛮人又听不懂我说什么。”
“血狄里懂中原话的人可不少,嬷嬷您最好谨言慎行。”姜秀宁说,“我仔细瞧了瞧,这里的人兵不像您和我父皇口中的那样粗鄙无礼,甚至有许多地方比我们大梁还要好些。”
“公主!您怎么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呢!您如此讨好殷勤倒显得我们大梁国人多没气节一样。”苏嬷嬷斜了姜秀宁一眼。
“气节有什么用?我只想要能活着就行。”姜秀宁淡淡说,“嬷嬷您现在喝的这汤难道不是我给你讨来的吗?”
苏嬷嬷撇着自己嘴,摸了摸自己怀里的长毛猫,无话可说了。
三日里两大庆典也是忙得所有人人仰马翻。庆功宴还好,只是这婚事的筹办着实让林昭昭为难,幸好有萨日莎帮忙给林昭昭推荐了位“人才”。
“绢布十匹,宫纱十匹,东珠两枚,金手镯两对,蜜蜡珠一盘,灰鼠皮袍一件,医学论著四本,药方百种。”速莱也朵夫人叹了口气,妩媚的眉眼望向林昭昭,“国后娘娘,不是臣妾嫌弃这位端静公主,只是这大梁国的妆奁嫁资也未免太寒碜些了吧。”
林昭昭沉吟了一会儿:“那这样吧,你且列个单子看看还缺些什么物件,当时候我再给她添置些。”
“娘娘您给她添置呀。”速莱也朵诧异。
“既然嫁过来了便是自家人。”林昭昭说,“怎么说这端静公主也是金枝玉叶,她愿意嫁给沙拉里格咱们也不能亏待人家。”
“国后娘娘,沙拉里格殿下也是才貌双全、文韬武略、风流潇洒,配他大梁国的公主那是绰绰有余的。”速莱也朵说。
“无妨,成亲这种事总归是女儿家吃亏些。”
“哎,这端静公主真是好福气,能嫁给沙拉里格殿下便算了,还能碰上国后娘娘您这般好的亲家,速莱也朵瞧着都嫉妒她了呢。”
林昭昭僵笑了一下。
速莱也朵说话娇嗲,虽然已是两个孩子母亲,但瞧着还是小鸟依人的妖冶美人,举手投足间依旧是风情万种,弄得林昭昭都有些招架不住。
“当年大汗将你赐给帖萨尔将军,我和大汗不也给你添置了的吗?”
“多亏了大汗和国后给臣妾撑腰,不然臣妾跟着那老男人还不知道要受多少苦呢。”速莱也朵委屈巴巴的模样,真是瞧着我见犹怜。
这速莱也朵确实是位奇女子,嫁了三次,三个岁数都是将近能做她爹的男人。部族里不乏与她有关的流言蜚语,但她自己像是从未放在过心上。
速莱也朵是个天真又世故,蠢笨又精明的漂亮女人。而帖萨尔将军的第一位夫人是不好相与的,那是个手段强硬、脑袋灵活的能干女人。
将速莱也朵赐给帖萨尔林昭昭本是有些担心的,谁想这几年下来,速莱也朵不仅将帖萨尔将军伺候得服服帖帖的,居然还讨到了帖萨尔夫人的欢心。
“难怪男人看着她都走不动路?这样乖顺可爱谁不喜欢呢?待久了我都瞧着她顺眼了,肚子也能生,还不用担心那死货的魂被外面不三不四的女人勾走了。”这是帖萨尔夫人来找林昭昭时自己说的。
虽然不是很能理解其中原因,但有了速莱也朵后,帖萨尔的后院不仅没有生出更多的是非,反而与过去相比还和睦了许多。
“日子是真紧啊,沙拉里格殿下那都有现成的,主要是公主这边不好办啊,连件像样的嫁衣都没有。”速莱也朵不由犯了难,“就算现在请人来赶工制作,怕也是来不及了。”
“要不先用我当年的那一套嫁衣吧。”林昭昭想了想说,“阿古苏,你喊端静公主过来一趟吧。”
“秀宁给国后请安。”姜秀宁进来。
“秀宁这位是速莱也朵夫人。”林昭昭向姜秀宁介绍。
“见过夫人。”姜秀宁抬头望了眼面前娇媚动人的女人,连忙低下了头。
“这是干什么?自从我来了血狄部已经多久没人同我行礼了。这个大梁来的妹妹还真是可爱!”速莱也朵笑着花枝乱颤,“等她做了沙拉里格殿下的妃子,臣妾还要同她行礼呢!”
因为听不懂话,所以不知速莱也朵在笑什么,姜秀宁略有些尴尬。
“她自幼生活在深宫里过得难免拘束些,以后会好的。”林昭昭让姜秀宁起来坐下,又让苏合去将自己之前那套金凤红绸的嫁衣翻给找出来。
“秀宁委屈你了。之后我一定让他们赶制一身更好更漂亮的嫁衣补给你。”林昭昭很愧疚,但这实在也是无奈之举。
“国后赐衣给秀宁,是国后给秀宁赐福,秀宁只觉荣幸,不觉委屈。”明明就连自己的血亲都不在乎这些,林昭昭还能如此为她操心考虑,姜秀宁心里已经很是感激了。
然而她越是这般恭谦懂事,林昭昭越是觉得有些对不起这小姑娘。
“来,你先去隔间换上试试吧。”
“是。”
姜秀宁换好了婚服有些拘谨地迈着小步走出来,林昭昭和速莱也朵围着她转了几圈,都夸其穿着好看漂亮。
姜秀宁有些娇羞地低下了头。
“感觉腰和肩宽松了些。”身材再怎么清瘦,男人的骨头架还是比女人要宽打些,这嫁衣虽然保存完好,但还是有些不合身。
“我认识个手艺不错的裁缝,等会儿我让他按公主的身形改一改便是了。”速莱也朵说。
“只能先这样了。”林昭昭点了点头。
*****
三日后大吉之日,春光明媚,无数彩带在风中飘扬飞舞。血狄王庭挂满了红色的绸缎,地上铺着深红色的羊毛地毯,红色的花瓣被人一把把抛洒向天空。
“速莱也朵夫人确实是有不少巧思啊。”林昭昭笑了笑,“这样热闹有趣的庆典我还是第一次见。”
“走吧。”旭烈格尔牵着林昭昭踏入王庭,耳边皆是部众们的欢呼声。
今日是双喜临门。白日是他们此次远伐大梁的庆功宴,而等太阳西下便是沙拉里格与端静公主结亲的婚宴了。
“恭迎格日勒汗,恭迎国后娘娘。”两人步入殿内,群臣贵族皆站了起来向他们跪拜行礼。
“都起来吧。”旭烈格尔抬手说,“今日是血狄国宴,也是我的家宴,都不必多礼了。”
“谢格日勒汗。”众人如海潮般站了起来,坐上了自己的席位。
就在林昭昭同旭烈格尔登上宝座时,一团敏捷的黑影从林昭昭脚下窜过,吓了林昭昭一跳,脚步没踩实,差点从台阶跌下来。幸好旁边的旭烈格尔眼疾手快,一把将他肩膀稳稳拖住。
“没事吧。”旭烈格尔低声问。
“没事。”林昭昭摇头,只是一切发生太快,他都没看清从自己脚边冒出去的是个什么东西。
旭烈格尔将林昭昭扶到王座,转过身脸色就阴沉了下来。对巴根使了个眼色,很快一只长毛白猫就被人逮住送到了大殿之中。
欢快的礼乐被喊停,喵喵喵的叫声在殿内回荡着。
“为什么王庭之中会有猫?”旭烈格尔语气虽然平淡,但明眼人都能察觉到大汗眼里的愠怒,“达日巴特,你是怎么看守的!”
“大汗,这应当是一只野猫。”达日巴特连忙跪地请罪,“都怪属下看守不力,让这小孽畜溜了进来,才害得国后受惊了。”
坐于侧位的姜秀宁神色紧张至极,方才冲撞了林昭昭的这只猫正是她从大梁皇宫里带来的那一只。
也不知道苏嬷嬷是怎么看管的,居然敢将这猫带进了血狄的王庭,还惹出了这样的祸事,幸好格日勒汗没有继续追究下去……
“放下我的猫!你们这些残暴的蛮族人!”
听到苏嬷嬷的喊叫声,姜秀宁脸上顿时被吓得一点血色都没有了。
“把我的猫还给我!还给我!”
巴根愣了愣,只见从宾客席最后跑出了一个老妇人,冲上来就将他手里的长毛猫给抢回了自己的怀里。
场面寂静无声,一时间在场所有人都望向了这个抱着猫的老妇人,像是在奇怪这个不怕死的老太婆究竟是个什么人物。
一阵略有些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林昭昭有些诧异地看向殿下,只见姜秀宁整理好衣裙,双膝跪在了地上。
“大汗,娘娘,这老妪是秀宁陪嫁来的嬷嬷,她年事已高,神智糊涂,莽莽撞撞将这猫儿带进了王庭,还请大汗国后恕罪。”
作为主子的姜秀宁跪得规规矩矩,旁边惹了祸的老妇人倒是站着笔直。
场面就如此僵在这儿。
想到姜秀宁今日还要大婚,林昭昭不忍让其在这儿难堪,也不想毁了这欢庆的气氛,就主动开口来打起了圆场。
“仔细一瞧,这猫儿长得还挺好看,毛发雪白柔顺,这一双猫眸子也有意思,一只金的,一只蓝的。”林昭昭笑着说。
“怪异。”旭烈格尔面色冷漠,显然还记着这猫绊了林昭昭的事。
“哪怪异了?多漂亮啊,我瞧着喜欢。”林昭昭望向姜秀宁,“端静公主,能不能让你这位嬷嬷将这猫儿借给我玩几天?”
猫又不懂人事,杀了不仅不祥,还很是可怜。林昭昭如此开口,也是想将这猫儿护下来,将刚刚发生的事巧妙地揭过去。
然而真是“好言劝不了该死的鬼”,林昭昭今日算是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了。
姜秀宁刚要接话,旁边听懂了中原话的苏嬷嬷直接就把林昭昭给拒绝了。
“这白玉狮子猫乃大梁太后所赐,血脉纯正,从琼朝起就是皇亲国戚才能养的神兽,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能拿来把玩的。”苏嬷嬷抱着猫不满地说。
“你们连公主都能送来给我们把玩了,一只畜牲倒是讲究起血脉尊卑还不给人玩了?”本来沉默的沙拉里格忽然冷笑开口了。
本来还想给这位大梁国公主留点颜面的将士们,见沙拉里格都嘲讽起来,顿时都毫无顾忌地发出了笑声。
旭烈格尔也没有阻止这混乱的场面,显然这老太婆的话已经惹怒了他。凌厉的眼神像是下一刻就要这一人一猫统统砍杀死。
可怜的端静公主面上没了血色,眼里含泪望向林昭昭,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场面确实难办,本来只是闹出一些小乱子,结果这苏嬷嬷确实是嘴牙伶俐,三言两语就将这一殿的人都挑衅上了。
要知道这些将领们一个个都不是吃素的,他们跟着血狄拼杀至今,也就旭烈格尔能压着住他们这一身的戾气。
别说是杀只猫,死在他们手上的人命那都是已经多到数都数不清了。
“好了,好了。猫不都是认主人的吗?我与它不熟,这嬷嬷应该也是怕猫儿不小心伤到了我才会这这么说。”林昭昭只好接着圆场,他站了起来主动向这苏嬷嬷搭话,“不知道这猫是公还是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