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昭被吓了一跳,轻捂住嘴。
旭烈格尔命令:“将沙拉里格绑起来,鞭百下。”
进来的士兵们不敢违逆旭烈格尔的旨意,只能将愤恨的沙拉里格里摁住,用粗绳给捆绑起来。其中一名士兵拿起了惩罚用的鞭子硬着头皮抽打了沙拉里格好几下,但到底还是下不去狠手。
旭烈格尔也不惯着,直接推开那士兵,将鞭子夺了过来。
“啊——!”
只是一鞭子抽下去,沙拉里格额头青筋凸起。过了会儿,就有血迹缓缓从他衣裳里渗了出来。
然后又是四五鞭子下去,沙拉里格面如白纸,像是要将自己牙都咬碎了,硬是没再叫出来一声来。
“大汗,算了吧。”巴根忍不住开口劝,然而旭烈格尔像是铁了心并没有听他的话。
“旭烈格尔……”林昭昭唤了一声,但很快也不敢再说话了。他一开口男人手里的鞭子挥得比刚才还要更快了几分。
沙拉里格的面颊就白的和抹了铅粉一样……不是被这阵仗吓得,而是流了不少血。
陆陆续续已经抽打了将近二十鞭了,他不知道旭烈格尔是怎么了,今日居然罚沙拉里格罚得这般重。
他不敢求情,怕火上浇油。可毡包内其他人虽然也都不忍心看着沙拉里格受罚,但他们都绝对忠诚于旭烈格尔,没有一个人敢去违背旭烈格尔的命令。
鞭子噼里啪啦,抽打的声音极响。
这期间林昭昭一直背着身不忍去看沙拉里格血肉模糊的惨状。可是他心里一直有数着数,在打到三十鞭的时候,他终于是忍受不了。
因为真的怕旭烈格尔活活把沙拉里格给打死,他快步走过去,站在了两个人的中间。
啪的一声。虽然瞧见林昭昭冲过来,旭烈格尔手上已经及时收去了力道,但鞭子的末端还是抽在了林昭昭左手臂上。
“国后!”所有人皆是一惊。
林昭昭疼得紧皱着眉头,他捂住自己被抽的生疼的手臂,心里冒出来的第一个想法居然是庆幸。
庆幸自己挨了一鞭子……因为这样愠怒的旭烈格尔看见他受伤肯定会心软,如此一来,今日的事应当能到此为止了……
林昭昭抬起头,看向旭烈格尔。男人手里的鞭子果然垂了下来,没有再挥起来了。
“大汗应当管教臣子,但看在兄弟情分上,还是将剩下的鞭子先记下吧。”今日的旭烈格尔很不对劲,林昭昭声音尽量放轻柔,生怕自己的话再刺激到男人。
“……”旭烈格尔没有说话,他眼角微微抽动,然后将手中的鞭子放了下来。
众人都不敢多喘气。血狄谁人不知国后就是大汗的眼睛珠子,是大汗最疼惜最宠爱的人。
在如此盛怒之下,还敢出来劝大汗停手的,大概也就只有国后一人了能做到了。
见旭烈格尔应允了自己的请求,林昭昭在心里松了口气,连忙吩咐旁边的人将沙拉里格的捆绑给解了开来。
“快打些水去,再取些药膏来。哎呀,你们褪衣服的时候手上小心些,别将他皮肉给扯到了!”见这些男人粗手粗脚的,林昭昭不由皱眉,“去喊秀宁进来,正好她还懂些医术!快将她喊进来!”
毡包内的人忙碌成一团,林昭昭抬头张望,忽然发现周围没了旭烈格尔的人影。
“那蛮子人去哪了?”林昭昭想要去寻,刚迈出一步,有什么扯住了他的衣摆。
林昭昭转过头。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沙拉里格的垂下的手掌紧紧抓住了他的衣摆。
“疼……”泛白的嘴唇颤了颤,声音听着十分脆弱。
“现在知道喊疼了吧。方才好端端的何必说那些话去气你哥呢!”林昭昭蹲下身子,看着沙拉里格这幅惨样也是心里无奈。其实无论是旭烈格尔,还是沙拉里格,两个人都是吃软不吃硬的人。
有道是,“过刚者易折,善柔者不败”。
但凡两人中有一人能先说一句软话,都不会闹到今晚这个地步。
听到林昭昭数落自己,沙拉里格也不气,嘴角还忍不住往上扬了扬。
“完了,人都被打傻了。”见沙拉里格被打了还在笑,林昭昭忍不住叹了口气。
“姐姐。”这时姜秀宁也赶了过来,看见躺在榻上的沙拉里格,她也是被吓了一跳,“怎会打到这步田地?”
“还不就是那些破事。一个个的又臭又硬和那茅厕里的石头一样。”见姜秀宁来了,林昭昭也就放心了,“你且看看他有没有打坏哪里吧,我等会儿让阿古苏过来,缺什么,要什么,你只管和她要吧。”
“好,我知道。”姜秀宁点头。
林昭昭抓住沙拉里格的手,将他的手从自己衣摆上拿下,然后小心放到榻上。
“你要走?”林昭昭没有发现沙拉里格的眼眸一直都在望着他。
“有秀宁看着你就行了。你安心歇着吧,我还得去看看你哥那边。”林昭昭轻叹了口气,“你们兄弟两就不能让我省一点心!”
“你的手臂……疼吗?”沙拉里格声音低声问。
“大少爷你就管好你自己吧。”见沙拉里格还有些良心,林昭昭还算欣慰。
将沙拉里格交给姜秀宁照顾后,林昭昭就马上离开了沙拉里格的毡包,去找旭烈格尔了。
姜秀宁坐在榻边,两只手小心翼翼地帮沙拉里格褪去中衣。时间有些长了,血粘黏在衣服上,难免扯下些还未凝结起来的血痂。
“殿下,疼吗?”怕把沙拉里格弄疼了,姜秀宁都不太敢往下脱了。
“疼什么?你做个事怎么慢慢吞吞的。”原本趴在榻上动弹不得的男人,忽然坐直了起来,也不叫疼了,自己就将身上血染的衣服一把扒了下来。
“……”姜秀宁都有些看愣住了。
“你有伺候过人吗?”沙拉里格看了眼姜秀宁,语气有些不耐,“拿块布帮我把背上的血污擦擦就行了。”
姜秀宁将布放进桶里,很快就染出了一片血水。
在她看来,沙拉里格背上的伤虽然没有伤及筋骨,但看着还是挺重的。
“您这是挨了多少鞭子?”姜秀宁问。
“估计打了三十多鞭吧,实实挨着的估计十鞭子。”沙拉里格趴在榻上淡淡地说。
“这是什么意思?”姜秀宁不解。
“就抽我两鞭子,再往地上抽几鞭子呗。”沙拉里格说,“他打小就知道这样唬人,阴损得很,让你不知道什么时候鞭子落你身上!”
“这是大汗……对您手下留情了吧。”姜秀宁顿了顿说。
“谁要他手下留情了?”沙拉里格没好气地说,“他不是看不上我,我还看不上他呢!他真有本事把我抽死好了!”
“你们是手足兄弟,大汗再气也舍不得杀您的。”
“别一副什么都懂的模样,谁想同他做兄弟了!”沙拉里格白了姜秀宁一眼,“还有你过来干什么?你要是不来她也不会走了。”
姜秀宁手上动作没停,她自然明白沙拉里格口中的“她”指的是谁。
“殿下何必强人所难?国后让我过来,就是因为她无空照顾您。”姜秀宁轻声说。
“你要是不来,她定不会放着我不管。”沙拉里格眼神里变得柔软了许多,“她没有骗我,她心里是有我的。”
姜秀宁微微蹙着眉头,虽然她很早就知道了沙拉里格的那点见不得人的心思,但她观察了这么些日子还真没看出国后对她这夫君有什么特别的感情。
“国后对您应当是长嫂对弟弟的关怀之情。”姜秀宁还是希望沙拉里格能清醒点,别干什么蠢事,毕竟他们两人已经结亲后就是绑在一条线上的蚂蚱。
“我和她之间的事你知道什么?”或许是因为从未同其他人谈及过这段情愫,沙拉里格难得同姜秀宁多聊了一会儿,“她今日肯为我挨了一鞭子,还违逆我哥的意思护着我,这还不够吗?”
“……国后或许是怕您被打死了。”
“那又如何?这世上除了她敢这样护着我,还有谁能这样对我?”沙拉里格语气微微讽刺,“你难道能吗?”
“臣妾不敢。”
姜秀宁实话实说。盛怒的格日勒汗实在是吓人,姜秀宁自认还没这个勇气为沙拉里格去冒险求情。
“你倒是回答得诚实。”沙拉里格倒也没生气,“你是我的妻子尚且都做不到,她却能为我做到。这难道还无法说明她对我的情谊吗?”
姜秀宁感觉沙拉里格这话说得没什么道理,但她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我知道,她喜欢我哥,毕竟她为了我哥连命都可以不要了。但除了我哥,她心里就应当轮到我了吧。”沙拉里格语气意外平和,“她说我和我哥是最像的。我可以等啊,等她哪天不喜欢我哥了,那她最喜欢的人不就是我了吗?”
姜秀宁没想到沙拉里格看着玩世不恭,内心的感情还挺真挚单纯的。
但她想沙拉里格估计是没有听过“爱屋及乌”这句词。至少在她看来,若是有一天国后真和大汗分钗断带了,那国后怕是不会再想见任何与大汗有关的人了。
当然了,这些心里话姜秀宁是不敢说出来给沙拉里格听的。
“殿下。臣妾去给您配一下止血化瘀的草药膏。”帮沙拉里格擦完背上血污后,姜秀宁说。
里屋内安静极了,姜秀宁起身,瞧见沙拉里格已经阖上眼了,趴在床榻上已经睡着了。
*****
林昭昭出来便去寻旭烈格尔了,然而他回到毡包,却没有找旭烈格尔的人影。
“大汗在里面吗?”他又找去了王帐,瞧见巴根正站在外面值守,便立刻上去询问。
“大汗他……”巴根眼神有些躲闪。
“他在里面的吧。”林昭昭心里已有了答案,他想进去却被巴根拦住了。
“大汗不让任何人进去,嫂子就别为难我了。”巴根面色纠结,他也是听命行事。
“他今日究竟是怎么了?可是白日里发生了什么事?还是有人惹他生气了?”林昭昭还是觉得今晚旭烈格尔说不出的古怪,总觉得是发生了些什么事。
“我……不知道啊……”巴根神情僵硬,“大汗心情不好,您要不还是早些回去休憩吧。”
这时有女人唱歌的声音从帐里传了出来。林昭昭明显愣了一下,几乎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直到他发现巴根低着头,不敢瞧他,林昭昭顿时觉得自己背后一阵发凉,整个人都有些控制不住地颤。
“里面还有其他人?他是不准任何人进去?还是单单不准我进去?”林昭昭深吸了气,努力平静自己的声音。
“……”巴根紧抿着嘴真是一点声也不敢发出来。
“我如果非要进去会怎么样?”林昭昭沉默了一声,低声问,“你要把我拖出去关押进牢里,还是要直接拔刀砍了我的脑袋?”
“属下……不敢。”巴根咽了咽口水。
“不敢就让开。”林昭昭说。
“……”巴根叹了口气,见林昭昭铁了心要进去,他知道自己也没本事拦着,乖乖退到边上去了。
林昭昭走进大帐里。
零星的烛火在黑暗里跳动着,几个弹唱的血狄女人跪坐在大帐的中央,在马头琴的好伴奏下歌唱着血狄族的古老的歌谣:
乌拉草原上,诺尔河水边,
牧羊的人啊,睡得正香甜,
蔚蓝的天空下,辽阔的土地上,
花的香味,萦绕在孩子的心头,
那是把睡醒羊羔接回家的母亲啊。
女人们放下了怀里的琴,手拉手开始哼唱舞蹈起来,满脸虔诚安详。她们那空灵清澈的嗓音像是有着某种魔力,能让听者的心渐渐平静了下来。
一曲毕,林昭昭回头望向这几个歌女,抬了抬手,让她们先退下去。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后,大帐里安静得可怕。林昭昭不知道为什么他与旭烈格尔之间会变成这样,他在进来前一直在努力地回想,想自己做错了哪些事,才会让旭烈格尔对他这样的冷漠疏离。
男人坐在烛光找不到的阴暗处,看姿势方才应当是喝了些酒。
“这么暗你看得清她们在跳什么吗?”林昭昭走了过去低声问。
“我只想听她们唱这首歌谣。”男人说。
“这是什么歌谣?”林昭昭问。
“不知道名字。我只记得小时候母亲有唱过。”
林昭昭在男人身边坐下,勉强自己露出一丝笑:“你要是喜欢的,我可以和她们学学看……”
“不用。”
“……你是觉得我唱不好吗?”
“有人会唱。你没必要学这种事。”
“这样啊。”林昭昭低下了头,他的心和手之间像是连着一条看不见的线。心里的抽痛连带着手心发胀发酸。
他压抑的情绪远没有表现出来的这般平淡,他很生气,也很委屈,可不知道为什么,有种无力困出了他的心,让他什么也说不出口。
“沙拉里格怎么样了?”
“应该还好吧。”
男人摸了摸桌上的酒杯,端起来发现里面已经空了。
“我帮你倒吧。”林昭昭瞧见后,起身端起了酒壶。
他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明明在进来的前一刻,他心里还憋着一股子怒气,想要向男人兴师问罪来着。但等他真正来到男人的身边,他又放低了姿态,主动讨好起来。
就好像在怕眼前的人忽然开口,让他离开这里一样。
“酒倒出来了。”
林昭昭猛得回神,连忙将酒壶提起来。
“太暗了,我没看清……对不起。”林昭昭道完歉,一股浓烈的心酸涌上了鼻子和眼睛。
眼泪没来由就往下落,林昭昭愣了下,没敢发出一点异样的动静。
他想自己本来就已经招人烦了,还腆着一张脸非要进来在男人面前晃悠……要是现在他还莫名其妙像女人一样哭哭啼啼的,恐怕是更要惹人厌恶了。
林昭昭端着酒壶站那儿,他努力眨了眼,想看清酒杯的方位,可是泪水涌得太快,他什么都来不及看清楚。
有人握住了他冰冷僵硬的手,将他紧握在手里的酒壶拿了下来。
“你在哭吗?”男人像是感觉到了什么,语气有些不确定。
“……没有。”林昭昭无声呼出一口气,他坐下将自己的头垂得更低了些。
但很快那只熟悉又温暖的大手就摸上了他哭得湿漉漉的面颊。
“你……怎么了?”
见谎言被戳破了,林昭昭哭着说:“我手臂疼。”
男人明显是怔住了,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哑着声开口:“我看看。”
林昭昭将手臂伸了出来,感觉到那人小心地将他的衣袖挽了起来。
桌边的蜡烛被点亮,烛火下,白皙无瑕的皮肤上露出了一道鲜艳的红痕,莫名有种怪异的诱人。
覆着茧的指腹轻抚过这道痕迹,让林昭昭后面莫名发痒。
“皮肉没有破。”那鞭子还余几分力他心里清楚,只能说是林昭昭皮肉太嫩,若是换个人,估计连一点印子都留不下来。
“没破也疼。”林昭昭嘴硬道。
“娇气。”旭烈格尔轻叹了口气,“回屋里拿些药膏涂上会舒服些。”
“我不涂。”林昭昭吸了下鼻子,负气地说,“这是你待我不好的罪证。”
“这不是你自己冲上来要替他挨的鞭子吗?”
“你这话说的……我难道想挨这一鞭子吗?”林昭昭声音颤了颤,“你打那么狠,我不拦着你……你打了他一百鞭,万一真打出个好歹出来,你事后难道就不后悔吗?”
“我手里有分寸。”旭烈格尔说。
“你没瞧见他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了吗?他今日说的话、干的事确实混账,你要打他罚他教训他都是应当的。但至于罚着这般狠吗?你弟弟他到底是一具血肉之躯,又不是铁打的身子,能挨得了你一百鞭吗?”
林昭昭说完后,旭烈格尔一直都没有再开口:“你为什么不说话?”
“你不信我,我说再多也无用。”
“你说什么了?我怎么就不信你了?”
旭烈格尔眼眸看向一边,他罚沙拉里格确实是意气用事,但下手并没有看上去那般狠厉。三四鞭子挥一去,估计也就一下打到实处,可沙拉里格这小兔崽子自小就是懂讨巧卖乖的,故意咬着个牙,皱着个眉头,颤颤巍巍摆出一幅好像要被他抽打至死的悲惨模样。
他知道那是沙拉里格故意装给林昭昭看的。就像小时候打不过他,会去找父亲母亲告状撒娇一样的小把戏。
“你若心疼他,可以去陪着他。”旭烈格尔给自己倒酒。
“他有端静公主陪着,我为何还要去陪着他?”
“我鞭打沙拉里格,他的妻子都没有出来求情,而你却能为他挺身而出。”旭烈格尔低声说,“你们之间的情义我都看着为之动容。”
“你这话什么意思?”林昭昭站了起来,脸色泛白。
旭烈格尔将酒水一饮而尽,像是在呓语:“当年若是他娶了你,今日就不用生出这般多的矛盾了。”
“你说什么?”林昭昭紧咬着牙,嘴唇颤了颤,他心跳得太快了,快得他头都有些眩目了。
之前旭烈格尔说起他与沙拉里格的事,他还只当对方是心眼小有些吃味……他怎么也没想到旭烈格尔居然是真的在怀疑他的心意。
谁都能怀疑他?
可旭烈格尔怎么能怀疑他呢?
他这一辈子,重新活过来,为的就是旭烈格尔这么一个人……结果忙忙碌碌这么多年,到头来,他献上所有的男人居然对他说出了这样的话来。
当年如果是别人娶他的话就好了……
林昭昭身体有些摇晃,他的手紧摁着自己的胸口,胸口的疼痛让他有种呼不上的气的窒息感。
剧烈的疼痛让林昭昭不得不弯下了腰,他一只手紧压着胸口,另一只手撑在桌面上勉强稳住了身子。
“洛初,你怎么了?”
察觉到林昭昭的模样不对劲儿,旭烈格尔立刻丢下酒杯,走过来扶住林昭昭的肩膀。
林昭昭只觉胃里一阵恶心,竟是一下子连站都要站不住了。
“……”林昭昭张着嘴,喘息了好一会儿,还没等他将话说出口,喉头就是翻涌出一股腥甜。
“洛初。”
林昭昭实在喘不上气,用力一咳,一滩血水便吐在了桌上。
“洛初!”
“洛初!”
像是抽取了所以力气,林昭昭跌坐在了地上,他靠在男人怀里,手从桌上滑落,血水从他的嘴角流下来。旭烈格尔扶着他的后背,看着手里的一滩鲜红,漆黑的眼眸里第一次流露出了慌乱害怕的情绪。
“来人!来人!”
“大汗!”巴根冲了进来,看着旭烈格尔抱着满身是血的林昭昭,也是吓了一大跳,“国后她这是……”
“去找医师!”
“是。”
旭烈格尔将林昭昭抱到床榻上,听见动静的阿古苏和苏合也跑了出来,瞧见了昏迷中的林昭昭皆是被吓得不轻。
“夫人,这是怎么了?”阿古苏想过来看看,但因为旭烈格尔一直将人紧紧抱着,无法近前。
“医师在哪?”旭烈格尔问。
“大汗,医师赶过来还有一段时间。”因为血狄人鲜少生病,就算病了也大多是请长圣天赐福治愈,所以真正懂医术的人相当之少。
“早知道当时打大梁的时候,就应该将那些懂医术的人全都抓回血狄来。”旭烈格尔的手擦着青年嘴角的血渍,心疼不已。
“大汗,现在这个时候您不如先请大梁的公主过来给夫人看看,她不是也懂医术的吗?”阿古苏开口说。
阿古苏的话提醒了旭烈格尔。
“让她马上过来。”
“夫人!夫人!”
姜秀宁将沙拉里格服侍完,自己刚回外屋躺下。还没睡着,就听到外面的仆人在着急地唤她。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阿古苏来找您,大汗让您马上过去一趟!”
“大汗要见我?可是出了什么急事?”姜秀宁坐起身,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听说是国后……出了好多血……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也不清楚。”
“什么?国后出了好多血?”姜秀宁也顾不上梳发了,连忙穿上件外衣就同那仆人出门了。
当姜秀宁赶到的时候,林昭昭已经幽幽转醒了。
“国后,您这是怎么了?”瞧见林昭昭没有半丝血色的脸,姜秀宁都看得怔住了。
“我无事,大晚上吵到你了。”林昭昭声音虚弱,像是随时要没了气息一样。
“洛初刚才嘴里吐了好多血,你能看出来他这是得了什么病吗?”旭烈格尔望着姜秀宁问。
“臣妾略通医术,可否让臣妾给国后娘娘把一下脉。”姜秀宁回答。
“你能看出什么病就行。”旭烈格尔皱眉,虽然不知道把脉的意思,但也同意了姜秀宁的请求。
“不用了。”然而林昭昭却并不同意,轻声说,“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你回去休息吧。”
第99章 静养
“姐姐,呕血的病因繁杂,若是肝胃阴虚、淤血阻络,便要清火凝血消淤补虚,慢慢调养。若是些棘手的病症,更要早些查出原因,不然拖久了,以后想要根治就困难了。”姜秀宁在旁边劝解。
“不用了。”
林昭昭双目无神,像是在发呆出神,根本没有将姜秀宁说的话听入心里。
“给他把脉。”旭烈格尔看向端静公主,语气不容反驳。
姜秀宁走上前来,试探地触碰了下林昭昭的手腕。见林昭昭没有表现出强烈的抗拒,她才将指尖搭了上去,替其诊断起来。
姜秀宁细眉微微蹙起,她抬头看向林昭昭,又低下头,脸上的凝重与困惑反而更浓了几分。
“怎么样?”见姜秀宁跪在地上许久没有出声,向来沉静的旭烈格尔语气里多了几分急躁。
姜秀宁站了起来,向旭烈格尔行了一礼:“国后需要静养,屋内不宜有太多人。”
“你们都退出去。”
旭烈格尔刚屏退了众人,姜秀宁还是将男人请到外面,借一步说话。
“他究竟是得了什么病?为什么无缘无故吐出那样多的血来?”刚踏出门槛,旭烈格尔就再次询问起林昭昭吐血的缘由。
“国后体虚气短,身体羸弱,这些时日为了帮大汗分忧,案牍劳形,耗费了不少精力。”姜秀宁顿了顿问,“臣妾斗胆问大汗,今晚大汗可是同国后起了什么争执?”
“……”旭烈格尔没说话,但看其凝重的神情,姜秀宁心里便明白了。
“国后呕血是因为气急攻心,骤然之间伤心过度,一时之间难以纾解,压制住心脉,呼吸不能。”姜秀宁说,“这口淤血吐出来是好事,但从今日起,国后一定要平心静养,断不能再大喜大悲,牵动思虑。”
“你的意思他是被气……吐血的?”
“一般的人再伤心气愤也不至于有这样大的反应。但国后娘娘身子本就单薄虚弱,心思缜密多虑,本性又温柔细腻,这样的人看似宽宏从容,实则隐忍敏感,所谓‘心弱命不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