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谁是金丝雀by仰玩玄度

作者:仰玩玄度  录入:01-15

这要是旁人,恨不得立刻把钥匙交给太子以表孝敬,他却半分没这意思,不是不“懂事”,而是根本没这念头。太子随口说:“院子倒还凑活,只是我若租下,隔壁两人要时刻悬心。”
“殿贴下属,很是难得。”裴溪亭说,“院子我今儿都收拾好了,您要是不嫌弃,以后散心的时候随时都可以进院坐坐,反正这院墙对您来说也相当于没有。”
太子沉默一瞬,“何意?”
他看着人的时候,眼睛像墨玉,浓郁而深邃,只能见表面,不能见芯。裴溪亭莫名静了静,回神说:“随时随地为您分忧啊——我不是在抱大腿吗?”
“你倒坦诚。”太子说,“与我相处,不怕?”
“伴君如伴虎,我肯定怕,但若因为怕就不和您说话,那还怎么抱大腿?而且吧,”裴溪亭随手抛弃一颗李子,又接住,光明正大地欣赏太子殿下的脸蛋儿,“我觉得您平时还是很好说话的,譬如您好歹没有让我跪着回话,官威可比芝麻官还小呢。”
“看见旁人跪着与我说话并不能让我愉悦或者自得,毕竟让一个人跪地匍匐实在简单。”太子淡淡地说,“若你因此觉得我好说话,那是你不了解我。”
“我说的‘好说话’,是您平日不怎么拿架子,能沟通,不是说您心软,许愿菩萨似的,我求什么,您应什么。我也确实不够了解您,可哪有一见面就全盘了解的,我又不是神仙。”裴溪亭把自己的小心思道出,“但是,您多和我见面,我不就越来越知道该怎么抱您的大腿吗?”
太子不置可否,说:“观天时,后两日多雨。”
裴溪亭:“啊?”
太子说:“明日傍晚,朝华山,替我作一幅雨中天地。”
明明是命令,裴溪亭却当邀约似的,拱手笑道:“遵命。明日,朝华山,不见不散。”

美色误人啊,回了院子,裴溪亭才想起一个问题:元芳怎么办?
朝华山在城外,他自个儿去,遇见危险只能单抗,让元芳跟着,又等于直接把人往太子眼皮子底下送。寻常人看不透元芳的伪装,太子可就不一定了,那人显然是只千年狐狸,又美又精。
“没事。”元方一巴掌拍死附在门上嗡嗡叫唤的臭蚊子,“我把你送到山上就找地方等着,反正你和太子在一起,最危险的就是太子本尊 ,他要把你怎么样,我也没法救你。”
“有道。”裴溪亭往廊下的竹椅上一躺,把篮子挂在一侧扶手上,顺手拿起个李子,“对了,方才我热情地邀请了太子殿下来院里做客,他要是真来,你记得及时闪避。”
元方转头看着一晃一晃的人,纳闷道:“你图什么?我瞧你也不像个攀龙附凤的……真想攀附的,也不敢把金尊玉贵的太子往这小院子请,而是恨不得立刻把名下最好的名庄别墅贴上金砖,请太子殿下纡尊降贵地踩一踩。”
“太子瞧不上这样式儿的,至于我图什么,图他长得特别好看啊。”李子清甜,裴溪亭嘴里甜津津的。
“太子的确俊美无俦,但他长得有多好,心就有多狠。”元方走过去拍拍裴溪亭的肩膀,俯身拿了个李子吃,“送你一句话:色字头上一把刀,一刀下来血狂飙。”
“我还知道另一句老话:美人身/下死,做鬼也风流。何况我也不想搞他,我就是想欣赏他画画他……不是,”裴溪亭突然反应过来,脸色陡变,“你拿刚拍死了蚊子的手摸我衣服,还吃李子,脏不脏?”
混江湖的哪有这么多讲究,从前最落魄危险的时候还啃野草喝生血呢,但裴溪亭一脸菜色,元方还是举手投降,“得了,少爷,下次我碰你前一定先沐浴三遍。”
少爷大度地原谅了他。
朝华山在西郊,和傍晚的天色一齐隐匿在绵绵细雨间,灰茫茫的一片高耸。
裴溪亭掀起车帘,才明白“朝华”的意义,苍翠间的木槿花还未闭合,淡紫色居多,夹杂纯白紫红等颜色,一树繁花,艳丽地绵延在山间,朝开暮落,无穷无尽也。
马车在道路尽头停下,小厮打扮、雨笠遮脸的元方下车踩上湿润的泥土,倾身推开车门。他扶住裴溪亭手腕,小声说:“这一路走来竟然没人藏匿,但前头有高手,不止一个,我不能跟得太紧。”
“没事,你就在这里等我。”裴溪亭踩着脚蹬下车。
两人的手分开时,元方把一件冰冷的硬物塞入裴溪亭手中,说:“有事就放炮。”
裴溪亭感动地说:“你不是不打算救我吗?”
“好歹让我知道你死了,我才好想法子帮你收尸。”元方认真地说。
裴溪亭“哦”了一声,接过元方撑开的伞,转身走了。
俞梢云正站在亭中吹一种与古往今来所有乐师、流派为敌的笙乐,神情认真沉醉,并不知道满山的花草都恨不得就地死绝了。
跪坐在矮几边煮茶的来内侍偷偷瞥了眼端坐如松、闭眼静心的太子殿下,心说:不愧是太子殿下,任他魔音催耳,我自岿然不动,一切摧折都是磨练心境!而俞统领不愧是东宫第一宠臣,这样摧残太子殿下的灵魂,还没被打死。
前头,树梢在雨中晃动,太子睁眼,一柄素面玄伞抵开拢合的树梢穿雨而来,黑靴不急不缓地踩过泥泞,绾色的裙摆似与风雨缠绵,往上,是一把红带轻握的腰身。
索命追魂的笙乐蓦地停了,就连俞大师也终于良心发现,不忍糟蹋这份美好。
“丁铃铃”的一声,那把伞沿的双铃玉坠随着后抬轻轻碰出脆响,抖落下来的水珠落在执伞的白皙手背上,伞下的人走到亭前,露出一双漂亮精彩的眼睛。
都说宁王世子和文国公府的赵世子眼带桃花,前者风流,后者浪荡,一双桃花眼天生含笑,情意蓄藏,不知勾了多少春心柔肠。裴溪亭没那一双桃花眼,眼波潋滟却无情,太子却识得了“风情”二字,冷泠泠霜叶似的,不只是勾肠,而是穿肠了。
琴弦突然一震,太子回神,垂眼看向自己无声无息抚上琴弦的手,一时无言。
裴溪亭已经合伞靠在亭柱边,走到小几前捧手行礼,而后瞧着那琴,说:“好漂亮的一把灵机式,整体幽黑,腰部的波上翠烟图也清雅自然。殿下,这琴叫什么?”
其实没有名字,但太子轻抚琴首,说:“溪亭问水。”
裴溪亭一愣,笑着说:“它溪亭问水,我溪亭问涓,好有缘啊。”
太子不置可否,说:“你还未取表字,‘问涓’一名,何来?”
裴溪亭没想到太子会问这个,一时没有说话。
其实“问涓”是爷爷给他取的小字,溪亭问涓自有雅趣,自得安乐,爷爷望他问水以自明,宁静致远,富贵悠闲,只是老爷子走后,再没人这么叫他了。
“是从前遇见的一位老人为我取的,我特别喜欢,也很珍视。”
那张脸上露出真切的怅惘和难过,太子正欲顺滑,就见裴溪亭屈膝跪在坐垫上,孩子似的撑着下巴,期待地看着他,“殿下,等我要取表字的时候,您能不能帮我取这两个字啊?”
太子没有应答,俞梢云说:“殿下又不是公子的长辈,怎么取?”
“君父君父,天子为万民之父,殿下是储君,那就是万民的小爹,怎么不能取?”裴溪亭很有见解,“您要是能给我赐字,我们裴家至少得摆席三天。”
太子因为这个“小爹”沉默一瞬,随后问:“为何要我取?”
“第一,我就认识您这一位除父亲外可以给我赐字的人;”裴溪亭再抬起一根手指,“第二,好歹是表字,要叫一辈子的,我想挑挑赐字的对象;第三,我觉得这种要求,也只有殿下才会答应。”
太子说:“因为我好说话?”
“不,”裴溪亭拍马屁,“因为您开明,而且很会疼人。”
会疼人,太子难得诧异,“你从哪里看出来的?”
裴溪亭伸手指向俞梢云,说:“您能让那般惊天动地的笙乐顺顺利利地吹那么久,还不够温柔慈悲宽宥仁爱吗?这要是我,立马拿针把那张残忍罪恶的嘴缝了。”
“!”俞梢云捂住嘴巴,闷声说:“裴三公子,请不要随便给殿下谏言!”
“有道。”太子无视俞梢云幽怨委屈的眼神,看向撑脸歪头的裴溪亭,“会抚琴吗?”
“要弹得好,您才答应吗?”裴溪亭卖乖地笑了笑,“我不会。”
他对乐器还真没有太多涉猎,只会一点钢琴和吉他,这地方又没得弹。
“殿下,这样吧,”裴溪亭一盘算,“您抚琴,我画画,要是我画得让您满意了,您就赏我,答应到时候给我赐字,行吗?”
太子不上当,说:“这笔生意我赔本了,我本来没必要抚琴。”
裴溪亭笑了一声,屁股一歪就斜坐了下去,手肘撑桌,“这话我不敢苟同。您让我画雨,可雨有千万种,我要画哪种?我在朝华山,面前坐着殿下,所谓寓情于景,人境合一,殿下便是我作画的一环,是我的缪斯。”
最后那个词,他用的希腊语,说得缱绻,大邺土著却听不懂,抬眼瞧过来,“何意?”
那颗左颊痣像水露青山间的飞鸟,淡紫木槿的花蕊,裴溪亭视线尽头的朱砂血,夺目杀人。他睫毛轻颤,笑着说:“您可以解为,我看见你就手痒难耐。”
俞梢云记恨裴溪亭方才的“建言献策”,闻言立马趁机反击,“你竟然随时随地都想殴打殿下?!”
来内侍不忍卒视,默默捂脸:“……”
“殿下,”裴溪亭好奇,“这位俞统领有对象……红颜知己吗?”
“这位俞统领没有,”太子说,“已经砸手里了。”
俞梢云哀怨地说:“殿下!”
太子并不会这瘆人的“娇嗔”,看着裴溪亭凝视着自己的那道明目张胆、堪称找死了的喜爱目光,指尖拨弦,垂眼说:“好,我应你了。”

第22章 遇刺 雨中天地。
太子抚的是什么曲子,裴溪亭不知道,但也能听出几分雨打山涧、风扫草木的意思,他手腕平稳,落笔却不是山峰苍翠,而是端坐亭中的一个人。
玄袍木簪,没什么华丽饰件,反更衬太子本身的凛冽和雍容,这是冰雕玉琢的一具漂亮体魄。裴溪亭的余光不老实,眼底是太子的手,冷白修长,骨肉匀停,这样一双冷玉似的手,管他琴棋书画还是执鞭握刀,都养眼得很,此时从容抚琴,却似连带着裴溪亭的心一起拨弄了,或急或缓,起起伏伏,不得平静。
——上善琴乐,可摄心魂,果然不假。
俞梢云火眼金睛,不仅发现裴溪亭盯着殿下的手目不转睛,那眼神还像是要把殿下的手生吞了,简直称得上如痴如醉。
正要上前保护殿下的贵手,俞梢云忽然被身旁的来内侍握住胳膊,两人螃蟹似的横着往外挪了挪。
站定了,来内侍悄摸和俞梢云招手示意,待对方微微偏头过来,便附耳小声说:“打搅了殿下的雅兴,你今后就是天涯浪子。”
琴音醇和淡雅,雨声绵绵,可以掩盖他们的嘀咕,俞梢云便也小声说:“你不觉得裴三的眼神很火/热吗?”
“觉得。”来内侍说。
来内侍是被太子派去小公子身旁伺候的,今日本不该来,实在是因为小公子从俞梢云处探得画师“问涓”便是裴溪亭,且今日此人要为殿下作画,特意遣他来瞧瞧这个裴三。
“但管他呢,”来内侍抄手闭眼,老神在在,“殿下不是都没说什么吗?”
也是,若是殿下不喜裴三的目光,那双漂亮却大胆的招子恐怕早就留不住了。俞梢云忍不住又偏头瞧了一眼,裴溪亭已经收回那可怕的眼神,低头认真地作画。
俄顷,太子一曲连抚三次,倦了似的起身踱步到亭子边缘。两人同时退步低头,不敢再偷看。
来内侍过去捧了一杯茶,“殿下,润润嗓子。”
太子抿了一口,茶香醇厚,舌根后来卷起一阵微苦。雨势又长了些,他握着茶杯的手突然探出去,接住一杯雨打碧池的景色。
灰蒙蒙的天愈深,变作一瓮倒灌的群青墨汁时,太子听到了裴溪亭的声音。
“殿下。”
许是累着了,也许是很久没有开口,那声音有些哑。太子转身,看见了画上的自己——凉亭雅致,雨幕翠烟,茶烟袅袅,木槿闭敛,每一处都清雅活泛,却压不住中间那个一身暗色的人。
笔墨会证明画师的偏爱。
裴溪亭坐累了,起身伸了个懒腰,退后两步抱臂斜倚在亭柱上。他把太子望着,三分柔和缱绻的语气,“若让我自己选,那要么画最夺目的,要么画能摄心的,今儿最夺我目的是画中人,最摄我心的是画中人,这就是我今日所见的雨中天地。”
太子看着那幅画,又抬眼看着裴溪亭,没有说话。
四目相对,裴溪亭盈盈含笑,太子平静如常,却只有他自己才能察觉那些许模糊不清的情绪。
裴溪亭是个画师,他有自己的见解,这是他的可贵之处,可裴溪亭还是只大胆狡黠的狐狸,有一张偶尔会分外不知分寸、胆大直白的嘴巴——也许裴溪亭方才所言只是一名画师纯粹的表达,并无他意,太子这样想,可是他看见的却是裴溪亭含笑的眼睛,偏偏那是双有风情的、会勾人的眼睛。
他分辨不清眼前这位画师语气中的喜欢和笔尖的偏爱到底纯不纯粹。
亭中安静下来,直至数支利箭撕裂雨幕,宛如尖锐网幕兜头砸向亭中众人!
裴溪亭脸色一变,连忙站直身子,同时被一只大手握住胳膊,在混乱中木偶人似的被提溜着踉跄了几下,只听欻欻几声,利箭被刀刃劈断后落了地,他也头晕眼花地停下被动闪躲的脚步,一抬头就对上了太子平静的侧脸。
裴溪亭转头看向前方,十几个白衣刺客朝亭子涌来,俞梢云横刀挡在太子跟前,手腕一转,冰冷的刀身飞出去削断了冲在最前头的刺客头颅。
骨头连着肉断裂,脑袋飞出去,鲜血飙了出来,裴溪亭眼眶瞪大,浑身都僵住了。
俞梢云疾步跃出凉亭,握住要落地的刀柄,反手捅入身后刺客的胸膛,白衣绽开血花,刺客轰然倒地。
这样的场景也许在荧幕上看着很帅,但亲眼所见,亲身体会的感受却是大不相同。裴溪亭嘴唇嗫嚅,腰间突然一松,紧接着眼前一黑,竟是被他自己的腰带蒙住了。
“怕?”太子的声音有些模糊,也许是雨声太大了,裴溪亭哑声说,“头一回看见头飞出去……”
“嗯,你身子都僵了。”太子看了眼裴溪亭紧绷的下颌和抿紧的嘴唇,眼前又浮现出裴溪亭盈盈含笑、盯着他眼也不眨的胆大模样,心底的恶念像是一直休憩着的笼中凶兽,难得探出一寸利爪,他说,“跟着我,这样的场面并不罕见,也许还有更血腥的,悔否?”
裴溪亭闭眼,“殿贴,下回还请替我遮眼……不行,”他得寸进尺,偏头请求,“能小声一些吗?我会做噩梦的。”
太子没听过这样天真的请求,“杀人怎么小声?”
脖颈碎裂,身体被捅穿,鲜血飙溅,脑袋砸在地上……一声接着一声,裴溪亭不想听却不得不听着这些动静,猜测应该是又多了些刺客,这都不只杀了十多个了吧?
刀锋捅入皮/肉的声音尤为刺耳,裴溪亭耳朵嗡嗡,有些刺疼,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涌起某些画面。他想捂住耳朵,又担心听不见看不见之后会被太子丢下,不适涌上来,他脚下飘飘然,终于不管不顾地去抓身旁唯一依靠的手,像个骄矜的、不讲道的,几乎是命令地说:“你帮我捂住耳朵啊。”
站在太子侧前方的来内侍不可思议地挑了下眼皮。
太子也愣了愣,被裴溪亭猛地握住手,乱七八糟地放在了那双发凉的耳朵上,裴溪亭还往他身前挪了两步,好方便他帮自己捂耳朵,混乱间,那柔软的发顶还蹭了下他的鼻尖,有股郁金香油的味道。
太子有些痒,不禁偏头,一时无言。他想抽回手,但裴溪亭握得很紧,那双手愈发凉,指尖泛白。
“……”罢了,吓傻了也可惜。
眼看着人越来越多,纵然俞梢云锐不可当,也被困在刀光之下,一时无法杀绝。
见状,太子言简意赅地说:“别庄汇合。”
来内侍还没说话,却见殿下一把抽出手,反握住裴溪亭的手腕转身出了凉亭,两人撞入雨中。

第23章 八卦 “我不喜欢人。”
来内侍挥手振出袖剑,一剑割碎了刺客喉咙,对俞梢云说:“殿下说你退步了,手脚忒不利索!”
“什么!”俞梢云抽空拍了下额头,给自己加了把劲,“干他祖宗!”
来内侍老胳膊老腿倒是很灵活,一剑撑地,瞬间抬腿绞断了一个脖子,平稳落地后反身又是一道冷光饮血。他阴险地说:“‘他’是谁?”
“绝对不是殿下,老东西别想坑我!”俞梢云对着一圈刺客冷喝,又像是要跟跑远的殿下澄清似的,“干你们祖宗!”
雨打在脸上,裴溪亭被拽着跑,喘气说:“我以为殿下会在刀剑之下岿然不动呢。”
太子气息平稳,丝毫不像奔逃,“你不是不想听不想看吗?”
裴溪亭愣了愣,又笑道:“那真是对不起,影响您的逼格了,回去一定赔您一身新衣裳。”
世间知识渊博,任谁都学之不尽,太子不耻下问:“逼格?”
“您可以解为:气场。”裴溪亭看不见,一个没注意,脚尖踢中一截断枝,整个人毫无防备地往前栽去,好在太子及时横臂一挡,那双手臂修长有力,托起他的时候并不费力。
裴溪亭扯掉眼前的腰带,看了眼面色平静的太子,道了谢,继续向前跑。
“但我们为什么要跑啊?”他说,“可不可以找个犄角旮旯躲起——”
迎面那棵树上跳下来一人,刀兜头朝他砍下,那瞬间裴溪亭根本来不及有太多反应,下意识松开太子的手把人推开,同时撤身闪避。
刀锋的余威撕裂了裴溪亭的衣袖,他脚步踉跄,被刺客一脚踹倒在地,扑进了泥泞里。
肩膀一痛,裴溪亭还没来得及喘气,刀已经追着他砍了下来,他没有动,看见那把刀在半空陡然僵住,掉落,玄色袍摆旋过一幕残影,袍摆生花的景致瞬间落幕,那把刀也已经被一脚踹了出去。
身后树梢震颤,唰唰地落下叶子。
裴溪亭睫毛一颤,看见从后面伸出来、骤然捏断了刺客脖子的那只手。
冷白的,在雨幕中像鬼手,有种惊怖诡异的美,裴溪亭莫名打了个颤,却不只是惧怕,还有一股兴奋。
刺客轰然砸下,泥水溅了裴溪亭一脸,他偏头闭眼,再睁眼时,太子正慢条斯地拿着巾帕擦手。
停滞的心跳重新跳动起来,裴溪亭就这么仰视着太子,喘了喘气才说:“我现在是该坦率直言,还是假装不知?”
太子丢了巾帕,抬眼瞧向裴溪亭,“可是在骂我?”
“那倒没有。”裴溪亭撑地起身,不太舒服地扭了扭肩膀,疼得蹙眉闷哼了一声。他从袖袋中摸出巾帕擦掉脸上的泥,缓声说,“殿下的身家性命何其重要,我主动接近您,向您示好,还提出要进入笼鹤司,您怀疑我的居心,想借机试探我,我能解。”
太子问:“何时觉察到的?”
裴溪亭指了指脚边的刺客,“就他倒下来之后,危险消失,我的脑子也能转得快些了——您既然知道自己是刺客的老顾客,出门在外应该会做更周全的防范,就算不做,那应该就是非常自信,如此一来,您就不大会带着我逃窜,毕竟这场面对您来说,还没到危急关头。我是有点害怕,不想再听下去看下去,可我也自认这大腿还没抱到能让殿下这么体贴的地步。”
裴溪亭湿漉漉,脏兮兮的,像只被雨欺负的赤狐,时不时抖一下身子,落魄却不丑陋。太子目光沉静,“我以为你会哀怨或委屈。”
“我以为您不会觉得我会哀怨或委屈,毕竟我的性命对您来说并非珍宝,我们身份悬殊,按‘’,我为殿下死都是护主,是荣幸,裴家要给我立忠义祠的哟。”裴溪亭丢掉脏兮兮的巾帕,敞亮地说,“我这人诚心诚意的时候并不知道‘口是心非’怎么写,说什么就是什么。”
“你不安分,也很坦率。”太子收回目光,“走吧。”
裴溪亭连忙跟上,“去哪儿?”
“汤泉。”太子指尖微勾,半空风声掠过,一人落在他身前,撑伞罩住他。
裴溪亭瞅了眼送伞小哥,握住伞柄,趁机也躲进伞下,虽然都是落汤鸡了,但有伞就遮遮吧。
暗卫见殿下没有阻拦,便行礼退下了。
“这里还有汤泉,”裴溪亭问,“您请客吗?”
伞很大,清醒的裴溪亭也有分寸,因此他们挨得虽近,却并没有真正的触碰到彼此。
太子信步向前,说:“我在山上的别庄,不收钱。”
“好有实力,”裴溪亭酸溜溜地说,“我什么时候能变回……成有钱人?”
太子敏锐地说:“变回?”
“……”裴溪亭诚恳地说,“我大抵是穷疯了,经常梦见自己变成挥金如土的大富豪。”
太子没有嘲笑他的梦想,说:“你的画很值钱,不是有许多人找你作画?”
“不想给他们画,”裴溪亭说,“说是求画,一张口就是高高在上,什么玩意儿啊。”
他骨子里有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娇惯气,“我高兴才更要紧”的肆意,偶尔会泄露出来,这是裴溪亭真实的底色之一。太子眼波轻晃,说:“那多给我画,我按市价付你,或者你自己提价。”
这是发家致富的好捷径,裴溪亭却拒绝了,“不要,殿下和别人又不一样。”
又是引人误会的话,太子顿了顿,“哪里不一样?”
“我先前不是说了吗,您是我的缪斯啊。”裴溪亭说,“画您,我高兴,就相当于您付过钱了。”
太子停下脚步,偏头看向这人,“我说的是让你为我作画,没说让你画我。”
被拆穿了,裴溪亭有些遗憾,情真意切地说:“您长得这么好看,不画多可惜啊。”
太子稍顿,“我好看?”
“您可别来美而不自知那一套,”裴溪亭揶揄,“‘邺京梦中情郎榜’,您可是霸榜首位好几年了,人人都说殿下俊美无俦,神姿高彻,您是不知道有多少春闺女儿男儿牵挂着您吗?”
“俞梢云倒是提过这个榜,还说民间私设赌局,赌太子妃人选。”太子评价,“莫名其妙,不知所谓。”
“八卦是传统美德嘛,”裴溪亭也趁机八卦,“您为何不纳妃啊?你们皇室中人不都是娶妻生子特别早,以求开枝散叶的吗?”
“没必要。”太子说。
“我也不想成婚,但是我觉得谈恋……风月还挺有意思的,就是没遇上心动嘉宾。”裴溪亭说罢顿了顿,偏头看了眼身旁的人。
推书 20234-01-15 : 替嫁给草原首领后》:[穿越重生] 《替嫁给草原首领后[重生]》作者:是非非啊【完结】晋江VIP2025.01.14完结总书评数:2345 当前被收藏数:7593 营养液数:4410 文章积分:152,709,408文案:草原血狄首领旭烈格尔暴厉恣睢,率领部族铁骑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大夏朝廷屈辱战败,奉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