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言秋短暂地走了会儿神,随即思索着该怎么把小美人鱼的故事以简洁易懂的方式说出来。
“我说的是……在丹麦所流传的一个故事。讲的是一位海中的美人鱼爱上了自己救起的王子,不惜向海巫婆献祭自己的声音来换取双腿,上岸寻找王子时却发现他错认邻国公主为救命恩人,两人即将成婚。小美人鱼伤心欲绝,却不愿意将刀尖刺进王子的胸脯来换回尾巴,最终在王子的婚礼上化为了泡沫。”
王尔德听完以后,眉头先是微微皱起,紧接着也不知道是联想到了什么,眉头皱得更紧了,疑问道:“她为什么不和王子说明那天救他的人是自己?”
“因为小美人鱼已经失去声音,无法开口了啊。”季言秋波澜不惊地回答了这个问题。
他在医院里时曾经遇到过几个小朋友,为他们讲完故事后总会被围着向东问西,问的问题可比王尔德这个刁钻多了。
王尔德还是十分不解:“她可以写字啊。”
“美人鱼怎么会人类的文字? ……等等。”季言秋突然从那双灿金色的眼睛里读出了什么,伸手去捏住了王尔德的脸颊,眯起眼睛,“你把失去了声音的小美人鱼代入到谁身上了?”
王德尔肉眼可见的眼神飘忽,因为被捏着脸而含糊不清道:“我没有呀。”
“不许用呀,禁止撒娇。”季言秋威胁道。
在恋人的紧逼之下,王尔德最终还是屈服了,叹了口气后承认:“我刚刚确实是一不小心把你代入进去了……不是小人鱼!是王子!”
看着举双手投降状、整个人委屈巴巴的王尔德,季言秋的目光却带上了几分古怪,松开了手。
“你把我代入了王子,那你把自己代入了……”小美人鱼?
王尔德尴尬地侧过头去清咳一声,点了点头。
季言秋只觉得又气又好笑,四指合拢组成手刀在王尔德的额头上劈了一下。
小美人鱼已经被奥斯卡.王尔德先生自行代入,那么【公主】是谁就很明晰了——
“你又吃莎士比亚先生的飞醋。”季言秋忍不住又来了一下。
王尔德更加心虚了,摸了摸鼻尖,黏黏糊糊地贴了上来,握住了东方人的手腕。
“不打了好不好?手会打疼的。”
季言秋无言以对:确实,超越者的脑门比普通人要坚硬不少,他方才那两下还真有点疼。
王尔德见他有所动摇,火速得寸进尺,另一只手悄悄调整为了搂腰的姿势,再次将两人的距离拉近了些。
金发男人的眼睫缓缓垂下,投下的阴影让那双灿金色的眼睛中的委屈程度更上一层楼。
被美颜暂时侵占了理智的季言秋浑然不觉放于自己腰间的手正在慢慢收紧,直到自己贴进温热的怀抱之中时才猛然察觉,望着那张已经进入危险距离的脸,赤红于一瞬回爬上耳根。他下意识向后缩,却被王尔德直接揽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等等、画架…… ”季言秋措不及防,瞥了眼因为他的动作而被踢倒的画架,发出了惊呼。
有些失序的呼吸已经可以被耳朵轻而易举地察觉,呼吸暧昧不清地纠结在一起,谁都没有比谁更冷静。
王尔德在恋人赤红的耳廊上印下一吻,轻声恳求:“别管它了,好不好?”
季言秋只觉得自己半边身子都麻了,心脏跳动的频率乱到让他以为自己下一秒就能晕厥过去,但还是试图做最后的无力挣扎:“可是你的画——”
“我还没在那张纸上动过笔,那只是张白纸,我亲爱的。”
又是一个吻落了下来,只不过这一次是脸侧。王尔德与他的额头相抵,季言秋这才发现对方的脸和自己的温度已然不相上下。
他们保持着这个姿势许久,直到王尔德微微与东方人拉开距离,于他的鼻尖留下了羽毛般轻柔的吻。不同于先前那两个吻的情难自禁,这个极轻的吻更像是一个请求。
“我想吻你。”那双灿金色的眼睛小心翼翼地与他对上,“——可以吗?”
季言秋嘴唇微张,喉结抑制不住地滚动,刚要用干涩的声音回答,门外却是“恰到好处”地传来了敲门声。
原先大好的氛围顿时烟消云散。两人齐齐扭头向着门口看去,那敲门声又响了一遍,随之而来的还有管家的声音:“很抱歉,请开开门。”
王尔德的嘴角肉眼可见的垂了下来,把不情愿都写在了脸上。季言秋虽然也感到了几分遗憾,但还是伸出手推了推男人的肩膀,催促道:“快去开门吧。”
王尔德像只不舍得撒手的大狗,又在东方人的预窝处蹭了蹭,直到敲门声响起了第三次才起身,臭着张脸去拉开了门。
“什么事?”
阅历丰富的管家先生听着自家老爷比窗外的寒风还要冷的声音,又看了眼画室里脸上红晕还未完全散去的东方人,挑了挑眉。
“看来我来的有些不是时候?”
王尔德的脸顿时更臭了,像是下一秒就要点点头说“原来你也知道”,还好季言秋及时开口,维持住了这场对话的和谐表面。
“没有的事……有什么情况需要我们处理吗?”已经能读出管家笑中含义的季言秋既尴尬又羞耻地故作正经着说道。
“确实有些要事,主要是有关季先生的事情。”管家也心照不宣地选择了忘记方才看到的事情,说道,“有位华国大使馆的女士前来拜访,身边还跟着一只狐狸。季先生,要请她进来吗?”
华国大使馆?季言秋一下子便站了起来,快步走到管家的身边,语速比平时快了不少,可以直观的看出东方人此时的急迫心情:“她现在在哪?在大门处吗?”
管家先生摇摇头:“由于要问询你们二位的意思,可最近天气又实在是寒冷,我便让那位女士先行在会客室稍作等待。您现在过去吗?”
季言秋做了几个深呼吸来平复自己的心情,点了点头:“当然,请带我过去吧。”
出门前,季言秋回头看了一眼王尔德。王尔德向他投来了鼓励的目光,十分有眼力见的没有跟上来。
会客室设立在一楼玄关的侧边,从画室走下去还是有一段距离。季言秋踏在柔软的地毯上,却是不由得心生了几分紧张。
除了蒲先生以及在华人街中认识的那几位华裔友人,这还是他第二位见到的、来自于这个世界的祖国的华国人。既然能被雪花带着找来这里,那么也应该是位异能者……会是他所熟悉的文豪吗?
在他走神之际,会客室的大门已经近在眼前。管家停在脚步侍立在门边,拉开门,做出了“请进”的手势。
季言秋缓缓踏了进去,还没来得及看清沙发上所坐着的人,一道白色的影子便朝他扑了过来。他赶紧张开双臂,稳稳的接住了雪花,差点没被伙食实在是太过优越的狐狸将手臂砸断。
“雪花,你是不是趁我不注意偷吃东西了?”季言秋倒吸一口凉气,忍不住低头质问怀里的狐狸。
这体重绝对比他第一次见到雪花时重了!
白毛狐狸非常无辜的瞪圆了眼睛,身后的尾巴一甩一甩的拍打在他的手臂上,就像是在无声的撒娇。还没等季言秋说点什么,后方的沙发上便已经传来了一声轻笑。
“蒲先生说的还真没错,你是个很可爱的孩子。”
季言秋愣了一下 ,顺着声音的方向抬头看去,正好对上了一双如同紫水晶般神秘而又优雅的眼睛。坐在沙发上的女士穿着一身松青色喇叭袖旗袍,头发规整地拢到在脑后,额前推出的波纹如云朵般柔软而又顺滑。
这位优雅而又知性的女士朝他微微一笑,伸出了礼貌的手:
“先认识一下吧,我姓陈,是华国驻英国的长期大使,你可以叫我阿云姐。”
第88章 陈云生
姓陈的女作家, 听对方的语气,应当年龄比他要大……季言秋一边将狐狸放下走过去握手,一边在脑海中疯狂搜索起了曾经看过的书籍,发现一无所获。
好像在他看过的书里姓陈的作家都没有几个啊——不, 可能根本没有。
既然没有现成的作业抄, 那就尽好自己的本分就行。季言秋默默的在心中为眼前的女士建立了新的档案夹,脸上挂上了乖巧的笑容。
“阿云姐。”
陈云生忍不住笑了起来:“果然还是你们年轻人这么叫让我开心。不用自我介绍了, 我认得你——坐吧, 把雪花抱到那边的沙发上算了。”
季言秋依言坐了过去,双手放在膝盖上, 乖巧到像是个老老实实听老师训话的学生。陈云生看他这个样子不由得乐了, 笑着说道:“倒也不用这么紧张,我来找你只是通知一些事情, 回去之后你也不是在我手底下,把我当邻居家的姨姨就好。”
说完之后, 她又停顿了一下, 朝着他眨了眨眼:“当然了,我也不是什么封建大家长, 要专门跑过来棒打鸳鸯,你不用太担心。”
季言秋藏在毛绒拖鞋里的脚趾头开始不自觉的抓挠地面, 有些尴尬的笑了笑。
他已经不是很想知道自己与王尔德这段恋情到底有多少人知道了……
陈云生似乎是没有看出来小辈的窘迫, 又或许是看出来了, 可心里那点微弱的愧疚还是比不上调侃带来的愉悦, 继续说道:“我个人是非常支持自由恋爱的,老一套那种门当户对、立场利益什么的,我一向不喜欢。能遇到真心对你的人自然很好,不过我好像听说, 你的那位风评不太好?”
“王尔德对我很好,那些风流史都是他为了迷惑钟塔侍从故意做出来的。”季言秋为自家恋人辩解。
陈云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关切的说道:“我当然不是在怀疑你的眼光,只不过这种事当然是要小心为妙……若以后他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可以直接跟我说,你阿云姐总有办法。”
季言秋虽然不觉得王尔德会做出对不起他的事情,但还是忍不住为陈云生话语中的护短而感到了几分动容,就像是先前在巴黎吃到的由蒲先生送来的家乡风味那样。
没有长辈关心之前,他以为自己可以很好的独自面对一切;可真的拥有着关切他的长辈后,就发现有一个坚实有力的后盾与一个人独自行走是完全不一样的感受。
“多谢阿云姐,我会的。”
陈云生看向他的眼中多出了几分欣慰:“没有被现在一时的情感冲昏头脑,你的心态很不错。”
真可惜,某个老古板下手实在是太快,她得到消息跑过来接触这孩子时已经没有捞人的机会,只能考虑考虑申请成为这孩子的领路人了。
唉……他们文联多久没有这种温和又听话的孩子了,性格也好,比那些个从小养在楼里的孩子听话多了。
陈云生从感慨中抽回神来,坐直了些:“好了,家常就等你回去之后再聊吧,我此次过来主要是为了带话——蒲先生让我告诉你,以后要找他的话,可以直接到大使馆去,我们有专门连接国内的通讯频道。”
说到一半,她又看了看雪花,明显是在强忍着笑意:“他还说,雪花毕竟是用四条腿跑着送信,漂洋过海的还是太难为它了。”
懒洋洋躺在沙发上的雪花听到这话后也坐了起来,十分认可地叫了一声。
季言秋摸了摸鼻子,有点心虚:“我只记得雪花可以送信了……”
但是忘记了蒲先生已经回到了华国,他们两个之间隔了字面意义上的十万八千里。
“你下次记得就行,从这里寄信回去实在是太久了,而且也不怎么安全。”陈云生温声解释道,“这一次我们没有拆你的信,以前我们都是要拆了信转成电报发过去的。为了保护你的隐私,以后你还是亲自到场自己打为好。”
季言秋赶紧点点头:“好,我记着了。”
陈云生微微一笑:“除了这些之外,还有一件更要紧些的事情——QIN在半个月后要出差去俄罗斯一趟,到时候他会以让你随行的方式将你带离伦敦。具体什么时候,我们会通知你。”
季言秋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那我到时候直接走了就行吗?”
陈云生点点头,语气十分风轻云淡:“那是自然,蒲先生和他们扯了半天,那边终于松口了……最后还得用这种方式给他们留面子,要我说,应该让他们给你道歉,然后包专机送你回去才是。”
“我能回去已经很好了。”季言秋发自内心的松了一口气,脸上的笑容也变得轻松不少。
赔偿和道歉什么的要先放在第二位,在他的心里,能够顺利的回到在这个世界的祖国才是最重要的事。
还有王尔德……季言秋的眼睛暗了暗,脑海中浮现出当初阿加莎.克里斯蒂交给他的那一枚骑士徽章。
要用什么条件才能换来一个超越者的自由呢?
在他这短短几秒的思考里,陈云生看了一眼口袋里的怀表,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抚平了自己裙摆上的褶皱。
“时间也不早了,我还有一些事要处理,下次再来看你……哦,对了,你的资料已经补办好了,是想要放在自己手里还是由我们代为保管?”
季言秋从自己的思绪之中回过神来,停顿了一会儿后开口道:“就放在大使馆吧,麻烦你们帮我保管了。”
英国政府和钟塔侍从的手段实在是让他产生了几分心理阴影。他总觉得要是真的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步,他们是真的做的出直接来抢他资料这种事。
陈云生似乎也想到了他会选择这个方案,并没有太过惊讶。她先是伸出手去揉了一把白狐狸的头顶,紧接着又拍了拍季言秋的肩膀。
“我就不打扰你们小情侣相处了,记得一定要小心,现在还不到松懈的时候。”
季言秋只觉得一缕飘渺的白兰花香萦绕上自己的肩头,又在瞬息之间消失不见,顿时明白了这应该与陈云生的异能有关,来不及探究作用,赶紧也站了起来。
“我知道的……我送您吧。”
陈云生向他挥了挥手,婉拒了他的好意:“不用了,我还算有几分记性,认得进来的路,再不济也有雪花呢。雪花,过来,带姨姨出去吧。”
雪花从沙发上站起,晃了晃脑袋,一跃而下,踏着小碎步跑到了陈云生的身边,已然是一副专业带路的样子。
话虽是这么说,但季言秋还是十分坚持的将人送到了门口,抱着白狐狸目送着那道松青色的背影消失在雪中,末了低下头来,颠了颠怀抱里的白狐狸。
“雪花,我真怀疑你应该减肥了。”
“啾?!”
——————
然而到了晚饭时间,雪花的减肥计划依旧没有顺利实施。无论是雪花本狐的意见还是管家先生不赞同的目光,都让雪花吃到了它应得的份量。
嗯……虽然季言秋觉得这份量一点也不正常。
“再吃下去它就该改个名字了。而且吃这么胖,也不怕得脂肪肝。”王尔德一边切着香煎鳕鱼一边看着正在魅力进食的狐狸崽子,吐槽道。
季言秋很清楚雪花的本质是什么,因此没对雪花的身体有什么担忧,但也感到了几分诧异:原来异能生成物都这么具有灵性的吗?
他在王尔德的庄园里也有见过几次王尔德的异能生成物,往往都表情呆滞,像个被人操控的提线木偶,根本没有像雪花这样情感丰沛,还吃嘛嘛香。
如果蒲先生的异能生成物都是这样的性格,那他的宅子里一定非常热闹。
“对了,秋,你的结局有头绪了吗?”在季言秋划着碗里的浓汤发呆之时,王尔德将话题转了过来,问道。
“嗯?我吗?”季言秋的眼睛微微睁大,放下了手中的勺子,思索片刻后摇了摇头,“还没有……不过我想,晚上我应当就能有头绪了,灵感总是在夜间出没,像是蝙蝠一样。”
“或许是因为缪斯女神喜欢黑夜。”王尔德对这个比喻表示理解,“不过绘画的灵感也总在半夜降临,奥林匹克的时间和人间一定是相反的。”
季言秋笑了笑:“说起来,你的创作什么时候才能继续?”
他说的当然不是绘画,王尔德听出来了,但选择了装傻:“如果你想的话,待会我就能为雪花画一幅——老奥菲,麻烦把我的画架和拿过来吧。”
面对着恋人耍赖般的做法,季言秋无奈地扶额:“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算了,总会有时间的。”
写作总是难以开头,更何况王尔德还是个新手,没把自己的构思忘光光已经很好了。他总不能强求王尔德突然被现实世界中的同位体附身,化身码字狂魔吧?……虽然另一位“王尔德”也并没有多么高产就是了。
成功糊弄过去的王尔德先生也没有背弃自己的诺言,真的为雪花画了一幅画——只不过是简笔画。
看着画面上圆滚滚的毛绒团子,又看了看已经开始磨爪子的雪花,季言秋一边偷笑一边将画搬走,远离了即将开启的客厅人狐大战。
其实还挺传神的不是吗?客厅外,季言秋满意地对着话点点头,拜托管家先生帮忙将画裱起来。
至于挂在墙上什么的,还是等雪花回到蒲先生身边再说吧,不然可怜的画今天刚挂上去,第二天早上就变成一地碎屑了。
得罪了狐狸的后果就是,一直到了睡觉时间,王尔德依旧能听见门口不断传来磨爪子的声音,穿透力极强,毕竟这是直接攻击木板发出的声音,再好的隔音材质也没有用。
沙……沙沙……
被吵得睡不着的金发男人黑着脸从床上坐起,刚要怒气冲冲地开门去找狐狸的麻烦,就听到左侧的墙面传来了什么东西开启的声音——
“……秋?”那双灿金色的眼睛微微睁大,不可思议地看向了突然出现在房间里的东方人。
季言秋也满脸写着惊讶,有些尴尬地回头看了一眼自己来的通道与自己还握着的门把手:“嗯……我没想到这扇门真的能打开。”
王尔德一时愣住了,终于想起来季言秋现在所居住的房间属于庄园里的什么身份,又有什么玄机——
主卧与次卧之间,是有暗门相连的。
第89章 共枕
气氛一时尴尬起来, 而在尴尬之中,又多了几分不可言说的古怪气息。两人都默契地保持沉默,似乎都在等待着对方主动开口。
拜托了,现在随便说点什么都好……季言秋盯着地毯上的花纹, 抓着门把手的手指下意识收紧了些。
他是无意间发现这扇门的。门的设计说是完全隐蔽也不尽然, 只要认真看去便能看得出来,但还是可以称得上是一道暗门。正在卡文的季言秋处于对除了稿件以外所有东西都感兴趣的阶段, 因此好奇心瞬间占据了大脑, 望着门把手犹豫再三,还是按了下去——
然后, 他就在门后看见了穿着睡袍的王尔德。
也是直到这一刻, 季言秋才从记忆中久远的角落里扫出了一些无意间看到的小知识——贵族庄园中,主卧与女主人房之间往往有一道暗门, 而自己打开的这扇门是什么就显而易见了。
这阵沉默持续了许久,直到方才消停了些的挠门声再度响起, 将两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狐狸爪子磨木头的声音实在是太有辨识度, 季言秋不出一秒便认了出来,有些犹豫地问道:“这是……雪花追过来了?”
王尔德有了倾诉的对象, 顿时变得委屈起来,那双灿金色的眼睛里盛满了水雾, 指着门控诉道:“它已经在外面挠了好一阵子门了, 再这样下去我今天晚上都别想合眼!”
季言秋忍俊不禁, 向着不断传来噪声的门走去:“你完全可以开门, 它也就隔着层门的时候嚣张点。”
王尔德更委屈了:“秋,它在你面前和在我面前完全不一样,我一开门它只会更凶!”
他为什么不开门,不就是因为这狐狸崽子会把他的沙发和床当门板挠吗!天鹅绒与波斯手织毯可经不起小祖宗的一通乱挠。
季言秋也不是猜不到雪花有两副面孔, 一边安抚着委屈的恋人一边把门拉开:“别着急,我把雪花抱回我那边——咦?”
东方人看着空无一狐的门外,眨了眨眼睛,又探出脑袋去左右看了看:长廊上也依旧什么也没有。
“雪花好像走了。”季言秋重新将门关上,对着王尔德说道。
王尔德松了口气,继续控诉:“我不就给它画了幅画吗?它还真是记仇这……在你们华国叫什么来看?心脏上比别人多几个洞?”
季言秋颇觉好笑地纠正他:“是心眼小——奥斯卡,你是在学华国话吗?”
先前他就有发现王尔德嘴里偶尔会蹦出一两句牛头不对马嘴的成语,现在这句俗语一来他就能肯定了。
王尔德眼睛一亮,刚想邀功似的说出自己的学习进程,门口处便又传来了沙沙的响声。很明显,认为季言秋已经离开房间的雪花杀了回来,延续了自己的复仇大业。
房间中的两人齐齐闭上了嘴,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无奈。季言秋叹了口气,再次前往房门将门拉开,望着和上一次一样空荡荡的走廊,小声威胁:“不许再挠了,小心我和王尔德互换房间,开着门看你挠!”
没有回应。当然,这在他意料之内,犬科动物在被批评后一般都不敢顶嘴。
房门第二次被关上,这一次直到季言秋走回自己的房间,挠门声都没有响起。
就在季言秋松了口气时,相连的那道暗门却又被敲响,满脸写着崩溃的王尔德在开门的那一刻便向季言秋控诉:“秋,你能寄信让你的长辈将那只狐狸带回去吗?”
再这样下去,他迟早被小心眼的狐狸折磨到神经衰弱!
季言秋听着那源源不断的磨爪声,叹了口气,将门完全拉开。
“要不这样吧。”
东方人顿了一下,似乎知道自己的这个提议有些微妙,耳根不受控制地爬上了红晕,抿了抿唇才接着道:
“你今晚睡在我这里,怎么样?”
此话一出,王尔德肉眼可见的宕机了,过了好一会才嗑嗑巴巴地反问:“什,什么意思?你要和我互换房间吗?”
“不,我是在问,你要不要……和我一起睡。”
东方人目光闪烁,后退一步,让出了可供金发男人前进的道路,放于裤边的手指轻轻抓起那柔软的布料,将内心的紧张所具象化的体现出来。
王尔德明显还没有反应过来,眼神放空着忽然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用仿佛做梦一般飘忽不定的语气说道:“你是认真的吗?”
“你如果不愿意的话,互换房间也不是不行。”季言秋又向后退了一步,拖鞋与地上毛绒地毯相擦,发出十分细微的响声。可就是这极其微弱的声音却足以将王尔德从出神之中唤醒,使他赶紧向前两步踏进房间里,甚至还反手将门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