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云川—— by秋露白霜华

作者:秋露白霜华  录入:01-21

那汉子扭头看过来,不屑道:“尔等住在京城竟都不知这些消息,当今二皇子是陛下所封郡王,母家出身高贵,自身又有贤名,此番又立战功,他当嗣君,本就人心所向!”
“太子又无错处,缘何被废?”岑云川问。
“无错处?哼,谁人不知,那太子不过平白占了个长字,非嫡子,又非贵子,况且我大虞百年来,七八任新君继位都非太子之名,剩下三五位,虽有太子之名,但都非首任太子,我朝历来如此,又有何可吃惊的。”
“来人,拔了他的舌头。”岑云川手指一指道。
几个穿常服的右率卫立马上前将人按住,拔刀几下那人舌头剜掉。
岑云川听着他撕心裂肺的惨叫声,满意的转身走了。

第二十二章
上元夜,长宁姑姑特意捧来一件红锻织金的衣服来,“今儿是个喜庆节气,穿得艳丽些好看。”又为他挑了一串挂在腰间的璎珞玉坠。
岑云川却道:“今儿孤又不是主角,何必穿得如此隆重。”
长宁姑姑道:“殿下这是说得哪里的话,您是太子,走哪都理应是主角,况且这宫里宫外除了陛下,谁能尊贵得过您。”
“如今怕也只有你会这么认为了。”岑云川道,“外面都在传,孤这个太子之位可要不保咯。”
长宁在他肩膀上拍了一巴掌道催促道:“殿下可别胡说了,赶紧走吧,莫要误了宫宴时辰。”
岑云川骑马慢慢悠悠往宫里去,雪落在他的披风上和发丝上,他不甚在意,低头看着热热闹闹的街景和烟火气,突然有了一种不想去赴宴,反倒有了想立即扭头打马去西市过节的念头。
今夜没有宵禁,城里四处都是炮竹声和焰火光。
小孩子们抱着兔子灯和橘子灯四处乱窜。
岑云川呵出一口气暖了暖手,漫无目的的闲看着。
“殿下,再不快些,真的要迟了。”后面的侍卫催道。
岑云川这才稍微加快了些步伐。
宫宴年年都是如此,岑云川丝毫不感兴趣,酒倒是喝了一杯又一杯。
岑未济挨个封赏了此番战役中的将领,等轮到岑顾时,更是不吝夸赞,并将岑顾从郡王正式提至王,食邑更是破格提到两万户。
在岑顾走到大殿中央激动地跪下谢恩时,岑云川麻木看着,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人群果然皆是势力动物,谁热就捧谁,往日里围在岑云川身边的人,如今里三层外三层的攀到了岑顾面前,连敬个酒都要排上长队了。
岑云川见状勾起嘴一笑,放下酒杯,往外走去。
刚走没几步,便听见有个声音悄咪咪的道:“随意攀折宫里的花,是不是不太好。”
另一个女声接道:“可是这种梅花只有宫里才有,我母亲又素爱这个香味,我答应了她,偷偷给她折一枝带回去。”
岑云川用手背拨开树枝走过去,见两个女孩正用力勾树枝,想折一枝下来,但苦于身高不够。
岑云川伸手帮她们压低了枝桠。
那矮个子女孩立马跳起来迅速折下一枝,便回头惊喜道:“谢谢……”
谢字还没说完,看见岑云川的冠冕和腰封上的镂空玉兰花纹,虽不知他的具体身份,却也知道一定是个宫中贵人,忙把花枝往后一藏,支支吾吾解释道:“我,我们只摘一个……”
高个子女孩闻声也转过头,是元景。
“殿下。”元景显然也有些惊慌。
岑云川抬了一下手,示意免礼,朝她们走过去道:“你平日里最不爱这些宴会,怎么今儿来了。”
元景知道这话是对自己说的,连忙道:“我怕爹爹又喝多了,所以今夜便随他一起进宫来。”
“嗯。”岑云川点点头,老师不胜酒力,这他是知道的。
那矮个子女孩原本低着头,见他俩熟稔交谈,于是用眼角余光好奇地左瞅瞅右瞧瞧。
元景看她模样,便将人推了一把道:“你平日里不是常说,若有机会一定要好好当面向太子殿下道谢吗?今儿殿下这不来了,倒全了你的心愿。”
女孩瞪大眼,像是才反应过来,连忙道:“当日在南薰殿落水,多谢太子殿下帮我们几个姐妹解围,还让人送了衣服来。”
话还没说完,耳朵已经红透了,连脸也蔓延着绯色。
“你是姚家小姐?”岑云川柔声道,“不必言谢,都是应该的。”
岑云川竟还记得她姓什么,于是她偷偷抬起头,飞快瞥了岑云川一眼,又赶紧低下头,结结巴巴地道:“是……是的,我叫姚珈,家,家中排行第七,平日里大家叫我七娘。”
当日随家里人赴宴,没想到船被撞翻,害得她们落水,还惨遭调戏……若不是太子殿下,她们不知会落到什么境地。
只是那日匆匆,又刚从水里上来,脑袋昏沉,只来得及瞧着一个背影,今日离得这么近,她方才发现,太子竟如此年轻,又生得如此好看。
这么想着,脸上藏也藏不住,全是小女儿家的慌乱又惊喜的神态。
大家都没说话,氛围一时沉寂下来,三人立在湖边吹冷风。
姚小姐显然不想让大家都尴尬,于是连忙抛出一个话题道:“阿苏,今夜慈安寺附近有焰火表演和灯会,等会儿这边结束了咱们要不要去看看。”
她虽对着元景说的,但是眼睛却是不是滴溜溜的瞟向岑云川。
元景摇摇头。
她便立马抱住元景胳膊哀求道:“去嘛,去嘛,我想买个关公的面具,而且听说那边有个奇人,会用符纸变东西,咱们去看看嘛!”
元景无法,只能抽出自己胳膊,无奈道:“好吧,但是提前说好,得早早归家,可不许像去年一样,看戏看到了天亮。”
“那我们不如早早去?”姚珈歪头道,犹豫了一下,又问向一旁的岑云川,“殿下要不要一起!”
“七娘!”元景见她拉自己不成,还想拉岑云川去,连忙黑起脸道。
“你说得实在有趣,孤也想去凑凑热闹。”岑云川却道。
见元景还要反对。
她便道:“陛下也说了,今夜宴会结束,宫中的人也都可外出观灯游玩,咱们不过是早出发一会儿罢了。”
元景在她火热的目光里,微不可察的点了一下头。
“好耶。”姚珈跳起来庆祝道。
脚尖刚弹起,又想起岑云川也在,连忙故作腼腆的收回力,尽量端秀的挺起腰背。
三人果然偷偷溜出宫去。
元景还在垂死挣扎,“要不,咱们还是别去了吧,我爹还在宫里……”
岑云川安慰她道:“孤已派人去看着老师了,若是他醉了,便扶他去北辰宫休息,不会有什么事的。”
元景看着马车外的街面,无奈叹出一口气。
姚珈很快掀起车帘走了进来,怀里抱了一大堆的东西,咣咣当当的放在车上。
元景和岑云川都低头看过去。
姚珈翻开包袱一角,神秘兮兮地道:“等会儿我要好好给咱们三个装扮一番,必定让人认不出来。”
她不敢先从岑云川下手,便看向元景。
元景浑身都透出抗拒意味。
去年这人给她打扮成清俊书生模样,一路上净被小姑娘丢花枝,逼得她躲在寺里偷清净。
“这是传统,不可不遵。”姚珈板起脸道。
见元景还是不答应,岑云川解围道:“不如孤先来吧,之前从来没有试过。”
姚珈闻言立马兴冲冲的开始从包袱里挑拣东西,对着岑云川比划起来。
过了有一刻钟时间,姚珈捧着一面镜子给岑云川看。
岑云川透过铜镜,发现自己的发冠被她解了,头发大部分披散下来微卷着,部分被拿金丝编成了极细的辫子散在发间,银质羽毛状的发簪在松松挽了一个髻,右耳垂也被夹上一个莹莹发光的银雀儿,平日里齐整严肃惯了,蓦然换成这副装扮,他有些新奇的打量着。
姚珈看着他的衣服,摇摇头。
最后喊车夫去往成衣店,三人转了半天,元景道:“这不都是南殷族的衣服吗?”
姚珈粲然一笑:“是呀,所以今儿才要与众不同嘛。”
她推着元景去换衣服,又给岑云川挑了一件繁复漂亮的异族服饰。
那衣服底是深蓝稠面,但上面却装饰银针飞鸟图案和银色如意扣以及金属长细链,倒和他头上的发簪与耳饰相呼应。
姚珈催他换上,见他出来后,一双眼里的惊艳兜都兜不住,却又不敢放肆,只能视线偷偷瞄了一遍又一遍。
“如何?”岑云川转了一圈,不自在的问。
“好看。”姚珈真心实意地夸道。
瑶阶玉树,如君样,人间少。
又怎能不好看?
她垂下眼,偷偷背起手,在岑云川清朗疏缓的笑容中再一次红透了脸。
元景个子高挑,便又被她打扮成翩翩公子模样,而她自己则带上胡子,用描眉的铜黛将眉毛涂的又黑又粗,扮成一个身材矮短瘦弱的小男人。
三人从边柳巷拐入含东门,含东门往西走,便是热闹的街市,此处有漱雨湖和城中第一高楼“摸月楼”,更有几十家挨在一起的茶楼酒肆以及歌舞坊,以及各式各样的杂技曲艺馆,而沿东大街往垂荫巷里走,两边更有五花八门的小食摊子,几个年岁久远的矮竹凳子,一张破木桌子,上面摆着几个缺了口的粗陶壶,家家亦如此,客人可以一边临水看来往商船,一边吃着热气腾腾的汤饼,好不自在,更有店家还贴心的摆上木炭炉子,来往行人便是不吃东西,只是坐下烤火,店家也不会赶客。
“我们要不来一碗羊肉汤取取暖吧。”姚珈一看见巷子里那口冒着热气和香味的白汤大锅,便走不动道了。
三人坐下,元景和岑云川都没吃,只有姚珈美滋滋的要了一碗羊血粉汤和一张酥脆焦黄的饼子,就着糖蒜和小菜,慢悠悠吃着。
隔壁摊子在卖枣糕,糯米和枣子的甜香味飘了过来,元景动了动鼻子,坐直身子。
“想去便去买吧,今日我请客。”姚珈大气道。
“花车来了!花车来了!大家快点灯迎花车!”巷子口有个小孩举着沾满芝麻和核桃的卷糖,一路奔来大声叫道。
“呦!来了?”还在劳作的店家连忙探头看了一眼,将手里汤勺扔下,从灶里掏出柴火,又用铁勾勾下挂起的灯笼,用柴火将灯点燃,再次高高挂起。
片刻间,家家户户的楼台和屋檐下都亮起了色泽不一的灯笼,或有红彤彤的,或有亮黄色的,更有橘色和青色的。
照的四处都有了过节的气息。
“走,我们去看花车吧。”元景提议到。
每年上元,城里富商便会捐车捐钱置办花车,车身用彩纸做成各种造型,并挂着风格迥异的灯笼,车上站着穿着漂亮彩衣的小孩子,走到热闹地段,便会往下洒果子和包在纸里的糖酥以及花生和喜钱,但钱和糖的外包纸一模一样,捡不捡的上全靠运气。
等花车都到了慈安寺门口空旷处,每个车便会拿出自己看家本身,有的是猜谜,谜题分不同几阶,每一阶都有赏钱,猜中者即得。有的花车便是拼舞乐,会请来最有名的乐师和歌姬献艺,有的则会舞狮子,玩杂耍,更有的会请来说书先生,讲这一年南来北往听来的趣闻。
这一闹往往便是一个通宵。
“晚点去慈安寺看花车也不迟。”姚珈喝干净碗里最后一口汤,放下筷子,将人一把拉住道:“这会儿大家都凑热闹去,咱们不如趁着人少,去找那个“了了先生”。”
说罢,抓起元景袖子,三人逆着人潮,沿着巷南往石板桥上走去。
过了桥,是个湖中小岛,岛不大,乱石层叠堆积如小山。
岛上只有几个钓鱼的,和一个生意清淡的茶铺子,以及一个坐在槐树下的老道士。
“看见那个道士没?”姚珈道,“这个先生可灵了,大家若是来许愿,他便根据心愿画一张符纸,然后再问许愿者要一样东西,将符纸点燃,火光过后,符纸的灰烬里便会出现一个东西,许愿者若是把这个东西交给对自己而言最重要的那个人,对方若接了东西,很快自己心愿便能达成。”
“子不语怪力乱神。”元景道:“不过是些障眼法罢了。”
“哎呀,你不要乱说话。”姚珈急得一把捂住她的嘴道:“城里来这许愿的人可多了,这先生只在每月十五出一天摊,平日里排队的人可多了,我有个堂姐,她母亲病重,她来许愿,这了了先生给了她一颗药丸,她拿回去给她母亲吃了,过了月余便能下地走动了,前天还去我家做客呢,我瞧着跟没病似的,你说灵不灵。”
姚珈强拉着元景坐下,对那道士道:“先生,我这个哥哥想要许愿。”
元景被她按着肩膀坐下,偏头看向一旁的幌子,“了了先生?”
那道士捋着胡子一笑道:“凡事了了,不过须臾。”
他将桌上的罗盘和算筹都拨到一边,问:“这位小哥可有什么心愿。”
元景摇摇头道:“此心安,无所愿。”
轮到姚珈时,她一脸含羞带怯,不愿明说出口的样子。
最后还是了了先生道:“可是要算姻缘?”
姚珈慌忙摆手,故意哑着嗓子,半天后才道:“不是……不是,我家兄长是个武将,常常在外征战,我想帮兄长求个保平安的吉物,给他随身带着。”
“这好说。”
那了了先生提笔开始在黄纸上描画起来,一道符写完毕后,交给了姚珈。
姚珈看了一眼,连忙点点头将符纸还给了那道士。
“之前可来过,知道老夫的规矩吗?”
“知道,知道,要给先生一件珍贵之物加入符中……先生可要什么?”姚珈连忙追问。
那道士闭眼低吟一串听不懂的音符后,再次睁开眼道:“既的为血亲求安,便取无名指血一滴即可。”
姚珈二话不说,咬破指尖,往符文上滴去。
血一见符文,不见火源,却见那符文骤然升腾起蓝色火焰,灰烬飘上半空,火势极快,不到片刻便燃尽。
姚珈的目光一错不错的盯着空中的灰烬。
也不知这老道是怎么做到的。
灰烬燃完的瞬间,有个物件凭空从半空中掉下,咣当一声。
甚是清脆。
姚珈连忙低头去看,发现玉盘里掉下的是个铜葫芦。
“葫芦,福禄,必能保佑家兄顺顺当当。”了了先生将那花生大小的葫芦递给姚珈道。
姚珈拿在手里惊喜极了,翻来覆去的看。
轮到岑云川时,那先生捋着胡子,打量他半天,愣是不说话。
岑云川只得主动开口道:“我也不知要求些什么。”
那了了先生大笑道:“你与刚刚那位小哥可不一样,他是心如止水,山净尘清,而你的心……却并非明镜一片。”
“那先生觉得我应该求什么?”岑云川反问道。
那道士但笑不语,故作神秘的样子,只是低头开始画符。
姚珈探头探脑张望,看了一半便开始捂住嘴偷笑,然后和元景小声咬起耳朵来。
岑云川也看不懂符文。
道士递过来后,他扫了一眼,又原封不动递回。
那道士道:“你的愿望,需取几缕青丝。”
岑云川却道:“你都不知我的心愿是什么,又怎知对我而言最重要的又是什么?”
道士摇头晃脑道:“小老儿在城里还是有些名气的,小哥不信也无妨,过不了多少时日便会知晓到底准不准。”
岑云川掏出腕刀割下几根头发,那发丝和符纸这次被放入一个玉盘里,发丝和符纸一沾水便开始消融,在水中变成一团蓝色雾气,似一尾飘逸的鱼尾般不停的灵巧转动。
片刻后,等抱住的蓝雾在水中彻底散开后,水中沉下一枚银色的戒指。
那道士指着盘底道:“这便是你的缘物。”
岑云川从水中捞出银戒,拿在灯下细看,十分普通的一枚戒指,只在面上一圈混绕镌刻着一朵朵枝叶交缠的玉兰。
岑云川斜眼看了老道一眼。
老道捋着胡须但笑不语。
“这位小哥,需在卯时前将缘物送出。”老道看着姚珈道。
“你罢……在子时前将缘物送到重要之人手中即可。”老道又指了一下岑云川道,“心愿便会实现。”
“走走走,我们去看灯吧。”姚珈喊道,兴高采烈往慈安寺方向走去。
穿过几条小巷,便到了御街之上。
“哇!”姚珈看着沿街两旁堆积如山般的大小燃灯,发出惊叹。
足足有上万盏灯,大小不一,高低错次的或悬或立于高台与楼阁以及道旁,一路向目光尽头铺陈而去。
金碧相射,锦绣交辉,如巨大而浩瀚的天上霓虹银河落入璀璨尘世一般。
而道路尽头,则耸立着一座高达百尺,足足十间屋子大小的灯楼。
那灯楼下面被做成了莲花底座模样,层层莲瓣包裹中,拔地而起一个巨大的神像,散发金芒的紫微大帝耸立于城池之上,即便隔了几里地依然可以清晰看到,神像上慈悲未垂的目和如意头冠上的云纹。
而神灯背后便是宣城最高的“摸月楼”,约莫有十层。
而此刻,每层楼上除了照常点着各式各样飞鸟走兽外形的巨大彩灯外,两侧还垂下巨大的灯幕,那用上千小盏灯组成的百尺长幕分别有四个大字正好挂于神像后方两侧。
“吉庆有余,受天百福。”
走在御街上的男女老少或提着灯,或抱着小孩,熙熙攘攘往那神像下走去。
“天官赐福咯!”小孩子们高兴地喊道。
“走吧,我们也去占个好位置。”姚珈回头招呼他们道。
岑云川随人群流动,有些茫然,虽在宣城生活多年,但是这样的节庆他确是第一次参加,平日里宫宴结束后,还要应付各式各样繁杂礼仪规矩,等回去后早就精疲力尽,连手指头都懒得抬一下,又何尝有空出来凑这样的热闹。
姚珈不知从哪变出三个面具,分别递过来道:“应个节气,快带上吧。”
人群中约莫一半的人确实都带着各样的面具,有威严张怖的熟铜面具,也有方相神面具,更有雕饰成精巧花朵状的金银面具,小孩子们则图喜庆,戴上了生肖面具。
而姚珈递给他的则是一个重明神面具。
南地有种说法,上元这天,“覆面即为神明,脱面即为凡人。”
所以在天官降世时,所有人可以戴着面具极尽狂欢,因这是神明特许,但子时过后,所有人都要摘下面具,将面具投掷于巨大的火堆里燃烧,让神明将己身的厄运苦疾一并带走。
岑云川将重明面具戴上。
只从神鸟的两只目里窥探这流光溢彩的世界。
人群汇聚越来越密集,几乎要走不动道了,只隐约听见有人喊道:“打铁花啦,要打铁花啦!”
听到这声,小孩子纷纷爬上大人肩头,好奇望过去。
果然,前面被双层花棚隔出一片空地,棚子上插满嫩绿的柳树枝,中心竖着一个长长的老杆。
杆子旁则有一口融化铁汁的熔炉,锅底正被柴火烤的焦红。
几个老汉在高棚上轮流甩出如满天星野坠落的光点来。
“哇!好棒!”小孩子捧场的叫喊道。
岑云川隔着这样的火树银花,忽然注意到一个人。
那人背着手,立于人群中,脸上也带着一个方相神面具。
正仰头注视着漫天星火。
他的心猛地落了一拍。
有时人就是这样,无论对方怎么装扮掩饰,但只靠着感觉,依然能从茫茫人海中准确捕捉到那显而易见的熟悉感。

第二十三章
“阿苏,殿下往那边去了!咱们快跟上他吧,他对城中不熟,免得等会儿走丢啦!”姚珈拉住元景,着急道。
岑云川在前面跑,她们两人跟在后面追,撵着岑云川,艰难的从人群中挤了过去。
等一直走到那人面前,岑云川才站定。
那人原本抬头看着半空,等岑云川站到他面前,他一副刚反应过来样子,缓缓地低下了头。
两人隔着面具,沉默注视着对方。
谁都没有说话。
漫天坠落的流光将彼此的面具照的一明一暗。
恰如光阴流转,好似昏晓相替。
但此时此刻,岑云川心中却万分笃定,自己一定不会看错。
城中响起亥时的鼓声。
岑云川忽然想起自己求来的那枚戒指来……手在袖中摸到戒指冷硬的边廓,他犹豫了一瞬,指腹一遍遍摩碾过上面的细微花纹,犹豫着要不要趁着这个功夫送出。
一枚来路不明的银戒罢了。
自己又何必去信那老道的话?
只是……只是,今天毕竟是过节,谁都会在这样的日子里对上身边的人说几句吉祥话,而他们既能在这茫茫人海中遇到,便是上天冥冥之中的安排,自己又何必扭扭捏捏。
于是,他最后还是将戒指摸出,合十放在手心里,朝着紫薇帝君方向虔诚地拜了拜,将心愿再次默念完后,然后才递了过去。
无论灵不灵验,总该是一片心意,只求诸天神明保佑——愿他“吉天有余,受天百福。”
愿他,“年岁欢愉,朝暮安康”。
愿他,“日月相望,光明昌盛”。
而对面那人却低头看着突自伸到自己面前的掌心和手中里托着的那枚莹白的银戒。
连身形都像是僵了一瞬,未能反应过来般,没有伸手去接住,反倒迟疑片刻后开口不解问道:“给我的吗?小郎君可是认错了人?”
这倒声音是陌生而客气的。
是岑云川生平从未听到过的嗓音。
这下换岑云川手足无措了起来,一把缩起掌心,仓惶收回了手。
直愣愣的抬头去看面具后的那双眼。
可惜四周灯火太暗,只能看见两个黑乎乎的窟窿。
两人僵持间,姚珈已经气喘吁吁的挤过来后,远远看见这副场景,连忙道:“哎呀,这个东西可不能乱送的。”
“一定要送许愿时心中所想之人。”她用充满暗示的语气道。
岑云川回过头。
见他一副呆愣模样,她赶紧凑近道:“便是您心中最重要的那个人!”
岑云川低头默默看向手中这枚没有送出的戒指。
姚珈见他还是一副没有开窍的表情,于是干脆点明道:“哎呀!刚刚那道士给您的可是一副情缘符!”
岑云川这才反应过来,惊愕地蜷住掌心,又匆忙向刚刚那戴着方相面具的人看去。
那人一副像是也才弄懂事情原委的样子,闻言不甚在意的呵呵笑着,然后一指他身侧的姚珈道:“小郎君这个小物件,应该送给身边这位女郎才对。”
姚珈见自己的伪装被识破,诧异的睁大眼,都顾不得他说了什么,连忙去检查假胡子和眉毛。
推书 20234-01-21 : 温柔团长了解一下》:[网游竞技] 《温柔团长了解一下[网游]》作者:江时弈【完结】晋江VIP 2025-01-07完结  总书评数:1356 当前被收藏数:3443 营养液数:3912 文章积分:77,569,840  文案  视角:主受  很温柔的指挥团长受x外表高冷内里纯情的榜一大神攻  林醒x祁清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