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云川—— by秋露白霜华

作者:秋露白霜华  录入:01-21

侍卫小心作答:“去了……右相府邸。”
岑未济拿着笔的右手悬在半空中,半天后,才轻轻搁下,他眉眼低垂,一时让人看不出情绪来。
侍卫轻手轻脚退下。
和尚觑了一眼,也恭敬站好,捻住佛珠。
右相府邸。
元平齐一进门便看见厅外站着的太子殿下,连忙将手里的冠递给仆人后,快步踏上台阶。
岑云川听见脚步声,也从廊下的芙蓉花上移开视线,朝门口望去,见是元平齐,便连忙迎了上去道:“老师。”
元平齐不敢受他的托扶,连忙躲过身子避开,做了个请的手势。
岑云川见状,有些不高兴地皱眉道:“老师怎么还和我客套上了。”
元平齐道:“殿下是储君,作为臣下,自然礼数不能失。”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厅堂,落座后,元平齐才问:“殿下来所谓何事?”
见是元景出来奉茶,岑云川连忙再次起身接过茶,道了谢后,这才继续道:“赵无庸前几日上报说自己抓到敌将,挞撘顺英。”
“挞撘顺英……”元平齐摸着胡须道,“此人在涑人朝堂举足轻重,是个人物,怎会如此轻易被俘?”
“是啊。”岑云川苦恼道:“若是捉了旁人还好说,可这挞撘顺英,很得涑人汗王看重,赵无庸此举,怕是想借此来洗脱那通敌封信的嫌疑。”
“殿下怎么看?”元平齐问。
“孤却是不大信。”岑云川摇头道,“以赵无庸那老东西一贯作风,此事恐怕没那么简单。”
“哦?”元平齐露出愿闻其详的模样。
岑云川将手中的茶杯放下,定定想了想,这才道:“赵氏向朝廷报的公文中说,赵郡百姓听闻挞撘顺英被抓,群情激愤,要求当街施刑,以报这些年来涑人军队屡次烧伤抢掠之仇,孤倒觉得……这更像是借口。”
“是啊,这挞撘顺英既是敌将,自有国法处置。”元平齐点头道:“何时轮到他赵氏一家独断,他们如此急着处置人,倒越发显得有猫腻。”
岑云川瞧着老师继续道:“我想去宫里求父亲下旨让赵氏将人送到京城来侯审……京中总会有人见过这个挞撘顺英,到时一露面便知真假。”
元平齐眼底里露出认可的表情来,脸上也有了几分笑意,“如此甚好。”
他缓了缓,这才道:“不过殿下也不必去请示陛下了,今儿早上陛下才召见了我等,说是要亲自出征讨伐江东,怕是过不了几日便要出兵,到时留殿下京中监国,凡军政大事,皆可由殿下一人拿主意,这赵氏后续如何处置,恐怕皆要由殿下自己论断了。”
之前所猜得到验证,岑云川心里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只是失落道:“他又要走……”
见他这副表情,元平齐以为他是白云亲舍,于是劝慰道:“陛下冬日之前便会回来的。”
“可说了何时走?”岑云川抬眼问。
“怕是明日便要从宫里出发,先到京郊的北大营整顿军务。”元平齐道。
岑云川一听便急了,他怎么也没想到,岑未济这次安排得竟这么匆忙,于是再也不敢耽搁,连忙起身请辞。
元平齐看他着他手忙脚乱的背影,跟着长吁短叹起来。
元景从屏风后走出来问道:“爹爹怎么又叹上气了。”
“殿下啊,平时多稳重一个人,每次一遇到跟陛下沾边的事,就跟丢了魂一样。”元平齐不禁道。
“爹爹这是嫉妒陛下吧。”元景道。
“你这丫头,胡诌些什么。”元平齐侧头看着自家闺女道,但语气宠溺居多,并不见丝毫生气,“我与殿下,不过师生情谊,殿下与陛下……那才是真父子……”
岑云川纵马骑过长街,远远便见宫门已经下钥,于是勒住缰绳,举头向高高的宫城楼台望去。
四处灯火重重,却不知那盏正照着他想要见的人。
“殿下,咱要不先回吧。”赵二跟在后面道。
岑云川垂下眼,调转马头,滴滴答答的往另一头的北辰宫而去。
第二日因白又卿从西岭归来,他又没赶上去面圣。
岑未济又向来不喜欢百官送行,下午时分,只带了数人,便轻装简行,骑马出城直奔北大营而去。
等岑云川追去时,只见长亭日晚,行人寥寥,哪里又见那人身影。
他索性将马栓在亭边,又差赵二去买了酒来,独自一人坐在亭中,倒了一碗给自己,又倒了一碗放在另一边后,抬手一口将自己碗中烈酒干了,隔空与人送行。
暮色霭霭,他一边喝着酒,不禁想起那天,想起那个执笔在屏风后画撵图的人。
那一日。
黄昏的光也似从这如雾似烟般的水汽中落下,带着潮湿而柔软的明亮。
他透着屏风窥探着那道投下的身影,心里像是有一群飞鸟扑腾而起,在那融化了的光线里不断颤动。
它不知要飞往何处,更不知要降落何处。
只知天地之遥,只知此身孤寂。
“殿下!”一道响亮清朗的声音突然打断了他的回忆。
他回过头去,只见一人从马上翻下,跑了过来,等对方走近了才看出是白榆那臭小子。
见他不理。
对方干脆在一旁坐下,就着刚刚倒入碗里的酒一口干了后,这才不满道:“我哥好不容易才回来一趟,这家都还没回呢,又被殿下派了出去!”
“此事重大,派别人去,孤不放心。”岑云川慢慢啜着酒道。
“就是驴拉磨也得有歇歇的时候吧。”白榆小声嘟囔道,“给殿下干活,一天天活得连驴都快不如了。”
“怎么,他不想去?”岑云川闲闲问。
白榆急了,站起来道:“他没有!不过,不过是我心疼他罢了,他这趟回来,又清瘦了许多……”
“你啊,少一些玩心,多干些实事,早日能挑起大梁,你哥身上担子也不就轻上些。”岑云川道。
“你怎么跟我爹一样!”白榆道,想了想又气道:“有我哥和我爹两个给你卖命还不够,莫非我们白家个个投胎都是来给你当牛做马的不成?”
岑云川也不跟他计较,站起来,原地伸了个懒腰道:“放心吧,你哥去不了多久,很快就回来了。”
白榆一听,凑近问:“那这次是又是去哪?我问我哥,他那嘴跟上了封条一样,一个字都不肯跟我说。”
岑云川斜他一眼,“你又不愿给孤当差役,孤干嘛要告诉你?”
白榆闻言气鼓鼓坐回原位,用手撑着下巴,“那我晚上就去我爹书房门口听墙角去,反正每次我哥领了差事都会找我爹商量。”
“你啊。”岑云川摇头,无奈道:“满肚子的鬼点子,就没一点用在正途上。”
见他要走,白榆连忙上前,跟在后面,殷勤地上前牵马,“殿下不是想让我干点正经事吗?不如此番就让我跟我哥一块去吧!”
岑云川上了马,闻言一笑:“孤还不知道你……你哥要去办的事,风险可不小,你啊,就别去给他添乱了。”
一听有危险,白榆那张玩世不恭的脸上终于慎重起来,“殿下要派我哥去赵郡?”
岑云川一听,调侃道:“呦,你还知道这个。”
他策马不徐不疾的在官道上走。
白榆翻身也上了自己的马,紧紧跟在后面,毅然决然地道:“既是有危险,我更要他一起去。”
岑云川回头,瞥了眼他一脸严肃神色,见他不是开玩笑,奇道:“认真的?”
“自然。”白榆道。
“你倒还和小时候一样,离不了你哥分毫。”岑云川道:“若是你哥有天娶了亲,难不成你还要睡到你哥和你嫂子中间去?”
白榆瞬间就红了脸,不知是被岑云川这话气得,还是躁的,一拍马屁股,自个跑了,倒扑了岑云川一脸的灰。
过了片刻,又见这人一脸拉不下的模样回来了,忍气吞声地低头道:“殿下就让我去吧……我哥那人实心眼,没了我,恐怕还真有危险……而且我常年在京城四处游荡,认识的人多,到了关键时候,说不定还能有几分用处。”
岑云川眯眼问:“那你可见过,挞撘顺英?”
白榆认真想了一会儿,道:“听这姓氏倒像是涑人宗亲……好像有一年涑人来送国书,跟着一起来的便有这个人,他去逛戏楼子,恰好与我撞上,我俩倒还真有过一面之缘,当时听他身边的人喊他的便是这个名字,我还请他喝了我存在楼里的酒。”
岑云川摸着马鞭,考虑了一会儿道:“你哥此番前去主要任务便是押送这挞撘顺英进京,你既认得他,便随你哥一块去,务必将此人给孤活着带回来。”
白榆难得正经一回,也板起脸,认真领命道:“是。”
岑云川瞧着他这副模样,笑着用马鞭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道:“行了……在孤的北辰宫蹭吃蹭喝这些年,也该给孤办点事还点粮钱啦!”
见白榆再次屁颠屁颠的跑远。
岑云川又回头,看向辽阔的天地,朝着岑未济离开的方向,郑重道:“这次,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

岑云川,再驳。
“殿下不怕他们在赵郡将人灭口?”韩上恩问,“到时一把火将尸体一烧,死无对证。”
岑云川将白又卿传回的书信放在蜡烛上烧干净后,望着摇摇欲坠的火苗道:“在自己的地盘杀人,这不是打自己的脸吗?”
“他们就算要杀人,也会出了赵郡,尽量选在其他州府,到时又是我们的人看押,自与他们没有什么干系。”
“殿下这是料定了……那个所谓的‘挞撘顺英’是假的了吗?”韩上恩问。
“是不是假,便要看赵氏动不动手了。”岑云川道,他回头问,“对了,派去涑国的探子,可在那边查出那挞撘顺英的音讯没?”
“说起来,此事确实奇怪……那挞撘顺英在涑国确实已经月余没有音讯了。”韩上恩不解道:“莫非,还真教他们俘虏了?涑人碍于面子不肯公布?”
岑云川却笑道:“那便赌一把吧!”
他看着掌心燃烧完的灰烬,将其大力扬于空中,在纷纷扬扬的灰烬中抬头道:“就赌那赵无庸是通敌叛国的逆贼,还是忠君至伟的明臣!”
半个月后,白又卿飞鸽传书回来,说人已经接上了。
岑云川特地传令让临近州府轮番护卫。
可人到了宣州地界,还是传来了噩耗。
“我们的人一直小心跟着。”禁军的人回来报道,“为了节省路程,早点进京,白大人特地与当地村民再三询问,选了一条风险小,又便捷的小道。”
“谁知,连日下雨,那路越走越泥泞……竟叫我们碰上了沼地……”
“白大人为了救囚犯,自己跟着跳了下去,我们也折了不少兄弟,后面又碰上趁机打劫的山匪……”
岑云川握笔的手不由收紧,几乎要将笔杆折断,“白大人可还活着?”
那禁军低下了脑袋,不敢回答。
半天后才小声道:“不过,小白大人还活着……他不愿放弃,还留在宣州,正四处搜寻……”
白榆是半月后回的京,一身白衣,脸颊都凹陷下去不少。
一见岑云川,就如同见到亲人一般,抱着人大哭一场。
岑云川与白氏兄弟相处多年,更似亲兄弟,一时也痛彻心扉。
“怪我,我没护好他。”白榆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道,“应该是我下去拉人的……”
当天夜里。
朱雀街上被扔了一举腐尸,几乎惊动了全城的衙门。
岑云川桌前的灯就没有熄过,续了一盏又一盏。
“等天亮了,便召朝会。”他合上折子,面色青黑地道。
尸首被抬进大殿上时,不少官员赶紧掩住口鼻,避开身去。
只有被宣来的白氏父子,见了尸首反倒扑了上去。
那尸首被淤泥包裹,口鼻处已经被虫啃的血肉模糊,只有下半身处还算完整。
白礼尚只看了一眼,便连声唤着,“我儿……”晕死过去。
只有白榆跪在原地,眼珠子抖啊抖,伸出手一点都不见嫌弃的将尸身上下摸了个遍。
“可是……你哥?”岑云川问。
白榆两眼无神的点点头,整个人不对劲地厉害。
岑云川只得命人将父子二人扶下去,又让人将白又卿的尸身放入防腐的棺木里保存,这才继续朝会。
“孤竟不知我大虞境内匪患如此严重,光天化日之下,连朝廷命官都敢下手!”岑云川的视线冷冰冰地扫过下面的众人,“想来,朝中大员尚落得此等下场,不知当地百姓平日里都过得什么日子!!”
下面的人莫不两手揣袖事不关己,莫不惴惴不安面露惶恐。
岑云川气得两眼发红,却仍是强行掐住自己胳膊,按捺下来。
“此事,孤定要彻查到底。”
“绝不姑息!”
朝会散了,岑云川留下中枢院的几位大臣。
“那挞撘顺英陷入淤泥,死在半道,尸首也打捞不得,如今唯一见过他真容的,并且认得他的只有小白公子。”元平齐率先道,“不如殿下暂请小白公子上殿,询问一二。”
岑云川同意。
不多时,白榆被引着进来,扶着门框,两眼空空。
岑云川有些不忍,便让人搬来椅子,将人扶着坐下道:“今儿诸位大人都在,叫你来,是想问问你,那被俘的挞撘顺英是否是你从前见过的那一位?”
白榆抹了把眼泪,道:“我们从赵氏将人接过时,赵氏说怕囚徒自杀或者被人射杀,特地做了一个只露口鼻的玄铁头盔将人罩着,并将钥匙交给了一命本地官员,跟我们一起随行,说是到了京城会亲自将钥匙交给殿下打开,一验真容……”
“那日,那日我们误入沼泽,见囚车下陷,我哥,我哥……急了。”白榆又呜呜哭了起来。
岑云川上前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白榆抱住他,这才继续道:“他想救出挞撘顺英来,但是囚犯周身铁衣太重,陷得越来越快,他只得命人喊来那个拿着钥匙的官员,命其将铁衣打开……那时,挞撘顺英多半个身子都陷了下去,那官员只来得及打开铁盔,我趁机瞧了一眼……”
说到此处,众人都互相望了一眼,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
白榆抬起眼,看着岑云川道:“是……挞撘顺英本人,不过比起三年前,略胖了几分而已。”
元平齐皱起了眉头。
而岑云川也吃惊地垂下眼睛,再次问,“你确定?”
“确定。”白榆点点头。
有人却偷偷松了口气。
白榆是岑云川派去的人,若是他都能证实此人却是挞撘顺英。
结论,那便无疑。
远在勉王府的岑顾听到宫里的传信,得意得扬起眉梢,将手里的琉璃珠子,左右手互相倒来倒去轻松道:“果然,如我所料。”
岑云川又是一宿没睡,北辰宫上下灯火通明,如临大敌。
“殿下,接下来怎么办!?”左詹事急道,“这赵无庸实在狡猾!”
“诸位问殿下有何用?”见众人如此不淡定,韩上恩道,“找你们来不就是商量对策的吗?”
岑云川撑着眉心,久久不说话。
见大家七嘴八舌吵得差不多了,他才开口道:“孤记得……牧州军和江州军曾有过十年一换防的传统吧?”
众人即刻安静下来。
左詹事向来博闻广识,立马道:“是有这么个传统……只是之前陛下一直未曾示下,所以一直未能换防。”
“那便拟旨,让江州军和牧州军先率一万人马,即刻动身换防!”岑云川道。
韩上恩有些不解,问:“虽是旧例,但如今已是新朝,再说边军换防绝非小事……”怎么如今突然提起这么一岔?
太丞瞄了一眼岑云川案上展开的地图,灵机一动,道:“殿下可是想借换防一事,打开赵郡的口子?”
将大家都看过来,太丞清了清嗓子,走上前,将地图抖了抖,拿起来道:“诸位看,若是江州军换防,前往牧州,最近的路是哪?”
韩上恩眼尖,立马答道:“对啊,可以借道赵郡!”
“既是旧历,又有旨意,若是赵氏不让过,便是抗旨,若是让过……”右詹事道。
“只怕他们不敢让借道。”韩上恩接道。
“不肯……那更是再好不过!”岑云川却道,一双眼于灯下幽幽如暗火闪动。
勉王府的门,再次半夜被敲响。
“殿下,宫里下旨,让江州军和牧州军换防!”来人报道。
岑顾披着衣服,一手拿着灯走出来道:“什么时候的事!”
“大前天夜里宣的旨,这会儿怕是已经八百里加急送到两军驻地去了。”
岑顾将灯丢出去后,气得扶额,“混账,怎么这会儿才来报!?”
“这消息捂得实在严实,连宫里的人都不知道……”
岑顾伸脚将人一脚蹬翻后,在原地烦躁地转了几圈道:“两军现如今是何动向?”
那人爬起来跪好后才答道:“江州军首将曾是太子麾下,自然听太子调令……已经点了一万人开始动身了,牧州军那边,听了信,先是去知会了老太爷一声,老太爷说,让他们自己拿主意,那牧州军的裴将军便向朝廷扯了个由头,说是近日北边有沙暴,动不了身,推脱着没走。”
“外公已得信?”岑顾听他提到老太爷,便松了口气。
岑顾又转了几圈道:“太子既被逼急了,怕是要下杀手,你速速找几个信得过的人,埋于暗处,便于我给外公随时送信。”
“是。”那人应道,然后悄无声息退下。
江州军手里有旨意,走得很快,几乎是日夜飞奔着到了赵郡边界。
这下轮到岑顾不眠不休了,他瘫在椅子上,闭着眼。
几位王府谋士站在下首不敢吱声。
“你们说说吧……”岑顾有气无力地道,“此局面该如何应对。”
“若是不借道,便是抗旨,还容易被说是包藏逆心,若是借道,谁知道这一万人是真的只是路过,还是别有用心,万一他们原地起兵……”
“让我说,这赵氏虽是殿下外家,但到底隔了一层,殿下何不隔岸观火……”有人道。
岑顾霍然睁开眼,直直望了过去。
那人见岑顾眼神不对,已经骤然收了声。
却还是被岑顾那副要杀人的目光看得胆寒,岑顾冷笑道:“你这说得什么话,赵主是我亲外公,如今我母妃已去,我若不靠外公还能靠谁?难道靠我那眼里从来什么都没有的父皇?还是靠我那恨不得拿刀捅了我的兄长?”
“你若再说这种话,我便拔了你的脑袋喂猪去!”
那人慌忙跪下求饶。
他们说话间,另一个谋士开口道:“如今已是秋汛……河水渐涨……”
岑顾闻言,立马转身,问道:“江州军如今走到何地?”
侍从连忙回道:“笘江边。”
“若是要进入赵郡地界,必要过笘江。”岑顾摸着下巴道,“若是想要绕开此处渡口,怕是要翻整个横岭,多走上月余路程……”
他问:“笘江如今水位如何?”
侍从答道:“涨了些,但仍能渡江,听说江州军正驻在岸边扎竹筏子。”
“涨了些……”岑顾在屋里转了一圈。
他忽然想起自己幼时住在外祖家时,常常在赵郡四处游玩。
“笘江上游有个蓄水的堰口。”他忽然道,“若是将堰口炸开……”
“可如今正是育苗期,若是上游炸开堤口,就算将人转移走了,下游的万亩田地也怕是要遭殃……经水一淹,来年恐要颗粒无收,不知道多少农户要饿死……”有人小声道。
岑顾却扭头,暴戾指着那人道:“如今江州军已经蓄势待发,随时可过江侵袭赵郡,尔等却还在为不相干的人说话!丝毫不顾主上安危!”
那人战战兢兢地回道:“是小人说错了话,殿下息怒。”
“立刻传信给外公,炸了堰口,让河水涨上来!”岑顾道,“将江州军拦在笘江以南!”
笘江边。
一匹马快速冲入营地,急报道:“将军,上游像是决堤了!”
江州军大将穆长山赶紧起身,一把撩开营帐,往高处走去。
果然看见江水变得浑浊起来,不少乱流裹着泥沙往下奔腾。
“快去将岸边的人撤回了。”他急道。
索幸他们营地扎在半山腰,还算安全,他搭眼望去,却见江对面的村落里还有不少人在地里耕作。
“怎么回事,对面怎么没有官府的人去疏散百姓?!”他这一看,吓了一跳。
那处是个浅滩,更靠近上游,晌午时分,许多人还在屋里休憩。
“唉!快跑啊!”河这边的士兵冲那边招手大喊道,“洪水来了!”
可距离太远,那边的人只是朝这边张望,并未发现什么。
穆长山见状,沉声道:“找一百个嗓门大的士兵去山上一起喊,尽快让沿岸百姓撤离。”
可流水无情,像一条张着巨口的涛涛大蟒一样,还是将数不清的房屋,牲畜和人群卷入其中,瞬间淹没。
穆长山看着种满庄稼的平原瞬间成为涌动着泥沙黄水的汪洋大海,数不清的村落成为孤岛,他目光沉了沉,转身道:“取纸笔,给京中传信!”
京城中。
岑云川难得动了气,在朝堂上大骂道:“好啊,好个天灾!”
“有些人当真是丧尽天良!”
“畜牲不如!”
殿外传来八百里加急的奏报声。
岑云川被气得手抖,却依然还是勉力道:“传!”
来人呈上一封密信。
岑云川打开一眼扫过,直接身子一晃,差点没撑住。
“怎么了?”
元平齐见状,快速上前问。
岑云川环顾一圈,拿着信,退到后室,才道:“江东大捷……”
元平齐喜道:“这是好事。”
“父亲中了毒烟……怕是不好。”岑云川唇齿艰涩道。

两人一时都没有说话,偌大的后殿只有蜡烛爆了的声音。
“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慌。”元平齐看出了自己学生脸上的担忧与焦灼,于是劝道:“殿下更应坐守京中,稳住大局。”
岑云川却摇摇头道:“孤要去接他。”
元平齐不赞成地道:“殿下奉旨留守京中,怎可轻易离开。”
“孤想见他。”岑云川抬起头,一双眼红殷殷的,坚持道,“孤做不到……就这样在宫里干等着。”
“殿下……”元平齐知道他是个孝顺孩子,如今陛下又病情不明,他如此担心也是情理之中,于是退了一步道:“不如先派人去军中替您看望陛下。”
“孤要亲自去随州接他回来。”岑云川道,说罢,转身已向门口走去,“朝中诸事,就托付给老师和几位宰辅大人了。”
元平齐见他如此感情用事,只觉一口气堵在心间,盯着他的背影,胡子都开始跟着乱颤起来,“殿下可别忘了自己的身份!您是储君,陛下万一……有个什么,您便是新君!您此时离京,难道是想将皇位拱手相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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