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云川—— by秋露白霜华

作者:秋露白霜华  录入:01-21

“昨儿?”岑未济敏锐问,“你什么时候碰遇到的我?”
那人却显然被信手拈来的财富冲昏了头脑,毫不理会他的问话,只一个劲儿的继续在岑未济衣襟里摸索起来,“让我猜猜……你是城里哪个员外家的郎君,王家?听说王家的女儿嫁给了京中的高官,家中殷实……不是?那就是那赵财主家……来这里做什么?打猎吗?是了,你们这些吃饱了撑着没事干的富家子弟最爱这种消遣了……不然跑到这荒山野岭来做什么……”
他从岑未济衣袍里摸出一个簪子来,在手里掂了掂,有些可惜道:“银的……”
岑未济陡然色变。
山贼也留意到了,调笑着拎着羽毛式样的银簪子问:“怎么?小情人的?这么紧张?看这份量也不值当什么钱啊?”
岑未济忍耐了几息,在那双手快要摸到他衣袖间时,一脚将人蹬翻出去,然后骑身,用膝盖将人死死压住。
那人重重撞在地上,“哎呦”一声,还未来得及爬起,就被岑未济按住臂膀,叩在地上。
他吸了一鼻子灰,短暂咒骂一声后,便反身挣扎起来。
笼子里空间有限。
又是两个成年男人,岑未济臂膀虽然健壮有力,但因为眼睛不能视物,机敏度严重下降。
那人和他撕扯一番后,显然也发现了,连滚带爬地逃出铁链范畴,惊讶地道:“你眼睛看不见?”
“好啊,我说呢,见天得走霉运,原来是要给我送上这么个香饽饽来。”那人盯着笼子里岑未济,大笑着,用奸滑黏腻的嗓音道,“放心,从你身上摸来的东西都走得黑市,没人会发现你落到了这深山沟沟里来……”
他再次大着胆子小心逼近,这次手里拿上了铁杵,“而且外面都传这里闹鬼,没有人敢靠近的……你就乖乖听话吧,老子摸完值钱东西,说不定还能好心留你个全尸,放心……我不吃人肉,人肉哪有猪肉香,待我换了钱……”
他的话音骤断。
因为岑未济在他刚刚靠近笼子边缘的一瞬,突然原地爆起,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已经用手里的石块,精准击中了他的眼眶。
身形快得像是野豹。
长久而平静忍耐中蓄出的力度猛烈到吓人。
只听一声惨叫声,那人捂住眼眶连连后退几步,愤怒又不可置信地竟叫道:“你装瞎!?”
岑未济目光精准的逼视向他。
目光似两团幽火。
烧得他似被灼到双目。
他反应片刻,忽然意识到若是将此人活着放出,自己恐怕真的就要大难临头,今日说什么都必须将人原地解决了去,最好能用他的尸身去城里再勒索一番,然后拿着钱财远走他乡,到时再换个山头继续过他孤魂野鬼一般的山贼日子。
心里主意打定,他不再顾被血糊了的右眼,举起铁杵,抖着腿,强行压住心里的惊惧,咽着口水,沿着笼子边缘转悠,寻找机会。
“你受了伤……”他颤着嗓子,侥幸道,“坚持不了多久的……”
这话,既是给岑未济说,更是给自己说来打气。
岑未济刚刚起身一瞬,就发觉到了,脚踝似受了伤,一发力,便疼得厉害,后腰处也似有拉伤。
可他面上不显露分毫。
一身白衣,长身立于笼子中间,手脚虽被铁链锁着,但不见丝毫慌张不安。
那山贼突然从笼子背后的缝隙中将铁杵猛地捅入,刺中了岑未济受伤的后腰。
在他的预设里。
岑未济被袭中至少会受力往前扑去。
但他的铁杵却像是捅上了一块钢板一般,岑未济不但纹丝不动,甚至在铁杵触及他身上瞬间,原地转身,手心攀上铁杵,隔空借力,将人一把拉到笼子上贴住,然后用胳膊肘下砸,击中对方胳膊。
“啊!”山贼惨叫一声。
岑未济劈手躲过铁杵,一把拽住对方衣领,抵着铁笼,用铁杵狠狠砸中对方脑袋。
一下又一下。
不见丝毫喘息和停顿,下手既爆裂又狠毒。
很快,就听不见对方那令他感到厌烦的呼吸声音了。
岑未济这才松了手。
听见对方身体委顿滑坠在地上的声音。
他嫌恶的擦了擦刚刚拽那人衣领的手指,然后将铁杵轻轻放在身旁,扶着锈迹斑斑笼子,一点点坐下。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血泊一点点无声扩大,混着灰尘,在地上漫延。
他闭目缓了片刻。
忽然听见外面有雨声。
他坐在笼中,蜷起膝盖,以一个随时可以起身的身形,坐着。
不知过了多久。
无处不在的雨声中。
出现了一点不一样的响动来。
岑未济睁开眼。
这个脚步不同于上一个那么沉闷,明显轻盈很多——是个练家子。
岑未济握紧铁杵。
那脚步来来回回,远远近近,似在寻觅些什么。
一柱香功夫后。
终于停在了这扇门前。
门被大力推开,但对方没有立刻进入,显然在提防什么。
片刻后,那脚步才跨入门槛。
但对方停在离他十几步远的地方,没有继续再靠近。
岑未济挑眉道:“同伙?”
可那人却不言不语,雨声噼里啪啦,都要比那人的呼吸声显得更加响亮噪杂。
直到岑未济等得都有些不耐烦了。
那人才再次靠近。
这一次,没有什么腥膻味儿,这人身上只有一股雨后青草皮的气味。
难道不是一伙?
岑未济思忖着。
那人靠近时,明显比上一个人显得更加谨慎克制。
他能通过气流感受到对方大概的动作。
这人似乎是在他身边蹲下了。
岑未济微微抬起了铁杵。
他脸上却还带着一点笑,眼底深处已见杀意,只是他暂时还无法判断对方的身份和动机,所以处于一种随时紧绷状态,并没有贸然出手。
出乎意料的,这人竟和上一个人一样,伸手就摸上了他的衣襟。
岑未济终于无可忍受,抬掌就劈。
但那人显然仗着眼睛比他好使,反应更快,几乎是岑未济有动作的同时,已经欺身压了下来,一双手牢牢收紧了铁链,将岑未济双手挟制在方寸间。
岑未济被人按住,听着耳边铁链缠绕的动静,手被越拽越紧。
最后只能被斜吊在笼子后方。
他脸上隐忍的怒气终于不再压制,两腿一夹,想要用下盘力量将对方锁住,但那人在他身上滑溜的像一条鱼,一手撑在他胸脯上,另一只手扼住了他的咽喉。
岑未济感受到了呼吸阻力。
他眼睫下乜,杀意更稠。
可那人却并不是实心想弄死他,只扼了几息,就松了手,只是横跨着用自己的重量,压住他的双腿,防止他再乱动。
岑未济双手和双腿都失去了能动性,只能靠肘部力量,寻隙攻击。
铁链被他的力道扯得哗啦啦作响。
雨声渐大。
但两人都无声地来回攻守着,不肯漏出一丝呼吸来。
身上人的掌法步步紧逼,两人便在这方寸大的囚笼里一拆一合,过了十几招。
岑未济虽看不见,但是总觉得对方的出手似曾相识,那人像是总能预判到他下一步的出手路数和轨迹一般。
他有些气恼了,压着嗓子,不顾招数,直接使出蛮力,挣出左手来,一把将人扯近,逼问道:“你是什么人?!”
那人的呼吸近在咫尺。
他几乎能感受到对方扑在他脸颊间的热气。
岑未济再次怒问:“说话!!什么人!?”
可那人却死死咬着牙冠,被他抓着衣领,也一言不发。
两人凝滞了一瞬。
岑未济突然松了手,冷冰冰地道:“原来是个哑巴啊。”
趁着他力道后撤的机会,对方却猛地又欺身上前,几乎是以一个毫不保留,硬扑的方式,强挤入他怀里,用一只手按下他垂在一旁的左手,然后凑近他的脸。
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
突然听见布帛撕裂的声音,下一刻,他的眼睛上被覆上一层布片。
紧接着,一个冰冷的唇落下,贴着他被遮住的右眼。
岑未济心中大骇,在短暂的震惊过后,迅速的想要躲避开来。
但是他脸一抬,刚好自己的下巴扫过了对方的脖颈,唇齿意外的贴上了对方的咽喉。
他想要起身。
却被对方压得死死的。
这一瞬,岑未济恍然有种,对方抱着自己一起溺水一般的感觉。
数不清的重压从四面八方挤来。
四肢像是被困在了浓稠的液体里,怎么搅动都搅不开。
于是他凭着最后的意识和本能,张开牙口,一口咬住了近在嘴边的脖颈。
他下口极狠。
但对方却愣是吭都没有吭一声。
利齿很快碾出血迹来,岑未济没有留情,那血迅速在他唇齿间散开。
可即使自己周身最脆弱地方被别人狠狠蹂躏搓磨,几乎要咬穿了去,可身上的这人却不肯挪动分毫,只是一只手痉挛着,和他的左手贴在一处。
岑未济疑惑了。
对方脖子上的血很快的就一滴一滴滚落到了他脸颊上。
可身上的人却毫不在意的,甚至还抓着他的手,靠近那伤口处,用他的手指一遍遍加深了那个被唇齿撕开的裂口。
“……”
一滴冰凉的东西滚落到了他的鼻梁上。
岑未济不知道为什么。
脑海中,像是被某种力量触动了一下似,恍然意识到——那是一滴泪。
即使看不见,他也依然能清晰辨认出那不是血。
他唇齿间已经沾染上浓重的血腥味,可那滴泪砸下,像是瞬间就砸穿了他的心。
“够了!”他于一片慌乱与不安中,骤然发狠,想要将身上的人推开。
可那人却像是在他身上生根了一样,与他四肢缠绕,以这样紧紧相贴,毫无缝隙的姿势,给他一种两人血脉相连,神魂相依的错觉。
对他而言,这是一种全然陌生和可怕的感知,因太过于荒谬,几乎只是一瞬,就被他狠狠地强行从心底里剥离。
他的左手从那绵软修长的手心里挣脱出,错乱间,忽然摸到了一截断枝。
几乎是毫不犹豫的。
他以那截断枝为刃向上袭去。
本以为以对方的速度和功夫,躲开这一下并非难事,可那截断枝却毫无意外的钉入了对方的肩膀里。
岑未济是有机会,将对方一击毙命。
可对方这副不抵抗不躲避的姿态,让他莫名松了手。
对方趁机俯身下,凑近他的脸颊,用温软的舌尖,舔舐着他鼻梁上的血迹。
那明明是对方自己淌下的血。
但舌尖扫过的瞬间,岑未济身体瞬间就紧绷了,浑身上下一下子进入了比战场上敌我生死刹那更敏感警戒的状态。
他喉结艰难地动了动,手指也不由自主地抓紧。
对方轻轻的动作,落下时并不过分狎亵。
更像是一只小兽,茫然无措的舔舐着受伤了的追随者。
岑未济终于伸出手,叩住了对方后脑勺,力度并不算太重。
但好歹制止了对方进一步动作。
“将军,那里有个破庙……”外面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身上的人瞬间就拱起了腰背。
岑未济感受到了他的动作,这只温顺小兽几乎是立马就变成了带有攻击性的暴犬状态了。
岑未济自然认出了那是他麾下人马的声音。
可他却没有立即出声。

韩上恩守在门口,一副仿佛见谁来都如临大敌的警惕模样。
见叶盛怀要自己掀帘子,他赶紧伸手把帐篷上的蘸布一把拽下来,板起脸,不近人情地道:“又是什么事?殿下这才刚歇下没多会儿,你又不是不知道,昨儿冒雨进山找陛下,寻了一夜,要不是我刚刚拼死劝着喝了点安神的药,恐怕这会儿又不得安生……”
叶盛怀简短道:“陛下找到了。”
韩上恩刚想说些什么。
便听见里面传出岑云川有些羸弱的声音来,“谁来了?”
“殿下,是微臣。”叶盛怀赶紧道。
“进来吧。”岑云川应道。
韩上恩这才不情不愿的亲自掀起帘子来,等人一进去,左右看看,也闪身跟着进了帐篷内。
因是临时扎营。
帐篷里面除了一张长塌外,别无他物。
岑云川坐在上面,一身黑衣,还束着冠发,面色如常。
“殿下,陛下找着了。”叶盛怀重复道。
岑云川闻言,霍然起身,眉头轻轻抖了抖,眼底里狂喜一下子跃然于脸上,“真的吗!?可回来了?人在哪?!”
说着,就要往外走。
却被悄咪咪站在门边的韩上恩一把拉住,他急忙歪头朝着叶盛怀道:“殿下这几天连着进山,又淋了雨,小心着了风寒,穿件厚实衣服再出去吧。”
岑云川被他拽住,一时走不动道。
叶盛怀一听,连忙弯腰道:“是微臣考虑不周,臣在外面等候殿下。”
等岑云川再露面,已换了一身高领叠襟的厚实长袍,不过依然是一身黑。
“走吧。”他道。
叶盛怀连忙在前面引路。
“父亲身体可还安好?”岑云川像是受不住风,咳了几下问。
“略有些小伤,太医看了,都不打紧。”叶盛怀道。
“是在哪…咳咳咳,寻,寻到的?”岑云川用手压住嘴角,想要努力压下咳嗽,但是一说话,气息便乱了,一时咳的反倒更厉害了些。
“殿下,小心。”前面有个横亘的树枝,叶盛怀见岑云川只顾得低头咳嗽,怕他瞧不着绊倒,于是连忙扶住他的胳膊道。
岑云川却轻轻避开他的手,不甚在意的摇摇头道:“无碍。”
叶盛怀见状撤回手,回道:“离此地几里路的深山处一个破庙里寻得的陛下。”
岑云川皱眉,正准备继续说些什么。
但叶盛怀却一伸手,就着前面空地处道:“殿下……到了,陛下就在前面。”
岑云川抬头望去,之间四处火把幢幢,照的四处火光烛天。
而禁军肃立一旁,个个配刀携剑,威压极重。
不大的一片空地,看过几乎是人挤着人的全涌在一处。
岑云川走过去,人群小心蠕动着,给他让出一条狭窄的过道来。
他顺着人墙走过去。
终于看见了背对着众人而立的“主角。”
那人一身白衣,孑然长身,伫立于人群之中。
“父亲。”岑云川行礼道。
他没有敢抬头,但余光却瞥见了岑未济衣摆上斑斑血迹。
他呼吸骤然一紧。
胸腔里的痒意再也憋不住了,捂着心口,猛地咳了起来,咳的脸色发烫,耳朵红得烧起来了一般。
“怎么回事?”岑未济听见,皱眉问。
韩上恩见自家主子咳的说不出话来,只能硬着头皮上前答道:“这几日不见陛下踪迹,殿下急得不得了,白天黑地的在带人搜山,又淋了几场雨,便受了些寒……”
“朕能有什么事。”岑未济朝着岑云川方向道,又听他咳得实在可怜,软下话头道,“你又何必……罢了,叶盛怀,去给他搬盆炭火来。”
“父亲,不必……”岑云川在咳的间隙,连忙辞道,“麻烦……”
叶盛怀一连端来了四五盆碳火,几乎是绕着岑云川围了个圈。
岑云川被韩上恩扶着,索性卸了一身力气,大半的身子靠着对方,垂下眼睫,将方才咳乱了的气息渐渐理顺了些。
“搬把椅子来。”岑未济忽然道。
旁边的侍从连忙跑着抗来一把太师椅,放在岑未济身后。
岑未济听见动静,道,“放太子那去。”
岑云川一听,连忙站直了身子,轻轻推开韩上恩,冲岑未济弓腰道:“儿臣身子并无大碍,无需赐座。”
皇帝都站着,他一个为人子,又为人臣的又哪敢当众心安理得地坐着。
见岑云川坚持,侍从只好将空椅子放在了一旁。
岑未济喊了一声叶盛怀的名字。
叶盛怀赶紧偏头提及了正事,“周崇达,你刚刚说你已经查得了些刺客的眉目,要等太子殿下来了才肯说,如今太子殿下既已来了,你便说说吧。”
一个身形高大,满脸络腮胡子的武将从人群中走了出去。
岑云川看过去,只觉得有些眼熟。
“此人是勉王举荐上来的。”韩上恩见岑云川眯眼似在思索,连忙凑近,小声道。
哦,来者不善。
岑云川瞬间就明白了。
那人先是看了一眼岑云川,然后才高声道:“有人向末将举报说——曾见几个黑衣人在陛下遇袭后的当天夜里,偷偷混进了北辰宫卫率的营帐再也没有出来!”
“我日你老子,你敢胡说八道!”他话音还没落,“爷爷撕烂你的嘴!”
北辰宫卫率上下立马被激怒了。
有人甚至不顾天家威仪,跳出来扯起嗓门骂道。
“胡宗宣!”岑云川轻轻呵道,“不可失礼!”
但语气并不威严。
被叫做胡宗宣的北辰宫卫率被自己亲上司训了后又恶狠狠嘟囔几句,这才被人硬拉回了队伍里。
岑云川却扯起嘴皮子,凉凉回身看着先前站出来的那武将道:“周将军刚刚那番话是什么意思?不妨大胆说出来给我们大家伙听个明白!”
“末将没什么意思,不过是照实说话罢了。”他顶着岑云川的目光,傲慢地抬起头,直接朝岑未济拱了拱手道,“想来陛下自有圣裁!”
岑未济手里捻着佛珠串子。
闻言,问道:“可有人证?”
那周崇达就差用鼻孔出气了,回答道:“自然。”
“那可抓到刺客?”岑未济继续问。
周崇达犹豫了一下,“这……禁军是陛下亲兵,左右卫率是太子亲兵,末将有心抓贼,怎奈何职权不够,只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哦?”岑未济一颗颗的摸过佛珠,露出感兴趣的神色道:“看来你已经有了主意?”
周崇达在岑未济面前也不敢有丝毫放肆,规规矩矩道:“陛下那日在村子里遇袭,据逃回来的守卫说,双方交手时不分上下,我们这边没落得好,那贼人自然也未能全身而退,侥幸逃了的几个,也是带着伤的,这新伤极好辨认,只需脱了衣服,当众一看,便知哪个是混进军中的内贼了。”
有人一听,立马道:“好你个周崇达,我看你哪里是查贼!是借机作践大家脸面吧!”
周崇达一双眼扫过去道,“怎么?你心虚了,不敢验?”
那人指着周崇达,气得半天没能说出一个字来。
将人怼了回去后,周崇达转身,抱拳道:“请陛下恩准,让末将替陛下揪出那伙贼人!”
岑未济盘了一圈珠子后,只说了一个字,“准。”
周崇达一听,便面露喜色,得了旨意更是耀武扬威起来,指着刚刚当众驳他的几位同僚,怪声怪气地道,“脱吧……怎么,要我找人替你们脱?”
有人受不了这个气,道:“我等追随陛下多年,怎么可能是那贼人!”
周崇达却阴嗖嗖地道:“俗话说,最是家贼难防,这有些事啊……谁又能说的准呢?”
他说这话时,目光时不时扫过穿得最是严整厚实的岑云川。
岑云川瞧见他的视线,抬起下巴问,冷倨问:“怎么?孤也得脱?”
周崇达的视线黏糊糊像是粘在了岑云川身上一样。
他绕着岑云川走了一圈。
突然道:“殿下身上……怎么会有一股血腥儿?”
此言一出,众人当即哗然。
岑云川面色更是大变,他的声音变得极度危险起来,“你什么意思?”
周崇达却道:“末将其他本事倒是没有,唯有这只鼻子堪称狗鼻子,最是灵敏,从不出错。”
他离岑云川很近。
近到岑云川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手上的骨节也凸了出来。
这周崇达几乎摆明了。
就是冲他来的。
几个时辰之前。
他确实受了伤,而伤他的不是别人,正是——此刻站在自己面前,被自己叫做父亲的人。
他其实在搜寻到那破庙附近时,隐隐便有了感知,于是下令让北辰宫卫率隐蔽于暗处,自己孤身进了破庙。
这庙荒了有些年头,砖瓦都损毁了大半,台阶墙头都长满了一人高的草木。
俗话说,一人不进庙,二人不看井。
岑云川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挨间搜罗了起来。
直到顺着一排清晰的脚印,走进了最深处那旧殿。
他一脚踹开门,等了一息功夫,这才小心攥紧腕刀,走了进去。
一进门,便看见泥巴塑起的神像堆满屋子,四仰八叉的倾倒在地上。
而一个半人高的笼子,就藏在神像之后。
他走过去。
借着外面是天色,终于看清了笼子里的情形。
白色布衣的男人坐于笼中,哪怕自己脚步再轻,那双眼依然带着戾气,精准而凌厉的扫射过来。
岑云川心猛地一抖。
惊得差点失声。
但随即又反应过来,对方是看不见自己的。
随着他越走越近,他更加清晰的看到了那人手腕上的链条。
他忍不住的靠近,想要叫一声父亲,想问问对方可有伤到,可这短短几步,就像是有什么妖祟突然钻入他的脑子,给他开了邪智,让他在那一身清傲的白衣下再次看见了欲望的影子。
只见那人端坐于血泊里,一身静穆。
白衣出尘,似神佛降世。
周身都带着一股浓烈的凡人勿近的高高在上气势。
若不是被他那斑驳血迹染得发乌的衣摆,和倒在他脚边仍张着口鼻和双目,面露不甘狰狞的死尸所提醒,倒真会被他这周身的悲天慈悯骗了去。
就像身白又怎会是佛家的素色缁衣,明明最冷寂的往生池子里所化出附着于肉身上的冰刃雪骨。
他又何曾是个有温度的人。
岑云川在他身边蹲下,伸出手想看看他周身有没有伤到哪里。
可自己手刚碰触到对方衣襟。
便迎来一掌。
在两人都有些力竭的时刻,岑云川心碎的想着,自己终是被这些邪祟驱使了身体,沦为了欲望的傀儡。
可即便是这样。
他仍不敢直视对方的那双眼。
因为那双眼像是深渊地狱里的最后一眼清泉,是罪恶颠倒的天地里唯一一轮白日。
洗得他一身罪孽痛入骨髓。
照得他于光天化日之下无所遁形。
他只得扯下白布遮住那双眼,然后虔诚如信徒一般,小心翼翼,颤颤巍巍地落下一个不算亲吻的吻。
他想为他渡去一点温度。
哪怕只有一点点。

他拱起腰背,下意识地向声音源头去。
而身下的岑未济也动了动耳朵,但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岑云川因骤然紧张而呼出的鼻息全扑在了他脸颊上。
推书 20234-01-21 : 温柔团长了解一下》:[网游竞技] 《温柔团长了解一下[网游]》作者:江时弈【完结】晋江VIP 2025-01-07完结  总书评数:1356 当前被收藏数:3443 营养液数:3912 文章积分:77,569,840  文案  视角:主受  很温柔的指挥团长受x外表高冷内里纯情的榜一大神攻  林醒x祁清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