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云川—— by秋露白霜华

作者:秋露白霜华  录入:01-21

孙将军叩首道,“末将并非贪生怕死之人!若是能以此命,守得陛下安危,区区一条贱命,舍不足惜。”
岑未济居高临下地坐在大殿之中,晦暗的光线中,让人一时难以看清他的面容。
而山下。
岑顾虽未能如愿见到皇帝,但仍大声叫嚣着,“你扣留天子于此处?不让皇子与百官与陛下相见!若不是谋反,又能是什么!?”
“说孤谋反,孤瞧着你倒是更像反贼。”
两兄弟还打着嘴仗。
几个禁军忽然从山上而来,当众宣读了岑未济旨意,“传太子觐见。”
岑云川走前于人群中迅速瞥了副率一眼。
片刻后,又来了一波禁军,同样奉旨宣召勉王觐见。
岑顾也被带走。
岑顾走到半山腰,便隐隐已经感觉到了不对,“这是去哪的路?!”
但是那两名引路的禁军皆是一言不发。
岑顾手握长剑,迟疑着往后退了一步,盯着那两名面生的禁军道:“你们不是陛下身边的人!”
岑顾从来都是个宁可错杀也不愿放过一丝时机的人,见那两名禁军迟迟不肯回话,他脸上已经显露出了杀机。
“太子要杀我!?”
他话音未落,便已抽剑砍出,虽以一敌二,可并未落得太大下风,最后借着草木掩身,最后带着一身伤夺命逃窜下山去。
而岑云川等人被引至后山处。
几个人刚进了殿。
便被落锁,锁在了里面。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就算是迟钝如白榆也反应过来了不对之处,立马拍门叫喊道。
但却徒劳,外面隐隐可见把守之人,无一人应声。
韩上恩与岑云川快速对望一眼,敛起了眼底的惊慌。
可下一刻,从里屋忽然扑出一个人影来,一见到岑云川,扑通一声跪下,边磕头边哭诉道:“殿下……”
岑云川还没看清楚他的长相。
一旁的白榆倒是先激动上了,一把将人撕扯起,仔仔细细看了一眼,惊道:“陈伯!?”
那蓬头垢面的中年人见了白榆,更是泣泪纵横,就着对方的手臂,紧紧抓住,抬头道:“二公子!”
岑云川这才将人认出,这陈伯原是白又卿身边的老仆,此次去奉郡接人,正是他与白家两位公子同行,白又卿死后他也跟着失去了踪迹。
岑云川皱眉道:“你怎在此处?”
“老奴为了上山,差点没了半条命,好不容易摸上来,见那前山守卫重重,近不了殿下身旁,只能暂躲此处栖身,寻求机会……未想到老天应我所求,竟真的见到了殿下!”
“陈伯!”白榆却不管不顾的上前一把抓着他的手,好似一口气缓不过来了似,急喘几下,才吐出一句话,“我哥,我哥……他,他还好吗?”
陈伯一听这话,顿时大惊失色,连忙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岑云川,又扭过头,急急向失言的白榆递眼色。
白又卿已死,这个消息还是白榆自己那日当着众臣的面亲自确认的,因他这句话,白又卿的死讯在京中算是已经板上钉钉事实。
可如今白榆见到他仿佛理智已经全失,只抓着他反反复复问着一句话,像是早就知道白又卿还活着一般,“你只告诉我一句,他,他可好……”
“大公子命硬,侥幸还活着。”陈伯无奈,只能就着他的问话道,“他既受殿下重托,还有使命未能完成,自不会轻易让自己丢了性命。”
白榆这才缓过神,慢慢回头,用一双红彤彤的眼,带着愧疚和不安的看向了岑云川,嚅嗫半天才小声道:“殿下,对不起,那日……我没有说真话……”
他打小就在岑云川身边玩混惯了,最会倚仗太子的势,又是个口无遮拦的急性子,平日里家里管束严了,他便会偷跑到北辰宫躲上十天半个月,等父亲和哥哥气消了再回去继续讨人嫌,岑云川最爱他这直爽不拘的性子,平日里也没少包庇他,他整日里也最爱跟在岑云川屁股后面溜达。
任谁看来,他都不会背叛太子。
可他偏就撒了这么个弥天大谎。
“我实在是担心哥哥性命,这才……”他站在原地,着急忙慌的解释道,“这才当众说了谎,坏了殿下的大事……”
可岑云川看都没看他一眼,反倒弯腰亲自扶起陈伯,和蔼问道:“你家大公子可好?”
陈伯颤巍巍抹干净眼角的泪水道,但眼泪却越擦越多,“出事那日,公子强令我先逃,但我怕他出事,不肯离去,便藏身于农户掏的地窖里,见公子被人迷晕后掳走,我便一路追去,公子醒来后可能发现了我的踪迹,半途给我留下标记传信,让我速速回京,向殿下禀告。”
陈伯被他扶起,连忙恭敬往后退了半步,这才道:“公子让我转告殿下,赵氏派出的几路兵马动向和前郭城的城防图,他都已全背在心里,只是他尚不清楚抓他的人是何人,又打算做些什么,所以一时没法脱身。”
“孤知道了。”岑云川点点头,见陈伯是真心为白又卿的事情感到担忧,于是在一旁劝慰道,“放心,你家大公子定然会无事的。”
白榆听着他们一问一答,开始有些茫然,后面忽然就懂了,张大了嘴道:“……殿,殿下……早就知道了!?”
“您派我哥去,实际上也不是为了押送人!?
陈伯见自家二公子到了这个关头还是懵懂无知模样,有些痛心疾首道:“殿下看重大公子,此物奉郡自然是委了重任的,本也没打算瞒着二公子您,可……”
可奈何您还真空有一双眼和一个漂亮脑子,关键时候竟一点用场都派不上!
这后半句话被陈伯默默吞回了肚子里。
“奉郡既有异动,孤不得不提前做打算,只是那赵主狡猾,一出事便封了全城,孤的探子没法将线报送出城来,孤只得顺水推舟,假借押送敌将入京的事,让你哥去奉城一趟,想办法与探子接上头,好将消息传回京里。”岑云川这才扭头,盯着白榆,冷冰冰道。
白榆嘴张合几下,最后紧紧闭上,诺诺不敢言,脸上渐渐显露躲闪神色。
“说说吧,你是从何时起当上叛徒的?”岑云川在椅子上坐下,翘起腿,摆出了一副审讯的架势来。
白榆咣当一声,原地跪下。
见他不吱声。
岑云川冷笑着道:“孤如今虽也身陷囹圄,可这从人嘴里掏话的本事还是有几分的。”
白榆见状,本就脆弱的心理防线,崩塌的更是所剩无几。
陈伯心疼了,急道:“殿下,您看在大公子面上,就不要追究二公子的事情了……”
岑云川却不理会他的求情,自顾自的地道:“不肯开口,那就休怪孤不要念往日情分,上点手段了。”
陈伯跪在白榆身前,用自己身体将人挡住,苦苦求情道:“大公子知道二公子脾性,所以临着出发前,曾叮嘱过老身,说若是此行中二公子犯下过错,望殿下看在他拼着一条命的份上,饶过二公子这次。”
他虽常年跟着大公子行走,可这二公子却也是他看着一点点长大的,他也知道,这二公子更是自家大公子放心尖上含着的人,如今大公子不在身边,二公子更不能有任何闪失。
岑云川本就是吓唬人的,见陈伯如此忠心耿耿,终是不忍,于是挥了挥手,让前来凑氛围的右率卫都挥退后,叹了口气,才冲着白榆怒其不争地道:“你也老大不小的人了,怎么还跟个鸡崽子似的,整日离不了你爹和你哥的翅膀半点。”
白榆瘪了瘪嘴,没吱声。
“罢了,孤也有错,平日里就不该纵着你,纵得你脑袋空空,两眼摸黑。”说到最后,岑云川无奈道,顺便也把自己检讨了一番。
见白榆还是一副蔫样。
“还不肯照实说吗!?”岑云川两眼一瞪,看起来威慑十足。
白榆缩了缩,开口道:“那一日,殿下传令让我去认尸,我当时是真的害怕,真以为我哥死了,可我到了现场一看,觉得那身形虽跟我哥神似,但总有一点不对劲的地方,于是我趁着大家没注意,偷偷上前看了那死尸的大腿处……”
他偷偷瞥了一眼岑云川,似有难言之处,但终是碍于威慑,一点点吐了真话,“去岁有次我趁着我哥出去应酬喝醉了归家时,与他,与他……胡闹,在他腿上啃了个牙印,那牙印颇深,一年了都还有痕迹在,旁人不会注意,可我自是知道的,我一摸,便知道定然不是我哥的身体。”
当时他以为他哥出去喝了花酒,与人缠磨胡闹,将人狠狠啃了一口,虽隔着衣服,还是咬出了血迹来。
他混闹时下口没个轻重,那伤口出乎意料的深,而且伤的地方又十分尴尬,白又卿自己不肯管,最后还是他日日偷偷背着人给他哥上得药。
所以此事也只有他们二人知道。
“然后你知道了你哥还活着?”岑云川问。
“当时还不大确定,可过了几日,我跟随家人出城祭拜我哥时,发现有人鬼鬼祟祟的跟着。”白榆道,“我便知道此事恐有猫腻,想来那伙人敢在京中堂而皇之抛尸,定是想传递些什么,他们跟着我,只怕也是想让我确认我哥确实还活着,所以从那日起,我开始留意,慢慢也琢磨出对方意图,丢尸本是为了让我闭嘴,知道我哥活着同时,警告我若是乱说话,会让我哥陷入真正的危险。”
白榆一口气说出来,反倒轻松了很多,“后面对方通过一些方法,确实向我送了一些信,让我为他们办事……”
“陛下遇刺的事便是你泄出去的吧。”岑云川肯定地道,“所以岑顾才会这么着急前来确认。”
白榆低头,抿着嘴,一副默认了的表情。
“如今孤被困此处,怕也是岑顾的手笔。”岑云川道,“只是未想到,他除了在孤身边安插人外,竟还收买了你……”
“是要挟!”白榆小声辩解道。
岑云川住了嘴,沉默审视他片刻。
白榆脑袋抵的更低了,像是恨不得钻到地砖里去一般。
“既是要挟,说明你的心还没有叛主。”岑云川道,“那孤便交给你一个差事。”
“什么差事?”
“孤被困此处,外面情况不明,一时也出不去。”岑云川道,“但是你不一样,你必须想办法出去……岑顾既以为你投了他,你不如顺势去他身边当个死间。”
“死间?”白榆茫然抬头。
陈伯一听,立马扑上前来,跪求道:“万万不可啊,殿下,死间唯有多年培养方能成功,二公子心性单纯,怎做得了死间?”
所谓死间。
是指那些故意设计被捕,假装被屈打成招后,假意散布消息,借此蒙混敌方视听,但实际往往己方布局,于其相反,凭此取胜,但死间若不足够强大狡猾,十之八九会死于敌手。
也怪不得陈伯害怕,古来死间能有几人全身而退。
白榆也听懂了,脸色顿时白了又白,腰更是挺不直了,向后塌去。
“孤本不愿留下背主之人。”岑云川看着他道,“可看在你哥哥面子,孤又不得不顾及一二,你若是想要孤原谅你,便只能铤而走险去替孤办些差事了。”
白榆听了这话,心底里最后那点侥幸也散了个一干二净。
他知道岑云川这次是来真的了,并非是吓唬他。
可他常年跟在岑云川身边,岑顾的手段他也是知道的,仅靠他自己,别说潜入对方身边,恐怕只是说上一句话便要露馅,他越想越是沮丧,最后脊骨都快要散架了一般耷下。
岑云川见状,脸色一黑,呵斥道:“你好歹也是受孤保举做了朝廷命官,虽只有八品,可也是拿天下奉养,受吏部认命,如今这点小事都能给你吓软了?!以后若是遇到两国之事,你岂不是要第一个冲上去投了城,卖了国不成!?”
“不是!”白榆一听,急了,哗啦一声站起身,梗着脖子反驳道。
白家虽不算多显赫,但往上数十代,都是清贵人家,断不能被人指着鼻子如此侮辱。
见他被自己激出几分脾气和血性来,岑云川这才满意道:“那便去,给孤做出几分样子瞧瞧!!”
“可是我哥……”白榆红着眼犹豫道。
他是白又卿的软肋。
白又卿又何尝不是他的软肋。
“你还是操心操心你自个的性命吧。”岑云川道,“你哥既是为孤干活,他的性命自有孤保着。”

韩上恩用声东击西之计,将白榆送走后,守卫见岑云川还安分呆在殿中,也未起疑。
韩上恩却忧心忡忡道:“这二公子向来都是个不靠谱的……此事托付于他怕难办……”
“哼。”岑云川却坐在原位,冷冷道:“指着他办事,黄花菜都凉了,他若是真能见了岑顾的面,一切照实说,便能保命。”
韩上恩琢磨了片刻,恍然悟出了几分岑云川的意思来,想来下午山门前挡人再加上外面风言风语,以及白榆到时的佐证,岑顾不难判断出,陛下已被殿下控制于菩提山中。
到时他定然无法再安坐于京中,自会有所动作,只要对方有了动作,他们也更容易安上些平日里安不上的罪名。
殿下这是准备要逼反勉王啊!
韩上恩道:“刚刚咱们的人送来消息,说孙科受勉王指使,向陛下揭发殿下,说殿下往军中私运兵器和人马,恐有谋逆之举,所以陛下才会下令让殿下先避此处。”
岑云川沉默未语。
韩上恩道:“军中诸将已经知道殿下被困之事,特地托人传话,但凭殿下调遣。”
岑云川却异常冷静道:“让他们全都安分守己呆着,不可聚众,不可生事。”
韩上恩有些不解。
岑云川道:“军中本就有了流言,现在又逢主将背叛,正是人心不安之时,岑顾此前定安插了人在右率卫中,若是此刻被人挑起事端,这谋逆的帽子,孤不戴也带戴了。”
“岑顾谋算的,正是此步。”
“他想借陛下之手,将孤困住,好在军中生事。”
“今夜军中恐有哗变。”岑云川叹道,“孤只有想办法求见父亲,或有转机。”
一群人干瞪着眼,坐了半夜,终于等来了门外看守之人的这句话。
“太子殿下,陛下同意了您的觐见请求。”
韩上恩激动之色,溢于言表,皇帝传召并非小事,即使身为囚徒,礼数也不可失,于是他连忙起身帮岑云川理了理衣服,整好冠冕后,目送太子独自一人朝外走去。
其实走在路上,岑云川就已经开始有些紧张了。
每一步都像是踏在刀山火海一样。
可他又不能不去。
侍从一路将他引至后山,在他还犹豫不决的时候,已经贴心的帮他敲了敲门。
里面很快传出脚步声。
两个宫人从门内将门从内打开,露出一顷灯火。
岑云川抬头看去。
只见里面雾气腾腾,烛光被包裹在白色水汽里扑面而来。
岑云川手指在衣摆处搓了搓,在晦暗的灯火里心绪辗转不安,最后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抬脚踏进了屋里。
宫人提了一盏灯,小心在一旁引路。
温泉蒸腾起的白茫茫水雾,让视线也像是也沾上了一层粘稠的湿意一般。
岑云川跟着不知道穿过了多少层帷幕,才走到了内殿里。
层层叠叠白纱下,已隐隐可听见水声。
走至最后一层珠帘后时,宫人将灯放下,悄无声息地从两边退下。
独留岑云川一人。
珠帘在水影与烛光映照下,像水波一般发出粼粼光华。
他在原地站了片刻后,还是伸手小心挑起帘子,走了进去。
珠帘从手中散下,发出噼里啪啦的清脆的响动来。
他踏入池边。
但里面却空无一人。
于是他只好立在原地垂着脑袋,规规矩矩的等着。可等得他两眼发直,被雾气熏的脸颊热晕晕的,也未见岑未济人影。
他只能大着胆子抬头,向空旷的殿内四处瞥去。
“在看什么?”岑未济的声音忽然从背后传来。
岑云川吓了一跳。
他慌慌张张的向后望去,见岑未济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身后,正敛着衣袖,好整以暇的望着自己。
像是已经观察很久的样子。
“父亲。”他连忙低下脑袋道。
岑未济却越过他,走至池边,下了水,然后闭目靠在白雾漫漫的水中。
“过来。”岑未济忽然道。
岑云川没有动。
迟疑地立在池子另一端。
两人隔着不断蒸腾的茫茫雾气,似隔着高山远水一般。
岑未济睁开眼,带着一点笑问:“来时不是说要近身侍奉朕吗?”
“怎得?太子殿下说话就这般不作数?”
岑云川下意识地开口反驳道:“不是!”
“不是什么?”岑未济却反问道:“不愿侍奉朕?还是不愿说真话?”
岑云川咬着牙,艰难的垂下眼睫,不肯再说话。
“你选这地方不错,池子确有奇效。”岑未济从水中伸出湿漉漉的手臂来,搭在池沿,随口道:“朕的眼睛,已经隐约可以看清东西了。”
岑云川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岑未济能看见他了。
“真的吗?”岑云川惊喜道。
岑未济下一句却是,“你也下来泡泡吧。”
岑云川心口一窒,抬眼看着岑未济,半天不见下一步动作,好似钉在了原地一般。
他身上有伤,若是一下了水,只怕顷刻就要漏了馅。
许久后才嚅嗫着,给自己找了个借口,“儿臣不喜这池子里石流黄的味儿。”
岑未济闻言,失笑道:“娇气。”
他倒也不再难为岑云川,又泡了片刻后,才从水中站起身,一身的水哗啦啦从他周身滚落,砸入池中,闹出不轻地响动来。
岑云川瞳孔一缩,赶紧转身避开。
“朕有时真不知自己是养了个皇子还是公主。”他赤着一双脚踩上池子,从一旁拿起一件敞衣随手披上。
等他衣服穿好了,岑云川才敢回头。
听见他继续吐槽道:“这嘴巴,鼻子没有一处不挑的,还最爱哭鼻子。”
岑云川被他戳破短处,立马就微红了脸。
父子两穿过长廊往偏殿走去,岑云川自觉的提起灯,小心跟在后面。
“孙科说你私运武器。”岑未济问,“可有此事?”
“确有此事。”岑云川道。
可他的眼睛还落在岑未济垂在身后湿漉漉的头发梢上。
所以岑未济停下身时,他并未第一时间就刹住,直接一头撞到了对方身上去。
下巴被磕了一下。
他有些吃痛的皱了一下眉。
岑未济转过身,伸手勾住他的下巴揉搓了几下,左看看,右看看后,忽然道:“脸上怎么一点气色都没有?”
岑云川猛地往后退了一步,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最近很累?”岑未济皱眉问。
岑云川不敢直直看着他,目光躲躲闪闪的,最后才呐呐道:“儿臣派人运送武器,是因侦得赵氏近来恐有异动,所以才提前做些准备,只是从此处转运方便些罢了。”
他选择性的回答了岑未济上一个问题。
“是吗?”岑未济很短促的笑了一下,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
两人上台阶时,走在前面的岑未济忽然绊了一下,身形一晃,眼看就要摔倒在地。
这次岑云川反应极快,立马往前扑了一步,用自己身体将人垫住。
岑未济重重压在他身上,岑云川肩膀上的伤口差点再次迸裂,他疼得脸色一白,但死咬着下唇,没有哼出声来。
两人歪在楼梯上片刻,岑云川摸索着将人扶住,轻轻问:“父亲,可摔着?”
“没事。”岑未济缓缓站起身,无奈道:“朕又看不见了。”
“我扶着您走吧。”岑云川想都没想,直接伸出手道。
手臂悬于半空,迟迟不见岑未济有所动作。
他才蓦地反应过来,对方是看不见的,于是伸出手,握住了岑未济的掌心。
交叠的手心,传递着彼此的体温和心跳。
岑云川忽然就想起了小檀寺里的那一夜,他看不见路,岑未济也是这样牵着他的手将他引到了光亮处去。
可此刻的心境却与那时已截然不同。
岑云川感到自己体温有种忽冷忽热的错乱感,心情也好似在水火中同时煎熬一样,两人反倒离光亮处越走越远。
好在路不算长。
两人很快就到了偏殿。
岑未济在塌上坐下,摸索着桌上的棋盘道:“陪朕下一盘棋吧。”
岑云川垂眼一看,是象棋。
他道:“父亲又看不见,如何下棋。”
岑未济却道:“你口述位置,朕自己摸字。”
两人很快摆好棋子。
岑未济伸手摸索着象棋上的字,下了第一步。
他的各种棋艺都是岑未济亲手教的,自然是下不过对方的。
可今夜他偏起了心思,步步紧逼,仿佛要趁着对方看不见,铁了心想要赢上一回。
可岑未济就算看不见,但记忆力惊人,凡是岑云川报过得位置,他全记得门清。
棋局过半。
岑云川只剩一个帅和一个马,以及一个兵还在苦苦坚持。
岑未济下手可谓是毫不留情。
“你可知下棋最重要的是什么?”岑未济忽然问。
岑云川下意识摇了摇头,一门心思都在棋盘上,忽然想起对方看不见,于是道:“儿臣不知。”
“是留子。”岑未济道:“留子越多,胜算越大。”
岑未济用手拨动着棋子道:“这棋子间只有相互配合,才能立于这棋局之上。”
岑云川拿起最后的一枚帅,皱眉艰难躲闪着对方的撕咬进攻。
他偏不认输。
岑未济一边游刃有余地继续将他,一边道:“同理,朕没有将你所居的殿阁沿用东宫一称,而是改为‘北辰宫’,你可知何意?”
岑云川最后抬起眼,还是认了输。
“取自论语为政篇,‘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拱之。’”他心有不甘地道。
岑未济收了棋子,面朝窗外看去,外面似起了风。
“父亲是希望儿臣以德立身。”岑云川随着他的视线一起看出去道。
“是也不止是。”岑未济却道,他面色沉静似水,见风似也难起波澜,“北辰恒处各星居其所,众星拱卫故北辰恒烁。”
他的一双眼虽看不见,却像是开了天眼一般,准确无误的落在了岑云川身上。
带着一种让人看不清道不明的力道感。
仿佛洞悉一切。
岑云川恍然意识到,此时此刻才是这盘棋真正的交锋时刻。
他手心不由捏紧了自己最后败下的那枚棋子,因为握地过于过紧,棋子的轮廓膈的他手心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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