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刚说了四个字,郁椴就及时地打断,他避重就轻地道:“沈姨跟我说过了,院子里面随你玩。”
“你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温嘉急了,“我想出去上学。”
“上学?你在想什么?你上学能得到什么?再说你这个样子,我哪敢把你放在外面。”随后郁椴想到一个主意,“这样吧,我回头在云和给你安排个助理职务,把你放在我身边,我也放心。”
“不,不要。”温嘉虽然平时脾气软,但下定决心的事却也没这么容易改,倔得要死,“我不想去云和,我已经不是你的仆人了,我今后的道路不应该是进云和的,不应该是围绕着你转的。我想有自己的生活。”
不围着我转……
好呀,温嘉。
刚才的好心情,完全被这句话给毁了。
郁椴咬紧牙关,紧皱着眉,看起来非常不高兴:“你说你不想在当我的贴身仆人,不想再围着我转,那我问你,你还记得当时发生什么事让你做出这样的决定吗?”
“那你是因为你要杀人,我们两个吵架了!”温嘉大喊道。
“可那是误会呀,而且最后什么都没发生不是吗?”真杀人犯再替假杀人犯做着辩解。
“不……”温嘉想说,不是这样的,宁静辉活下来是因为他,他的记忆里郁椴和宁静阳真的动了手,可为什么郁椴会说是误会呢?再往深想,温嘉的头就出现一阵剧痛,“宁……宁……宁……”
温嘉捂着头,口中只能说出一个宁字。
听到这个词,郁椴目眦欲裂,他想不到,温嘉竟然还对宁靖扬有记忆。
温嘉的睫毛颤了颤,脑内的记忆在几秒内又自洽了,但内心不会因为记忆的变化而变化,他进一步解释道:“不光是因为这个,我不想当仆人了。郁家不是我的家,我的兴趣也不是开公司,我也不想进云和,我照顾你不是因为我想伺候人,是因为郁家对我很重要,是因为你对我很重要,但并不代表我喜欢仆人这份工作。”
“郁家哪里不是你的家?虽然你一直都在照顾我,但是吃穿用度,郁家没亏待你吧,跟我差不多吧。”郁椴结合着两种记忆愤慨道。
“夫人想把我送给裴因之,你知道吗?”
温嘉冷静而突然地说道。
咣,郁椴的骤然起身,带倒了身后的椅子。
“你说什么?”郁椴的呼吸急促起来,他脑袋发懵,站在反着光的大理石地板上,觉得有些站不稳。
“或许,不止裴因之。”温嘉低头看着桌上的那杯水,想着从孟家回来时,孟琮的那个眼神。
说出来,温嘉竟也觉得心里畅快。
那边的郁椴是傻子嘛!这个事情都不知道,他不光傻楞地将两个喜欢温嘉的人放在身边,竟然还不知道他妈那个疯婆子要利用温嘉。
要是温嘉待在他身边长大……
待在他身边长大……
呵,好像也不会有什么区别。
处于暴怒边缘的郁椴一下子冷静下来,颓废地将椅子抬起,坐在上面,用双手捂住脸。
“我本来打算订完婚,就接着上大学的。我不想因为这断掉的十年,就不去读书。我自己也有钱,不用花你的钱,但我的证件在这十年里,不知道丢在哪里了,我妈妈也不在这,所以想拜托你帮我补办一下。还有……你要真的放我出去,不要总是我一动,你就让沈姨来堵我,我看不得她为难的。”温嘉在郁椴沉浸于情绪的时候接着说道,在某些时候,温嘉表现得要比郁椴坚强。
“好。”郁椴沉思了片刻,将脸抬起,“这个我想想,我会给你去解决的。”
“谢谢你。”温嘉没想着用那些话来伤郁椴的心,只是吵到话头上,就说出来了,但看到郁椴这个样子,刚才畅快的情绪过后,他又有些后悔。
“我其实还有件事,需要你的帮忙。”温嘉又提出了一个请求。
“说……”郁椴突然变得很疲惫,头靠在椅背上。
这次温嘉的脸色很严肃,带着恳求的语气,对着郁椴说道:“我想去祭拜一下大少爷,还想想去拜访一下夫人。”
郁椴难以置信地看向温嘉,他面色很冷,刚才饭桌上的暖色荡然无存,这种直白且带着压迫感的眼神,让温嘉也紧张起来。
“你现在竟然还想见他俩!他俩这么对你,你是什么圣母吗,还是你智力低下!”郁椴恨铁不成钢。
“夫人,在我以前的房间里,买了我之前很喜欢的书桌和书柜。”温嘉轻轻地说道。
就这样,既记得她的不好,又因为这一点微微的好从而原谅了那些伤害。
郁椴有的时候真的想拆开温嘉的脑袋,看看里面都是什么……
可,就是因为温嘉的这个性子,他才会一直放不下,但无论如何,他是不会允许温嘉见到孟琮,还有郁鹤凇的墓碑。
“你觉得我哥和我妈,现在还愿意在看到你?”
意料之内的,这句话说出口后,郁椴从温嘉的脸上见到难过得要哭的表情。
他不想这样的,他也不想伤害温嘉的,但他必须断了温嘉的念想。旧世界的人际关系,温嘉必须在这个世界全部忘记,全部远离。
“两次了,你活着出来,我哥出事了,你觉得我妈怎么想?你也好意思再去见我哥?”郁椴太了解温嘉了,从小相识,再加上无数世界的观察,他知道什么是致命一击。
果不其然,在话说出的一瞬间,温嘉的脸变得惨白。
“不,我不见了,都不见了。”
郁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两人从最初的热闹变成此时的缄默无言,饭桌上寂静无声,温嘉倒是没在饭桌上掉下泪来,只是郁椴的视线之下,机械的动作带入口的食物越来越少。
第105章 初见孟斐
那天晚饭上唯一的回报,就是温嘉在几天后收到了一份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他没有收到他的身份证和银行卡,但却收到了一份录取通知书。
“雅柏利私立大学,艺术史专业。”墨蓝色的封皮展开后,带着肌理的细腻纸张上面写着录取院校和专业。
“不是圣温吗?”温嘉回头,有些惊讶地问向正坐在沙发上的郁椴,郁椴应该是刚从公司回来,身上的西装外套,温嘉刚收起,露出了里面的白色商务衬衫,他的袖口解开,沿着小臂的肌肉线条向上卷了两下,眼睛则盯着笔记本电脑看,耳朵上的蓝牙耳机还在闪烁。
听到温嘉的话,郁椴回了一下头,很快地对下属嘱咐了几句话,随后迅速将蓝牙耳机关掉。
“圣温哪里这么好进,就算是我表哥现在接手了圣温,他也不会轻易给我开这个后门的。而且就算是你现在自学,圣温大学现在的分数,你估计也考不上。雅柏利已经是我千挑万选的学校了,离家近,名声和教学质量也不错,这你也是清楚的。”
是的,温嘉清楚。十年前,这所私立贵族大学就在上东区很有名,虽然各方面都比圣温略差些,但依然是很多学校望其项背的存在,也不单单是有钱能进去的,所以郁椴能安排他进这所学校也一定废了很大的功夫。
所以他不应该在得寸进尺,可他的身份证和银行卡……
“满意了?”郁椴的问话打断了温嘉的思考,郁椴的双臂交叠地放在沙发背上,上半身则也顺势趴在了上面,双眼明亮,就这么笑意盈盈地看着站在沙发背后的温嘉,想等着他的夸奖。
那一瞬间,温嘉只觉得郁椴好像是回到了十年前的样子,搞得温嘉也问不出什么了,只好点点头,让郁椴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但没过多久,温嘉就发现自己被那个笑容骗了。
温嘉将自己的大学生活想得太美好了,他本来以为来学校读书,可以开始他独立为人的第一步,但他发现自己大错特错,他对自己的生活出现了极大的错误认知。
首先,虽然他是上学了,但是直接被安插到艺术史二年级,他的学习进度和人际关系都是横插进去的。而周围的同学对他这个突然的外来者,则更是陌生与排斥,所有的集体活动基本上都和温嘉没有关系。
其次,只要他一下课,郁家的司机就像掐好点了一样,立刻出现在他的面前,将他送回郁家。显眼准时的车辆、突兀游离的学生,两个名词结合在一起,温嘉身上的标签更让学校的师生远离他。
综上所述,温嘉只是给自己多找了一个牢笼。
而这一切的原因,都是郁椴突然升起的掌控欲。
醒来已经两个月了,温嘉仔细回想,发现自己竟然只有郁家和教室这样两点一线的生活。他也不是没在这期间提出抗议,但每回总是被郁椴四两拨千斤地驳回。
久而久之,温嘉产生了一个很可怕的想法,他好像在不知不觉中被郁椴软禁了。
看似郁椴对他事事顺从,但成年的,比他多十年生活经验的郁椴总是能用迂回的办法,表面完成他的诉求,实际上却对他的整个人实施了最严密的监控。
甚至温嘉觉得即使郁椴不在自己身边,也有一双眼睛盯着他,甚至郁椴连他什么时候睡觉,什么时候上厕所都知道。
温嘉知道自己的脑内不该产生这样的想法,因为那是郁椴,他应该信任郁椴,信任郁椴不会对他做出这样的事的。
可温嘉不傻,他感知到的事实就是如此,可另一个疑问也因此产生,郁椴为什么这么干呢,十年能把一个人改造成这样子吗?
无论答案是什么,温嘉被这种监控搞得苦不堪言,于是在这种高压之下,温嘉跑了,趁着上课的时候,陌生的司机不会突然来到他的面前,温嘉从学校逃了出来。
不过就算是逃,他都不太敢跑远,只敢在学校门口的咖啡店坐一会儿。
经历十年的上东区,虽然和他印象中大差不差,但总有些不一样,让他认不清道路。
拿出手机,温嘉想刷会儿新闻,竟然都做不到,因为手机被郁椴开了青少年模式。
按照郁椴的说法是,他怕刚醒来的温嘉接收太多信息,怕受不了。
这有什么受不了的,他已经三十岁了,已经是大叔级别的男人了,竟然还要被人开青少年模式,这还有天理嘛!
坐在咖啡店的窗外,手中的专业课作业也写不下去了,温嘉沉重地叹了口气,他点了一杯卡布奇诺,点这杯咖啡的钱都是他鼓起勇气找同座同学换的现金。
他的生活不正常,而这不正常的来源都是来自于郁椴对他过分的掌控欲。
大口喝了半杯的卡布奇诺,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屏幕开始不停地闪烁,同一个号码再不停地拨打进来,看着上面的来电显示,温嘉不想接听,只是一遍又一遍地点了挂断。
可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绿茵道里顺着窗户吹进的凉风,就将刚放在桌子上的作业纸吹起,吹到咖啡店门口处刚擦干净的地面上。
真倒霉,温嘉想着,他赶紧将手机关机,打算小跑过去捡,却被一名刚进门的好心人捷足先登。
好心人身穿着浅淡暗绿色的风衣,内里搭配着一件浅色针织衫,头发不长不短,却打理得一丝不苟,他面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透过透明的镜片能看到他清亮的双眼,他的目光平和,整个人的气质也相当文雅。
“附近雅柏利私立大学的学生?”那人看着作业纸上的抬头说道。
而温嘉却愣住了,他也有想过,自己会不会和以前认识的人碰到,但他没想到自己会在这种称得上凑巧的情况下遇到孟斐。
温嘉抬头看向孟斐,现在的孟斐和郁椴一样,即使也是风华正茂的岁数,但终究能看出来时间在他们身上留下的痕迹,终究不是二十岁的小年轻了。他的身上已经完全褪去了学生的青涩,变得更为成熟儒雅,但温嘉知道,这些全部都是假象。
孟斐见到温嘉的一瞬间也怔了一下,但他很快脸上的表情又转为温和的笑脸,打算伸手将作业纸递给了温嘉。
但温嘉却一把夺过,连句谢谢都没有,紧接着就从咖啡店落荒而逃,完全没想到自己上课带的帆布包还丢在座位上。
实不相瞒,依靠着外貌、家世、性格、气质的孟斐,向来能赢得大多数人的第一面好感,被第一次遇到的人冷待,孟斐这也是第一次遇到。他拿出手机,对着相机功能照了照,发现自己与往日并没有不同。
没有变得凶神恶煞,没有被毁容。
“我,这么凶吗?”孟斐进行着反思。
温嘉急匆匆地从咖啡店里刚走出几步,就看到了将车停在路边的郁椴。
对,今天不是陌生的司机来堵他,今天是云和的大老板亲自出动了。
“你跟踪我,监视我。”温嘉站在和郁椴保持着一定距离的地方。
郁椴沉默以对,只是打开副驾驶的车门。
他今天穿着一身纯黑色的西装,利落的剪裁衬得身材高大有型,他看起来是刚从公司赶过来,只是衣服的尾摆处蹭了些不合时宜的泥,明显赶得很急。
“我是在保护你,我是为了你好。”郁椴解释道。
“你疯了吧,郁椴。为我好就是要把我监控起来,让我两耳不闻窗外事。就算是我昏迷了十年,没了十年的社会经验,那我也是个成年人,不是个易碎品,有足够的能力在社会上生存,甚至在以前都是我照顾你比较多。”
“而且就算是保护,也没有说让人一直两点一线的。我现在都觉得你怕是让我见到什么东西。”
温嘉忍不住下去了,对着郁椴一边宣泄着情绪,一边讲着道理。
“你总不能什么代价都不付。”郁椴的眼神变了又变,他说话又轻又快,温嘉都没听清他在说什么。
“同学,你的包还没拿。”熟悉的声音再次出场,温嘉和郁椴的脸色瞬间都有些变化。
郁椴赶紧伸手扣住温嘉的手腕,想把他拉上车。
而温嘉又不想见孟斐,又不想跟郁椴上车,身体紧绷着,一时间进退两难。
“郁椴,你怎么也在这!”孟斐看着僵持的两人,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能说道,“你们认识?”
话音刚落,温嘉猛然抬起头望向孟斐,觉得整个世界都让他害怕,目光里全是惊悚。
他用力甩开郁椴,径直走到孟斐的面前,孟斐则笑着将包递给温嘉,哪知温嘉没接,反而问道:“你,不认识我?”
温嘉的声音带着极致的颤抖,急于像孟斐求证。
孟斐被他这句话问愣了,但他的教养让他仔细回想了,虽然这张脸他确实熟悉,但他确实也不认识,于是他轻摇了下头。
“你怎么能不认识我,我,我是唔……”名字刚要说出口,温嘉的嘴就被郁椴从后面捂住,他的腰也被郁椴的另一只手紧紧搂住,整个人被拖拽进车内。
“唔,唔……”温嘉奋力地挣扎着,可面前的孟斐只是疑惑地看着面前的场景。
把人扔上车,锁门,自己打开主驾驶车门,上车,开车,所有动作一气呵成,绝不拖泥带水。
而做完这一切的郁椴,将头转向温嘉,而温嘉则是紧靠在车门处,冷冷地看着他。
“你最好给我做一个合理的解释。”
第106章 照片的主人是宁靖扬
车在郁椴的操控下于路上行驶了一段时间,迫不得已,为了回答温嘉的问题,他将车停在安稳的路边。
手在西装的口袋里,四下摸索着,郁椴摸到了一盒烟,他降下车窗,并从烟盒中拿出一根烟,夹在手指间,借用一根烟的时间去思考该如何回答,而在此期间,温嘉一直冷漠地看着他,像是一块冰,看他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仿佛他们之前的一些温存时刻不复存在。
烟雾袅绕,模糊且呛人。
“说话。”温嘉不复以往的温和,厉声道。
“因为在他的眼中,温嘉已经不在了。”这是大脑被尼古丁入侵后,思考的结果。
“说人话,什么叫我已经不在了。”温嘉追问道。
一根烟抽完,郁椴将烟尾掐灭,他的喉咙涌动着,开口说道:“从社会学的角度上,温嘉这个人已经死了。”
“当年出事的时候,你已经被医院宣判死亡了。是我不信,使了点手段,将你放在家中,等待你苏醒。好在你果然醒了。”话说出口,剩下的一切就都好办了。
但在下一句谎言脱口而出时,郁椴首先感受到的就是脸上皮肉一阵震动的疼痛。
啪!响声剧烈,是温嘉扇了他一巴掌。
郁椴难以置信地看向温嘉,可当他看到面前温嘉时,最先产生的情绪是心疼。
面前人还未放下的手是颤动的,双眼则空洞一片,眼泪直直地流了下来。
“温嘉?”郁椴试探性地喊道。
“我现在都不知道你的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假的了。我并不觉得我咽气后能苏醒,也并不觉得医院会在我没有咽气的情况下说我死了。”温嘉吸了一下鼻子,他厌倦去猜测和判断郁椴话中的内容,于是又说道,“把车门打开吧,你让我下去透口气。”
“你要去哪?”郁椴不安地问道。
温嘉呵呵笑了两声,带着明显的嘲讽:“你都让我社会性死亡了,我还能去哪啊?”
“那我们先回家,好不好。”郁椴完全没怪温嘉刚才打他的一巴掌,而是将温嘉躲闪的、颤抖的手紧抓在自己的手心。
“我有时候,真的会怀疑你到底是不是郁椴。”温嘉仿佛没了气力,就任由郁椴这么做着。
郁椴心下一凉,被温嘉的话扎得透透的。
“我是啊,温嘉你看着我,我就是郁椴啊。”他重复地说道。
温嘉用手动了动车门,依旧打不开,于是他闭上眼睛,假装能屏蔽到郁椴的话。
又是一个半夜,郁椴刚将公司的事情处理完,最近他在温嘉的事情上废了太多心思。
洗漱完毕,换上睡衣后,郁椴又像往常一样来到温嘉的卧室。
只是这一次,门被从里面锁上了。
这是第一次。
郁椴在内心嘲笑温嘉的天真,在这所名为郁宅的房子里,他是唯一的主人;甚至在这个世界里,他是最重要的主角,连神都要为他让步。
钥匙插进齿孔里,发出咔哒一声,门被缓缓推开。
屋内的人像是为了证明自己已经可以脱离郁椴能带来的安全感,今天竟将所有的灯都关上了。
一丝亮光都无,呈现一片黑暗。
郁椴凭借着夜视能力来到床边,见到了沉睡的梦寐以求。
他左手的掌心中凭空出现了一瓶喷剂,上面没有任何标识,用处和副作用只有郁椴才知道。
左手在温嘉睡脸的正前方抬起,食指轻放在喷剂的按头上,只要轻轻一按,温嘉这段时间的记忆就会消除,他们就能重新来过。
但不好的记忆消除了,好的记忆也会消除。
食指移动的时间空隙,郁椴想到了温嘉对他的依赖,想到温嘉和他在餐桌边的打闹。
那是他向往了好久的场景,他实在不希望温嘉将其忘记。
最主要的,谁知道系统商店的东西会有什么副作用啊,之前已经给温嘉用了一次了,让温嘉忘记了他被郁鹤凇塞进了时空通道的事情,再用一次,郁椴真的怕温嘉会变傻。
犹豫中,时间过去了十分钟,最终郁椴将喷剂放下。
“算了,这次先放过你。”郁椴坐在温嘉的床边,手指轻轻的凑近温嘉的鼻下,温热的气息扑在郁椴手指的皮肤上。
“你说你,想这么多干嘛?平白无故的,给你我找麻烦。什么都不想,快快乐乐地在我身边不好吗?”
“你要再想这么多,我就真的要把你变成傻子了。”
不对,还是不对。
温嘉站在学校的露天阳台向楼下望去,学生们缩成微小的颗粒在地上游动,温嘉却焦虑地扣着自己的手指。
他想着那天与孟斐相见的场景,怎么都觉得不对劲。
如果他在孟斐的眼中是死人的话,那孟斐见到他的第一反应理应是惊讶和害怕,而不是不认识他,甚至带着对陌生人的友好。
不对,不对,郁椴一定还有事情瞒着他。
但这是为什么,孟斐不认识他这件事太违背常理了。
真相找不到突破口,让温嘉着急。
“温嘉,温嘉。”身后面传来的喊声将温嘉叫回。
自从上次温嘉和郁椴大闹一次后,两人就陷入了一场无声无色的冷战之中。不过好在温嘉的斗争是有用的,至少最近司机陈叔不会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至少那些莫名的来自背后的监视目光少了很多。
而且温嘉最近也和班内同学的关系处得还可以。
这种感觉是陌生且奇特的,在他以往的校园生活中,他跟郁椴就像连体婴儿似的,从未分开过。或许郁椴在他以外还有别的朋友和生活,但他没有,他从未尝试过去和其他人交朋友,他也没办法想象没有郁椴的校园生活是什么样的。
但现在看来,还好嘛!
转过头来,温嘉看到的就是那天借给他现金,让他能去咖啡店的同学。
“怎么了吗?”温嘉眉眼弯弯,笑着问道。
那位同学看见温嘉忽然一笑,脸突然有些羞红地说道:“下午,班里有集体的志愿活动,温嘉你要不要跟着一起去啊!”
温嘉点点头,积极回应着:“可以啊,去哪里,要做什么,需要我提前准备些什么吗?”
面前的人连忙摆手,回道:“是去上东区西郊的墓园,做些志愿清扫,不需要准备什么,到时候听我联系你就好。”
“好呀!我会注意你的消息,按时去的。”温嘉回道。
来参与这次志愿活动的人不多也不少,但是对于偌大的墓园来说,十来个学生也打扰不了这里的安静。
西郊的墓园是公墓,温嘉之前从未踏足过这里,但刚才听班长和墓园管理员沟通,温嘉才了解到这里是很多因公殉职人员的安息之处,他的心情也更为沉重肃穆,呼吸也尽可能地控制得更轻。
温嘉和队伍中的几人手捧着花篮,走在石板铺就的小路上,打算先去祭拜几位没有后代的烈士,却在此处的寂静之处发现了唯一声源。
声源离他们不远,是四五个人围着一处墓碑在说些什么,他们年龄有大有小,年龄大的看上去四五十岁,年龄小的二十来岁。
温嘉几人按照计划,先为人群旁边的几座墓碑清扫灰尘、擦拭刻字,两个队伍互不打扰,待清理的差不多后,温嘉蹲下身在墓碑的正前方放上鲜花,正打算起身时,抬头的一瞬间,他瞥到了那个被众人簇拥着的墓碑碑面上的照片。
照片被遮挡得严重,只能隐约看见半张坚毅俊朗的年轻面容。
但仅仅是窥视到这一点,温嘉的身体就完全定住了。
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朝着照片的方向走去,果不其然,被人拦下。
“你干什么?”拦着他的人高大壮硕,伸手紧扣住他的肩膀,力气很大,厉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