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家和圣温男校的华贵繁复的中世纪风格大相径庭,郁家的先生和夫人都推崇简约,住宅则是由黑、白、灰三色构成的现代风格。房屋设计以直线条为主,展现出一种不近人情的冷峻感。
推开门时,晚饭已经摆上桌了,郁家的先生郁青理工作很忙,很少待在家里,这些天也不意外地在出差,所以主位上的只有郁椴的母亲孟女士孟琮。
孟女士旁边是这几天过来陪她的,郁家老二郁青学的小女儿,郁笙笙,现在才五岁,长得玉雪可爱,很是惹人喜爱。
可惜偌大的餐桌旁只坐着两人,显得屋子有些空旷。
见到两人进门,郁笙笙小脸上藏不住惊喜的表情,第一时间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奔向了温嘉,抱住了他的小腿:“嘉嘉哥哥。”
“喂,你哥我在这呢。”见到郁笙笙将自己忽略,郁椴说道。
“二哥没有嘉嘉哥哥好。”郁笙笙发着可爱的小奶音。
“嘉嘉哥哥,陪我吃饭~”
温嘉脸色有些为难,郁宅毕竟不比学校,是有自己规矩的,而刚刚车上发生的事情也提醒他更要摆正自己的位置。
“嘉嘉也坐在这里吃吧。”高处的水晶吊灯折射出的冷光洒在了孟琮的身上,她身着一套深蓝色的丝绸套裙,看着面容可亲又高贵典雅,她轻呷了一口手中的泛着光泽的葡萄酒,像是感慨地说道:“我和笙笙好久不见你,有些想你了。”
“李婶,再拿双碗筷给嘉嘉。”孟琮冲着厨房的方向说道。
“我……”正当温嘉想找理由拒绝的时候,郁椴却突然伸手扯住了他的袖口,“我妈让你坐,你不是最听她的话了。”
说完,他就拽着温嘉走到餐桌旁,相邻着落座。
而被落了单的郁笙笙,只能自己一小步一小步地回到自己的位置。她很生气,因为温嘉的座位虽然在她对面,但依旧离她很远。
不过郁家一直以来遵循的“食不言,寝不语”的家规,整个餐桌的氛围异常庄重,即使是不开心的郁笙笙都腰板挺直,有着极好的教养。
“我就说不愿意回来吧,家里规矩比学校的都多。”郁椴斜靠着温嘉,膝盖顶在温嘉的大腿上,貌似小声地在和温嘉说悄悄话,实际一点都没遮掩。
孟琮咳了一声,示意自己吃完,然后用手边的绢布擦拭了一下嘴角。
“嘉嘉知道明天周六要参加聚会的事吧。”孟琮问道,她虽已上了岁数,但保养得当,看起来也就三十出头,且气质出众,五官惊艳,依然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美人。
温嘉赶紧放下手中的餐具,喉结紧张地滑动了一下,恭敬回道:“知道的,夫人。”
“那明天就陪我去拿一下给你们定的西装吧。”
“好,夫人。”
“把地址给我,明天我和温嘉去就行。”郁椴说道,他将筷子狠狠插中汤碗中的肉丸,冒出几朵油花。
孟琮抬眼看了郁椴一眼:“你在家里安安分分的,不出事,我就放心了。”
“呵。”郁椴冷笑了一声,温嘉听这声就发慌,赶紧要伸手去按郁椴,结果郁椴动作更快,双手拍在桌子上发出巨响,把郁笙笙吓得直接从桌子下面穿过来,钻进温嘉的怀里。
郁椴的声音临近崩溃,他质问着他的母亲:“你们还要把我关到什么时候,在学校里当囚犯,在家里也要当囚犯,我就不能有自己的生活吗?”
孟琮又用白色的毛巾将用过餐的手擦得干干净净,她的动作极慢,完全没有受到儿子不稳定情绪的影响。
她笑意盈盈的:“你说什么呢,明天晚上我不是还要带你出去聚会上玩吗?”
“那能一样吗?难道我每次出去都要在你的视线之下吗?”郁椴怒吼着,发泄着这些年来的压抑,温嘉能做的只有将郁笙笙的耳朵捂住,将李婶叫来,让她把郁笙笙带回卧室。
“小椴。”孟琮依旧冷静,只是轻轻喊着郁椴,没有生气的意思,“我和你爸爸只剩下你了。”
仅仅一句话就将郁椴的气焰全部消去。
温嘉更是连头都不敢抬。
“妈,你能不能不要总提这个事。”郁椴语气中竟有些哀求。
空旷的大厅内,无一人出声,充斥着令人窒息的氛围,谁都逃不掉。
又一次,晚饭在不欢而散中结束,将郁椴劝回屋后,温嘉并没有上楼回到卧房,而是帮着李婶收拾厨房。
“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还跟我干这个,不好好回去休息。”李婶看着忙活的温嘉说道。
温嘉笑了笑,他的额头有一缕头发被溅出的水打湿了,他侧过头,用肩头蹭到一边:“没事,李婶,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最近学校里没发生什么事吧。”李婶问道。
温嘉刚想说没有,脑中不知道怎么出现了宁靖扬的身影。
“遇到了一个奇怪的人。”
“是朋友吗?”李婶问道。
“还,还不算吧。”温嘉想了想说道。
李婶看向温嘉的眼神带着些欣慰:“一晃嘉嘉长这么大了,都高三了。等嘉嘉高考考上大学,李婶给你做顿大餐庆祝。”
“李婶,你忘了。我是要跟小少爷一起进圣温大学部的。”温嘉说道。
“哦,对。你看我记性不好,忘了。没事,那李婶也给你做大餐。一直跟着少爷也好,你以后工作就不用愁了,就是跟在少爷身边有些危险,听太太的意思,是想要少爷接先生的班,没事时还好,有事了就不好了,就像你爸爸……”
抹布从手中脱落,在水池里溅出水花。
“李婶,我和爸爸都领了人家钱的。”温嘉打断了李婶的感慨。
帮着李婶将一切收拾完后,温嘉回到了自己的卧室里。孟琮和郁青理都喜静,一入夜,整个郁家都会立刻沉寂下来。
相比在圣温和郁椴挤在一间堆满东西的卧室里,温嘉现在的卧室空荡荡的,只有些简单的家具和日用品。
温嘉半倚在床头,天花板上的灯没开,只有床头柜上的一盏台灯散发着暗黄色的光。没了郁椴,他一个人显得安静而寂寞。温嘉展开商店的界面,翻看着上面各色各样的商品,便宜的,贵重的都有。不过凭他现在的积分,也买不了什么。
刚将界面关上,温嘉就听到吱呀一声,卧室的门打开了,不是面对着走廊的门,而是从另一个屋打开的暗门。
温嘉抬头,不出意料,打开门的是郁椴。这扇暗门从来不锁,因为它连通着郁椴的卧室,让他住在这也是为了更好地照顾郁椴。
“怎么了,突然想起晚上找我。”温嘉假装翻着手头用来做伪装的书。
郁椴没有立刻回答温嘉的问题,而是习以为常地躺到了温嘉的旁边,温嘉的床是个双人床,两个人躺上也很宽敞。
“我就是觉得还不如一直在学校待着,在家里一点自由没有,每次回来不是跟我妈吵就是跟我爸吵。”郁椴看着天花板说道,言语中有些落寞和压抑。
“你有什么想吃的吗,明天我可以瞒着夫人,偷偷给你带回来。”温嘉安慰道。
郁椴自嘲地笑了一声,然后顺势地躺在温嘉的腿上,身上的重量基本都压在上边。郁椴已经成年了,过了生长期,身高也越来越往上蹿,体重也重了不少。
温嘉困扰地说道:“好沉,快点下去。”
“不要。”郁椴固执地将自己的脑袋放在温嘉的腿上,而且脑袋还不老实地乱动。他觉得温嘉的大腿像棉花一样软,和脾气秉性一模一样,要不是跟在他身边,不知道要被多少人欺负了去。
“温嘉,我觉得你和我长得越来越不像了。”郁椴看着天花板突然说道。
两人同年同月出生,生日也只是差几天,在少年时期同吃同住,甚至衣服都是差不多的,以至于往往有人将他俩搞混,直至青春期过后,两人的不同之处越来越明显。
“再也不能像小时候那样,玩你演我,我演你的游戏了。”郁椴突然感慨着说道,“不过这样也好,至少不会再发生之前那件事了。”
温嘉翻书的手指停了下来。
郁椴却在此时从温嘉的身上坐了起来,他的眼神与温嘉相对,贪欲和保护欲同时存在,他跪爬着一步一步地挪到温嘉的身边,温度在极小的空间内上升,他的手伸到温嘉身后,从脖子处一直向下滑,滑到温嘉的左侧后腰处停下。
温嘉的睡衣有些厚,在衣服的遮挡下,此处和其他地方并没有什么不同。但是郁椴就是知道这里有一处凸起,它的明显之处在郁椴的心里。
是郁椴的不可忘却,一生之痛。
郁椴抱紧了温嘉,平时那骄傲的,扬得高高的头颅,此时却低低埋在温嘉的颈窝处,似是要把自己嵌进温嘉的身体里,让世事无法将两人分开。
温嘉用手拍了拍郁椴的头,笑问道:“今天这么委屈啊。”
“你救了我两次。”郁椴突然说道,没有提及晚上发生的事,与此同时,温嘉也感觉到了来自颈部皮肤的湿润感。
“不是说好了,不提这个了吗,我现在也活得好好的。健健康康,无病无灾。”温嘉将手放到了郁椴的后脑处,不停地抚摸着,郁椴的头发很软,和他的倔脾气完全相反。
“温嘉,对不起。”听到温嘉的话,郁椴哭得更加厉害了,呼吸也开始急促起来,像是陷入了无尽的悔恨和痛苦当中。
“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郁椴像是在向圣母玛利亚进行着忏悔。
“我知道的。”温嘉安慰道,语气真挚,“我从来不认为这是你的错,是那些想要害你的人的错,我从来没有怪过你,从答应夫人要待在你身边那一刻开始,我就发誓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的,无论发生什么。”
“不是的,不是这样。”郁椴反复道却又不肯接着向下说,他哭得实在太过伤心,这是他第一次这样,弄得温嘉也有些手足无措。难道夫人给郁椴压力太大了?
温嘉轻轻地将郁椴的脸捧起,郁椴哭得实在太厉害。眼睛都哭肿了,可怜的一双大眼睛被他的主人哭成了桃核,平时白皙的脸也成了小花猫,温嘉从旁边的抽屉里拿出了湿巾,轻轻地擦拭着郁椴的脸。
其实最近温嘉时不时心里会起一些小疙瘩,他讨厌郁椴的朋友,郁椴也觉得他心里所想过于荒谬。可郁椴一在温嘉面前哭了,他就立刻将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忘光光了。
无论发生什么,郁椴都是他这辈子唯一的主人,也是他最好的朋友。
这是他这短短的一生,不断在心里重复的。
不过温嘉有时也会想:我是不是太惯着他了,。
“温嘉,你之前说过,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会生我的气,你都不会怪我的,对不对。”郁椴仰着脸面对着温嘉。
温嘉点了点头,“怎么,难道还要让我发誓吗?”
说完,温嘉就做起手势,但被郁椴止住了。
“那再问你一个问题啊,你要认真回答我。”郁椴吸着鼻子,可怜又可爱的。
温嘉点了点头,静待这郁椴接下来的话。
“我和我哥,哪个对你更重要。”
“嗯?”温嘉眼神飘忽了一下,“这和大少爷有什么关系。”
“我就要你说嘛。”郁椴纠缠着温嘉,拉扯着他的胳膊。
“你吧,毕竟从小和我一块长大的又不是大少爷。”温嘉低着头,回复道。
从当事人嘴中得到了准确的答案,郁椴开心得不得了,刚才小狗哭脸立刻变成了小猫笑脸。
看见了郁椴总算由阴转晴,温嘉也笑了出来,只不过这笑多少带点旁人难以察觉的苦涩。
“不早了,快去睡觉吧。明天给你买草莓味的冰淇凌。”温嘉催促着,但在郁椴即将起身回自己卧室的时候又说道:“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提这些事了。”
第17章 鲶鱼效应
周六的一早,孟琮就让温嘉陪她去取衣服。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晚哭得太厉害,温嘉坐上车的时候,郁椴还赖着床,只有郁笙笙脑袋上扎着两个对称的丸子头,俏皮可爱,和李婶站在门前,目送着孟琮和温嘉离开。
郁宅地处于京屿市的近郊,在一片池杉林的深处,偏僻幽静中的墨绿色随山势起伏,清冷孤寂。早秋的清晨的薄雾,给周边蒙上一层水汽,让人看不清路,好在司机周叔对所有的路径已经牢记于心,就算把他的眼睛蒙上,他都能开到目的地。
只是作为目的地的礼服定制店却在市中心,即使周叔开车的技术再高超,路上的时间也不会短。
温嘉今天按照夫人的话陪她坐在了后座,他侧头就看到郁家的夫人孟琮正在闭目养神。估计是为了方便,她今天穿了件修身的牛仔裙,外面搭了件浅色的风衣,化了个淡妆,更加凸显自己优越的骨相,看起来年轻不少。
温嘉怕她冷,就从后备箱里拿了件毯子,准备给她盖上。
毯子是灰色的,很柔软,被定期更换地放在车上等着主人使用。
温嘉刚将毯子展开,孟琮就缓缓睁开眼。
“嘉嘉是想给我盖毯子吗?”孟琮说话很和气。
“是,我看夫人睡着了,这里早上气温有些低,怕夫人觉得冷。”温嘉解释道。
孟琮笑了一声,说道:“嘉嘉真好。算了,我也不睡了,嘉嘉陪我说会话吧。”
“好。”温嘉乖顺地点了点头。
“郁椴之前有和我说,你和裴家的小子不是很合得来,是发生什么事了吗?”孟琮双手交叉在胸前问道。
被孟琮看着,温嘉的身体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裴少爷应该不太喜欢我。”
嗯,我也很讨厌他。
“不喜欢?”孟琮笑着摇了摇头,“我看他倒是挺在意你的。这次他回来还向我问起你来了。”
温嘉倒吸一口凉气,这人又憋什么坏水呢。
“看你这警惕的样子。还是小孩子脾气,做事情只凭心意。”
“你这样子会让小椴很难做的。”孟琮看了一会儿温嘉说道。
“嘉嘉,我是打算让你跟小椴一辈子的,你们两个在别人看来也是一体的。你和因之关系不好,裴家和杜家会怎么看小椴,怎么看郁家。你现在还是学生,所以遇到不喜欢的事可以逃,可以避。但等你和小椴进了大学,然后工作,你会遇到更多合不来的事情,都要躲?我可不是这么教你的。”
温嘉被说得身体很沉,不自觉地将头低下,难以抬起,嗫嚅地说道:“那我要怎么做呢?”
“今天晚上主动和因之说说话,相互之间给个台阶。都是小孩子,有什么事过不去。”
温嘉沉默地点了点头。
莉亚礼服店在寸土寸金的市中心拥有一座不大也不小的两层店面,但它在京屿上层社会中拥有不小的名气,这家店的老板以前是老牌奢侈品的首席设计师,退休之后也没有再接受其他品牌抛出的橄榄枝,而是在自己的家乡京屿开了家礼服定制店,无论是男士西装还是女士礼物,或是日常的衣物,他都可以手到擒来,且服务态度极佳,格调也高。因和孟家关系匪浅,孟郁两家的衣服基本都在这做。
为孟琮推开店门时,温嘉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姑姑,嘉嘉。”此时的孟斐手中正翻着店里新出的西装杂志,似乎也意外此次的巧遇。
“小斐也在啊。”见到孟斐,孟琮显得很高兴。
“嗯,晚上因之要回来,怎么也要穿件新衣服,要不然因之又要笑话我古板,不重视他了。不过,那件衣服还有些不太合适的地方,何师傅正帮我改呢。”
“真巧,我和嘉嘉也是来取晚上参加聚会的衣服。正好中午姑姑请你和嘉嘉在外面吃。”
“可……”温嘉不小心出了声,他还要给郁椴买冰淇淋。
“怎么了,嘉嘉?”孟琮回头问道,她语气虽然柔和,但是温嘉知道她说出口的话基是不会改的。
温嘉摇了摇头,说了句没什么。
“那我先上楼把衣服试试,你们两个先聊会天。”说完,孟琮便在一位女性工作人员的陪伴下上了楼。
而没有郁椴和孟琮的在场下,校外的孟斐和温嘉显得很格外陌生,面面相觑。
温嘉今天穿着一件白色的长袖衬衫,外面搭了件有厚度的灰色针织毛衣外套,更显得面庞洁白干净,温驯如鹿。
只是虽已经入秋,但这身衣服还是略显厚了。
从认识的那刻就是这样,温嘉很是怕冷,总是早早地就将厚衣服穿上,随着温度的降低,衣服一件件地加上,等到寒冬的时候将自己裹成个团子。
孟斐曾经好奇过,也查过,知道温嘉这样是因为小时候受过一段时间的冻。来到郁家后的安稳日子也没有让他遗忘受寒受冻的痛苦。
“孟学长,学员名录我快整理完了,回头我把内容邮箱发给你。你有空可以看一下,有需要修改的地方告诉我。”
实在受不了这种面面相觑的氛围,温嘉主动提起了孟斐给他安排的工作。
但孟斐并没有立刻回他,他认真地看着手中的杂志,好似心无旁骛。
温嘉自讨没趣,于是便在一楼逛了起来,一楼的展览厅里放着不少西装和礼服的成品,很是好看。
书页翻动的声音停止,清冷如冰石的声音传到温嘉的耳朵里:“看到表哥的名字了吗?”
翻看布料和缝线的手指骤然停下,温嘉感到背脊发凉,他还是觉得今天衣服穿少了。
“看到了,大少爷真的很优秀。”温嘉转身,简单地回道。
孟斐手中的杂志已经合上,他的食指和中指合并在一起,抵在了太阳穴上方,神态专注,像是在观察温嘉,衬得座下的藤椅像红木桌后的办公椅,威严不可侵犯。
他深吸了一口气,将手中的杂志随意地扔在桌上,轻抿了一口工作人员特意为他泡上的上好花茶,热气晕染,空气模糊起来,却摇动不了他的目光半分。
“表哥是不是应该回来了。”孟斐看着温嘉的手指紧了紧,温嘉整个人都很白,他的手也是,白皙瘦弱,指骨凸显,看起来有些可怜。
“这些事我不了解,要问夫人的。”温嘉回复的语气有些公事公办,能看出来他并不是很高兴。
见温嘉面色不愉,孟斐没有接着向下说,而是起身踱步到了温嘉身边,两人离得很近:“听说你们班新来个特招生。”
温嘉点了点头。
“那个特招生很优秀,我看过他的成绩,进阶考试考了第一,把郁椴都超过了,听说体育也不错,郁椴知道了估计要生气了。”随后孟斐像个温柔大哥哥一样笑了几声。
“郁椴没有这么小心眼。”温嘉为其辩驳着。
孟斐笑了一声,离温嘉更近了,“我见了那个特招生一面,也不知道怎么,脑子里就会想起当初的表哥,他们俩有点像是吧,不过他还是比不上表哥,嘉嘉也是这么认为的吧。”
“他们两个是两个人,不应该放在一起比。”温嘉低着头,将细白的脖颈整个展露在孟斐面前。他的头发长了点,发尾处留了个黑色的尖。
“听说昨天他在班里闹了点事?”作为学生会的主席,孟斐很容易就能了解到这些风吹草动。
散乱的黑色发尾就这样随着温嘉呼吸起伏,在脖子处扫来扫去,也在其他人的心上扫来扫去。
“他只是被欺负了。”半晌,孟斐听到温嘉小声说道。
温嘉单独把宁靖扬的事情提了出来,完全回避了有关郁鹤凇的话题,这个名字对他来说是讳莫如深的禁忌,却又不断被周围人有意无意间提起,好像就是为了故意刺激他。
孟斐嗤笑了一声:“看来还是我管理不力,竟然让这种事情发生在圣温,下次再有这种事告诉我。”
“我能问您些问题吗?”温嘉微抬起头,目光澄澈且认真。
“我可以先听听。”孟斐回道。
“为什么学校要进行进阶考试啊?学校可不可以将进阶考试取消,不要将特招生放到其他学生的对立面了。进阶考试除了让那些富家子弟察觉到特招生给他们带来的威胁外,没有什么用处,各个班的教学资源细数来说也没有这么大的差距,考上A、B班也不会给特招生带来多好的待遇,反而将他们置于众矢之的……”
温嘉还想往下说,但是却被孟斐抬手打断了。
孟斐没有正面回答温嘉的抱怨,而是说道:“嘉嘉知不知道鲶鱼效应。”
温嘉看向孟斐,不确定地回道:“将一条鲶鱼放到沙丁鱼群里,让沙丁鱼群游动起来。”
孟斐嘴角弯了起来:“如果把圣温比作存放沙丁鱼的容器,上流的精英子弟就是沙丁鱼,而特招生们就是鲶鱼。嘉嘉,虽然孟家算得上桃李满天下,但是圣温不单单是个教育单位,更是服务上流社会的地方。而且……”
抬手间,孟斐撩动了一下温嘉的鬓发,耳垂上米粒大小的耳洞露了出来,孟斐安抚式得捏了一下。
“而且嘉嘉太天真了,你忘了,你也是我们的人。”
温嘉静静不动。
孟斐松开了黏在温嘉耳垂上的手,后退了一步:“不过学校发生不良事件,你依然可以告诉我。毕竟维护校园治安也是我的工作。”
“在聊些什么?”孟琮的温和的声音从楼梯处传来,二人扭头,便看到孟琮身穿着深蓝色的真丝缎面礼服裙缓缓走来,这件礼服,剪裁得体,左肩处点缀了些珍珠,与孟琮耳朵上的珍珠耳钉相得益彰,优雅端庄又不会过于隆重。
温嘉一时之间看呆了。
于是孟斐只见温嘉像只小仓鼠似的跑到自己姑姑面前,他的眼神濡慕而惊艳,对着孟琮说道:“夫人穿这件衣服很好看。”
“嘉嘉嘴真甜。”孟斐笑着摸了摸他的头,然后她又看向孟琮:“还没说你们刚才在聊什么呢。”
“聊了嘉嘉学生会做的工作。”
“孟少爷刚才给我讲了鲶鱼效应。”
两人同时说出的话,内容却不尽相同。
孟琮愣了一下:“聊得倒不少。”
她没往深处追究,拍了拍温嘉的背:“也上楼试一试你的衣服吧,顺便把小椴的衣服看一下,如果有哪的尺寸不对,记得告诉何师傅。”
温嘉点了点头,爬上了楼梯。
“就这么信嘉嘉,万一他记错了,岂不是很麻烦。”孟斐看着温嘉走过的楼梯说道。
孟琮回头一笑:“在小椴的事情上,嘉嘉不会出错的。”
孟斐的眸子沉了一下。
温嘉换衣服很快,不一会儿就穿着一套白色西装下来了。
这套白色的西服很是简单,除了袖口处和扣子用了金色做了装饰外,整身衣服都是纯白色,但极致的白色是衬温嘉的,黑发白肤、墨眸细颈,还有那变得明亮的五官,和西装被收得极紧的腰线,孟斐的一只手就能盖住。
褪去了平时温懦的温嘉此时像个闪闪发亮的小王子,哪里还有刚才灰扑扑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