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两人母亲的忌日是同一天啊。
宋琢玉目光一转,落在对面那神色不耐的人身上,“......敢问太子殿下近日可有祭拜过先皇后?”
当年那位前三皇子妃,后来的皇贵妃,又在薨逝后被陛下追尊为后,入葬皇陵。
听闻太子曾于众人之前痛斥陛下惺惺作态,甚是虚伪。自此从不循宫中丧仪,只每到忌日便独自前往其母生前居住的小院静坐。
既然这样,那想必也是私下祭奠的。
此话一出,赵麟阴沉沉的目光倏地就射了过来。半晌之后,他看着宋琢玉竟然低低地笑了起来,隐隐透着神经质的错觉,“不错,孤的确是祭拜过,但.......那又如何呢?”
他尾调拖得极慢,有种傲慢又近乎残忍的理所当然。
就这么明晃晃地露出眼中恶意。
没错,他就是在故意刁难赵宥,他就是只许自己破例。因为他是太子,所以有些事情就有他能做,但是旁人做不得。
宋琢玉:“......”
因着角度原因,他面前就是太子殿下赤裸的胸肌,尤其是对方仰头疯笑的时候还一颤一颤的,宋琢玉默默地别过了头。虽然他喜好美人,但对同性的身体没有半分的兴趣。
谁料此举却好似叫对方误会了什么,赵麟的笑声突然止在半空,猛地掐住他的脸,指节收紧,迫使他仰起脸来,“怎么,你不服?”
宋琢玉叫他抵住口舌,一时也说不出话来,只能拼命地眨着眼,试图用眼神喊冤。
大兄弟啊,咱这胸肌就非看不可吗?
赵麟乍然被他舔了下手指,瞳孔骤然一缩,目光死死地落在宋琢玉这张浪荡的脸上,眉眼压低,又是一派凶相。
“放肆,你竟敢......”轻薄孤。
哪知话到一半,旁边的赵宥却是忍无可忍地冲过来推开了他,他扶着弯腰咳嗽的宋琢玉道,“太子殿下,宋师傅他无辜卷入,本就无错,你凭什么这般欺辱他?”
那抬起的脸上,怒意与恨意交织,竟是藏也不再藏了。
赵麟在身后架子上撞得轰响,装饰瓷器落下来碎了一地。他却没顾上后腰的钝痛,只额上青筋暴起,猛地直起身来握住长剑,眼底的戾色近乎要凝成实质。
“好啊,好得很。”
他看着赵宥扶着宋琢玉的动作,又扫过对方脸上毫不掩饰的仇视,忽然磨着牙笑了,那笑声里裹着般的狠劲。
装了这么多年,如今装不下去了?
赵麟就知道,他的这个皇弟,果然从小就不简单。
他提剑就要走过去,赵宥护着宋琢玉神色紧绷地戒备着他。就在赵麟即将伸出手之际,外面忽然传来一道怒气冲冲的女声——
“住手!”
紧接着,便有宫人高唱 “太后娘娘驾到——”
竟是太后亲自过来了。
太后的目光沉沉地扫过对峙的几人。
笑容玩味的赵麟,面色隐忍的赵宥,还有捂着脸龇牙咧嘴轻揉的宋琢玉。视线扫过青年脸颊上被掐出来的红印,太后心头一紧,再看向另外几人,声音里便染上了几分冷意。
“太子持剑站在这里究竟是为何?莫不是要对兄弟刀剑相向不成?!”
赵麟看了眼手中的剑,嗤笑一声,手腕猛地一松,竟随手将其丢开,“皇祖母说笑了,孤不过是跟四弟开个玩笑罢了,又怎能当真?”
说罢还朝着赵宥意味深长地道,“四弟,你说呢?”
赵宥抿着唇没接话,身侧的手指用力到发白,指腹几乎要掐进掌心,此刻却一言不发。
见状,赵麟眼一眯,戾气又要翻涌上来。正要继续开口,却被太后一声沉斥打断,“够了!不过一个小小祭拜之事,都折腾几日了?太子,你是兄长,是储君,要有容人之量。”
赵麟脸一沉,面色忽然变得极其可怕起来。
可太后已经摆了摆手,只转向身后的宫女吩咐道,“四殿下受了惊,先带去慈宁宫歇着,再传太医过来看看。”
说罢,扶着内侍的手便往外面走去。
身后的人自然而然地上前扶住赵宥和宋琢玉,要将人带走。赵麟却陡然倾身上前一步,眸光森森,在宋琢玉耳边压低声音凉凉道——
“一仆侍二主,果真是媚上之徒!”
方才太后急匆匆的过来,虽只字未提面前这人,可刚一闪而过的紧张神情又怎能骗过赵麟?
因此他看向宋琢玉的表情堪称嫌恶之极。
却说一行人回到慈宁宫。
宋琢玉刚抬脚踏进大殿里,就差点腿一软栽倒在地,他抚着心口颤巍巍地想,“娘滴喂,之前都道这太子如何如何吓人,却没说,这人疯起来连六亲都不认啊......”
没见着,人剑都架在他和赵宥脖子上了。
太后回头见他那模样,顿时面露慌色,“玉郎——!”
身后的赵宥默不作声地将宋琢玉扶到椅子上坐好。
宋琢玉还没来得及转头道谢,便见太后隐有薄怒之态,开口就是将赵宥一顿训斥,“你明知道太子每逢那人忌日便脾性异常偏激,为何还要去触他逆鳞?”
赵宥叩首在地,宽大的袍袖下指节攥得泛白,他涩声道,“可皇祖母,那也是我母亲的忌日......”
“砰!”的杯盏碎裂声响起,宋琢玉被吓了一跳,只见身旁的太后猛地一拍桌子,面色铁青,眼神淬了冰似的道,“当真是愚不可及!”
“活着的,能为你铺路的才是你的依靠。一个周氏罪女,陛下厌弃,家族尽灭,你若仍这般执迷不悟,那本宫只能说,她的下场便是你的前车之鉴! ”
赵宥深深垂首,脊背绷得笔直发僵,却终究没再辩解。
太后又道,“你自己犯蠢也就罢了,偏生还要连累玉郎,下次若再让本宫看见这种事情,你便自己下去领罚。”
“......是”。
“诶诶诶,使不得使不得啊!”
宋琢玉本是战战兢兢的缩在一旁,此刻听到自己的名字,忙出来劝和道,“孩子祭拜生母,本是天经地义之事,这哪能阻止?更何况此事是太子有意找茬,哪能单单怪在宥儿一人身上?”
“方才若不是宥儿挡在我身前,只怕还撑不到蓉娘你过来解围呢。”
他这般温声软语地哄着,太后娘娘终于面色见缓,只眼角眉梢仍带着余怒道,“太子凶戾无常,对宥儿心存嫌隙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了,你往后见了他,务必要避远着些!”
宋琢玉面上应好,只心里暗道,依太子那个性子,若真跟对方碰上,又哪里是他想躲开就能躲开的?
不过此时蓉娘这般说,他也只能附和着便是了。
待到太后摆手让赵宥下去反省,又心疼地捧起宋琢玉的脸上下检查起来,“你倒是会逞能,太子可有伤着你哪里没?方才瞧见你颊边都有印子了......”
说起这事宋琢玉就忍不住抱怨,他就这一张俊俏的脸皮,要是磕着碰着以后还怎么耍帅了?因此当即恨不得投入太后的怀抱。
“自然是有的,这里,还有这里都红了,蓉娘快帮我吹吹......”
两人好一番浓情蜜意,待到天色渐晚,宋琢玉这才离开。
只沿着长廊往外走的时候,于拐角处又看见了那抹紫衣。对方低着头正在沉思着什么,并未注意到他的走近。
宋琢玉忽然想起来,这位苏公公好似跟别的太监有点不一样,并不是一直在太后跟前伺候的。至少他经常往慈宁宫里坐,十次里面也只瞧见了对方两三次。
奇奇怪怪的,不知道在搞些什么,倒是神秘得很。
他不禁抬手一拦,“苏公公这是打哪里来啊?”
对方骤然一惊,那面上闪过的敏觉和防范之色几乎快得让人捕捉不到,又在看清眼前之人的时候转为大大的笑意,连声音都缠绵了几分,“原来是.....小宋大人啊。”
“奉太后娘娘之命,奴才去宫外搜罗好吃的了。”
说着苏公公竟然还真从袖子里取出一个精致小巧的盒子来,没等他轻声慢语地介绍,便听宋琢玉惊喜的叫出声,“欸,我知道!是、是城东那家的水晶糕!我最爱吃了。”
他一看就认出来。
苏公公含笑望着他,“没错,不止这个,奴才还知晓小宋大人对他们家的莲蓉酥也颇为喜欢呢。”
“你怎么知道?”宋琢玉这下是真有些惊讶了,他眉梢飞扬,突然恍然大悟起来,抬手虚虚点着对方,“哦,我明白了,定然是蓉娘告诉你的吧?”
苏公公笑而不语,望了望天色,要行礼告辞了,“小宋大人慢走,奴才还得将这糕点给娘娘献上,就不耽搁大人出宫了。”
只看着他转身要走,宋琢玉忽然想起上次被薛成碧逼问‘心上人’名字的场景来。虽然对方暂且信了他一回,但保不齐下次又怀疑上了,届时若问起来还是一问三不知那可就糟糕了。
因此揣着几分不自在的念头,宋琢玉有些慌忙地出声叫住那人,“相处这么久,还不知苏公公名讳,不知今日可否有幸得晓?”
那紫衣太监站在台阶上回过头来,唇畔似有若无的轻笑,只见他低敛着眉目道——
“奴才姓苏,名十七。”
苏十七?
宋琢玉低低地念出了声,他摸着下巴琢磨起来,好怪的名字。
不像个名儿,到跟个编号似的。
却说东宫那边。
太子殿下一回去便派人去调查某个人了,“势必要给我查个明白!孤就不信他跟太后两人没个猫腻。”
有趣,当真是有趣啊。
赵麟盘踞在榻上,似某种休憩的凶兽。
他的衣襟被不耐烦地扯开,结实的小臂也露出来,手中正拿着一个酒杯把玩,“咱们的太后娘娘孀居多年,孤还以为有多坚不可摧,没曾想也抵不过区区美色......”
舌尖轻碾过那两个字,在说到“美色”之时,那被舔过的手指似乎又泛起痒意来。
赵麟面色一沉,猛地将酒杯掷出去。
“砰”的一声,酒水撒了满地,杯子也咕噜噜的滚远了。
宋琢玉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盯上了。
他正烦忧着呢,近些日子,武秀公主不知道为什么越来越黏他,每回上课都要过来缠着他讲故事。
他肚子里又没多少墨水,那些烟花之地的趣事倒是知道得多,但又不能拿这些东西污了姑娘家的耳朵。于是只能把脑子里还有些印象的事情零零散散的换了个名字讲给公主听。
今日的阳光挺好,极适合睡觉。
宋琢玉拿扇子遮住脸,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断断续续的说着话,自己都不知道讲到哪里了。
直到树下的武秀突然捂着嘴惊呼一声,声音里透着种微妙的古怪,“女子......称帝,怎么可能?不、不不可能!这世间从未有女人当过皇帝!”
“怎么没有?则天大帝不就......”宋琢玉懒洋洋地接着话,直到突然就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他一个激灵翻身坐起来,差点从树上栽下来。
看着睁大了眼的武秀公主,宋琢重重一拍脑袋,暗叹一声要遭,他在跟对方胡说些什么呢!
可武秀公主已经急切地追问起来,“则天大帝?那是谁,本公主怎么从未听说过?”
她熟读本朝历史,若当真有这个人,她不可能不知道。更何况,青年口中的话实在太过匪夷所思,已经远远超出了武秀的认知,她手中的帕子绞紧了,心在怦怦直跳,巨大的惊惶和不可置信在混乱地交织。
一个声音在告诉她,原来女子竟然也能做到这般地步吗?可另一种声音又在给她泼冷水,若非皇室子孙都死绝,不然又怎么可能轮到一介女子称帝?
尽管如此,她瞪大的眼睛里依旧悄然爬上一层异样的光。像黑夜中的火苗,微弱至极,顷刻间又被风吹熄灭了。
快得让人抓不住存在过的痕迹。
尤其是宋琢玉已经打着自己的嘴,两三步从树上跳下来了,他面上哪里还有半分睡意?再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般清醒了。
一边逃也似的往外跑,一边回头打着哈哈,他含糊其辞地道,“开玩笑,开玩笑罢了,都是臣随口编造的,公主殿下可千万不要当真啊!”
这个世界压根儿都没有这段历史,他去哪里给对方找个则天大帝过来?
武秀见宋琢玉跟兔子似的溜得飞快,一时也顾不上想其他的,只恨恨地看着他的背影,跺着脚娇嗔道,“琢玉哥哥,你跑什么呀?”
她看人停也不停,反而跑得更快了,心头更是恼极怒极,“宋琢玉!你等等本公主啊——”
武秀提着裙子在后面追起来。
最后自然还是给追上了。
实在是武秀最近一直把那小叶子带在身边的。
于是形成的场面就成了宋琢玉人在前面跑,武秀公主在后面飞快地追,更后面,还有个腿受伤的拖油瓶在紧追紧赶,生怕被落下半步。
没办法,宋琢玉跑得气喘吁吁也没甩脱这两人,只能任人跟着呢。
亭子里。
宋琢玉累得一身汗,他摊在石桌上歇口气,听着武秀在旁边叽叽喳喳地说,“听说过几天又会有一个师傅来这边给皇子们上课,那琢玉哥哥以后便能轻松许多了......”
她明亮的眼睛看过来,无意识地泛着情思,“你空闲的时间也来宫里好不好?我可以带你去荷花池里钓鱼,我殿里还有一个特别特别大的明珠,我可以送给你。”
“什么?”宋琢玉却只听清了她的前一句话,“另一个师傅?那原来的李统领呢?”
之前太后为了劝说他入宫当值,特意说了当时的李统领家中有事才告假一段时间,等回来后会和他轮班上值的。
怎么现在李统领还没回来,又有一个新的师傅要过来了?
武秀见他没注意到自己刚才说的话,有些不高兴,“谁知道?反正新来的这个是太子皇兄那边的人......”
“太子?!”宋琢玉惊叫出声,他现在已经是闻‘太子’而色变了,毕竟这人短短时间内给他留下的印象太过于深刻。
“怎么了?”武秀见他面色有异,还以为是宋琢玉担心自己地位不保,于是半咬着唇按上了对方的手臂,“琢玉哥哥你放心,有我在,新来的那个越过不了你去。”
他哪里是忧虑这个?宋琢玉揉着额头,他分明是怕太子以后发疯杀到这边来了。
不过——
宋琢玉的视线掠过角落里的‘小叶子’,有些犹豫地把袖中的帕子递过去,“你......你脸上的粉墨都有些脏了,要不要擦一下?”
许是刚才奔跑,额上出了汗水,妆粉全部化开此刻正沿着脸慢慢往下滑。黑色的白色的流成一条条竖痕,衬得‘小叶子’那张脸越发狼狈可怖起来。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显露出来的眼睛怎么有些熟悉。
到底是像谁呢?
递过去的帕子却被另一只手接住了。
武秀眼中冷光一闪,面上却是乖巧的笑,“他才不需要擦呢,小叶子最舍不得的就是脸上的这个妆容了,琢玉哥哥你别管。”
“这.....好端端的画这些作甚?”
宋琢玉表情难以言喻起来,他看了眼对面的‘小叶子’,对方正木愣愣盯着他,意识到什么后又飞快地低下了头。
他前几次就想问了,又怕显得有些冒昧。
“小叶子面上有瑕,不喜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所以就画了这个来遮掩。”武秀公主扬了扬下巴,“好了小叶子,不用跟着本公主了,你快下去收拾收拾自己吧。”
她撇了撇唇,那句“脏死了”都话到嘴边了,想到旁边还坐着的人,又硬生生憋住了。
只那帕子也没还回去,被武秀公主神态自然的揣进了自己衣袖中。
倒是宋琢玉张大了嘴看着那个一瘸一拐走出亭子的瘦小身影,不是,就算是为了遮瑕,也不用画一个更丑的来遮吧?
外面太阳渐晒,树枝横斜。
小叶子并未走远,他站在一处阴凉的树底下,慢吞吞的用袖子擦着汗水。随着汗渍被擦去,脸上的粉末也被一同带走,若是此刻有人站在这里,定然会为之震惊——
那人竟生了张和武秀公主一模一样的脸。
没过几日,武秀口中的新师傅果然来了。
倒还是个跟宋琢玉颇有几分渊源的人,那个太后曾经提到过的郭家子——
同样的出身武将之家,同样的排行第二,早年京里还有人把他俩放在一处比较过,但最后也没有得出结论就是了。毕竟一个浪子,一个瘸子,谁也不能说谁比谁更好?
不过后来随着家中老大战死沙场,郭歧成为太子伴读,日后还会继承侯府,势头自然水涨船高,把宋琢玉远远甩在身后了。
宋琢玉觉得对方不愧是太子那边的人,看起来似乎有点不喜欢他的样子。
唔,好像不止是有点了,而是非常。
那高个儿的青年抱着剑站在一旁,脊背挺得笔直,但眼帘却又是垂着的。紧皱的眉峰下一双含霜带郁的眼,有些不近人情的锋利刻薄。
便是站在众人面前,也只说了句,“今后皇子们的剑术,由我来教。”
说完便不给宋琢玉丝毫反应的时候,自己大步走到另一边去了,徒留宋琢玉的手还伸在半空中,“欸,不是——”
他本来还想跟人搭个话,闲聊几句的,怎么说以后都在一处当值,交个朋友也行啊!
宋琢玉摸了摸自己的俊脸,心道这还是他头一回碰壁呢,没想到向来交友顺畅的他也会有这样的一天。不过,不就是不在同一个阵营么,至于讨厌得这般明显?连面子功夫都不做了?
他的目光忽然落在郭歧的脚上,听说这人先天足跛,方才走那么快,似乎并没看出来啊。
哪知就这一下,却是让那人的身影陡然僵住,猛地回头瞪了他一眼。
“啧——”
舌尖在下唇上飞快一抵,宋琢玉淡定地吹了个口哨,半晌后若无其事地转过头。
眼睛这么尖?看一下都不行。
结果他不去盯着人看了。
人家却盯上了他。
好几次都感受到那种窥伺的目光,无论是他给几个皇子们示范骑术,还是同武秀公主嬉嬉笑笑,都总有道视线黏在他身后。任是宋琢玉脸皮再厚,此刻也被看得头皮发麻。
不是,哥们儿,就看了你一眼,你这都看我多久了,报复心也太强了吧?
他倒是想过去跟人说声别盯了,结果一转头,对方倒是先一步移开了眼,一副拒绝和他交流的样子。直看得宋琢玉张了张手指,感觉拳头有些痒。
结果武秀比他还按捺不住,俏丽的脸上布满了阴郁,她咬着牙怒道,“此人也太目中无人了,明摆着跟你过不去,琢玉哥哥莫怕,我去替你教训教训他!”
嘶!宋琢玉倒吸一口冷气,让这小妮子出手,到底是教训,还是要人命啊?
他连忙把人拦下,好说好歹才劝住武秀,没让这姑娘一鞭子抽过去。
中间休息的时候,宋琢玉总算是抽了空过去,打算跟人说了明白。他吊儿郎当地抱着手臂靠在树上,歪着头道,“这位......郭兄是吧?”
“方才见你一直瞧着我,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
郭歧冷冷的看着他,眸中似讥讽,“你不记得我了?”
“什么?”宋琢玉差点没站稳,他身子往前倾了倾,一脸怀疑人生的表情,“抱歉郭兄,我刚才好像没听清楚,我们两个......呃,从前认识吗?”
这话像戳中了什么忌讳,郭歧眼中似是飞快地闪过一丝怒意,他站起身来,“那便想起了再来寻我。”
说罢转身就走,竟是根本不愿搭理人。
宋琢玉回去之后简直生了好大一场闷气。
他谁啊这是?是个人就要认识他郭歧吗?怎么好意思那么大言不惭的发话说想起了再去找他?宋二公子气得火冒三丈,他敢发誓,他绝对没有见过这人!
大半夜的想这件事气得睡不着,他索性跑去找薛成碧了,把人从被窝里翻出来。
“你自己说说,你对这个姓郭的有印象吗?”宋琢玉拍手叫冤,又恨恨地捶着被子,“咱们小时候玩得好的那几个我到现在都还记得,唯独想不起他来,可见我根本就没有见过他!”
他说得笃定极了,那神态一副受骗了的样子。
哪知薛成碧懒懒地打了个哈欠,“记得啊,怎么不记得?”
“我就知道你也不......”宋琢玉猛地一个转头,差点把脖子都要扭断了,瞪大了眼不可置信道,“不是,你认识啊?你什么时候认识的,我怎么不知道?!”
“不就是那个小瘸子吗?”薛成碧掀起眼皮看他,不以为意地道,“他从门前过,我们还一起嘲笑过他呢。”
“什么?!!”
宋琢玉陡然拔高了声线,差点把薛成碧耳朵都震聋了。见人头疼地看过来,宋琢玉依旧止不住的愕然甚至是惊恐,“怎么可能?我还嘲笑过他?我怎么丝毫不记得了!”
薛成碧掏了掏耳朵,似乎细想了一下,这才慢悠悠地道,“哦,是吗?我记起来了,嘲笑的人好像是我,你当时正回头跟道真说话呢。”
他说完又补刀了一句,“不过当时我们挨着一起的,怕是把我们都记恨上了吧。”
“你!啊,竟然是你——!”
宋琢玉大叫一声,气急败坏地扑上去,把薛成碧按在床上用软枕打,“我说怎么无缘无故地就对我冷眼?敢情是你薛成碧给我招来的祸啊!”
他何其可怜,何其无辜?宋琢玉恨不得哀呼冤哉,下手更重了。
却说薛成碧本来睡得好好地,结果半夜被他捞起来,如今又被骑在身上好一顿打闹,直闹得浑身燥热不已。他一把攥住宋琢玉的手腕,“下去!下去,男人的腰哪里是给你这么骑的?”
他一个翻身把人抖下来,又拉过被子不着痕迹地挡了挡身前,“不就是一个瘸子么,瞧把你吓的?”
宋琢玉死活想不明白,直恨不得剖开这人的脑子瞧瞧里面装的都是什么,他又坐起来追问,“不是,你好端端的笑人家干什么?”
薛成碧不满他那语气,眼睛一眯,就是邪气肆意,“笑他?笑的就是那小瘸子,又怎么了?”
“你知道他当年都干了些什么事儿不?他居然自称二公子?!”薛成碧一个拍腿怒道,“这我哪能同意啊?二公子只能是叫你一个人的,谁也别想抢去。”
宋琢玉小时候是个混球,跟他一起玩的薛成碧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听说这郭歧走路时有些微跛,当即给人取了个“跛鳖千里”的外号,还带着人过去好一番嘲笑警告。叫人有点自知之明,不要总来贴宋二的边。
结果现在好了,人家风光了,杀回来了——
宋琢玉忍不住重重一抚额,那叫一个欲哭无泪,“这京城里行二的公子那么多,你难道还能每个都跑过去警告一遍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