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沉墨清不理他,只是一味平静地吃草,雪白小兽嗷嗷得更大声了。
耳边两重声音一刻不停,仿佛点燃了的小炮仗,吵得一刻不得心静。沉墨清冷静地咽下酸涩的草汁,闪电般出手,往幼小妖兽嘴里塞了一撮草根。
猝不及防被塞了一嘴的苍舜:“……”
这日子过不下去了!
第二天,苍舜跟着沉墨清嚼草根。
无他,因为妖皇陛下气愤地发现,这个人族修士饿的时候,早已辟谷的他居然同样会饥肠辘辘。
——他的血将他从数千年的沉睡中唤醒,也刻下无形的契约,让两人产生了不仅是身体上,还有更深入的联系。
吃素的妖皇咀嚼着令人恼火的契约,眼眸如浸寒水。
一旦离开此地,他就找其他方法解除契约。
最多半年他就会重获自由,再也看不见这张讨厌的脸。
一只苍白的手递了过来,骨节匀称修长,曲起的弧度如玉雕竹节,薄白掌心躺着一簇新鲜的草叶。
苍舜盯着这只手看了三秒。
慢吞吞凑过去,就着他的手嚼嚼。
手收回去了。
不喂,自己吃。
苍舜:“……”
最多三个月!他一定会解除契约!
他绝不会和这个讨厌的人族待一起!!
萧既白一睁眼,入目就是古香古色的屋子,清雅的淡香飘荡在屋内,四周都是简雅素净的装潢。
“这是哪?”
屋内没有其他人,却有一道声音凭空响起:“宿主,是落鹤峰。”
落鹤峰,昔日天枢宗宗主首徒沉墨清的住所,此刻已换新主。
萧既白环顾左右,对那些看着就一点也不昂贵华丽的摆设毫无兴趣,只是微微点了下头:“师尊对我还是很好的嘛。”
他在床上磨蹭了半个时辰才起来,背着双手,在不大的屋子里兜兜转转,边看边啧啧摇头:“还不如宗门掌事的屋子,不行,明天我要重新装修一下。”
“宿主,您睡了小半年,已经落下不少修行了。”
“急什么,以我现在的天资,随便修炼一分钟,都比得上别人一个月刻苦用功。”
萧既白不以为意,从储物袖里掏出一面镜子。
这是他从系统那里换来的法器,可以偷窥和他修为相差一个境界以内的修士,时限三分钟。
很快,镜子里浮出一道白衣身影,默立在一片竹林之间。
萧既白没忍住噗嗤一声:“公孙不识还真是痴情,居然立了衣冠冢。”
他一屁股坐在床沿,单手摩挲身下素色床褥,环顾四周,冒出一句:“其实沉师兄对我也挺好的,除了爸妈,就属他对我最好了。”
他听见系统询问:“您不在乎那一剑?”
萧既白缓缓挑起嘴角:“他不是用命来偿了吗?”
系统无言,萧既白往床上一躺:“我想要师兄的那把剑,要多少积分?”
“有主之剑,无法用积分兑换。况且宿主您欠下的积分已经分期六百期了。”
“哎呀,债多不压身嘛。”萧既白毫不在乎地摆摆手,双手垫在脑后,“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系统:“您不是少年,也确实穷。”
“……等我认真修炼起来,必定一日千里!到时候,什么宗门宝物没有?”
萧既白目光灼灼,胸口一阵热血上涌。
“等将来,登天为尊,踏破虚空——”
他的声音忽然低了下来。
“然后,就能回家了。”
苍舜百无聊赖地趴在一小片草堆上,两只爪子交叠垫着下巴。
那个年轻的人族修士已经不眠不休地修炼了两个月,日夜交替,未曾有一刻停歇。
此地的煞气,其实是当年消亡的魔渊和他陨落的躯体融合之后产生的力量遗留,每一丝煞气不仅带有腐蚀一切的魔气,还蕴含来源于天道的澎湃灵力。
这个人族不停地吸收煞气,任由那些魔气腐蚀他的皮囊血肉,将自己身躯作为过滤的容器,最终留下灵气沉淀于丹田。
此等方法,就连妖皇都觉得惊世骇俗。其他修士哪怕是沾染些许煞气,都足以身死道消——然而,连续六十多天一次又一次强纳煞气,以腐蚀身体的代价吸收灵力,这个年轻人族居然还没有死。
就算不死,那万蚁噬心般持续不断的剧痛也足以摧毁任何一个修士神智,可苍舜观察了几十日,这个人族修士的心性居然坚如磐石,纹丝不动。
此人若走仙道,必如大日凌空,光耀寰宇。若入魔,则是蛟行长渊,要吞天噬日。
没有在意某只妖皇的眼神变化,沉墨清心神沉凝,如坐无澜镜湖。
此前数日,他将吸收而来的所有灵力皆用于淬炼自身,犹如投入天道熔炉,受烈火浇身,天雷劈体,千锤百炼。
此刻,尽管他一丝修为也无,经过这数万次的天道淬炼,加上不死不灭的枯木回春令,他的体魄强悍程度已堪比普通的金丹初期——此后随着修为增长,还会不断精进。
地基已铸成,正是重踏登天之时。
苍舜察觉到周围煞气剧烈波动,迅速向一方汇聚,微微眯起妖瞳,声音低沉:
【逆天而为,所求过急。行事太戾,未必有善终】
沉墨清双目紧闭,脸色苍白,额间渗出一层细汗,闻言浅笑:“若我非要逆天改命呢。”
苍舜不语,缓缓站了起来。
凡人如蜉蝣,生命何其短暂,又不受天道眷顾,需要与天地争夺灵气,才能换来一线攀爬长阶、登临大道的机会。
所以,人族的修行之路,又名“登天”。
他们不如妖族,生来就能自然地汲取天地灵气,修行事半功倍——普通修士快则十几年,慢则数十年,才有机会突破第一境的炼气期。
此后登天,如横渡激流,起起落落,稍有不慎,身死道消。
苍舜冷漠地移开目光。
死了也好,反正他死了,他就自由了。
下一秒,他又迅速转过了头——四周煞气汇聚的速度太快,太过庞大,似乎覆盖整个北境千年的煞气,皆向此地涌来!
翻腾的黑气如无边之海,将那道修长削瘦的身影包裹吞没,很快有血气爆开,血沫残肢染红层层黑雾,卷成血色涡旋。
【停下!你不要命了!】
苍舜一步踏出,万千雷霆轰然爆开,炽烈雷光照亮那双愤怒的赤红妖瞳,向煞气倾轧而下,却又停滞于空。
他忌惮着会误伤那个轻轻一掐就能掐死的弱小人族,举棋不定,气得咬牙。
时间漫长得仿若千年,又仿佛只有那么短短几个须臾。
煞气散去,风停云静。荒芜开裂的大地之上,只剩下一具独坐的骨架。
雷光瞬消,苍舜气得在旁边转圈圈,爪子深挠地面,似乎有那么几个瞬间都想扑过去,将那具骨架撞碎算了。
又一个呼吸间,红色枝木绕过森白骨架,枯木前头万物春。
白骨生血肉,再覆新肤,生死轮转,阎罗绕行。
半个时辰后,沉墨清睁开眼眸,墨黑眸底幽深无光,乌发白肤,宛若从不见天日的深林古潭浮出的一尾黑蛟。
已是炼气巅峰。
苍舜:“……”
他第一时间扭过脑袋。
【现在……现在的人族修士都如你这般?】
沉墨清:“我资质平平,和一些人比不过沧海一粟,自然要奋力一搏。”
死生轮转一回,他的嗓音依然沉静冷淡,只是因为疲惫而有些低弱沙哑。
苍舜没吭声。
背对着他,一点余光都不往他这边瞥,飞快跑远了一点。
沉墨清低头,看见自己的模样,了然而不以为意。咬破指尖,以指为笔,在空中绘符。
很快,一套普通青衫披于身,掩住大片苍白。他的乌发以木簪略略挽起几缕,散在腰后。
原本的容貌被遮掩,覆上一张新脸,眉目平平,见之即忘。
苍舜瞥了一眼,转过脑袋,不爱看。
过了两秒,又转回脑袋,瞥了一眼。
再过两秒,又瞥了一眼。
……不知为什么,明明这个讨厌的人族已经改变了容貌,他的眼睛依然无法从他身上掰开。
……肯定是因为那个破契约!
没有理会某只挠地的妖皇,沉墨清检视起了自己的灵海。
昔年他修炼之初,从炼气巅峰一步跨至筑基中期,现在他的灵力虽已足够,离突破筑基却多了一道异常强大的阻碍。
——枯木回春令。
那枚鲜红令牌高悬于他的灵海之上,划出一道拔地而起的天堑,阻隔在他面前。
此后每跨过一个大境界,他都必须攀过这道天堑,如同一场再次登天。
如若失败,不是折损修为,而是立即身死,魂飞魄散,此后永不入轮回。
沉墨清的神识静立在天堑之下,遥望那道高悬的令牌,犹如数万年前,第一位登天的仙人对望苍天。
那就来试试吧。
看你能否再让我跌落。
苍舜不知何时溜达到了沉墨清身边,扫了眼空中缓缓消散的符文,微嗤一声。
【原来你是符修】
他还以为是剑修,毕竟世间缺心眼的修士共一石,剑修独占八斗。
沉墨清笑了笑,青衫随风微飘,乌发落于身侧:“我要走了。”
苍舜不理。
沉墨清:“听说妖皇的皮毛也和龙肝凤髓一般,是天道至宝。”
苍舜:“?”
沉墨清指着一边:“那些你不要吧?”
这些天,这只妖皇到处打滚,自己就掉了不少毛毛。
方才煞气翻涌,都没能卷动这些到处散落的雪白绒毛。
苍舜欲言又止,瞪了沉墨清半刻,冷酷地一扭头。
他才不与弱者计较。
沉墨清:“谢谢您。”
苍舜:“……”
不得了,还知道尊称了。
沉墨清花了大半天时间才收集完一堆散落的雪白绒毛,用手搓成几颗小毛球,收入袖中,双手交叠,对苍舜施了个敬礼,转身离开。
苍舜依然趴在草堆上,仰头望天,不紧不慢地甩动尾巴。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沉墨清去而复返,一言不发地盯着苍舜。
他无法离开这只大妖十五尺内。
看来,他的血浸透妖皇的命陨之地,不仅唤醒了这只沉睡的大妖,还让他们之间多了无形的契约。
苍舜早有预料,愉悦地眯起眼睛,甩了甩长长的毛绒尾巴,下颌微昂。
一副“你求本尊啊”的模样。
沉墨清上前一步,精准无误地捏住雪白小兽软软的后颈皮——像提溜一只猫崽子似的,直接把这只妖皇拎了起来。
苍舜:“???”
【你怎么敢——】
雪白小兽被迫悬空,露出柔软肚皮,气嗷嗷地挥舞爪子,大声咪咪呜呜,又炸成了蓬松松的一大团毛绒球。
毛茸茸地被沉墨清拎走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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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舜,一款在喜欢的人面前脾气很好的咪咪(也许大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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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任尸体在说话》
和上床三年的陆唯光分手第二天,唐溟收到他的死讯,死相很惨,连头颅都不知所踪。
异事局新规,尸体禁止当天火化,需观察24小时,直到异变期结束。
凌晨三点,卧室门被敲响,门口响起的声音,是陆唯光。
“阿 溟,”门缝里的眼睛一动不动,“让 我 进 去。”
分手的前任回来了,掉了的头又长回一颗,刚刚好。
直到一次异变爆发,那只人皮溃烂的怪物蠕动过满地鲜血,轻轻抱住了他。
“阿溟,破皮了。”披着陆唯光脸皮的怪物委屈地说,“明天就会长好的,阿溟不要丢掉我,好不好?”
唐溟:“……手洗了吗你就蹭我。”
再后来,异事局上门,要带走怪物。
最顶尖的掠夺者小队出动,却见他们曾经最强的队长走出房间,淡定地说:“你们带不走他。”
他身后,那只被判定为极危的怪物笑了起来,乖巧地蹭蹭他的手,轻咬他的指尖:“喜欢,阿溟。”
1.冷静理智随性从容武力值超强进化者受x生前不争不抢死后又争又抢护食偏执怪物攻
《师弟今天不对劲》
洛灯景,宗门执剑者,修真界道法第一人。
某天从自家山门下,捡到一只圆滚滚的小肥啾。
小肥啾浑身雪白,只有头顶一撮红羽。刚见面就追着他啾啾叫,往他的衣袍里钻。
洛灯景:……有点眼熟。
魔界秘闻,魔尊渡劫,不知所踪。
数天后,魔尊副使悄悄踏足云雾缭绕的仙峰,看见白衣仙尊的膝间窝着一只小鸟崽,正在啄他的头发玩。
“尊上失忆,劳仙尊照顾。”
曾经一剑斩杀魔界前尊主的洛灯景提起圆滚滚的小肥啾:“哦?”
盛昼沉,魔界新尊,冷酷暴戾,曾掀起无数腥风雨。
魔界皆畏惧这位魔尊,却很少人知道,多年前,青鸾宗大师兄洛灯景曾捡回来一只小师弟。
那时,还是少年的盛昼沉牵着洛灯景的袖子,眉眼弯弯,乖巧地喊他“师兄”。
而现在,一只圆滚滚的小肥啾跳进洛灯景怀里,抖抖羽毛,轻蹭他的脸庞。
“啾!”
某天,洛灯景收到一根华丽的尾羽。
朱雀血脉生来不会掉羽,摘下尾羽,意为向心上人表白。
洛灯景:“你记忆恢复了?”
盛昼沉:“……”
某位魔尊无辜地歪头:啾?
1.全修真界都想做他师弟的貌美强大仙尊师兄受X坚持哥哥是我一个人原则对别人嗷嗷凶对哥哥萌萌哒魔尊师弟攻
修真界共有九千州,六千下州、两千中州、一千上州,每一州都是一个大千世界。
九垓州是面积最大的上州,境内既有最负盛名的修真大国周国,也有修真界第一大宗门,天枢宗。
周国的数十万传送阵连接大大小小诸多世界,因为东临天枢宗,东境的数万传送阵皆无需灵石,可免费通行。
”快看!是天枢宗弟子!”
传送阵前,一行年轻男女负剑而来,广袖飘飘,引人侧目。
他们是天枢宗外门弟子,接到宗门任务,要前往其他下州。
作为修真界第一大宗,天枢宗资源无数,自然也不缺传送阵——这些弟子依然选择外界的传送阵,一路走来,享受着无数炙热与讨好的注视。
途经一人,无动于衷地静站在路边,队伍末尾的天枢宗弟子便转头瞥了一眼。
那人的素白帷帽半笼青衫,帷帽垂落的薄纱下沿是一双修长如玉的手,抱着一只圆润可爱却灵力低微的小兽,轻纱飘起,露出一张平平无奇的面庞。
天枢宗弟子毫无兴趣地收回目光,听见前方自己师兄师姐低声抱怨。
“掌事偏心,把内门不要的脏活累活都丢给我们,明明以前……”
以前,“那位”代掌宗门事务,管束之下的宗门任务皆按实力划分明确,一视同仁。
“才过多久,就变天了……”
“快别说了,听说宗主有意将尘芥赐给萧师兄呢。”
尘芥,仅次于“阎罗”的第二名剑,是天枢宗宗主首徒沉墨清独闯极危秘境,以仙人遗留之仙铁铸造出的一柄惊世杀伐之剑。
此后,尘芥随其主人斩魔族,镇魔渊,一战封神,闻名九千州。
沉墨清身死,尘芥也被其师尊玉百回收。
一对雪白的毛绒兽耳微微竖起,那些天枢宗弟子自以为外界无法窥探的密谈,清晰地落入苍舜耳边。
他懒散抬眼,从这个角度可以望见那个人族清秀的下颌,那双削薄的唇毫无起伏弧度,不喜不怒,平淡无澜。
不久前,他们还在周国北境,要借隐匿符穿过定向传送阵。
被毛茸茸拎走的某只妖皇还在生气,咸咸地说:【你不过炼气,离开这里,也躲不开你的仇家】
沉墨清不语,只是绘了一张低品隐匿符,再取出一根雪白绒毛。
苍舜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他的绒毛被沉墨清顷刻炼化——一张上品隐匿符成。
苍舜:“???”
沉墨清显然也没想到自己能瞬间炼化苍舜之物,想来还是这只妖皇帮了他,摸摸妖皇尊贵的小脑袋,算作感谢。
苍舜:“……”
他才没有!!
妖皇陛下松软的毛毛又炸了起来,显然不能理解这个人族为什么能一下炼化他的东西。
今天能炼化他的毛,明天岂不是就能——
沉墨清很是随意地摸了一把炸成蓬松棉花团的小毛绒球,很是不经意地将掉下来的两根细白绒毛放进了袖子里。
苍舜:“…………”
借着那张以妖皇皮毛炼成的上品隐匿符,他们穿过北境边缘的传送阵,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此刻,就算玉百站在他的面前,一炷香内,也无法窥破他的伪装。
东境的传送阵启,这是一道连通诸多下州的大型阵眼,从上州前往下州容易,但要从下州登临上州,非上州本土与宗门弟子,难如登天。
沉墨清抬眼,目光穿透万千流转的阵纹,投照繁华厚重的古城,高耸城墙遥远的顶端,缥缈云层之上,悬浮一座宏伟壮丽的宗门虚影。
下次再见,即是问剑。
他头也不回,踏上阔然大道。
东州,六千下州中的一个小州。西南之地,山清水秀,风吹竹林映江面。
牛车在山野间穿行,一位黑衣束发的年轻人坐在后方,闭目盘膝,身姿挺拔。泥道颠簸,稻谷时不时撞他身上,也不影响他修炼。
一只圆溜溜的雪白小兽趴在他旁边,闲得无聊,时不时抬起爪子,拨弄他垂落腰间的高马尾。
时隔千年再见人间,苍舜十分兴致勃勃,在沉墨清耳边一声一声问这问那,咪咪呜呜,也不管会不会吵到人家。
【魔渊呢?】
【本尊沉睡这么些年,你们仍知魔渊,想必是再度现世了】
“已被封印。”
【哦?谁做的?】
沉墨清不语。
苍舜翻了个身:【肯定不是你,若你镇住了魔渊,何至于会落到如此下场】
沉墨清轻笑:“有道理。”
一枚叶子从空中飘落,雪白小兽脑袋随之移动,忽地往前一扑,轻巧抓住,又在半空扭身,跳回沉墨清身上。
得意洋洋地甩甩尾巴。
拨弄了一会叶子,腻了,又要去扒拉赶牛车的老人家种的稻谷玩。
被一只修长的手轻轻按住毛绒爪子,塞了回去。
【小气】
苍舜哼哼,过了一会,又抬爪拨弄垂在眼前的乌黑发尾。
日到中午,牛车从乡间赶到附近一座小城。城门口排着长队,泥地里支起一架馄饨摊,从锅内散发蒸腾热气。
架着牛车的老人瞄了眼那馄饨摊,咽了口唾沫,黝黑开裂的双手从衣兜里摸出小半张冷硬的饼。
沉墨清来到馄饨摊边,掏出为数不多的几枚铜钱要了两碗馄饨,邀老人家同坐。
皮薄馅多的馄饨坠入滚烫清汤,在葱花间起伏翻腾。老人口重,抖着手加了几大勺辣子,红油泼在清汤表面,一口鲜辣热汤滚腹。
沉墨清也往自己碗里加了一小勺辣油,刚执起汤匙,就见两只毛茸茸的雪白爪子搭在桌子边沿,一只小脑袋也搁了上来,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碗。
沉墨清想起数月间这只巴掌大的小兽跟在自己身边嚼草根的样子,掏出最后几文钱,又要了一份馄饨,连碗带汤匙一起买下,轻轻推到苍舜面前。
【那个,我也要】
苍舜伸爪去够辣油罐子。
沉墨清不语,只是用买下的汤匙舀起一勺清汤,滴了一小滴辣油。
苍舜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汤。
“……”
毛毛炸炸的,嘶哈嘶哈。
一声不吭地把脑袋埋进了自己的清汤。
四两馄饨下肚,老人面皮上浮出微醺的热意,手背抹抹油花嘴角,道一声“仙人大德”,赶牛车进城去了。
“咪。”
雪白小兽从空空的碗里仰起脑袋。
【还有吗?】
沉墨清掀起袖子,表示两袖之间只剩清风。
一路行来,他用自己所画的低级符箓换的一点灵石已经没了,这几天他们都是睡在野外的。
苍舜冷静地思考了片刻,又“咪”一声。
【要不然你把我的毛拿去卖了换钱?】
沉墨清无言地看着这只和他一起啃了两个月草根的妖皇,开始思考妖皇陛下这辈子吃过的苦是不是都在他这里了。
——虽然这辈子只有几个月。
然后拒绝:“不行。”
就算此地偏远,只当苍舜是寻常妖兽,但他的皮毛流落出去,亦有可能被察觉妖皇气息。
他倒是不担心苍舜会随地掉毛,离开北境之后,这只妖皇就好像对自己施展了稳固绒毛的法术,再也不能随手一摸就顺下几根毛了。
苍舜听完,不知为何一言不发。
他好爱惜我的东西。
这个想法无端地从脑海里划过,像一片小小的花瓣落在湖面,掠起微微的涟漪。
沉墨清抬手,将自己还剩半碗的馄饨分给苍舜。
然后他就发现这只妖皇看了他一眼、又一眼。
短短几秒间,频繁地看了他好几眼。
“快吃,吃完上路。”
“……”
午后,沉墨清抱着不知为什么毛毛都柔软了不少的雪白小兽在城中闲逛。
此地是凡人城池,修士并不多见,偶有路过也不过炼气期,自然没有可以用符箓换灵石的地方。
他已身无分文,而离他要去的地方,犹隔数百里。
——青竹城,东州第一大城,众多符修汇聚之地。
符箓一道他早年就有接触,但玉百认为剑道之外皆下品,曾为此事训斥过他几次,后来他只是闲暇时私下研究,宗门也无人知他其实还擅符箓。
这些天他也曾尝试再走剑道,虽有炼气修为,却再无法凝出一丝剑意。
——玉百的四道剑气依然停留于他的灵海,就算日后能重塑根骨,只要凝出一丝剑意,都会被玉百的剑气冲散。
沉墨清并不为此感到灰心,有朝一日,他终能以外力洗去剑气,又或者依凭己身跨过大乘巅峰——到那时,种种束缚,皆为尘土。
日落西山,一支只有几人的小型商队满载货物,向东行进。
商队末尾的单人马车里,雪白小兽坐在软垫上,霸占住了一角黑色衣袍。
不久前,这支商队中的一位富家少爷在城中收购茶叶,欲到青竹城售卖。茶行将中品茶叶当成相似的上品卖给他,被沉墨清道破,富家少爷再三感谢,得知沉墨清和他同路,便邀之同行。
不知为什么,从刚才那位富家少爷热情相邀起,某只妖皇的眼神就有些怪怪的,现在的声音更是怪腔怪调:【单一个茶都能扯出千条万条来,人族果然附庸风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