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抬起头第一次主动看向他的眼睛,反问了一句:“那你呢?”
霍九霄脸上的疤痕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狰狞,听到我的问题他眉头又是一挑反问道:“我?”不等我回答,他下一秒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近乎残酷的笑容,“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抿了抿苍白的嘴唇,将手中剩下的食物放回餐盘,鼓起残留的所有勇气轻声问道:“你……什么时候放我走?”
“放你走?”霍九霄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身体微微前倾带来一股强大的压迫感,“你就这么确定我不会杀了你?”
我握了握拳指甲掐进掌心,用细微的疼痛给自己壮胆:“你如果想要杀我的话……我早就是一具尸体了。”
他没有接我的话,只是仰头靠在椅背上,目光投向光洁的天花板仿佛在喃喃自语一般:“我倒是有些好奇……既然你在赵鹤州身边,怎么能这么轻易就被两个不入流的货色从重重守卫的酒店里带出来,送到我面前的?”
我的心猛地一缩,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角,低着头避开他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目光,将这番话死死认定是恶劣的挑拨离间,沉默着什么话都没有说。
“我们打个赌怎么样?”霍九霄忽然话锋一转,那双深邃的眼睛饶有兴致地落在了我的身上,带着一种极其笃定的自信,仿佛只要我接下这个赌约,他就已然是胜券在握的赢家。
“……赌什么?”我迟疑了一下,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霍九霄的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就赌……”他欲言又止,转而笑了两声:“明天我就让你离开。”
我眸光骤然一闪,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但紧接着他慢悠悠地又补充着:“信不信……到时候,你会愿意回来的。”
我皱起眉头,完全无法理解他这话的含义,愿意回来?我怎么可能愿意再回这个视人命如草芥的魔窟。
看着我困惑的神情,霍九霄低笑一声并不解释,只是用仿佛已经看透一切的眼神看着我,最后意味深长的扔下一句:“记住……你可以更自由。”
第59章 赌
我绞尽脑汁想了一夜,也没有想明白霍九霄昨天那些话语背后隐藏的深意,最终只能将其定性为他酝酿的又一个恶劣阴谋,而他将放我走的话,我更是当作一个笑话。
所以当第二天一早霍九霄的手下真的来敲门,并示意我跟他走时,我心中仍然是警惕超过了希望。
直到坐进那辆改装过的显得格外坚固的越野车里,我仍旧紧绷着神经,觉得这一定是霍九霄的某种戏弄或测试,我缩在座椅角落,用眼角余光警惕地打量着身旁闭目养神的男人。
霍九霄似乎察觉到我的不信任,他不着痕迹的睁开眼侧头看我,竟然有些无奈地低笑了一声:“啧……放松点,我说话向来说一不二的……”
我动了动嘴唇,最终还是把质疑的话咽了回去。即便他此刻真的放我走,也改变不了他是个视人命如草芥的恶魔的事实,谁知道这是不是他更大阴谋的一环?
我不想与他有任何多余的交流,偏过头死死地看向窗外。
车辆行驶在第七区的街道上,越往外开越混乱和破败的程度,让我清楚的明白霍九霄所在的那片区域,相对于整个第七区而言,竟像是一片净土。
街道上到处是断壁残垣,烧焦的车辆残骸堆积在路边,衣衫褴褛的人们为了一点食物或燃料争抢打斗,叫骂声和偶尔响起的爆炸声此起彼伏,空气中弥漫的浓重硝烟化作诡异的颜色。
然而当霍九霄这辆有着特殊标识的车驶过时,那些争抢的斗殴的人都会下意识地停顿一下纷纷避让,他们眼中流露出清晰的恐惧和忌惮,没有任何人敢上前阻拦甚至多看一眼,这辆车仿佛自带一道无形的屏障,在这片无法无天的土地上硬生生开辟出一条畅通无阻的道路。
或许在第七区,霍九霄才是真正的“陛下”。
我闭上眼试图隔绝窗外的混乱,但眼皮合上的瞬间黏腻鲜红的血液、飞溅的脑浆、那颗炸开的头颅……所有恐怖的画面再次汹涌而来,我甚至能幻觉般感受到那鲜血溅到皮肤上的温热触感,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不知道车子颠簸了多久才终于缓缓停下。
我看着熟悉的酒店建筑映入眼帘,不远处皇家警卫队的身影在周围警戒着,一切好似我没有被抓之前那样。
下车前我仍旧不敢相信霍九霄会如此轻易地放我离开,我迟疑地看向他,他却只是微微勾着嘴角,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带着一种看好戏的玩味,像是好心地提醒一般开口道:“别忘了我们的赌约。”
我抿紧苍白的嘴唇没有回答,时至今日他仍旧没有明确说出赌约的赌注是什么,这更像是一句悬在我头顶的不知何时会落下的利剑,我只当这是他无聊的恶趣味,沉默地推开车门踏上了酒店前的路面。
霍九霄的车没有丝毫停留,引擎发出一声低吼迅速驶离,很快消失在街道拐角,彻底脱离了我的视线。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温暖的阳光洒在身上,却驱不散骨髓里的寒意,周围是熟悉的场景……可这几天的经历就像一场光怪陆离血腥恐怖的噩梦。
我真的……逃出来了吗?我仍旧不可置信地想着,脚步虚浮的如同踩在棉花上。
但当我真真切切地踏上酒店门口那光洁的大理石地面,看到皇家警卫熟悉的制服和瞬间聚焦过来的带着惊愕与警惕的目光时,巨大的劫后余生的狂喜和彻底放松下来的虚脱感如同海啸般瞬间淹没了我,让一直紧绷到极限的神经骤然断裂。
眼前猛地一黑……耳边所有的声音迅速远去,我甚至来不及发出一点声音,整个人便软软地向前倒去,彻底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时,身下是柔软得不可思议的床垫,我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华丽吊灯。
“你醒了?”一个焦急又带着惊喜的熟悉声音响起。
我偏过头,看到宋夏至立刻从旁边的沙发上起身快步走到床边。她眼中盛满了真切的担忧,慌忙地俯身查看我的情况:“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冲她努力扯出一个安抚性的笑容,摇了摇头,试图撑着手臂坐起来,但身体依旧酸软无力。
宋夏至见状连忙伸手扶我,并顺手拿过两个柔软的鹅绒枕垫在我的腰后,让我能靠得更舒服些。
“你能回来真的太好了。”她看着我,像是喃喃自语般声音里带着一丝后怕,“你要是不回来的话……真不知道殿下会不会……”她的话说到一半,忽然停住。
“什么?”我没有听完整,抬眸疑惑地看向她。
她立刻摇了摇头,脸上重新挂上笑容转移了话题,“没什么……霍九霄……他有没有难为你?”她试探性的开口,眼神里充满了紧张,仿佛已经预设了我会遭受非人的折磨。
我抿了抿唇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摇了摇头,霍九霄除了握着我的手杀了那个人,确实没有再对我施加肉体上的折磨或侵犯。
她像是完全不敢相信,狐疑地再次追问,目光紧紧锁住我的眼睛:“真的没有对你做什么?任何……不好的事情都没有?”
“没有。”我再次肯定地回答,声音虽然微弱却带着一种奇怪的平静,那场血腥的处决更像是一场针对我精神的酷刑,而非肉体。
“那……你是怎么逃出来的?”宋夏至的疑惑更深了。
我微微皱眉如实回答道:“是他……主动送我回来的……”
“他送你回来?”宋夏至的声音猛地拔高,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仿佛我在讲述什么天方夜谭的事情一般:“霍九霄?他亲自送你回来的?这怎么可能!”
我看着她的双眸,认真地点了点头:“是的……他的车直接把我送到了酒店门口……”
“这……怎么可能……”宋夏至仍旧是无法接受的样子,她紧紧地盯着我,像是想从我的表情细微处找出一丝撒谎或隐瞒的破绽,“知予,没关系的……无论发生了什么,你都可以如实告诉我,我绝对不会跟别人讲的……”
看着她那笃定我一定遭遇了可怕事情并急于替我分担秘密的样子,我忽然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和平静的悲哀。
我有些无可奈何地看向她,再次轻声却坚定地开口:“真的没有什么……”
她仍旧是半信半疑,眼神复杂地看着我,那目光里有担忧有不解,或许还有一丝觉得我“不信任她”的委屈,但她终究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像是终于明白,无论真相如何我此刻都不会告诉她。
“好吧……”她叹了口气,站起身道:“你肯定饿了,我去给你拿些吃的……既然回来了就好好休息,别多想……”
我若有似无地点了点头,目光有些空洞地投向窗外明媚却照射不进来的阳光,心中那股隐隐的不安,在宋夏至一连串的质疑和那种“你必定遭遇了不幸”的预设中,非但没有消散,反而愈发清晰起来。
可是,不等我理清心中那愈发汹涌的不安,房门再次被敲响。
这次进来的是知桓,他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温柔和关切,手中端着一个精致的托盘,上面放着热气腾腾的粥点和几样清淡小菜,他轻轻将托盘放在床头柜上,动作自然地在床边坐下,柔声问道:“怎么样?身体好些了吗?”
“嗯。”我轻轻地应了一声,看向他没有多话。
知桓依旧是那副温柔兄长的模样,他伸出手极其自然地抚了抚我的头发,就像过去无数次那样,试图传递安慰:“还好你没事……”
我微微垂眸不着痕迹地偏过头,避开了他过于亲昵的触碰。一种难以言喻的别扭感在心中蔓延。
知桓似乎并不在意我的举动,反而更加关切道:“饿不饿?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我并没有什么胃口,摇了摇头目光却定定地看向他。我了解知桓……他此刻前来,绝不仅仅是送食物和表达关怀这么简单。
果然,下一秒他温和的语气不变,问出的问题却和宋夏至如出一辙,甚至更加直白地暴露了来意:“霍九霄……他没对你做什么吧?”他紧紧盯着我的眼睛,试图捕捉任何一丝细微的情绪变化。
我微微一怔,心底那点微弱的暖意瞬间冷却下去,我如同刚才应对宋夏至一般,摇了摇头:“没有……”
“真的吗?”知桓握住了我的手,语气更加恳切,仿佛是我最坚实可靠的后盾,“知予……你不用害怕,说出来……没事的……”
他的话语充满了鼓励和支持,眼神里的担忧也看起来那么真实。然而……我沉默地看着他温柔的眉眼,看着他看似无比真诚的关切,一股冰冷的寒意却猝不及防地从心底最深处窜起,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
我好像……有点明白了。
明白了霍九霄那句些话的意思……也明白了他那场看似荒谬的赌约……赌注究竟是什么。
他放我回来,根本不是什么仁慈或玩笑。
他是要把我扔回这个看似安全光鲜的牢笼里,然后等着看……等着看这所谓的“自由”之下,那些审视的怀疑的带着怜悯和恶意揣测的目光,如何一点点变成更加坚固的无形的囚笼。
他是要我自己体会,比起他那个赤裸裸的血腥地狱,这个戴着温柔面具却同样能扼杀灵魂的地方,究竟哪一个更让人窒息。
他是要我自己……心甘情愿地承认,或许他那里令我害怕恐惧的的血腥残酷,比这里的温柔的安宁,更能让我畅快的呼吸。
第60章 勇气
我压下心底翻涌的不适,努力牵起嘴角,露出一抹柔顺甚至带着点依赖的笑容摇摇头:“哥……我真的没事。”
或许是我太久没有这样自然地称呼他哥哥,知桓明显的微微一怔,审视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片刻,像是突然有些看不透我般轻轻皱起了眉头,但眉宇间的疑惑只是一闪而过,很快他又恢复了那副无可挑剔的温柔模样,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背:“没事就好,那你好好休息,需要什么随时跟我说。”
“嗯。”我乖巧地点点头,看着他没再说话。
知桓伸手再次揉了揉我的头发,转身离开了房间。
门关上的瞬间,我脸上强撑的柔顺笑容瞬间消散,只剩下一片疲惫的苍白,我缓缓地下了床走到桌边,机械地吃了几口已经微凉的清粥小菜,然后又去浴室,试图洗掉那仿佛已经渗入毛孔的血腥味。
我看着镜中脸色苍白眼神里藏着惊惶却努力维持平静的自己,感到一阵深深的茫然……像是有什么东西变了,又像是什么都没有变一样。
我原以为赵鹤州会在我回来后很快来见我,无论是出于对“药”的健康的确认,还是对霍九霄动向的打探。
然而……没有,什么都没有,一连三日风平浪静。
我依旧待在这个舒适的房间里,食物药物一应俱全,宋夏至和知桓也会时不时来看望,说些无关痛痒的安慰话。
唯独赵鹤州,仿佛彻底遗忘了我这个人的存在,他没有出现也没有传唤,甚至没有只言片语。
这种异常的平静比起直接的审问,更让我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和……不安,霍九霄那张带着疤痕噙着玩味笑意的脸,和他那些关于“赌约”的话语,在这份寂静中变得越来越清晰。
我原以为自己会像一件被遗忘的旧物,一直被晾在这个华丽的房间里,直到赵鹤州巡视结束离开第七区。
然而这份脆弱的平静很快被打破了。
第四日的深夜,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将我从浅眠中惊醒,门外是宋夏至焦急万分的声音:“知予!快开门!殿下……殿下他……”
我心头猛地一沉立刻下床开门,宋夏至脸色苍白甚至来不及多说,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就拉着我往外跑:“快!殿下的信息素又失控了!”
我的心跳骤然失序,几乎是被她拖着在走廊里疾奔,空气中似乎已经能隐约嗅到一丝极其不稳定的精神力,越是靠近那间特制的封闭室,压迫的感觉就越浓烈,让我即使感知微弱也感到一阵阵心悸。
封闭室的合金门外只有几个熟悉的面孔,知桓和宋燕庭都在,失控的事情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他们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面色凝重暴露了这件事情的严重性。
宋夏至拉着我冲到门边的通讯器前,急切地对着话筒说道:“殿下!知予来了。”
我站在封闭室外,厚重的隔音门也阻挡不住里面传来的如同困兽般的低吼和撞击声,而在听到宋夏至的声音后,里面剧烈的声响明显的停顿了一瞬,紧接着传来赵鹤州嘶哑得几乎破碎的声音,那声音里饱含着极力压抑的痛苦和一种浓得化不开的暴戾与厌恶:“让他滚!”
我猛地怔在原地,像是被一盆冰水从头浇下,即使隔着一道门,我依旧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话语中那股毫不掩饰的甚至比以往更深的嫌弃与厌恶。
他不需要我,他甚至厌恶我的靠近。
宋夏至也愣住了,显然没料到会是这个反应,她急忙对着话筒又说:“殿下,现在只有知予……”
“我让他滚!听不见吗?”赵鹤州的怒吼打断了宋夏至的话,伴随着又一声重重的撞击声,仿佛什么东西狠狠砸在了门上,“让他立刻滚远点!”
话语中的厌弃如同实质的鞭子,抽打在我本就脆弱的神经上,宋夏至无奈地关闭了通讯转向我,脸上带着歉意和困惑:“知予,殿下他……他可能意识不太清醒……”
我摇了摇头,心脏像是被那只无形的手攥得更紧,连呼吸都带着细密的疼痛,即使已经决定不再爱他,但这样直面他的嫌恶我仍旧有些不适,我勉强压下翻涌的情绪,满眼担忧地看向宋夏至:“他……他怎么会突然又失控?”
宋夏至眉头紧锁,重重地叹了口气:“查不出具体原因所有的生理指标都没有明显异常,但是……”她欲言又止,思考一番后压低了声音:“……他的信息素最近越来越不稳定了,波动非常大,就像……就像有什么东西在内部不断刺激引爆一样……”
“内部刺激?”我下意识地喃喃重复,眉头困惑地紧锁,难道是当初那些残留在他体内的药物副作用终于彻底爆发了吗?
我必须去问问郑初九……或许只有他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除了上一次侥幸逃出去,我根本没有机会再前往今宜区,更不可能将郑初九的存在告诉宋夏至他们,且不说郑初九的“非法”行医是否合规,单是赵鹤州曾被我用药导致信息素紊乱这件事……
可是眼下根本不是多想的时候,我用力握住宋夏至的手,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决:“先让我进去。”
宋夏至脸上写满了担忧和犹豫,她下意识地瞥向一旁的知桓和一直冷眼旁观的宋燕庭。
知桓微微叹了口气走上前来,语气温和却充满顾虑:“知予,殿下现在完全失控意识不清,他可能会……伤害你……”
“没关系的……”我柔声却坚定地回答,目光迎向他,“他变成这样,都是我……无论如何,我都必须去试试,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出事的……”即使我不爱他,也无法放任他不管的,那沉重的负罪感早已压得我喘不过气。
“你真的想好了吗?”知桓再次向我确认,眼神复杂。
还不等我再次开口,一旁的宋燕庭终于忍不住嗤笑一声,语气尖锐刻薄:“现在倒在这里假惺惺地表演赎罪?要不是你……太子殿下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我默默地别过脸没有去看宋燕庭,也没有反驳他的话,我只是将恳求的目光牢牢锁定在知桓身上,我知道……在场的人里只有他能做主。
知桓看着我眼中不容错辨的决绝,沉默了片刻后像是下定了决心,侧身对紧握着控制权限的宋夏至沉声道:“开门吧。”
“可是……”宋夏至仍旧犹豫,担忧地看向我。
“开门。”知桓的语气加重,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宋夏至咬了咬唇,最终在知桓坚定的目光下闭上了嘴巴,颤抖着手在控制面板上输入了指令。
厚重的合金门发出沉闷的解锁声,缓缓开启一道缝隙,里面狂暴混乱的信息素和精神力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出,几乎让人窒息。
我没有丝毫犹豫,在门缝足够容身通过时,立刻闪身钻了进去。
沉重的合金门迅速而无声地再次闭合,将所有的目光担忧质疑和嘲讽……都隔绝在外。
封闭室内一片死寂的漆黑,一如我当初下定决心要救他那次一样,压抑得让人心慌。
“赵鹤州……”我试探着轻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声音在绝对安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微弱,甚至带起一点回音。
没有任何回应,封闭室里安静的仿佛只有我一个人存在,只有我自己急促不安的心跳声和粗重的呼吸声。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我,但我不能退缩,我只能在令人窒息的黑暗中伸出双手不断地向前摸索,祈求指尖能触碰到一点温热,确认他的存在。
脚下不知道绊到了什么,我踉跄了一下膝盖重重磕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疼得我倒抽一口冷气,但我顾不上疼痛,爬起来继续摸索。
就在我几乎要被这片黑暗和寂静逼疯的时候,指尖终于触碰到了一片温热……以及衣料的柔软触感。
我心下一喜,可还未开口,伴随着我的触碰出发出的是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充满痛苦和暴戾的低吼:“滚!”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怒吼吓得浑身一颤,心脏几乎跳出嗓子眼。那声音里的憎恶和排斥是如此赤裸裸,比门外听到时更加骇人。
我强忍着被那失控的精神力和狂暴信息素压制带来的剧烈不适感,咬着牙再次小心翼翼地靠近他,试,“赵鹤州……是我……”
可话音刚落,迎面猛地袭来一阵凌厉的掌风,我根本来不及反应,一股巨大的力量狠狠撞在我的肩膀上,我痛呼一声……整个人被这股蛮力猛地推飞出去,后背重重撞上冰冷的金属墙壁,然后才滑落在地。剧烈的疼痛瞬间从肩胛骨和后背蔓延开来,喉咙里瞬间涌上几分腥甜。
黑暗中传来赵鹤州粗重的喘息,以及那比冰刃更刺骨,充满极致嫌恶的话。
“别碰我。”
“我嫌脏。”
作者有话说:
第61章 或许有一天
脑袋里嗡嗡作响,完全是因为赵鹤州那句淬毒般的“我嫌脏”,身体仿佛瞬间被浸入冰河,从指尖一路寒到心脏,连血液都凝固了。
原来是这样……
原来这几天他不闻不问,不是因为事务繁忙,不是因为将我遗忘,而是因为……他觉得我脏。
是因为我被霍九霄带走过吗?是因为他觉得我被霍九霄沾染了,所以连靠近都让他感到恶心?
巨大的屈辱和尖锐的疼痛瞬间刺穿了我,比刚才撞在墙上的那一下还要痛上百倍千倍,眼眶酸涩得厉害,但我死死咬住了嘴唇,将几乎夺眶而出的泪水逼了回去。
不行……不能这样。
我用力深呼吸,拼命压下心中翻江倒海的情绪,努力让几乎要失控的心跳平复下来。
我不能见死不救。无论他如何看我,如何羞辱我,他此刻的痛苦是真实的,他的危机是因我而起。这笔债……我必须还。
“赵鹤州……”我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努力维持着平静,“就算你再讨厌我……也不该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封闭室里陷入了一片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沉默,只有他极力压抑着的从齿缝间漏出的痛苦呻吟,证明着他仍在承受着怎样的煎熬,他宁愿这样硬扛着,也不愿在我面前流露出脆弱,或者说……他不愿接受来自“肮脏”之人的任何触碰和帮助。
我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再次迈开脚步,朝着他气息传来的方向,一步一步地走过去。
每一步都像踩在碎玻璃上,艰难而疼痛,但我在心里默默地告诉自己:这是你欠他的。
知予,都是你欠他的,你这样义无反顾地走向他,是在偿还你欠下的债。
或许是我的话起了作用,或许是他的痛苦终于压倒了他的骄傲和洁癖。
这一次,当我颤抖着伸出手再次触碰到他被汗水浸透的衣衫时,他没有再暴怒地推开我,但他也没有任何回应。
他只是沉默着,在浓重的黑暗里我能感觉到他那道冰冷的,带着厌恶和审视的视线落在我身上,仿佛在冷眼旁观一场与己无关的表演。
我别无他法……只有忽略掉那道几乎要将我凌迟的目光,忽略掉心底那阵阵尖锐的刺痛,我微微颤抖着手,指尖摸索到他衬衫的纽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