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板另一边的躺椅上躺着两个人,其中一个兴奋地拿着手机给旁边的人看。
他们背对着絮林,没有发现他,声音自然没有收敛。
“陈妤?前阵子和那位纪家小少爷订婚的?”
“这可真是一出好戏。这不还没结婚呢吗,就这么大摇大摆的,真不怕出事。”
“嗐,联姻,能有什么感情。”
“现在没感情,不代表以后没感情啊。我听说,她和纪槿玹信息素匹配度有92呢。”
对方惊叹道:“这么高?”
“生理本能是反抗不了的,到时候结了婚,Alpha一个永久标记,哪还有别人的事情。”
“什么爱啊,喜欢啊,在匹配度面前都是笑话。”
正在闲聊的两人听到这声巨大的动静纷纷抬头。
远处的玻璃门正在小幅度地晃。
一个穿着长裙的女人背影在玻璃门后缓缓离去。
两人面面相觑。
絮林回了房间,扯下头上的帽子随手一甩。
他洗了个澡,躺到床上,全无睡意。
等到自己意识到的时候,他已经拿出手机,屏幕页面上是一则刚刚发布的花边新闻。
率先看到的是一串照片。
一个漂亮的Omega挽着另一个Alpha的手,言笑晏晏,分别前,Omega亲吻了Alpha的侧脸。
姿态亲昵,明显是热恋中的情侣。
这个Omega,就是当天絮林在订婚宴上看到的Omega。那个时候太过震惊,都没有仔细看她的脸。
原来是个大明星,怪不得这么漂亮。
她身边的Alpha也是女性,个子比陈妤高一个头,全程都看着陈妤,目光温柔。
原来爱不爱,外人只要靠一个眼神就能看得出来。
絮林扔了手机,懒洋洋地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
是不是全世界只有他的眼光才会这么差。
只有他的眼神不好。
半晌,絮林掀了掀嘴角,扯过被子,蒙住头。
距离他上船已经过了40个小时。
太平无事。
絮林简直都要以为自己这一趟只是出来散散心,旅个游。
他本以为会这样顺利地一路到达目的地。
直到八个小时后,絮林正在餐厅里吃饭,收到了宗苧双发来的消息。
只有四个字。
【他发现了。】
没头没尾,絮林却立即就明白过来。
霎那间,头皮都发了麻。
不等他想出对策,餐厅里的警报声骤然响起,一声一声,催命似地割着絮林的神经。餐厅里的人闹哄起来,有的趴在舷窗往外看。
絮林也跟着看到,远处海面尽头驶来的东西,那是十几艘明晃晃亮着灯的快艇。
他睁大眼睛,张着嘴,心跑到嗓子眼狂跳,挤压得他快要无法呼吸,他有些急促地喘了两声。
——纪槿玹追过来了。
絮林咬着牙,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转身离去时,撞到了一个男人。
“走路不长眼睛吗!”
絮林没有心思再管其他,电光火石间,他将手里的怀表偷偷塞进了男人的口袋。
纪槿玹追过来,那就证明,双双被发现了。包括她用什么方式和他联系,纪槿玹大概也弄清楚了。那这些东西留在身上也没有用了。
邮轮不比陆地,再怎么大,也不过是茫茫大海中的一条船,空间有限。
找到他是必然的事,只是时间问题。
絮林离开餐厅不过十分钟,他刚才所在的餐厅里便传出更大的哄闹声。扒着栏杆往下看了眼,邮轮被围住,蚂蚁似的Alpha接二连三地上了船。
絮林正找躲藏的地方,还在走廊上,忽地与前方抱着枪而来的几个Alpha迎面撞了个正着,一惊。他们往他身上看了眼,只是一眼,随后就莽牛似的推开各个房门进去检查。不少房间里传来客人惊恐的叫声。
他们好像……没有认出来。
絮林低着脑袋,看到自己身上的裙子。
“……”他演了戏,跟着其他客人一并做惊恐的模样,几个Alpha搜完了房间和他擦肩而过。
他们一走,絮林赶紧提起碍事的裙摆大步就跑,边跑边扯掉头上的帽子,随手甩进海里,他握紧了双双给他的手机,一咬牙,同样掷进了大海中。
躲过一次是运气好,不可能次次都成功。他们很快就会发现不对劲,如果一直用一个打扮,他很快就会被发现。
邮轮上的Alpha多了很多。
絮林不确定自己能不能跑掉。
如果跑不掉……
跑不掉,那就死吧。
死在海里,也比死在笼子里快活。
絮林慌不择路找了个房间,里面是员工休息室,他和一个拿着水杯的侍应生撞上,半杯水全部泼在絮林的身上。
“哎呀对不起对不起,您没事吧?”
“抱歉。”
侍应生拿着手帕正要给他擦衣服,突然听到面前的女士发出一声男人的声音,愣住,不等他反应,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絮林把他打晕,扒下了他身上的衣服。
船上的警报器还在响着。
带着回音的警报声回荡在无边无际的夜色里。
絮林走到哪里都能撞到Alpha,一路躲躲藏藏,好不容易下到十层音乐厅,冷不防和一个圆脸Alpha对了个正着。
冤家路窄。
对方看到他,立即叫起来,尖锐的叫声吸引了不远处的Alpha,一群人乌泱泱地全挤了进来。
“艹。”
絮林暗骂一声。
他一拳狠狠打在圆脸Alpha鼻子上,一行鼻血流了下来,Alpha顿时止住叫声,像被攥住脖子的鸡。趁他吃痛的瞬间,絮林一胳膊直接勒在他脖子上,双腿缠上他的腰,将他放倒。
Alpha被他绞得呼吸困难,脸涨得通红,絮林摸走他腰上的左轮手枪,在追进来的那群人想要上前帮忙时,他一个翻滚从连排的椅子下钻了出去。
絮林自小打群架,音乐厅里布置又复杂,抓起人来不容易,什么东西都能拦一脚。絮林游鱼一样蹿出Alpha的包围圈,在大门口又遇到一个正准备进来的Alpha。
一个肩膀撞过去,将Alpha撞得一个踉跄,后退着摔倒在地,等他爬起来,只来得及看到絮林跑远的背影。下意识摸腰,吓得直接爆了粗口。他腰上的军刀不见了。
音乐厅地上,圆脸Alpha抱怨着,满脸血地从地上爬起来。
“靠,怎么老抢我。”
一抬头,看到门口他的一位同事同样面如土色。
跑了一路,絮林气喘吁吁,肺都要炸开,喉管里溢出血腥味。
他的体力不比从前。
饶是如此,却不敢停。
但就如他所说,邮轮再大,找到他毕竟只是时间问题。
何况他只有一个人,不是机器,总有停下来喘息的时候。
在音乐厅之后,他又遇到几批阻拦的Alpha,最后在第三次包围中,被逼上了甲板。
那个时候,他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勉强抓住一个Alpha当人质,枪抵在他脑袋上,才逼停了面前这群Alpha,没有被当场捆走。
他一步步在甲板上后退着,身后两米处就是栏杆。底下是深不见底的大海。
海浪拍打在船身上,哗啦作响。
他东逃西窜了这么久,还没见到纪槿玹的影子。
他想着必须趁这个时间跑掉,但怕什么来什么,纪槿玹很快出现在他面前。
他们有两天没见了。
最后一面是隔着巷子的对望。
絮林没想到才两天时间,纪槿玹就会是这副模样。
他唇色苍白,眼底乌青,尽管穿戴整齐,装得和没事人一样,但还是掩不住他皮肤下的病容。
——他身体不舒服。
絮林看向他下半张脸上戴着的止咬器。
这玩意儿,他只见纪槿玹戴过几次。都是在他信息素不稳定的时候。
这大概就是纪槿玹为什么会过了两天才来找他的原因。
絮林弯起嘴角,嘲道:“这才几天没见,看来纪少爷日子不好过啊。”
“是易感期了吗?怎么,找不到Omega帮你?”
“拖着这样的身体还出门,闹了这么大的排场,怎么,你现在不怕把事情搞得人尽皆知了?要是不小心被你那位未婚妻知道,你可还怎么收场啊?”
絮林笑道:“噢,瞧我这话说的,我忘记了,纪少爷想要什么Omega没有啊。有个匹配度那么高的未婚妻,说不准以后假的也能变成真的了。如果不想要未婚妻,反正纪少爷也有能随便改造人腺体的本事,以后看上了什么Beta,或者Alpha,都可以把他们改成你想要的Omega。”
“纪二少爷的本事,谁人不知啊。”
“别人在你眼中,不就是一只随意任人揉捏的小蚂蚁吗。”
纪槿玹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他,听他说着。
不知道在想什么。垂在身侧的手紧握着,指尖泛着白。
絮林道:“虽然早了点,我也不知道你未来会和哪个Omega结婚,不过我倒是可以提前恭喜你一下。”
他慢悠悠地吐出四个字:“新婚快乐。”
絮林一脚将身前的Alpha踹出去,枪口对准了纪槿玹的额头。
纪槿玹不动。任他指着。
他身后的Alpha各个凝神戒备。
“回家了,絮林。”
等了很久,纪槿玹才吐出这么一句话。
絮林气笑了。
他一枪打碎纪槿玹身后不远处的舷窗。玻璃炸了满地。
絮林无视了那些齐刷刷对准了自己的枪口。
“纪少爷是真不怕死啊。早知道你这么不惜命,当初我就不该多管闲事了。”
纪槿玹眼神一滞。
怎么可能听不出来。
絮林在后悔。
后悔当初在那场爆炸中挡在他面前。
后悔认识他。
纪槿玹说不出其他的话,只是固执地说:“有什么事,回家再说吧。”
絮林被他这句话彻底激怒了。
他望着纪槿玹:“回家?什么地方对你来说才是家?”
“我的家在哪里,你应该比谁都清楚,还需要我提醒你吗?”
“用六年的时间来玩一场游戏,你也该腻了吧。”
纪槿玹不想再听了,他朝絮林走了一步。
只一步,絮林就像是被蛇咬了,一枪打在他脚底下。逼停了纪槿玹的脚步。
这一枪完全可以打在他身上,但絮林没有。
纪槿玹生出一种无法言说的庆幸。
是,絮林舍不得的。
之前那次,枪口完完全全抵在他的额头上,絮林完全可以用那颗子弹要了他的命,可是絮林没有。他最终还是移开了枪口。
即便现在絮林这么恨他,可是,他或许……
或许,还是有一点舍不得他的。
但他的庆幸还没维持几秒,就被絮林接下来的话打碎。
“怎么,躲都不躲,你是在赌我的枪法不准?还是说,赌我不会杀你?”
絮林猜到了他的心思,笑着,看了眼弹巢里剩下的子弹,轻飘飘地给他下了死刑:“那恭喜你。”
“希望你还有四条命。”
话音刚落,一股巨大的力道穿过他的肩膀,紧接着又是一道穿过他的右臂。
鲜血涌出来,他被保镖齐齐护在后面时,疼痛才缓慢地蔓延上他的四肢百骸。
滴答滴答的血液湮灭了他最后的幻想。
他以为下一颗子弹会射穿他的心脏。
久久没等到。
抬起头时,瞳孔瞬间放大。
絮林的动作在他眼中变得很慢。
他看到他甩了枪,看到他头也不回地就翻过了栏杆,义无反顾地要坠进那片深渊一样的黑海。
什么都忘记了,大脑一片空白,他本能地冲了过去,在他跌落前,堪堪抓到了絮林的手腕。
絮林很轻。
他风筝一样地,悬在纪槿玹的手里。
又很重。
只要纪槿玹一松,他就会彻底被吞没,消失不见。
胳膊和肩膀上的血溪流一样地往外淌,纪槿玹却感不到疼了。
身体里的异样盖过了枪口的疼痛。
他频繁地抽取自己的信息素,又多次往腺体里扎各种试剂,S级的身体再怎么抗造,腺体也终究是无法避免地受了损,他一直靠吃药压着,日复一日,身体里的各种问题叠加在一起,某天,过了量,盖子盖不住了,就导致他的易感期井喷似的没有征兆地爆发。来势汹汹。
纪槿玹本就是强弩之末,撑着口气才赶到了这里,如今又被打了两枪,伤上加伤,根本没有力气将絮林拽上来。
絮林默默看着他,眼底一片清寂淡漠。
他缓缓撕开了脖子上的抑制贴。
浓烈的信息素刺激到了纪槿玹,纪槿玹的手抖了起来,快要抓不住他。
“絮林……住手!”
纪槿玹咬着牙,双眉痛苦地拧起,苍白的脸上冷汗涔涔。见这样纪槿玹还是不肯松手,絮林不耐烦了,他拿出匕首,高高举起,重重扎下。
噗呲一声闷响。
锋利的刀刃无情地穿透了纪槿玹的手掌,直接将他的手整个钉在船身上,血液喷涌而出。
“!”纪槿玹闷哼一声,因着絮林突如其来的举动,他险些松了手。
“信息素匹配度低,就是有这点好处。纪二少爷,对你的实验成果,还满意吗?”
“絮林!”
他似乎生气了。
温热的血液滴在絮林的脸上,染红了他的脸颊。
“你生什么气?这不是你想要的吗。”絮林不解。
“变成你想要的Omega,变成你想要的东西,不顾我的意愿,只管你自己开心。是你自己一意孤行,是你自己为了一己之私,失败是你咎由自取。”
“我很好奇。在你心里,我到底配不配当一个人?”
纪槿玹一愣。
絮林把手放上纪槿玹的手指,用力掰扯。
纪槿玹的手指被他渐渐掰开。
“絮林!”
“在你身边当不了人,这世上自然会有能把我当人的容身之所。”
絮林恶狠狠地直视着他:“我不会当任何人的附属品。从前不会,以后也不会。”
“纪槿玹,你活该没人爱。”
絮林道:“你去死吧。”
掌中温热消失的那一秒,絮林的影子沉入了下方的深海,像是消散的泡沫。
纪槿玹拔掉手上的匕首,刀口狰狞地豁着,鲜血淋漓,血不要钱的往外淌。
身后赶来的Alpha赶忙搀扶住他,着急忙慌地就要给他打抑制剂。
纪槿玹推开那些人,不管不顾就要翻过栏杆往下跳,几个人齐齐抓住他,口中嘶喊:“不行!少爷!”
“我们会去找絮林先生的!您得赶紧打抑制剂,不然会……”
七手八脚地吼着,喊着,场面乱成一团,但很快,原本还理智全无剧烈挣扎着的纪槿玹突然小了力气,他的身体逐渐软倒,一看,人已经晕了过去。
一只手默默从他的胳膊上移开,空空如也的针管落在地上。
六神无主的一群人回头一看,见到来人,纷纷松了口气。
像见到亲人似的泪眼汪汪。
“宗少爷。”
宗奚漠然地盯着满身血意识全无的纪槿玹,恨铁不成钢地别过了眼。
面前是自己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场景。
简陋的木屋,熟悉的折叠床,盖在自己身上散发着清新香味的被罩。
不是做梦。
他在自己的小房间里。
是。那些可怕糟糕的事情都过去了。
他已经回来了。
回到了十三区,岩雨乡。
回到了他的家乡。
絮林想下床,刚坐起半个身子,针扎似的酸胀便猛地在他的天灵盖里狠凿了两下,他背脊僵直,僵了半晌才缓过来,轻轻揉起了额头。
很久没有宿醉了。
昨晚上和小胖他们喝得太多,睡了一觉人还是晕乎乎的。
低下头,瞥见枕头边上放着一套干净的衣服,还有一袋尚未开封的Omega抑制贴。
“……”絮林眨眨眼,将抑制贴拿在手里,塑料袋被他捏得哗啦响。
他拆开包装,撕下脖子上那张泡了水已经不怎么有粘性的抑制贴,换上了新的。
屋里很安静。
“老师?”
絮林朝房间外喊了两声,没有人应。
换上衣服走出房间,蒲沙已经不在家里了。
他看了眼墙上的挂钟,九点整。
这个时间点,蒲沙大概是去了学校。
客厅桌上给他留了饭,打开盖子,还是温热的。
碗旁边,蒲沙给他留了一张纸条:我去学校了。锅里煮了姜茶,记得热一下再喝。
絮林嘴角弯起,盛了碗姜茶小口小口地抿着。
他走到后门,院子里已经收拾干净,地上喝瘫的那一堆人也早就离开了。
絮林端着碗,坐到院子的花墙边,窝在藤椅里。
他望着天,静静地享受着这难得的平静。
今天是个好天气,阳光洒在他身上,从头到脚都被暖意包裹,透过皮肤钻入骨血,叫他冰冷许久的血液再次沸腾。
絮林喝了姜茶,吃完蒲沙给他留着的早饭,就去了学校。
学校门口,小胖和石头依旧在老地方。
现在正是上课时间,絮林也没往里面走,和他们聊起了天。
小胖见他过来,立马乐呵呵地凑上前给他发烟:“酒醒了吗?”
絮林接过烟,听到对方打趣他:“这么多年不见,怎么酒量反而倒退了。”
絮林顺着他的话头,笑道:“没办法,上年纪了。”
“可拉倒吧。那句老话怎么说来着?男人28一枝花呢。”
三个人有一茬没一茬地闲聊,下课铃响起。
絮林摁熄烟头,道:“我去看看老师。”
“噢,去吧。”
絮林进了教学楼,一路走一路看。
他是生面孔,一路上有不少学生好奇地打量他。絮林一看过去,胆子小的孩子就立马跑开了。
蒲沙的办公室在三楼,他走到门口,就看到屋里的蒲沙正坐在桌前批阅学生们的卷子。戴着眼镜,认认真真的模样,都没有发觉絮林的到来。
絮林面带笑意看了会儿他,抬手扣了扣门。
“请进。”闻声,蒲沙抬起头来,一见是他,摘下眼镜笑起来:“怎么不多睡会儿?”
“哪那么多觉。”
办公室只有蒲沙一个,絮林也不拘谨,拖过一张椅子,岔开腿坐下,撑在他桌子旁,像小时候那样,蒲沙改作业,他就在一旁安安静静地看着他。
絮林抬起头,办公室的墙上挂着他从A校带回来的东西。学位证,毕业证书都平平整整地裱在相框里。
“幸好学校办起来了。”絮林说。
蒲沙跟着他的眼神,也看了眼墙上的东西,说道:“多亏了你。”
“……我也没做什么。”
房间寂静无声。
蒲沙无声叹了口气:“都是我不好。”
话题跳跃。絮林明白他在说什么,拿起桌上一支笔在手指间转着玩,懒洋洋地道:“和老师你有什么关系。我自愿去丹市的。”
蒲沙睨了眼他后颈上新换的抑制贴,移开目光,道:“还用得惯吗?”
絮林摸摸脖子,点点头。
他趴到桌上,说道:“会习惯的。”
蒲沙放下笔,伸手,在絮林脑袋上揉了揉。
昨天,离家六年音讯全无的絮林突然回家,他发现了絮林脖子上的抑制贴,才知道他居然被一个Alpha强行分化成了Omega。
他不停追问,才勉勉强强从絮林口中得知了一点蛛丝马迹。
这六年,絮林并不是在丹市工作,而是和一个Alpha结了婚。但是那个Alpha骗了他,婚姻是假的,后来,两个人便有了无法化解的矛盾,那个人把絮林分化成了Omega,妄图用标记留住他。但失败了。
不堪忍受的絮林这才逃回了家。
他问过絮林那个Alpha到底是谁。
可是絮林不肯告诉他。
他说的很笼统,把其中一些细节全都隐瞒下来,仿佛只要提起那些事情都会让他悲恸欲绝。
因此,蒲沙对那个Alpha一无所知。
他实在不想说,蒲沙也不逼问,不想再次去揭他的伤疤。
絮林虽面上装的若无其事,但他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絮林受了很大的伤,他的状态很不好。
絮林趴在桌子上出神。
蒲沙想到什么,拉开抽屉:“对了,差点忘了这些。”
他从抽屉里拿出几封信,递给絮林。
絮林问:“这是什么?”
“你的室友寄给你的。”
信封上,寄件人都是伊维。
絮林完全没想到,呆呆的,愣住了。
“你不在家的这几年,这孩子每年都会寄信过来。”
“我和他说,你留在丹市了,他也没有能联系你的方式,就隔三差五地问我你有没有回来呢,嘱咐我等你回了家,一定要把这些信给你看。”
“以前你上学的时候,也多亏了他,我们才能联系到你。”
蒲沙拿出自己的手机,翻出伊维的电话页面:“你要是想,给他打个电话吧。他会很高兴的。”
絮林蹲在走廊上,叼着烟,手机夹在耳边,嘟嘟声响了五下,对面接起:“蒲老师?怎么了,突然打电话给我?”
伊维的声音传过来。
絮林轻笑一声。
只一声,对面就听出来了,声音都大了两倍:“絮林?是不是你!”
絮林道:“是我,耳朵这么灵,这都听得出来?”
“好啊你小子总算想起我来了啊你!没良心的,这么久了都不知道联系我!”
伊维那边吵吵嚷嚷的,似乎有挺多人,他跑到一个安静的地方,才问:“你是从丹市回去了?”
“嗯,我回家了。”
“我听蒲老师说你当初留在主城了,还吓一跳呢。之前还说等毕业了带我去你家乡玩,结果你人都不在。”
絮林失笑:“那你现在可以过来,我在家呢。”
伊维道:“哎呀这几天不行,我表哥休假回家了,我们都在陪他呢,我抽不出空,可能要过几天了。”他哎了一声,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你这阵子都在家里吗?”
“……”絮林吸了口烟,“在吧。”
“那这样吧,你过来找我行不行,我带你出去玩。九区玩的东西也很多呢。”
絮林夹烟的手一顿。
他好久没出声,伊维喂了两声:“怎么了?干嘛不说话?”
絮林弹了弹烟灰,道:“现在可能不行。”
伊维被拒绝了也没说什么:“这样啊。没关系没关系,以后有机会……哎!来了!不和你说了,他们喊我打牌呢,我先挂了。我们随时联系!”
“好。”
挂了电话,絮林把手机还给蒲沙。
“和他说什么了?看你刚才笑得这么开心。”
絮林道:“他约我去九区玩。”
蒲沙似乎也觉得这个提议不错:“那好,你去啊。”
絮林摇摇头:“不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