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市刚认识他时,遇到他帮助他人,待自己一个十三区的人心平气和,后来想想,也觉得自己可笑,兴许是他当时被猪油蒙了眼,识人不清,才会愚蠢地误把纪槿玹随口而出的话当成了真心实意。
他并不是那么善良的人。
纪槿玹咬他的腺体,让他强行分化,全程所有的一切都由他一人决策,我行我素,肆意妄为,他没给絮林选择。现在面对别人了,怎么却愿意给了。
人会变吗?是,人当然会变。可是纪槿玹,纪槿玹不会变的。
他骨子里,永远都是那个倨傲漠然的纪槿玹。
就在这时,一直走在他们身后的房荣突然开了口:“小照不会想要当Beta的。”
两人停下脚步,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你怎么知道?”李霂问。
房荣沉着脸,道:“我早就问过他了。”
先前,他和小照在吊单杠。
房荣当时还不知道他腺体有问题,只是看他久不分化,所以随口问起:“你就是不好好吃饭,才会这么久不分化。你们班上有腺体还没分化的是不是就剩你一个了?”
“我哪有不好好吃饭!”小照嘟囔着反驳,又红着脸不好意思地回答:“是啊,确实只剩下我一个了,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我最好的朋友和我同一年检查出腺体,可他很早就分化了,是个Alpha,现在长得比我高好多,真好啊。”
房荣问:“你想分化吗?”
小照没有丝毫犹豫,坚定地点了脑袋:“想的!”
“那你希望是个Alpha,还是Omega?”
“Alpha!”小照秒答:“我爸爸是个很厉害的Alpha,霂哥也是Alpha,我想变得和他们一样!等我变成Alpha之后,长大了,就和你们一样进军营,多帅呀。”
房荣瞧着他,小照吊在单杠上,脸涨得通红,撑不住了还在咬牙坚持,脸上写满了对未来的憧憬。
“就他们Alpha帅啊?”房荣打趣道:“你小房哥我还是Beta呢,我不帅?”
小照没力气了,手一松,掉了下去,瘫坐在地上。
房荣也跳下来。
小照仰头看着他,笑嘻嘻地道:“小房哥当然帅,当然厉害了!你虽然是Beta,可你长得高,力气也大呀!”
“可你看看我。”他伸着自己的胳膊在空中挥了挥:“我个子不高,又不壮,如果我以后是Beta,我肯定体检那关就会被刷下去了。我才不想。”
房荣吓唬他:“说不定分化的时候会很痛的哦。”
“你是Beta,你怎么知道?”
“万一呢。”房荣说,“万一很痛呢?”
小照说:“那我也不怕。”
李霂和絮林都沉默了。
房荣眼底布满红血丝:“所以不用问了,他肯定会答应,肯定会要求治疗。”
“纪工说,腺体萎缩,治疗的时候会很痛苦。”
吓唬小照的话用另一种方式成了真。
房荣低下头,因为过于用力绷着身体,胳膊上青筋暴起。
没人再开口。
隔天,絮林去找小照,走到他房间门口,就看到倚在走廊里的李霂和房荣。他俩也看到了他。
李霂食指竖在唇边,做了声嘘的手势。
絮林放轻脚步,透过半掩的房门缝隙,看到屋里的情景。
小照坐在床边上,另一个人背对着门口,坐在床边的椅子上。
是纪槿玹。
从絮林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小照脸上的表情。
那是一种很复杂、掺杂着许多情绪的表情。他很难过。
纪槿玹问:“你想治吗?”
小照眨眨眼,点头:“想的。”
“会很痛,很艰难,说不定,康复的时间也会很漫长。”
小照头一低,又点了一下,完全没有改变主意:“嗯。我不怕。”
纪槿玹盯着小照看了很久,半晌才起身:“好。”
见他要出来,絮林赶紧后退。
退到一米多远的时候,房门从里面打开。
纪槿玹猝不及防和他面对面。
絮林一怔,想也没想挪开目光。
余光中,纪槿玹神色未变。他关上房门,确保他们的谈话声不会被屋里的小照听见。
“我会帮他治,但不是在这里。”
纪槿玹语气平静无波,对着门口的三个人说:“我需要带他回我的研究所,那里有仪器,药物,我所需要的一切,更方便也更安全。他年纪尚轻,父母不在的情况下,我不能把他一个人单独带去。你们商量一下,找一个人陪同,和他一起走。”
这谁都没想到。
“干吗只能一个人陪同?不能多带几个?”房荣问。
纪槿玹淡声道:“你以为去的是菜市场,谁都能进。”
“……”
纪槿玹不容置喙地说完,默默走到走廊尽头,让出给他们商量的空间。
全程他的目光没有一刻在絮林身上停留。
房荣率先推开房门走进去,李霂紧随其后,絮林脚步顿了顿,忍住了想要转动的脖子,跟在李霂身后进去。
屋里,房荣将话和小照说完之后,小照很快有了人选。他们都以为他会选房荣,可是小照却默默牵住了絮林的手。
“小林哥,你陪我好不好?”
房荣有些吃味:“臭小子,你干什么都是我陪你,你还吃我那么多冰棍,在你心里就你小林哥好,我这么不值钱是吧?”
小照忙说:“不是的不是的!小房哥你很好的!只是,只是……”他支支吾吾,看向絮林,有话不敢说。
絮林很快猜到原因。
——因为‘同病相怜’。因为絮林以前和他有过同样的‘病症’,所以小照才偏向他。
但这是他们两人之间的秘密,他答应絮林要保密,所以不能把理由告诉房荣,憋得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耳朵根子通红。
他毕竟只是个孩子,面上装得再好,也会害怕,会不安。正是因为这样,他才选择和他有着同样经历的絮林。絮林比任何人都更能理解他,会设身处地地从他的角度来考虑一切。
不得不说,是个聪明的孩子。
“好。”絮林揉了揉小照的头顶,答应下来。
孩子都这么信任他了,拒绝的话,絮林实在说不出口。
小照选了絮林,李霂也有些迟疑。
“你……你可以吗?”他问絮林。
絮林愣住,笑了:“我怎么不可以呢。”
李霂显然在意的是另一个人,纪槿玹。
纪槿玹和絮林的过去他完全不知情。只是依稀觉得,他们之间的气氛很不对劲。哪怕两人没有眼神交流,没有肢体接触,也存在着一种极为明显的异样之感。
那股异样,就似一碗被油裹住的水,冒不出一丝热气,所有人都以为里面的水是凉的,碗是冰的,结果破开油面,热气腾腾的水雾扑面而来。伪装平静的假象被打破,隐藏其下的是岩浆似的沸水,沾了一滴,便能浇得人皮开肉绽。
几个人又商量了好一阵,小照丝毫没有改主意的意思。陪同他的人选由当事人亲自定下,李霂和房荣也不能再说什么。
小照的事情来得措手不及,纪槿玹原本准备在这里待上一个月,行程因此不得不提前中止,他留下了他团队的其他人,独自带着小照和絮林先行返程。
第二天早上,李霂和房荣和小照道别,房荣不放心,一个劲地拉着小照吩咐这个吩咐那个,他俩今天要出任务,所以不能送小照离开。
房荣:“去了那里要乖乖听话,好好治,有什么事情就和你小林哥说,我们会找时间过来看你,不要害怕。”
小照懂事地嗯了一声。
具体治疗多长时间,什么时候康复,这都是要看个人的体质,他们都不能确定一个准确的时间。可能小照治疗的时间很短,也可能,会很久很久。
絮林见状,拍了拍房荣的肩膀:“放心,我会照顾好他的,保证一根头发都不掉。”
到了出发时间,纪槿玹坐到副驾,小照和絮林上了后座,小照趴在窗口和房荣他们挥手道别。
引擎发动,车子驶出军区,前往机场。
看不到李霂和房荣了,小照如坐针毡,不自觉地往絮林身边挨了又挨,恨不得挤到絮林怀里。看出他的紧张,絮林抓住他的手,捏了捏,握紧。小照抬头看向他,絮林对着他笑。
“别怕。”他用口型说。
小照紧绷的身体这才放松了些,点点头。
车子将他们送到市里的机场,司机完成任务驾车离去。
纪槿玹接了个电话,挂断之后:“这边。”他走在前面,絮林和小照缀在他身后。
絮林看着纪槿玹的背影,他脱下了那身特征明显的白大褂,换上了日常的便装。只是右手上的手套一直没有摘下。
他们来到一处停机坪,那里已经停了一架飞机。
飞机下守着几个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远远见到了纪槿玹,赶忙小跑着上前,帮纪槿玹拿行李,又来帮絮林拿行李,甚至扒下了小照身上背着的卡通水壶小背包。
“啊,我的,我的水壶……”小照以为水壶不能带,眼巴巴地看着别人把自己最喜欢的宝贝拿在手里。
工作人员保持着完美的笑容,半蹲着对小照说:“我帮您拿。”
絮林牵着小照的手上了飞机。
里面的布置和他当时从丹市回十三区坐的飞机一样。
纪槿玹倒了杯水,没有自己喝,而是递给了絮林。
絮林停了几秒,接过来,转头递给了小照:“渴了吧。”
小照端着杯子坐到座上,小口小口地抿着。
絮林坐到小照旁边。
纪槿玹坐到絮林对面。
飞机滑行,起飞。
纪槿玹这才开口。
“军科院的研究所没有上面审批无法进出,你们进不去,所以我们现在去的是我自己的研究所。”纪槿玹道,“在丹市。”
絮林猛地一惊。
“哇,丹市。”小照两眼放光,默默感慨,“好厉害,我还没去过那里呢,听说主城有很多好玩的东西,是不是呀小……小林哥?”兴冲冲地去问絮林,却看到絮林骤然变得难看的脸色。
小照被他的表情吓住了,话也咽了回去。
“你故意的吗?”絮林冷声道,“先前怎么不说。”
包括他在内,所有人都以为纪槿玹口中的研究所是在军科院,那个地方纪律严明,即便和纪槿玹待在一起,也不会容许有奇怪的事情发生。所以絮林才会答应的这么干脆。
谁成想到头来竟然会是在丹市?
这是什么?让他旧地重游?
絮林气不打一处来。
“事出突然,你们想尽快治疗好这个孩子,我没有那么多时间去申请,或者,等那道流程很复杂的申请结束,发到我手上,他也错过了最佳的治疗时间。我想这个结果你们不想看到,所以自作主张。”
纪槿玹道:“虽然我的研究所不比军科院,但用里面的东西,治疗他也绰绰有余。”
“我没有想骗你。”纪槿玹道,“这是权衡利弊下,最好的方案。”
听到这话絮林就生气。可他的理智告诉他纪槿玹这话是有道理的。他无法反驳,可心里又真的很不爽,小照在他旁边,他不能发作,只能憋着气,扭头看窗外。
“我知道你讨厌丹市,也讨厌我。”
“你放心,去了那里,我会尽可能的不出现在你面前,不让你看到我。”
“你想做什么,想去哪里,都是你的自由。”
“我说过,”纪槿玹低声又道:“我不会再干涉你的一切。”
“我说到做到。”
老纪:单方面和老婆二人世界了,开森(●'?'●)
第74章 因为你当时很痛
纪槿玹的研究所在丹市郊区,方圆百里杳无人烟。进出需要门禁,安保齐全。
说什么不比军科院,看这里的规模,已经是属于研究所中的金字塔尖了。
里面很大,林荫道旁,时不时能看到不少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穿行其中。看样子,都是在纪槿玹手底下干活的人。
车子又开了一会儿,停在一栋楼前。
像是宿舍楼。
“这里是休息区,我给你们准备了房间,最顶上两间。”他把房卡交给絮林。
絮林迟疑着,未接。
纪槿玹了然,说道:“我不住在这儿。”
“……”简直就是肚子里的蛔虫。絮林伸手,将房卡从他手上拽过来。
三个人一起坐电梯上了顶层。
原本安置他们这种小事轮不到纪槿玹亲力亲为,他却好似不嫌麻烦似的,给他们亲自带路。
他给小照安排的房间很宽敞,比他原本的家还要大上两倍不止,客厅卧室卫生间,甚至还有额外的游戏室,小照哪里见过这阵仗,好奇地在各个房间里乱跑,他不敢置信:“这是……让我一个人住的吗?”
纪槿玹点头。
他放下小照的行李,对絮林说:“你的在隔壁。”
絮林进了隔壁,发现他的这间居然比小照的还要大。太夸张了。给几十个人开派对都足够了。
他刚要说话,小照就从他房间里跑了过来,一看,大喊:“我的天哪,这里更大!”他看向纪槿玹的眼神都变了,嘴巴张着,由衷夸赞,“纪哥你好有钱啊。”
不管熟不熟,他喊谁都喊哥,自来熟的很。
絮林揉了揉眉心,道:“不用这么麻烦,我和小照睡一间就行。小照,去把你东西拿过来。”
“噢!”小照屁颠颠地跑走。
纪槿玹一怔,说道:“不会不方便吗。”
絮林拧眉,莫名其妙:“有什么不方便?”小照才十二岁,又是个男生,纪槿玹怎么得出的这个结论。
小照飞速从隔壁跑回来,怀里抱着他的全部家当,仔仔细细地把自己的背包和水壶摞到絮林的行李箱旁边,自言自语,“太好了,和小林哥睡一块我就不怕了,不然说话都得靠喊。”
纪槿玹沉默两秒,不再对此发表意见。
他换了话题:“需要休息会儿吗?如果不需要,可以先带他去做个初步的身体检查。”
絮林倒是一点不累,他询问小照:“你要睡会儿吗?”
小照在飞机上已经睡了一觉,现在精神得很,摇摇头:“不困。”
三人去了实验区主楼。
小照换上一身干净的蓝色病号服,跟着一个Beta进了检查室。进门前他小心翼翼地看了眼絮林,絮林道:“我就在外面等你,别害怕。”
小照刚到这里的新鲜劲一下子被屋里冰冷的仪器冲散,强打精神,却也只是扯了个难看的笑容丢给了絮林。随后,检查室的门缓缓关上。
絮林吐出口长气,坐到外边长椅上,余光瞟见身边的人影,不悦地抬头。
纪槿玹还在他旁边。或者说,就在他跟前,盯着他看。
“你没有事情做?”絮林蹙了蹙眉。
纪槿玹一晃神,从他脸上移开目光。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卡,递给絮林:“这张卡可以让你在这里自由进出。”
上面印着纪槿玹的照片,纪槿玹的名字。是他的身份卡。
自由进出?絮林说:“把这东西就这么放心交给我?不怕我误闯进什么地方窥探了你们的机密?”
纪槿玹道:“对你,这里没有什么秘密。”
“……”絮林接过来。
纪槿玹还是不走。他的视线让絮林愈发烦躁。
在飞机上怎么说的他全都忘了?尽可能地不出现在他面前,不让他看到他?说得这么好听,现在怎么也没见他有回避的意思?
果然,他的嘴里就没有一句真话。
絮林瞥了眼纪槿玹右手上的手套。
他忽地站起身,走到纪槿玹面前,他突然靠近,纪槿玹愣了一秒,就是趁着这一秒钟的毫无防备,絮林伸手,飞快地扯下了那只手套。
纪槿玹的右手霎那间暴露在空气中。
他瞬间就把右手藏到了身后。
但絮林还是看到了那一闪而过的银光。
空气死寂。
絮林死死攥着手里的手套,明明是柔软的布料,却像砂纸一样磨着他的掌心。
絮林问:“为什么要捡。”
指的是什么,他们都清楚。纪槿玹不说话,只是徒劳地把手藏着,掩耳盗铃地希望絮林没有看见那枚被他丢弃在雨夜,又被他捡回来的戒指。
他俩之间气氛怪异紧张,不少人纷纷侧目,碍着纪槿玹在,没人敢往他们这边靠近一步,生怕听到什么不该听的。
絮林耐心告罄,手一松,手套落地。他摊开手掌,对纪槿玹索要:“给我。”
纪槿玹不动。
絮林:“那是我的东西,你现在拿走了算什么?”
纪槿玹张了张嘴,反复几次后才出声:“你送我了。”
“送你?”絮林哑然失笑,挑眉反问,“我什么时候送你了?一个没有人接收,没有被及时拆开的礼物,就是没有送成功。它从来只属于我这个原主人,我要回我该有的东西有错?”
两枚戒指,包在纸蜻蜓里,挂在后视镜上,在车库里孤零零地挂了六年。纸褪了色,戒指没有了誓言的效力,在纪槿玹拨开纸蜻蜓发现戒指的那一刻,所有的承诺就都失效了。
纪槿玹不肯,僵持着,竟不敢直视絮林的眼睛。
“不,”他喉结滚动,沙哑道,“不要丢。”
“我只有……”
他难得笨嘴拙舌,害怕絮林再次把戒指丢掉,执拗地藏着自己的手,不肯交出那枚戒指。
就在这时,身后检查室的大门打开。
两人之间古怪的气氛得以打破。
纪槿玹仿佛找到了逃生出口,赶忙越过了絮林,去和帮小照检查的Beta说话。
他们的对话也因此没能继续。
“各项指标都正常,没什么大问题。”
小照年纪小,腺体还没有完全长成,纪槿玹给出的方案是先保守药物治疗,固定服用药物一段时间后再次进行检查,如果保守治疗没有效果,他们会再用注射的方式去促使他的腺体重新发育生长。
纪槿玹和絮林说明之后,絮林看着手里的单子,随意问:“我当时怎么没有这么麻烦。”
这完全是下意识脱口而出的话,只是单纯的问句,不含任何私人情绪。但听在纪槿玹耳中,无异于又是絮林对他以往恶劣行径的一次指责。纪槿玹屏了呼吸,惴惴不安。
当初分化絮林时,纪槿玹给他灌药,没日没夜地咬他的腺体,从来没有往他的腺体里注射过任何奇怪的东西。光是吃药就已经很痛了,更别提注射,如果是后者,小照不知道要受多少罪,絮林担心他会承受不住。
“因为他没有Alpha信息素诱导。”纪槿玹回答。
絮林手指一僵。
是,他当时是没有被注射过任何东西,是因为咬他腺体的元凶就是一个高阶A,Alpha的信息素进入了絮林的腺体,代替了催化的药物。
小照情况不同。他这个年龄,如果有人敢用Alpha信息素来诱导他的腺体发育,这就得牢底坐穿了。
“而且他的腺体现在处于一个很脆弱的状态,一不小心可能就会出岔子影响到他的身体。我想尽可能的,让他在恢复的过程中没有那么痛苦,所以才选择保守治疗。”
现在倒挺贴心,还会在乎人痛不痛。
仿佛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纪槿玹道:“因为你当时很痛。”
“……”好似被人狠狠撞了下,絮林脑子发了懵。
这算什么,愧疚式弥补吗。
可笑。有什么意义。
絮林咬着牙,扭过头去。
检查完身体,吃了晚饭,小照就困了,絮林带他回房间。小照和絮林说了晚安,很快裹着被子睡下了。
絮林睡不着。
他走到露台上,关上门。倚在阳台边上抽烟。
夜空很黑,很静,凉风习习。絮林叼着烟,往远处望,天际线上能看到星星点点的昏黄灯光,那是远处灯火通明的丹市市中心。
此情此景下,他才真真切切地意识到自己再次站在了发誓永不再踏足的土地。
他咬着滤嘴,红色的星火在夜色中一闪一闪,萤火似地跳。
垂眸,一怔。
他眯起眼,定睛去看楼下那排银杏树,除了树叶和风声,并没有其他的东西。
“错觉吧。”他想。
怎么好像看到了纪槿玹。
他又不住这里,总不可能做出大半夜来这里偷窥的事。
楼底下,阴影中,纪槿玹靠在一棵银杏树后,他从树后探出半张脸,微微仰头,看向露台上的絮林。
看着看着,嘴角轻轻弯起。
“晚安。”
隔天一早,有人敲响房门,是负责来接小照去治疗的人。
絮林陪着一起,到地方了,却久久没能等到纪槿玹。
“纪工呢?”一人问。
另一个Beta看了眼手表,说:“已经九点了,不用等了,他不会来了。今天只是简单的药物测试,我可以的。”他蹲下对着小照说:“来,小朋友,和我进去吧。”
这个Beta就是昨天帮他做身体检查的那个医生,小照对他印象还挺好的,也没抵触。
“那我进去啦。”小照乖乖地和絮林说了声,絮林揉了揉他的头顶。“好。”
等小照和那个医生进了治疗室,絮林才抓住一个人问:“什么意思?纪槿玹人呢?”
不少人看到昨天絮林和纪槿玹对峙的画面,谁都看得出来他们关系不太一般。这人便对絮林和和气气地解释:“纪工之前吩咐过,如果他早上九点之前还没有到,就不用等他了。他会消失几天,至于去哪里,我们就不知道了,纪工总是很忙。”
絮林品出一点怪异的感觉,问:“上次这种情况是什么时候?”
“大概,两个月前了。”
那人说完,絮林安静下来,他还有事要忙,就准备离开,絮林又拉住他,问:“他宿舍在哪里?”
纪槿玹忙起来的时候总不可能天天研究所和家里两边跑。平日里,在研究所里肯定有一个能让他休息的地方。
絮林完全没想到,纪槿玹会住在地下室。
盯着眼前这扇玻璃门,门后是一道往下延伸的阶梯。
他怎么住在这里?
絮林拿出纪槿玹给他的卡,刷了门禁,滴一声,玻璃门打开。絮林顺着楼梯往下走,身后的玻璃门缓缓关上。
越往下走,灯光越暗。
絮林不知道在哪里开灯,只能扶着墙,摸着黑走。
他不知道纪槿玹在不在这里。
小照这个身体情况,只有纪槿玹来治疗才能让人放心,这么重要的事情,他怎么可以一声不吭地就缺席。
下了楼梯,沿着道走到尽头,是一扇紧闭的房门。
絮林敲了敲。
里面没有动静。
他握住门把手,往下一压,咔哒,门开了。
絮林愣住,猛地缩回手。
随着房门打开,一股淡淡的花香味随之涌了出来。
絮林猝不及防看到屋里的全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