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很小,逼仄,压抑,一张床,一张桌,布置像极了他十三区的房间。但他知道不是,只是很像,人为的像。
占据房间面积最大的是一张折叠床。
房间昏暗,点着一盏暗淡的床头灯,灯光堪堪照亮了床上的那个人。
纪槿玹蜷缩在上面,满身冷汗,眼神迷蒙,他的怀里,紧紧抱着一件被他揉皱的衣服,像抓着唯一的救命稻草,手背上狰狞的疤,和无名指上的戒指碎光,凿进絮林眼瞳之中。
他怀里的那件衣服很旧,但絮林认得出来。
那是他的衣服。原本该挂在他十三区的衣柜里。
蒲沙说,纪槿玹带走了他的一件衣服。
他算是知道是哪一件了。
听到开门声,床上的人转动脖子,很慢很慢地抬起了头。
目光虚焦,没有焦点地落在絮林身上。
他这个样子,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纪槿玹易感期到了。
第75章 无人能及
房间唯一的出口就是一扇门,房门是用的特殊材质,能有效隔绝信息素,外部无法侵入,内部也无法蔓延,就似一个密封的罐头,絮林的到来给这个罐头开了一个口,纪槿玹积压已久的信息素喷涌而出。
防止他的信息素扩散到外面引起混乱,絮林赶忙进屋,把门带上。
多了一个人,本就狭小的房间更挤了。
絮林走到床边,纪槿玹怀里仍旧死死抱着那件衣服,却抬起了头,随着絮林一步步走近,看向他。
纪槿玹是知道自己易感期了,所以才把自己关到这里面吗?如果纪槿玹没有把那张卡给他,这个地下室无疑就是间谁都无法闯入的密室。
他就准备在这里度过他的易感期吗?为什么不去治疗,不去找医生?
是这一次突发意外临时躲在这里,还是之前的每一次都在这小小的房间里面度过?
抑制剂呢?
虽然医生说纪槿玹以后只能接受他一个人的信息素,那毕竟也是三年前的事情了,这么些年,以纪槿玹的本事,总不可能没有研制出一个两个能压制的东西。
“抑制剂呢?”絮林问。
他不确定纪槿玹现在有没有意识。
按常理说,他现在是Omega,以他的身份是绝对不能接触易感期的Alpha,很容易因为信息素的影响发生意外。
但絮林恰恰就是这个例外。
他不担心纪槿玹,也不担心自己。
低匹配度的好处就在这时候显现出来。
纪槿玹易感期浓郁的信息素在他这里却寡淡稀薄,于他根本无法造成什么影响。
既然他没事,那就在这里给他打上几针抑制剂,帮他压制下去。不管他,就这样自然地等待纪槿玹易感期过去不知道要多久了。
小照还在等呢。没必要浪费这个时间。
“抑制剂,在哪里?”
纪槿玹状态不佳精神恍惚,不回答,絮林又问了一遍。
他懵懵的,下意识看了眼床头。
好在,他不是完全失去理智。这就好办多了。
絮林走到床头,打开床头柜的抽屉。果然在里面看到了三针抑制剂。
透明的针管里盛放着由信息素调配而成的药剂。
絮林取出一支,刚准备打开,纪槿玹忽地暴起,一把将抑制剂从絮林手里夺过去,抓在手里不肯给他。
他抓得又快又急,絮林的手指被他指甲不小心刮了一下,隐隐作痛。
纪槿玹生怕这东西被絮林用掉一样,宝贝得不行。
看他反应,絮林误以为这东西很珍贵,纪槿玹舍不得。连他都觉得贵的东西,想必价值一定高到吓人。絮林说道:“东西再贵也要用啊。”
“不……”纪槿玹满头冷汗,喃喃道,“用了,就没了……”
絮林皱眉不解。用了就没了?难道还真是用什么珍贵的罕见材料做的?
“没了。用了,就没了。”纪槿玹只知道重复着这一句,他把抽屉里的两支也取出来,紧张地攥在手里,生怕絮林用了,拿在手里还不放心,欲盖弥彰地藏到枕头底下。
他的冷汗一滴滴滴在床上,脸色苍白,他却顾不上自己,只是默默把针剂往枕头里面推了又推,嘴里小声念着:“絮林的……”
“絮林给我的。”
“只有这些了。”
絮林愣在当场。
他看着纪槿玹,又看了看他藏在枕头底下的抑制剂。
这几支,难道用的还是他当年在医院里留给他的信息素?
20ml的量而已,他本以为早已经用完了,怎么居然还有剩下。
这不应该。
难道说……
看到纪槿玹现在的样子,絮林有了个猜想。
难道说,纪槿玹这三年来的易感期,就是这样硬熬过去?明明有他的信息素,却因为用一次少一次,所以,舍不得?就不用了?
能缓解他痛苦的药就在眼前,他却以这样一个滑稽的理由不舍得用。
这算什么。
絮林弯腰就去抢枕头下的抑制剂,纪槿玹压着枕头不肯给他。他整个人的重量趴在上面,压得又实又重,絮林的一只手直接被他连枕头压在床单上动弹不得。
絮林血压都高了:“纪槿玹!松开!”
他一点力气都没有放松,说:“不用,我不用。”
“你闹够没有!”絮林道,“我的信息素,我还不能用了!”
纪槿玹又用了力气:“给我的,不行,不行……”
他固执得不肯用,絮林一口气憋得上不来下去不去。
半晌,絮林做了几个深呼吸,先松了口:“知道了,起来。”
纪槿玹犹豫了会儿,微微直起身,絮林的手这才得以从枕头底下拔出来。
他揉了揉酸痛的手腕,瞟了眼纪槿玹,他又在枕头上拍了拍,一副终于把宝贝藏好了的模样。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谁知道纪槿玹的易感期要多久过去。
他如果没记错,他在别墅那一次,足足两个星期。现在去哪儿等两个星期。
他有时间等,小照可没有。
好似也没有选择了。
絮林烦躁地吐出口气,坐到床边上。
他把手抬起,放到自己的后颈处,直视着纪槿玹:“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对我做任何事。”
如果,纪槿玹现在只能接受他一个人的信息素,即便匹配度很低,他会感到痛苦,但,归根结底,也和药剂差不了多少。
他人在这里,还用什么抑制剂。
“说话。”絮林催促。
纪槿玹不明所以,反应有点迟钝地点了点头。
下一秒,絮林便撕下了后颈处的抑制贴。
他的信息素铺天盖地地释放出来,不多时便彻底充斥在这个小房间里,和纪槿玹的掺杂在一起。
絮林之前一直不知道自己的信息素是什么味道。
淡淡的,甘酸混杂的果香。之后,他入伍检查时,在自己的报告单上看到了结果。
“野蛇莓。”
李霂曾经说:“感觉和你很像。”
絮林不置可否。一个果子而已,怎么就和他像了。
他倒是知道这个果子,十三区有的地方会长。小小的,红色的果实,掩藏在绿叶之中,不起眼。
说起来,这东西还有一个说法。野蛇莓为什么叫野蛇莓,老一辈人说,这种果子是毒蛇最爱吃的,是蛇的食物,所以它的附近,基本都有毒蛇盘旋,毒蛇会在这些果子上爬行而过,在它上面留下毒液和气味,告诉别人这些果子已经有主了,不能吃。
所以这些是被毒蛇标记的果子,
如果摘下果子,便会引来毒蛇嫉恨。
现在想想。
或许说的不是全无道理。
一闻到絮林的信息素,纪槿玹就好似受到了什么看不见的冲击,身子无意识又蜷缩些许,痛苦加倍,眉头也蹙得更深。
絮林深知,他的信息素对纪槿玹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东西。只是如今这个不好的东西却成了唯一能帮他的东西。老天作弄人起来总是有手段,或许纪槿玹自己也觉得苦恼。
纪槿玹额发湿透,浑身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手也汗津津的。没过多久,他侧着,躺在了床上,没了力气。
絮林不再看他,静静坐在床边,扭头盯着房门,就这样释放着自己的信息素。
等待纪槿玹好转。
没过多久,衬衫下摆轻轻动了动。像被风吹了一样。
房间里哪来的风。
低头一看,是纪槿玹的一根食指,他用食指指尖,轻轻勾着他的衣服,抬着眼睛,注视着絮林。
像是在询问絮林同不同意。
没有絮林的允许。他不敢乱动。
许是见絮林对此没有太大的反应,他大着胆子,又伸出了一只。
直到整个手都抓住了絮林的衣衫一角。
紧紧攥住。
他往絮林这边蹭了蹭。
靠近了些。
又近了些。
他的脸贴在了絮林的腿旁。隔着一层布料,他感觉到了纪槿玹滚烫的鼻息。
紧皱的眉,紊乱的呼吸,难看的脸色。
纪槿玹越靠近他,就越难受,越痛苦。
可是他仍旧选择,一步一步,一寸一寸地靠近。
义无反顾。
如果解决一个痛苦的方式,是要用另外一种更痛苦的方法去覆盖。
纪槿玹,这世上大概无人及你。
这个方法虽然过程费劲,但结果很好。
纪槿玹很快平静下来。
看他情况好转,絮林便收了自己的信息素,阻隔贴重新贴上。
纪槿玹闭着眼睛,累着了一般,昏睡了过去。
他的手还拽着絮林的衣服,没了意识也抓的很用力。
絮林无法起身,只能脱下了自己的衣服,好在衬衫里面还有一件T恤,他直接穿着T恤走了出去。
关上门,走出地下室。看了眼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
他缓了会儿,抽了根烟。
正准备去看看小照,迎面走过一个工作人员,经过絮林时,猛地变了脸色捂住口鼻。
“絮……絮林先生!”
“怎么了?”絮林茫然,闻了闻自己的胳膊。烟味这么重吗?
那人猛摇头,捏着鼻子瓮声瓮气地提醒:“味道,您的身上有…唔…的信息素!”
他没明说,絮林却立马反应过来。
他和纪槿玹匹配度低,所以他对他的信息素不敏感,纪槿玹信息素释放最严重的时候闻在他鼻子里也是淡淡的味道。
可是在旁人那里就不是一回事了。纪槿玹毕竟是个S级,絮林刚刚和纪槿玹单独在一个房间里待了那么久,身上怕是背了个毒气弹。
也难怪别人这个反应。
“抱歉。”
絮林深感歉疚,赶忙离开实验楼,回了宿舍。
他洗了半个小时的澡,不放心,又打电话叫人送来几瓶信息素阻隔剂,往自己身上喷了又喷,这一通下来又过了一个多小时。
他耽搁这么久,担心小照找不到他着急,连忙出门。
走到宿舍楼楼下,忽地停住了脚步。
谁能想到,三个小时前还受易感期折磨的纪槿玹,现在完好无损地站在了絮林面前。
他看起来丝毫没有狼狈的模样。
他正常到,絮林甚至一秒间产生了一种他是不是装的怀疑。但想想也知道不可能,纪槿玹嘴会骗人,身体却不会,那些生理上的痛苦反应不是作假。
所以,他这就是已经好了?
他的恢复能力这么快吗?
压下心里一丝疑惑,絮林绕过他,径直离开。
纪槿玹跟在他的身后。
絮林停下,回头看他。
纪槿玹就在他身后两米远的地方默默跟着。
面对絮林时,眼尾上扬,心情似十分愉悦。
他本想刻意忽略过这个话题。
装作自己没有去过那间地下室,没有发现纪槿玹易感期,没有用信息素帮助过他。他认为,只要自己不提,纪槿玹大概率也不会提起。两个人就这样心照不宣地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这才应该是最佳的处理方式。
可他没想到,纪槿玹不按套路出牌。
他们之间的关系,再多一分都算过界。好不容易保持的距离也会因此而失衡。
给一次信息素于絮林而言代表不了什么,不过是正巧有人需要,所以他随手帮了一下忙罢了。可对纪槿玹来说,絮林的‘小忙’好似是在给他某种无言的信号,让他产生了不该有的错觉。
免得让纪槿玹误会,絮林决定说清楚:“我是为了小照,他需要你治疗。你不要多想。”
纪槿玹顿了顿,笑容敛了些:“我没有多想。”他道,“我只是,有点开心。”
“……”
絮林没有问那间地下室为什么会存在于他的研究所中,为什么要布置得和他十三区的房间一模一样,为什么要留着他的衣服,留着他信息素制成的抑制剂,明明可以用,偏偏又不用。
为什么明知道自己现在就在研究所里,只要他一通电话,就会有无数人来请求絮林帮助深陷易感期的他,絮林为了小照,大概率是不会拒绝的。
只要简单动个嘴皮子而已,他为什么却什么都没做。
心中隐隐约约的感觉提醒着自己,这个答案他不该问,不能问。
问得多了,纪槿玹想的会更多。
他和他也会牵扯得更深。
所有的一切,止步于现在就足够了。
二人一路无话。
一前一后走着,前往了实验楼。
小照已经试了药物,正在观察期,他坐在封闭的休息室里,和一个Beta医生玩积木。
隔着玻璃见到絮林了,小照还不忘朝他挥挥手。
看起来精神很好,没什么异常。
小照初次用药,需要先观察三个小时,絮林便坐在走廊长椅上等。
不远处的办公室门开着,絮林看到纪槿玹正和里面的一些人说着什么。大概是在询问小照的情况。
片刻之后,纪槿玹来到絮林面前,和他简单说了一下小照接下来几天的治疗方案,没有再说其他任何无关的事情。
絮林听着听着,抬眼无意一扫,睨见有几个人自以为隐蔽实则很明显地在往他这个方向看。说是看他,不如说是在看他和纪槿玹两个人。
那目光,实在说不上清白。
想必自己误撞上的那个员工是个大嘴巴,闻到他身上有纪槿玹的信息素就发散思维,说不定还添油加醋了一番造了一通谣。
纪槿玹见絮林心不在焉,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那几个偷看他俩的员工立马低头做事。
絮林还没说话,纪槿玹就猜到发生了什么,道:“我会解释,不会有人乱说话,不用担心。”
“……”絮林静了几秒,低声嗯了一声。
当晚,絮林想起某个人,借过一位医生的电话,拨通了那串自己背熟了的电话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对面的人懒洋洋的,似乎在睡觉:“哪位?”
一听到她的声音,絮林嘴角便弯弯勾起:“是我。”
话音刚落,对面响起一阵剧烈的窸窣声,似乎是宗苧双猛地从床上弹了起来,她呼吸不稳,犹豫很久才试探着小声询问:“絮林?是絮林吗?”
“嗯。”
得到肯定答案,宗苧双立马情绪激动地提高了声音:“你!好小子你终于打电话给我了!这都多久了,你,你最近怎么样,过得好吗?在哪里,在做什么呢?我,你没事就好了……”一串话,她说得前后颠倒语无伦次,磕磕巴巴的声音里都是掩不住的惊诧与笑意。
“等等,不对啊,”宗苧双看了眼手机屏幕,是丹市的号码,问:“你在哪里?”
絮林道:“丹市。”
“你怎么过来了!”她瞬间只想到一个可能,急道:“是不是纪槿玹那家伙又对你做什么了!他又把你抓过来了?”
“没有没有,”她越说越激动,絮林安抚她:“我很好,我没事。只是因为有些事情,突然要来丹市,过一阵子我就会走的。”
知道絮林不是被纪槿玹限制了人身自由,宗苧双松了口气:“那就好,吓死我了。”
“我是借的别人的手机,马上要还给别人了。”絮林道,“明天你有空吗,要出来聚一聚吗?”
宗苧双秒应:“那怎么可能没空?我们在哪里见面?”
翌日,小照照常进行治疗,进观察室的时候,絮林拉住他,小声说:“我要离开几个小时,很快就会回来,你在这里好好听医生的话,知道吗。”
小照牵着身边Beta医生的手,乖乖地点头,道:“那你回来记得给我带好吃的。”
“好,拉钩。”絮林伸出手指和小照勾了勾,随即离开。
他借了一辆车驶出研究所。
出了山才意识到,他今天没有看到纪槿玹。
地下室。
房门紧闭。
汹涌的信息素在房间各处流窜。
纪槿玹蜷缩在小小的床上,怀里抱着一件衬衫,是絮林昨天留下的那件。他把脸埋进衣服中,嗅闻着上面絮林残留的信息素。
房间没有开灯,黑漆漆的,像一个深埋在地底下,不见天日的棺材。
纪槿玹就在棺材里,随着时间的流逝,被泥土腐蚀,被虫子啃食,靠着黑暗中一点熟悉气味的慰藉,才没有烂成一具骨头架子。
不过,也不远了。
纪槿玹在黑暗中睁着眼睛,冷汗淌进他的眼睛里,刺痛使得他微微眯起了眼睛。
他揉着怀里的衣服,脸颊贴上去,轻轻地在衣服上蹭了蹭。
他好似听到了宗奚的声音。
在说着什么。在骂他。
“为什么不肯用,你在固执什么。”
“如果他的信息素用完了,我们就再想别的办法。总会有法子的。”
“你这样硬熬着,没有絮林的信息素,你的易感期会发作得愈发频繁,间隔也会越来越短,被标记的人得不到信息素安抚下场是什么样,你不清楚?你的身体是铁打的吗,能撑到什么时候?”
“就为了几支用完就没的抑制剂,不要命了?”
“你就不怕有一日,你会再也无法从昏睡中醒过来。”
“还是说,纪槿玹,你这么做,是因为你知道絮林不会再回头,不会再回到你身边,”宗奚问,“没了他,你就不想活了吗。”
纪槿玹闭上眼,抬起手,滚烫的唇瓣落在无名指的戒指上。
絮林踩下刹车,车停在路边。
他走进那家三年没有丝毫变化的大排档,在老位置上见到了那个好久不见的人。
“双双。”他喊。
宗苧双抬起头,见了他,眼睛登时红透,起身给了絮林一个熊抱。絮林被她突然抱住,怔了怔,下一秒,伸手在双双背上拍了拍。
“好久不见。”絮林道。
双双声音哽咽:“……好久不见。”
两个人抱了好一会儿,惹得店里客人频频侧目。
这才分别坐下。
双双给他倒了杯饮料:“当年你走之后,纪槿玹去找你,我担心的不行。后来听我哥说,你成功逃掉了。我这些年一直想办法想联系到你,可没能成功。”双双遗憾道,“我都不知道你过得怎么样,想帮你都没办法帮。”
絮林道:“我很好,不用担心。”
“你这些年去哪里了?我派人找了好多地方都没能找到你。”说到这里,她想起什么,压低声音,“我听说纪槿玹也到处在找你。你小心点。”
絮林讪讪笑了笑,道:“他已经找到了。”
“什么!”双双一拍桌子,饮料从杯子里溅出来,声音过大,絮林冲她做嘘声的手势。
他解释起来龙去脉,将他当年跳海,后来进漠丘军区,最近小照的事情,一一和她说明。
“我说我来丹市有事情,就是为了帮那个孩子。”絮林说,“等他治好,我就回去了。”
“他怎么这么阴魂不散。”宗苧双提到纪槿玹就咬牙切齿,“当时他上了船,没追到你,又易感期了,被我哥带回来,后来好像不知道怎么回事,被关禁闭了,关了半年呢。”
“你不知道,纪槿玹就是个疯子。”宗苧双抱怨起他来总是很有劲,“我想偷偷去山里看看能不能找到一点你的东西,做个念想也行。结果发现,那条通向别墅的小山路被堵起来了,堵得严严实实。一定是纪槿玹干的!有这心思花在其他地方不好吗?”
“噢,也不能这么说,他也挺会花心思的,你知道他爷爷吗?其实他一家都是变态。他爷爷痴迷科研,在纪槿玹很小的时候,用他做人体实验,当小白鼠,一定是那个时候他的脑子被扎坏了,不然他怎么会成现在这样?”
“为了扳倒他爷爷,他甚至和陈家那个Omega做了个局,在订婚宴当天,花了那么多人力物力,只为了让他爷爷上半辈子积攒下来的名声和荣誉全部付诸东流,这哪是一家人,明明是仇人。不过话说回来,要我被人绑着做人体实验,我肯定也有仇。”
“可这又怎么样,他遭受的这一切和你又没关系,他骗你,就是他不对!就是他的错!”
“还有纪槿玹的哥哥,那也是个疯子。”宗苧双哼了一声,“纪家人,各个都是互相残杀的主,唉,不提了!”
“不要和他们搭上边是正确的选择。”
絮林手指放在杯子上,满杯的冰块在玻璃杯壁上凝出一颗颗的水珠。
“絮林?”说了一大堆话的宗苧双才反应过来絮林久久没有开口了,轻轻喊了声。
絮林回神,揉着发硬,冰凉的指腹。
双双问:“怎么了? 你想什么呢?”
他摇摇头。
“没有。”
“……没什么。”
第77章 我也想帮小时候的你
【我和我的爷爷,有一些私人恩怨,也算不上亲。今天这场订婚宴,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我想彻底了结和他的一切。】
【订婚这件事是假的,是权宜之计,并不算数。我是打算在婚礼上和我的爷爷两清,他以前……做了很多不好的事,了结了他,你的老师朋友才能安全,你才能安全。】
当时纪槿玹口中说的不好的事,是指人体实验吗。
【不要误会我。这场婚礼是假的。现在一切都结束了,已经没关系了。】
订婚宴。是他撞上的那场订婚宴吧。
“人体实验?”絮林舔了舔嘴唇,问,“什么人体实验?”
宗苧双喝了口饮料,润润说得发干的嗓子,道:“噢,你当时走得早,不知道也不奇怪。是这样的。”宗苧双便把婚宴上发生的事情如数告诉了絮林。那段投屏公之于众的监控录像,录像里被绑在床上受尽折磨的年幼纪槿玹,以及众目睽睽下被监管局带走还在狡辩最终身败名裂的纪罔。
“纪家外面看着光鲜亮丽,里面从根都烂透了。”
“家不像家,人不是人。”
宗苧双感慨一声,搅着吸管,杯子里的冰块叮啷作响。
店内没有打冷气,絮林却浑身发了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