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景昭没想到师尊会这么问,犹豫了?下回道:“他幼年环境不好,身边尽是恶相,长大后?如此,可能非他所愿。”
“但他称帝之后?,肃清邪祟,以身化境避免邪祟为祸四方,是个……好人。”
“哦?”宴微尘身子微微前倾,指尖叩击桌面?,“听闻你在境中跟他成婚?”
许景昭闻言猛的抬眸,见宴微尘漫不经心地盯着自己,似乎是随口一问。
但刚刚萧师兄只是稍微带过此事,为何师尊还要拿出来讲?
不只是许景昭疑惑,下面?站着的几位弟子都面?露诧异,这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萧越舟面?色表情不变,似乎已经了?然。
但站在裴玄墨身边的庄少白脸上?带着思索之色,他想了?一路,帝王境帝王境,从名?字便可窥见一二?,他猜……境中之主,是宴微尘。
许景昭脸色有些尴尬,“这个做不得数的。”
宴微尘靠回身子,淡淡应了?一声?,“哦。”
他又对着剩下几人道:“我?已知晓,既已破境,邪祟未出,那便没事。”
“是。”
萧越舟几人行?礼便要出去,许景昭刚迈出一步,上?方?清冷声?音响起。
“许景昭留下。”
许景昭脚步一顿,心中忐忑更甚,不知道师尊留下他要说什么。
几位师兄出去后?,仙执殿愈发空荡。
许景昭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不知道师尊叫住他是不是因为先前之事,当时他信誓旦旦跟师尊开口,说自己跟裴师兄要订婚,结果?根本没影,不知道师尊会不会生气。
脚步声?自上?方?响起,锦靴踏在地面?发出轻微的声?响,一步一步就像是踩在许景昭的心尖上?。
最终眼前人站定,许景昭低垂着脸,视线里只能看到师尊墨色的袍角,他盯着那上?面?锦绣流光的玉兰花纹瞧。
玉兰花?他忽然想起,小满的偏殿外,也栽着一株玉兰。
正出神间,微凉指尖轻轻托起他的下颌,带着很浅淡的玉兰香气。
许景昭不明所以地抬头,对上?师尊近在咫尺的面?容。
宴微尘今日穿着不是一贯的纯墨,暗纹里夹了?些浅淡金丝,手腕抬起时,泛着浅金色的光泽。
许景昭视线落到宴微尘脸上?,在那双墨色的眸子上?匆匆一瞥便垂下眼帘,师尊的相貌确实好看,瞧多了?恐怕有些大不敬。
宴微尘收回手,语气平淡:“方?才为何跟着出去?你不是该回玉兰苑么?”
许景昭一噎,没想到师尊还让他住在玉兰苑,本以为他会被?赶回去的。
他有些心虚,“一时……忘了?。”
宴微尘瞧着他局促的模样,微微蹙眉,他不解,为何许景昭在旁的师兄面?前如此肆意,唯独却害怕他。
他并未罚过他,也从未训斥过他,为何许景昭对自己还是这么怕?
他收敛了?视线,转身上?前,“过来。”
“哦。”
见宴微尘并不提及婚约的事,许景昭暗暗松了?口气。
他跟着宴微尘走上?前去,只见先前课业已被?批改完毕,朱笔勾画密密麻麻,许景昭心里发凉,又要被?罚抄写了?。
果?不其然,宴微尘开口道:“错处颇多,该罚抄三千遍。”
许景昭脸色恹恹,刚回殿就要被?罚抄,自己也是独一份了?,原来师尊留他,只是为了?课业。
宴微尘看他模样,眼底掠过一丝笑意,又补了?句,“但念你今日归来,只要领悟即可,不必抄写了?。”
“真的?”许景昭闻言猛的抬起头来,眼眸比那星星还要明亮。
宴微尘看着他,“自然是真的。”
许景昭心里一喜,抓住了?宴微尘的袖子,“师尊人真好。”
他晃了?两下,发现自己太得意忘形,想要收回手。
宴微尘却反手握住他的手掌,许景昭下意识想要甩开,但马上?又意识到这是师尊,不是小满。
他任由宴微尘拉至案前,宴微尘站在他身侧,拿起那一沓符箓,看着上?面?的标红,“心绪不宁,怪不得错那么多。”
他这般说着,将那符箓放在桌面?,望着许景昭开口,“心这么乱,画符时在想什么?”
想什么?搁置在角落的记忆回笼,许景昭忽的想起来了?,那是……自己误闯进师尊寒潭的第?二?日,前一晚,他跟师尊……
许景昭的脸色腾地一下红了?,他被?师尊抵在寒潭边亲吻的画面?浮现脑海,至今心有余悸。
“脸怎么这么红?”
宴微尘又稍稍靠近了?半步,师尊身上?清冷气息笼罩而来,许景昭耳尖红到滴血,羞窘交加,害怕师尊万一知道怎么办?
他定了?定身,“没……没有。”
“是吗?”
宴微尘端详他片刻,抬起手来,宽袖拂过许景昭的脸颊,微凉的指尖落到许景昭的额头。
“倒未生病。”说罢收回手。
许景昭如蒙大赦,他当然没生病,好在宴微尘也并未多问。
那只微凉的手落在许景昭肩膀,按着他转了?个圈,“先把错误改掉。”
许景昭看着那朱红批注发憷,他依声?提笔,他铺了?一张新的纸面?,沾了?朱砂墨,悬笔在上?,根据宴微尘指点着落笔。
“收锋藏气,运念而后?动?笔……”
宴微尘靠在他身后?,温热的呼吸落在他发间。
许景昭拿着笔的手有些晃,其实他画符很专注的,但是……但是师尊在他旁边,他总是静不下心来。
他硬着头皮写完一张,然后?搁下笔,“师尊,我?……我?有些累。”
宴微尘看着许景昭画得歪歪扭扭的符箓,极轻地笑了?一声?,“好。”
不知道哪里惹的师尊发笑,师尊语调里都带了?愉悦,许景昭从未听过师尊这般带笑的语调,忍不住想回头看师尊笑起来是什么模样。
头微动?,就想起之前出现过的乌龙,他果?断不回头了?。
天地可鉴,他对师尊真的没有非分?之想。
许景昭跟着师尊回了玉兰苑。
长廊两侧悬铃坠着流苏, 院内玉兰树冒了嫩芽,地面只盖了一层浅薄的雪色,空气?中温度适宜, 弥漫着恰到好处的暖意。
许景昭不由?得放慢了脚步。
宴微尘侧过脸, 声音清淡:“怎么?了?”
许景昭望着院子,“师尊,院中的雪……好像开始消融了。”
宴微尘循着他的目光望了一眼,语气?平静,“许是春天?到了。”
春天?到了?这玉兰苑不是师尊的小境吗?
想不明白,许景昭跟上前去。
他的屋子跟他离开时没有什么?两样, 屋内整洁,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就连桌面散乱的符纸也摆放得整齐。
但更令许景昭开心的是——不太白?
不太白窝在许景昭的床上, 盘踞成一团,许景昭快步走上前去, “不太白?”
它早就嗅到了许景昭的气?息, 它身子一动就想要窜过去, 却不想被宴微尘气?势压住,动弹不得。
许景昭走到床前,看着不太白盘踞在床上,尾巴尖一甩一甩的,神情萎靡,他上前摸了摸不太白的脑袋, 不太白顺势蹭了蹭许景昭的掌心。
他转头道:“师尊,它怎么?瞧着不太精神啊?”
宴微尘缓步走近,神色如常,“它生病了。”
不太白尾巴尖甩得更厉害了, 它不满地抬眸看向宴微尘,又?在宴微尘威胁的目光下垂下了脑袋,神色恹恹。
听?着师尊的话,又?看到不太白这个模样,许景昭也顾不得计较不太白独自回仙执殿的事,也来不及思考它一条蛇为何能上九凝岛。
他有些着急,“师尊,它病的严重吗?这可怎么?好?”
他摸着蛇头,眼睛里的心疼要溢出来。
不太白再次不满地抬头看了眼宴微尘,又?被对方淡淡压下。
“不算太严重,要细养。”
宴微尘转而看向他,语气?不容拒绝,“这几日?你?便在玉兰苑照顾它,至于它的病症,一日?两次,带它来寻我即可,我帮它梳理经?脉……”
许景昭松了口气?,抬眼时目光明亮:“多谢师尊。”
宴微尘对上他那双清澈的眼,低声应道:“嗯,天?色已晚,歇息吧。”
他敛眸离去前,又?瞥了不太白一眼。
不太白有气?无力地窝在许景昭怀里,一脸的生无可恋。
宴微尘走后,房中一片寂静。
许景昭揉了揉手?腕,将不太白抱上床榻,他闭上眼睛,学着师尊的模样用精神力探查,可他却什么?都?看不出来。
他挫败地睁开眼,“幸好有师尊在。”
他躺在床上,思索着这几日?发生的事,想了一会,只觉得疲累。
他抱着不太白闭上眼睛,本以?为自己会受境中之事影响,却没想到竟是一夜好眠。
翌日?清早,许景昭是被压醒的。
不太白硕大的蛇头窝在他心口处,沉甸甸的,压得许景昭有些喘不过气?。
许景昭睫毛颤了两下,伸手?推着不太白下去。
不太白见许景昭苏醒,整条蛇活跃起来,它直立起身子,尾巴啪嗒啪嗒拍着床板。
许景昭揉眼笑道:“不太白,你?今日?这么?有精神,是不是病好了啊?”
不太白这才想起来自己还‘病’着,尾巴尖悄悄收敛,脑袋也耷拉下去。
许景昭摸了摸它的脑袋,起身下榻,整理好自己,抱着不太白去了隔壁院子。
他原以?为自己进不去,没想到微微一推小院门?就开了。
许景昭抱着不太白有些紧张,他从未进过师尊在玉兰苑的内室呢。
“师尊?”
他悄悄环顾四周,院落开阔素净,地面上铺着石板,他垂头瞧了一会,觉得这石板也跟皇宫带着纹路的青石有些相似。
他不再多看了,静立院中等候。
宴微尘立在二楼窗边,许景昭靠近院子时他便已知晓,却未出声,看着许景昭抱着不太白好奇地打量着院子。
待他收回目光,宴微尘才传音:“进。”
许景昭上前两步,推开门?走进去。
一楼有些空荡,但光线明亮,阳光透过窗户洒进屋子里,给墙壁上的画镀了层微光。
他轻步踏上二楼,上至最后一块台阶,眼前豁然开朗,面前的屋子窗户敞亮,黑色布幔悉数束起,只留了一层浅色蚕纱,随风轻飘进屋子。
宴微尘端坐在窗边,头上没有戴冠,半披散地落在身后,一身锦缎墨衣吞噬了颜色,矜贵舒然,他面前放一处玉白色的琴,修长指尖按在琴弦上。
许景昭看到这一幕,稍微放轻了步子。
以?往的师尊威严淡漠,此?刻却少了几分疏离,多了几分淡雅,许景昭没见过师尊这般休闲模样,觉得有几分新奇。
宴微尘抬眸,“过来。”
“哦。”许景昭快步上前,抱着不太白端坐在一旁。
宴微尘收手?望去,许景昭连忙将蛇递前:“师尊,它早上明明好些了,不知怎的又?没精神了……”
他将不太白放下,又?忍不住问道:“师尊,不太白患得什么?病啊?”
宴微尘神色平静,“妖兽通病。”
不太白对着宴微尘翻了个白眼,它把脑袋撇过去,不去看宴微尘,尾巴尖不屑地甩了甩。
许景昭敲了敲它的脑袋,“不许对师尊不敬。”
宴微尘垂眸看了一眼,又?淡淡收回了视线,许景昭打的那一下并?不痛,因为他本人?也感觉到了。
他象征性地给不太白看了两眼,输送了些灵力,宴微尘就把它放下,眼睛看向许景昭,淡然道:“手?。”
“啊?”
许景昭有些疑惑,但还是慢悠悠地伸手?。
宴微尘微凉的指尖笼在他的手?腕,一丝很温和的灵力渡了进来,暖洋洋的十分舒服。
他一边控制灵力,一边抬眸,“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许景昭忽然记起临行前师尊说过,自己气?血亏虚,根基不稳,需要用灵力温养。
没想到师尊还记得,许景昭小心翼翼抬眸看了眼师尊,正巧撞上师尊的视线。
宴微尘声音清淡:“在看什么??”
许景昭抬头,笑得有些傻“看师尊,其实师尊人?好好。”
“嗯。”
窗户外面的风带着玉兰香还有很浅的冷冽雪气?,许景昭闭上眼睛,只觉周身暖融,经?脉舒畅。
也幸好许景昭对宴微尘的灵力并?不排斥。
约莫过去一炷香的时间,宴微尘收回了手?,“好了。”
许景昭睁开眼睛,觉得身子轻盈,他笑眼弯弯,“谢谢师尊。”
不太白爬过来,盘在许景昭另一侧手?腕上,许景昭摸了摸它的脑袋,有些好奇,“师尊平日?里喜欢弹琴?”
“略通。”
许景昭了然,师尊的“略通”,那必是精通。
宴微尘说完,视线又?落到许景昭脸上,“想学么??我教你?。”
许景昭视线落到那玉白琴上,顿了下慌忙摆手?,“师尊,我……我不行……”
他对音律一窍不通,压根就学不会。
宴微尘修长指节搭在琴弦上,“过来。”
他推辞不过,只好走上前去,端坐琴后,宴微尘坐在他旁侧,长臂轻舒,广袖垂落,骨节分明的手?掌覆在他手?背。
但又?没有靠他太近,两人?之间尚有距离。
宴微尘虚虚笼着他的手?,拨弄了一根琴弦,琴弦铮鸣,发出一声轻响,“琴有七弦,此?为一弦。”
师尊声线清冷如玉振,听?到耳朵里像是叮咚冷泉,比自己刚刚拨弄出的噪音好听?多了。
至于师尊在讲什么?,许景昭完全听?不见。
宴微尘说完,手?掌引着许景昭又?拨了根琴弦,“二弦,指尖要……”
许景昭开始走神。
宴微尘好像体?温要低些,但师尊的手?却是温热的,暖意透肤而来。
他视线落到琴弦上,琴身周边泛着灵光,师尊的手?覆在他手?背,师尊的手?掌比他大,指节也要长一些,几乎将他手?全然笼住。
这双手?……许景昭恍惚着,忽然浮现出小满跟他十指相扣的画面,他吓了一跳,手?指尖一抖,泄了声尖锐的琴音。
许景昭骤然回神,蹭的一声站起身来,闷声道:“师尊,我……我不喜欢琴……”
因为他对音律一窍不通,学起来如魔音贯耳。
许景昭垂着脑袋,“小时候学过音律,气?走了三个先生……”
他手?指搅在一块,越说越小声。
宴微尘浅浅笑了下,收琴起身,“无妨。”
反正他也不常用琴。
许景昭觉得自己该走了,抱起不太白,“那……那师尊,弟子先回去了。”
“嗯。”
不太白蔫蔫地趴在许景昭的肩膀上。
许景昭抱着不太白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师尊,它不需服药么??”
闻言,宴微尘跟不太白对视了几秒,不太白吐了吐信子,蛇瞳竖起,这一人?一蛇都?不喜欢苦药。
宴微尘本想回绝,却听?许景昭担忧道:“不服药,会不会好得慢?”
他当即改了主意,“稍后遣人?送去。”
“谢谢师尊。”许景昭脚步轻快,服了药不太白的病总会好的更快些。
不太白扭头朝宴微尘无声嗤鼻。
许景昭回到自己小院,他刚摹了两张符纸,就有殿侍将药汁送了过来。
黑乎乎的泛着苦涩的味道,嗅着有一丝甘草的味道,但是不多。
许景昭光是看着瓷罐药蛊就觉得舌根发苦,他忍不住舀起一勺尝了尝,顿时整张脸皱作一团。
苦,太苦了。
许景昭吐了吐舌头,咕嘟咕嘟喝了好几口茶水才压下去。
他端着药蛊来到不太白跟前,语气?温和,“师尊说你?生病了,服药好的快。”
不太白尾巴尖都?炸了起来,刚刚它就看到许景昭试药了,它才不要喝,它身子一窜,想要爬到房顶,许景昭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不太白的尾巴尖。
“必须喝。”
许景昭捏着汤匙想要将药送到不太白的嘴巴里。
不太白挣扎得更加厉害了,它身子在许景昭手?里翻滚,蛇身扭动间,啪嗒一声,尾尖扫到了药蛊上,将那药蛊打翻,药汁泼溅,还好许景昭反应快,救回一半。
但他衣襟却已染满深褐药渍,泛着浓郁又?苦涩的药味。
不太白见闯了祸,委屈巴巴地把自己给盘起来,内心愤愤,都?怪宴微尘,为了留许景昭在玉兰苑,非说自己生病。
许景昭放下药蛊,叹了口气?,点了点不太白的小脑袋,“药还是要吃的,一会给你?吃糖。”
可他周身药气?浓重,他蹙眉嗅了嗅,几乎腌入味了。
他带着不太白走到屏风后的里间,里面有玉质的浴桶,可以?装下两个许景昭,他将里面蓄满了水,又?用灵力加热了一遍。
顷刻间,里间升腾起雾气?。
许景昭略带嫌弃地将那身黑乎乎的衣裳扒下来,丢到一旁,解开腰带,褪去外衫,里衫,里衣……
不太白从一堆衣服里钻起来,攀上屏风,它刚直立起身子,便被雾气?迷蒙间一片白色摄住心神。
好白,好像在发光。
除去头上的那一根发带未解,身上不着一物,墨发披在身后至腰际,再往下,是圆润的……
不太白脑子发懵,晕乎乎地往下掉。
许景昭刚踏进浴桶,便听?啪嗒一响,水花轻溅。
嗯?不太白掉下去了?
许景昭立马伸手?把它捞了出来。
另一处,宴微尘刚来到仙执殿,下一秒,忽觉眼前恍惚,身形不受自控。
再睁眼,周围带着温热的雾气?,朦朦胧胧。
宴微尘视线聚拢,正见许景昭面色红润,眼带疑惑地望着他。
许景昭发丝有几缕被打湿,贴在脸颊,鼻尖上出了晶莹汗水,那张脸洁净得像是出水芙蓉。
宴微尘借着不太白的身子视线微微向下,波光漾动间……
他骤然身子一僵。
许景昭……在沐浴?
水色清透, 隔着涟漪将下方?一览无余。
除去?现在令人脸红的景色,方?才不?太?白瞥见的那抹白色也在脑中挥之不?去?。
“啪嗒。”
一滴水色溅在水面,淡淡红色晕染开来。
许景昭捏着不?太?白, 整个人都怔住了, 蛇这等冷血妖兽,竟也会流鼻血?
宴微尘显然也察觉到了什?么,身形微微一僵。
许景昭诧异了一瞬后立马反应过来,也顾不?上衣衫不?整,径直踏出水池,匆忙披了件外?袍, 抱着不?太?白快步而出。
宴微尘猝不?及防,借着不?太?白的身子贴紧那光滑肌肤,原本就不?清明的脑子更加晕眩。他定力?惊人, 从来不?会为色所惑。
但不?太?白它化的蛇形……蛇性本淫。
不?太?白被他抱到外?间,然后被放在桌面, 许景昭拢着衣袍匆匆端来一碗汤药, “一定是没?吃药, 吃了便好了。”
宴微尘刚回神,一勺泛着苦涩的药汤就抵至唇边,苦的令人发慌。
宴微尘:……
他刚刚为什?么会同意许景昭给不?太?白喂这个东西?
“喝。”许景昭吐出一个字。
宴微尘犹豫了下张嘴,才咽下一口,不?太?白畏苦的身体已下意识吐了出来,药汁溅上许景昭才披的外?袍, 又弄脏了。
许景昭颇为嫌弃这苦药味,他把不?太?白放在一旁,褪去?衣服换了件干净的衣裳,他并未避讳不?太?白, 袍子里面是空荡荡不?着一物。
宴微尘身子僵了下,匆忙移开了视线。
身后传来布料窸窣的声响,过了一会许景昭才走上来,他刚走近脸色就变了,伸手将不?太?白抱了起来。
“又流鼻血,竟病的如此重吗?我带你?去?找师尊瞧瞧。”
说罢,他抱着不?太?白直奔旁侧小院。
宴微尘闭了闭眼,意识从不?太?白身体里抽离出来。
再回神,仍是空寂的仙执殿,桌案上是癸九一早送来的信件,其中一封印着春隐门特有的标记。
宴微尘揉了揉眉心,指尖刚触到信纸,殿外?便响起急促脚步声,他手势一顿,下意识将信压在最下。
“师尊。”许景昭跑进来,面上焦急。
宴微尘面色沉静起身,“怎么了?”
许景昭抱着不?太?白走上前?来,急切道:“师尊,它流血了。”
说着他就把不?太?白举起来。
不?太?白刚从晕乎乎的状态里清醒过来,看到宴微尘放大的脸,没?好气的打了个响鼻。
许景昭因为着急过来,面色还带着几分红,他已经换了身衣裳,周身也包裹的严实,唯有细白脖颈跟手腕露在外?面。
宴微尘视线落到他面颊上,在那沾湿的几缕发丝上顿了下,旋即移开视线,神色略显不?自然。
“无妨。”
“无妨?”许景昭犹犹豫豫的捧起不?太?白,“可是师尊,它流血了,真的没?事吗?”
“而且流的是鼻血,蛇这种妖兽会流鼻血吗?用吃药吗?”
不?太?白拍打着尾巴尖,极其不?满,真正流血的又不?是它。
宴微尘静默了一瞬,“无事,不?用。”
许景昭稍稍放下心来,师尊说不?用那就真的是不?用。
但他心里仍旧疑惑,“师尊?它这……是什?么原因啊?”
宴微尘沉默的更久了,才道:“是春日到了,妖兽难免躁动?,日后要避着它些,最好不?要跟它同宿同眠。”
不?太?白闻言身子直立起来,有些不?满的看向宴微尘,尾巴尖不?满得重重拍打了两下。
“啊?”许景昭有些震惊了,“可它还是一条小蛇啊。”
宴微尘收回了视线,“它不?小。”
“日后只?需要静养就好,看来它不?喜欢服药,也莫要强喂了。”
“哦。”许景昭点头?应下,那看来就没?有多严重。
他应完,歪了歪脑袋,看到桌面上有一沓符纸,面色一喜,“师尊画了新符吗?”
他不?禁往前?迈了一步。
宴微尘身子一闪,挡在他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不?动?声色开口,“日后再说,今日有事要忙。”
“哦,那弟子先不?打扰师尊了。”
闻言,许景昭虚行一礼,带着不?太?白出了仙执殿。
宴微尘站立在原地,直到许景昭的气息消失,才回身走向案前?,他垂眸望向桌面,不?知在思索什?么。
“殿主。”癸九踏进殿内,恭敬行礼。
宴微尘收了视线。
许景昭带着不?太?白回了院子,把它放到桌面上,语气幽幽,“不?太?白,你?已经是条大蛇了,以后不?能跟我一起睡了。”
不?太?白仰着脑袋,扑通一声又弹跳进许景昭的怀里,还讨巧的在他手心里蹭了蹭。
许景昭摸了摸它的脑袋,忽的又想起来话本子上的话,“不?太?白,话本上说蛇有两个?你也是两个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