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声与口哨声雷动欢腾中,爱德华的脸涨成了猪肝色,在阿尔猜测他是否会再争辩些什么时垂下脑袋,“我输了,你要我做什么?”
“现在还没有什么要你做的。”阿尔向他笑笑,又看向奥利弗,“多谢校长。以后我们武器训练和飞行舱训练结束之后,还能再和军雌同学们切磋吗?”
奥利弗是战场上下来才做的校长,自然比其余军校生们更明白阿尔是怎么拿下这场胜利的,他目光复杂地看了阿尔一眼,点了点头。
结束训练,塞西尔马上拉着阿尔复盘,要问他是怎么赢下的这场比赛,连之前因为清退弗格斯一事而对他冷漠了许多的加西亚也凑过来,要他讲讲经验。
经验无非是钻研对方的作战风格,找到漏洞再制定针对性的战术。
这话说起来容易,但阿尔的战术意识是从厄瑞弥亚那里学的,又有赫因在一旁相助,才能有这样的效果。
所以阿尔也不是真为这场胜利而挑战爱德华,他的真正目的是就此扭转雌虫眼中雄虫的形象,同时通过爱德华为媒介,真正和军雌们建立属于自己的沟通网。
正说着话,厄瑞弥亚的通讯忽然打进来,开门见山地问道,“是不是军校里有谁欺负你了?”
第44章
厄瑞弥亚的消息来得太快,阿尔不免想到是否是赫因“违背”了当初答应他“不想麻烦虫皇陛下”的共识。
阿尔借口自己要单独回房间再说话离开加西亚和塞西尔,路上略一思索,还是选择向厄瑞弥亚装傻:“谁不知道我是虫皇陛下唯一的雄侍,谁能欺负我呀?你干嘛这么问?”
厄瑞弥亚眉头紧锁,“奥利弗都和我说了,你突然要挑战一个挺厉害的军雌——”
原来不是赫因来告状,阿尔在心里给赫因加了一分,插话道:“那奥利弗校长和你说我赢了吗?”
“说了,”厄瑞弥亚顿了顿,“我还让他把录像传给我,我看过了。”
“我是不是很厉害?”
厄瑞弥亚避而不谈,直接道:“是赫因教你的吧。”
见对面的雄侍先是微不可查地瞪大了双眼,很快那双眼睛又滴溜溜地打转,厄瑞弥亚冷哼一声,“赫因那点三脚猫功夫还是我亲手练出来的,我能认不出来?”
能说赫因是三脚猫功夫,全世界也就厄瑞弥亚说得出来。不过他的贬低明显是吃醋了,阿尔笑眯眯哄道:“我这不是怕担心虫皇陛下战事吃紧军务繁忙,还要为我这点芝麻小事烦心岂不是我太不懂事了嘛。”
“你担心我?”厄瑞弥亚仍然垂着眼,看起来心情不佳,“我一走这么多天,你每天打卡似的问好,却连视讯都不打一个。”
“……”
好有理有据的发言,甚至让阿尔没法找借口解释。
毕竟如果说事情多太忙碌,也没有厄瑞弥亚的事情多。
事实上,他也一方面是觉得时间不够用,和厄瑞弥亚多说一分钟的话就多耽误一分钟研究打败爱德华的训练时间;另一方面,他怕厄瑞弥亚再想起更多,虽然他与厄瑞弥亚见不见面或许影响不了厄瑞弥亚恢复记忆的速度,但是他……有点心虚,又有些心烦,比起见到他会担心这担心那来扰乱思绪,不如不见。
好在厄瑞弥亚看起来不打算真和他计较他不主动打视讯的事,将话题扯回原地:“为什么要挑战爱德华?”
好家伙,这是连爱德华的名字都记住了,看来这件事很难得敷衍过去了。
阿尔不答反问,“所以你觉得我挑战他是因为他欺负了我?”
厄瑞弥亚说:“总不能是你蓄意挑衅。”
“如果我说我就是蓄意挑衅呢?”
厄瑞弥亚的眉头皱得更紧:“为什么?”
“因为我等不及了。”阿尔正色道:“在决策部同意军校全面招取雄虫入校之前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有雄虫在被作为物品出租使用,被作为道具泄愤虐待。”
“阿尔……”
“我和他们唯一的区别只是因为我胆子更大主动来了宫中,运气更好被您看中收留,”阿尔直视着厄瑞弥亚的金眸,“我需要立威,我需要名声大起,我需要更快地让决策部无话可说,爱德华只是我进程中的第一步。”
他抢断了厄瑞弥亚的话,于是与厄瑞弥亚共同陷入一片沉默。
阿尔想自己或许是自恃对厄瑞弥亚的了解而太过大胆了,竟然试图在他面前剖白自己换得更多的空间。
自己枕边的雄虫怀着这样的想法,何尝不是一种包藏祸心,一名虫皇陛下,如何能够允许。
此刻要说些什么来弥补?
既要解释他并非心怀异想,又不能转折得太过突兀。
该说什么才好?
阿尔心念急转,却一时想不出一句合适的话语。
正有些焦灼,忽然听见厄瑞弥亚叹了口气,眉头微微松开,显出一丝难以言喻的惫态:“这次你的胜利只是来自于爱德华的轻敌和你的突袭。奥利弗说你还申请了另外两个训练项目的挑战,你就不怕输吗?”
话音未落,阿尔心头巨石已经落下一半。
他明白,这不是疑惑的问话,而是无奈的妥协。
厄瑞弥亚为他而妥协了。
即便他用这样无礼的态度说这样强硬的话语,厄瑞弥亚还是妥协了。
作为回报,或许是作为厄瑞弥亚妥协后的感动,阿尔坦诚地回答:“怕。但我也做好了输的准备。”
厄瑞弥亚问他,“什么准备?”
“准备面对媒体的提问、奥利弗校长他们的不理解、雌虫们的嘲笑、决策部的反对意见等等。”阿尔看着厄瑞弥亚,“但只要这些问题处理好了,输也可以是达成目的的另一种手段。”
毕竟在单兵作战这件事情上,雄虫属于先天不足,胜利是罕见,输才是常态。但是阿尔真正的目的也不是为了证明雄虫能够打败雄虫,他要证明的只是雄虫能够接受军校的训练、能够参与和军雌的互动、能够在发挥治疗作用的同时不拖队伍的后腿。
即便是输,但只要是他阿尔雄侍殿下提出挑战参加对抗,哪怕是输掉的比赛,同样会备受关注与讨论。
只是比胜利要更多一些波折,更多受一些非议。
阿尔没有多做解释,只是给了厄瑞弥亚足够的时间去思索。
沉默半晌,厄瑞弥亚眸光渐深,显然已经明白其中道理。
延续的沉默中,阿尔在等待他的第二次妥协。
妥协于雌皇陛下枕边的雄虫阿尔竟然是这样的机关算尽野心勃勃,妥协于阿尔可能有一天也终会将这样的心计用在厄瑞弥亚自己身上。
如果厄瑞弥亚没有妥协,他也已有想好的说辞,不过是说些“既然陛下不喜欢我就不做了”的甜言蜜语,总能暂时地将这件事搪塞过去,之后再细细谋划。
但如果厄瑞弥亚又一次妥协了呢?
阿尔没有时间去想。
也没有准备去想。
他觉得厄瑞弥亚不会妥协,厄瑞弥亚毕竟先是亲手杀掉雄虫叛逃后又起兵造反的雌皇陛下,这个身份总归高过一个被雄虫的恩爱而迷惑雌虫。
何况如果是他,假如他枕边雌虫说出这样一番话,他定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来提防。或者为免除后患,不如趁早遣走。
在厄瑞弥亚开口判决他的去处前,或许他该说出那句讨饶的话了。
又或许他可以再等等?
终于,在阿尔的游移不定时,厄瑞弥亚用那双夜色里更显光芒的金眸抬起来定定地盯着他,伴随着一声低叹,说出他的结论:“阿尔,你是个优秀的政治家。”
政治家。
这是一句赞美吗?
如果他是雌虫,这句话合该是他飞黄腾达的前兆。
但他偏偏是只雄虫。
是被虫皇陛下厄瑞弥亚随手一指便被留在后宫之中的雄侍。
身为雄侍殿下,他可以是画家、音乐家、插花师、抚慰师……唯独不能是政治家。
所以这该是一句赞美吗?
不管厄瑞弥亚到底是什么意思,或许他还是应该像当初面对加西亚那样回答一句“您的评价是一种赞美”。言笑晏晏间故作轻松地带过去。
但或许是他自己也不认为这是厄瑞弥亚对他的赞美,他说不出口。甚至对他而言,比起赞美,他竟更觉得这是一句嘲讽。
嘲讽他厄瑞弥亚自己竟然也有有眼无珠的一天。
于是阿尔没有再犹豫,选择使用他先前便筹备好计划中的语言,面上扯出一副委曲求全的笑意,语气也温柔小意,“既然陛下不喜欢我……”
“没有不喜欢。”厄瑞弥亚却迅速出言打断他,“我只是觉得,我好像重新认识了你一点。我还挺高兴的。”
阿尔怔愣。
上一世厄瑞弥亚死前只留给他一句话——那甚至不是留给他的话,是留给因愧怍前去忏悔的赫因。
他对赫因说,“你不必愧疚,因为我只了解阿尔的魅力,却不曾真的认识过阿尔的心。”
所以他理解赫因能够被拉向另一边为阿尔这只出身寒微的雄虫所用,却没能早早明白阿尔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想要做什么事情。
厄瑞弥亚与阿尔这一对雌皇雄君,说来也是同床共枕十二年,最终回想起来竟然尽是同床异梦。
到头来才叫厄瑞弥亚明白,他从未认识过阿尔。
那句不曾认识的判词是反思,还是悔恨,还是憎恶?
这一世的厄瑞弥亚却说他重新认识了一点自己。
阿尔很想问问他,你真的这样觉得吗?
你真的高兴吗?
你知道我说这些话做这些事的背后意味着什么吗?
假如你知道,你还能口口声声说出“高兴”二字吗?
你……也会亲手将我处决吗?
厄瑞弥亚上一世胸前的血花在他眼前又一次绽开。
阿尔恍惚间已只能看见满目血红。
“就按你说的去做吧,阿尔。”他忽然听见视讯中传来一声低语,厄瑞弥亚的金发金眸的疲惫似与上一世被处决前面容沧桑的雌皇陛下重合,只是眼里比起认命的默然和空洞,此时取而代之的是温柔平和,那张尚有血色的薄唇一张一合,“我就在你身后,别担心,别害怕。”
见阿尔不语,厄瑞弥亚又补充了一句,“有事情直接找我。”
掩去的潜台词是,不要再找赫因。
阿尔自然懂得听弦歌而知雅意,他抿起嘴唇笑了笑,灰色眼眸中隐见的血色散去,终于也随着主人心意弯成一双漂亮的月牙,别有一番狡黠的俊朗。
厄瑞弥亚莫名生出些不自在的热意,摸了摸头发,又摸了摸鼻子,最后慢吞吞道:“我快回来了。”
第45章
厄瑞弥亚的“我快回来了”成为一句空头支票前,中部军区的领空传来凶兽潮预警,由勃特勒上将集结,中部军区全军戒备。
除了正式部队,最能够感受到战斗氛围的就是圣都军校,不少高年级军雌跃跃欲试,想要向奥利弗请战,自然被毫不犹豫地全数驳回。
除了其中一份——来自阿尔的随军申请。
奥利弗当然也曾装作没看见将这份申请一并打回去过,结果翌日阿尔就举着与勃特勒上将的聊天记录直接敲响了他办公室的门。
勃特勒上将在他的随军申请上什么都没签,只是附言只要圣都军校的奥利弗校长能签署特别申请书,他就同意。
奥利弗与勃特勒曾是多年战友,哪能不知道勃特勒的心思。这位上将分明就是对阿尔殿下的精神力疏导能力眼热不已,毕竟每次战斗中死去的军雌虽然数量最多,但战后被兽毒刺激得精神力暴动死去的军雌数量也不少,哪怕多一只雄虫,至少能多活几名军雌战友。只是勃特勒怕虫皇陛下不同意直接给通道卡死,更怕虫皇陛下从西部战区回来后为此责罚他们中部战区,想了个馊主意把他推出去顶包。
到时候万一陛下责罚,他俩还能责任均摊。
奥利弗抽了抽嘴角,并不打算替勃特勒分担这个雷,但是阿尔殿下正“虎视眈眈”地盯着他,奥利弗只能硬着头皮道:“阿尔,虽然你是军校的学生,但你同时也是陛下的雄侍,你还是要先获得陛下的同意。”
废话,厄瑞弥亚要是能同意,他还犯得着绕这么大一个弯吗?
他不就是想趁着厄瑞弥亚不在圣都又军务繁忙,天高皇帝远管不着他先斩后奏,等他随军战胜归来,随厄瑞弥亚发多大的火,他总能哄好。但是要让厄瑞弥亚同意这件事,一切都完了。
这也是为什么阿尔敢直接向勃特勒提出申请的原因。勃特勒希望他能够随军,就必然不会把这件事捅到厄瑞弥亚那里去。
总之,万事俱备,直差奥利弗的一个签字。
奥利弗不想签字承担责任,又不想把这事告诉虫皇陛下害得勃特勒挨罚,当然也不想得罪阿尔……自然也是希望在役的军雌们能多活下来几个。一时间愁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阿尔自然也明白这事太叫奥利弗为难,但是他必须用这份为难逼奥利弗同意。
“或者这样吧,”阿尔状似好意地提出贴心建议,“您给我批一张没有日期的假条,就当我那天请假了,发生的一切事情都与军校无关。”
一切不过是他瞒住了奥利弗校长借故离校,又想尽办法钻进了中部部队的后勤舱,战争进行中勃特勒没有办法将他遣返,只能暂时将他留在相对安全的医疗部,他当然顺手对受伤的军雌们进行一些帮助。
奥利弗抽了抽嘴角。
这有什么区别吗?
那还是有点。
至少虫皇陛下的怒火还能被这位胆大包天的阿尔殿下分担一部分走。
阿尔话还没说完,笑得更加乖巧,“当然,校长您如果连假条都不给我签,我一定会老老实实安安分分地留在学校里,哪、也、不、去。”
这就是明晃晃的威胁了……但认真说来,要真是叫阿尔殿下从不知道哪个后门暗道溜出去了,他们圣都军校还要担个管理不严的罪名,不如开个假条,让他光明正大地离开军校吧。
奥利弗这辈子还没签过这么难受的请假条,等阿尔拿着请假条离开,便打开勃特勒的视讯把他大骂一通。
阿尔对这两位高级雌虫的友谊翻船一概不知,他与加西亚和塞西尔同样是借口宫中有事,一到时间就往中央军的后勤舱去集合了。
有了勃特勒上将的默许,一切都挺顺利,直到舱门关闭前他的光脑突然传来一条讯息,来自琉西,里面只有几个字和一个地址:陛下受伤,精神海暴动,速来。
阿尔瞳孔紧缩,正要迅速钻出舱门,琉西的第二条消息又来了:等等别急,不来也行。
紧接着第三条:找到一只A级雄虫送来了。
第四条:凑合能用。
第五条:效果还行。
第六条:你还来吗?
他还来吗?
他还需要去吗?还需要他去吗?
甚至没有等待阿尔再多犹豫一秒,舱门已经封闭,燃料箱轰鸣,舱体起航。
“陛下没事就行。”阿尔垂下眼睫,一字一句给琉西回消息,“我这两天身体也不舒服,就先不过去了。”
琉西的下一条讯息回得很慢,过了许久才回道:“他暂时没事了,过几天情况稳定就能回圣都。”
阿尔关上光脑,身边医疗中心主任医雌瓦伦正微笑着向他递过一杯果汁,“阿尔殿下,久仰大名。”
对于精神力疏导,阿尔其实并没有完全系统的研究,只是按照他自己的感觉来使用,所以才会和琉西配合研究。瓦伦虽然是雌虫,但据说自己原来有三位高等级雄虫哥哥,又从进学校开始就在学习精神力疏导的研究,在这一事上并不比琉西了解的少。据勃特勒说,他与琉西原本都是厄瑞弥亚亲卫军中的医官,但厄瑞弥亚并不太喜欢他,因为瓦伦不够听话,总在劝他找个雄虫解决自己的精神海问题。
后来厄瑞弥亚烦了,就把他打发到勃特勒手下去了。
实际上,见到瓦伦后,阿尔很难想象他是会追在厄瑞弥亚屁股后面劝他找个雄虫解决问题的医官。
因为瓦伦与阿尔之前见过的雌虫都不太一样,甚至与琉西也不同,他没有攻击性,性子温和,也没有兰波帝国过渡后雌虫对雄虫隐含的热烈,对待阿尔除了一些正常的尊重,没有任何区别对待,谈起的话题也都围绕着精神力,阿尔很难不对他产生好感。
不管其他雌虫口中的瓦伦是怎么样,阿尔还是选择自己重新去了解瓦伦,他们一路上相谈甚欢,直至到达战场。
上一世阿尔随军出战过,但厄瑞弥亚不允许他上到第一线,他总是被放在最后方的坚固堡垒中,为精神海暴动的军雌们进行疏导。即便后来他要造厄瑞弥亚的反,那些军雌将领们也从未叫他亲眼见证任何一次杀戮。
在雌虫们眼中,哪怕雄虫地位不再尊贵,但他们还是会被一丝血腥气吓坏的生物。
这次事出紧急,勃特勒又欠他几次精神力疏导的交情,他坚持要去第一线,勃特勒还是尽量满足他的要求。
于是阿尔见到了与他想象中完全不同的战争场面。
在给雄虫们看的视频和故事中,军雌与凶兽的搏斗不过是开着满荷弹药的机甲一顿狂轰,没有机甲的散兵稍微辛苦一些,需要开着飞行舱掩护机甲,火力也只有机甲的一半。但不管怎样,生命安全还是能得到坚硬外壳的保障。
但阿尔见到的远不止这些,此刻的凶兽比猎兽场的凶兽高大起码十倍,阿尔法兽一脚下去竟能踏平一个小小的山包。它的血液是比毒腺更具腐蚀性的液体,只要舱体和机甲碰到一点,瞬间便开始朽化。其余的凶兽也非良善之辈,空域与地域的凶兽共同夹击,负伤或因驾驶机甲透支了精神力的军雌源源不断地往医疗仓送来,有的甚至还没送到瓦伦身边就已经没了气息。
精神力暴动的军雌则是都被医雌们用特定的镣铐固定在传送带上,等待阿尔施救。阿尔顾不得伤不伤害自己,眼下他一对一的精神力疏导杯水车薪,他迅速用刀划开手腕,将血液流进瓦伦先前便准备好的调制安抚素里给军雌们灌下去。
先保住他们的命,才有时间等待阿尔一个个来进行疏导。
第一波凶兽潮被打退,虫族的营垒重新加固,阿尔与瓦伦等医雌也短暂地松了口气。
阿尔主动问道,“你那个调制安抚素是什么?”
“部队里没有雄虫,又不能看着精神海暴动了的军雌们直接去死,我们就研究了一种安抚素,能够短暂安抚住军雌的精神海,让他们撑到战争结束后去找雄虫进行疏导。”
“安抚素是怎么调制的?”阿尔好奇,“用什么?”
瓦伦却一哂,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是几种化学物质,”勃特勒从外面走进来,“当时监狱里关押着一些高等级的重罪雄虫,每个军区能分几只,我分到后就给了瓦伦他们做实验。”
“从这些高等级罪雄的研究中我们发现他们的的血液、脑干和脊髓中有一些化学物质是最能起作用的,可以通过后天手段调配出来,只是效果远远不如直接使用雄虫,但聊胜于无。”瓦伦见勃特勒并不避讳这件事,也就开了口,“后来这个安抚素推广到了各个军区,但是因为安抚素有一定的后遗症,所以我们也没固定名字,随便各个军区是否使用或者继续改良。”
“什么后遗症?”
“遗忘。”勃特勒叹了口气,“如果使用安抚素后不及时获得雄虫的精神力疏导,他们即使侥幸活下来,大多数也会丧失之前的记忆,之后的记忆力也受到影响。”
“厄、虫皇陛下知道吗?”
“我做实验之前没告诉他,研究出安抚素后他一定要追问,就还是说了。”勃特勒明白他的意思,叹了口气,“你是雄虫,按道理这件事我不该告诉你,但是你既然愿意来战场帮助军雌,想来也能理解我们当初所作所为,我们也只是想多救下些军雌的性命。”
第46章
对于勃特勒在中部战区的做法,阿尔的第一反应的确有些悚然,但是要说完全不能理解却也不是,毕竟那些重罪雄虫的罪行曾在雄保中心作为对这些年轻单身雄虫们的警示反复播放,比如只为了好玩就割掉家中雌侍和雌奴们漂亮的翅膀、比如利用婚姻收纳雌虫们的财产后再把他们以一个很随便的理由打发去荒原边开垦、还有那些棍棒鞭子在雌虫们身上的虐打更是司空见惯,寻常到什么地步呢?阿尔的雄父是他们社交圈里数一数二的好脾气雄虫,但他也见过雄父只因为一点不如意就手拿长鞭当众抽打雌父们都模样,只是频率不如其他雌虫那么多罢了。
雌虫付出尊严和忍耐,不过是希求一点维持生命继续的精神力疏导,但常常获得稀薄。
所以雌虫要反叛,要夺权,要报复,要利用雄虫让自己活得更好,阿尔能够理解,也仅限于理解了。
见阿尔沉默不语,瓦伦看向他,“殿下,你还是觉得我们做得不对吗?”
“不,”阿尔摇摇头,“我只是觉得……我担心有一天我也会被送进研究室。”
“不会的,”勃特勒大手一挥,“我们雌虫没有那么不讲道理,对于雄虫向来都是赏罚分明,殿下你这么体贴善良的雄虫,和那些罪雄完全不一样。”
阿尔叹了口气,伸手抚向身前已注射过安抚素昏迷不醒的军雌的额头,用自己的精神力将之中的暴乱缓慢地梳理向通道,轻声道,“那只是因为我还很年轻,还没有学习要怎样对待雌虫,也还没有机会去实践。”
“学习?”瓦伦好奇,“你们雄虫还会学习怎么对待雌虫?”
阿尔反问:“你们不会学习怎么对待雄虫吗?”
瓦伦若有所思,“那倒是从小学到大。”
如何对待雄虫是旧兰波帝国时代贯穿雌虫一生的必修课。
唯一宗旨就是:雄虫拥有掌握雌虫生死的精神力疏导能力,他们高贵又脆弱,不可忤逆,不能伤害。
瓦伦身边跟着的副官好奇道,“那你们雄虫学的是要怎么对待雌虫?”
“我们的课程里,雌虫是坚硬凶残又不讲道理的,一旦暴动起来能瞬间杀死数只雄虫,如果赤翼张开铠化,那雄虫更是没有活命的机会了。”阿尔目露忧伤,“所以我们需要学习的是要全面掌握雌虫,让雌虫看到我们就害怕,才能既给雌虫们进行精神力疏导,又不被雌虫们伤害。”
他这话确实有些歪曲了课程的主旨,实际上课程不过是提醒他们雌虫的危险,以及将雄虫保护法的内容仔细地告诉了他们。而此刻阿尔将雄虫暴虐的做法尽数怪罪到了兰波帝国的课程里去,也不过是为了获得勃特勒他们一丁点的改观。
他的说法果然奏效,一时间周边都寂静下来,留下勃特勒悠悠长长的一声叹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