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芋花开二十一by银荷里

作者:银荷里  录入:11-15

常春微的心都快要跳死了。
他从关秋脸上看见了跟关河一样的眼睛,这么近,又这么亲昵,常春微整个人都快被手里袋子里冒出来热气蒸腾泡发了。
由着关秋带他走了几步,他的后衣领突然被人拎住,抱着他手臂的关秋也被一只无情铁手从他身上剥离,关河从来没主动伸手搂过他,现在却紧紧地,像要把他勒死似的夹在胳膊下,说:“男女授受不亲,以后你们必须保持距离,学生就要有个学生样,搂搂抱抱算什么样?”
“他是常哥哥,不是……”
关河少见的没耐心,厉声打断:“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常春微被吓得一哆嗦,他挠着关河的手臂,嘶哑着说:“咳……咳!关河……你要勒死我了……”
关河后知后觉,他松了力道,却还是没有放开常春微,于是他一手搂着常春微,一手拽着不情不愿的妹妹,往车站去。
周六,常春微到关河家时,在门外遇见了几个穿着一中校服的外镇男生,他冲他们扬了扬下巴,问:“你们找谁呢?”
一中的校服,不会是来找关河的吧?关河这个负心汉,交了这么多朋友,还有时间跟他玩吗?
常春微踢了脚墙角,见那群人不回话,没好气道,“说话啊!一个个眼睛左瞟右瞟看什么呢?”
其中一个戴眼镜的男生开口道:“你是关秋她哥,关河吗?”
常春微说:“不是。”
“那……那你是关秋她男朋友吗?”眼镜男旁边尖耳猴腮的男生追问。
常春微怔了下,还没说话,又有人说:“啊,没戏了。关秋有男朋友了……”
“她真的很漂亮,我不甘心啊!”
几人像是同时失恋,都在那低低哀嚎。
常春微刚想说不是,大门突然被打开,一阵香风飘来,他转头去看,关秋湿淋淋的长发黑得发亮,柔顺地滚落到胸前,一身洁白如雪的长裙衬得她如清水出芙蓉,美不胜收。
“常哥哥,你来啦!我们可真是心有灵犀!快进来吧。”
常春微缓慢的收回视线,恍惚地跟着关秋进门。
女朋友,男朋友,关河的女朋友,关秋的男朋友,怎么听,都是后一个比较正常。
也许他对关河的奇怪感觉,是因为他们兄妹俩长得像,所以他才会有心跳加速这种剧烈反应,其实他应该是喜欢关秋。
对,男的就是会喜欢女的,一定是这样。
常春微奇形怪状的思路打开,他也不着急进门找关河玩游戏,跟关秋坐在屋檐下,听着她吐槽学校里的事,心也慢慢变得平静,整个人都舒服了很多。
他想,属于他的懵懂爱恋,似乎破土发芽了。

到了高三,考试就变得多了起来。
常春微渐渐地也在这样的紧张氛围中,看到了一年后跟朋友们天各一方的场景。
一向散漫的他也开始焦灼起来,对着试卷也有了想要写出正确答案的心思。可他落后太多了,最基础的基础都一塌糊涂,想要变成黑马简直难如登天。
因为在复习高一的知识点,他一下子想到了关秋,于是周末更加殷勤地往关家跑,只是不再找关河,就跟关秋坐在屋檐下,一边吃旺旺碎冰冰,一边听关秋给他讲题。
他心不静,哪里听得进去题。眼睛不受控制地黏在关秋脸上,心也怦怦跳,关秋带着鼻音的嗯,跟小猫似的挠得人心痒酥酥的。
做完十张试卷的关河打开房门,就见常春微那心猿意马的傻愣样。
他快步上前,从关秋手里抽掉试卷,拽起常春微就往自己房间扔。
关秋不解道:“哥,你这是干什么?你不是说你作业多,没有时间吗?”
“对啊!我太笨了,你教不会我的,我得听好几遍才能听懂,关秋现在教我正好,我不影响你,我去找……”
“我教。”
关河关上门反锁,定定看着一心要往外跑的常春微,手背青筋骤长,“讲一万遍我也愿意。”
常春微看出了关河的不高兴,他笑了几声缓解尴尬,乖乖坐到桌前,对关河招了招手,说:“那来吧,我准备好了。”
关河坐到常春微身边,握起笔勾画题目,罗列公式,修长的手指在纸上写出一串漂亮的数字,常春微这下是真的一个字也听不进去,就盯着关河因为挤压白里透粉的指甲缝看。
这跟关秋不一样,关秋的脸美他一大跳,关河是每一处都让他心神不宁。只要意识到这是属于关河的,他就开始飘飘然,空荡荡走神。
真的完蛋了。
这样下去他真的要完蛋。关河是男生,所以他能无止境遐想,而不会像个垂涎美女美色的猥琐变态,去臆想关秋。可还是不对啊!
“不,不行!”
常春微脸红心跳地推开关河,十分艰难地看向关河,对着那张淡漠帅气的脸咽下口水,说,“你教的我真的听不懂,我还是得找关秋,我……”
“关秋还小,我不允许任何陌生男生靠近她,你也是。”关河拽下常春微抗拒他的双手,右腿死死抵着椅子,不让常春微往后退,然后固执地握着笔在试卷上写着分析思路,手指在微不可见地颤抖。
“我、我拿她当妹妹!你是不是误会了?”常春微心虚道。
“误会?”
关河脑海里响起同校男生议论关秋,说她找了一个十一中的高三级帅哥当男朋友。十一中有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在他的眼皮底下跟关秋亲近?除了常春微,还能有谁?
“那你告诉我,你到底是想跟我一起去考大学,还是早恋耽误学习?”
“……我没早恋。”
常春微的脸被关河盯得像烧着了似的,烫得他头皮发麻,只好低下头,喏喏道,“我跟你一起考大学。”
听到想听的回答,关河的脸色稍稍变好,他摸了摸常春微的头发,说:“这样才对。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读书考大学,以后才能经常见面。只要你愿意努力,我们就能一直陪着对方。”
这话的诱惑力太大,常春微顿时感觉胸中烧起一团熊熊烈火,他偏头望着关河,十分坚定地点了点头。
然而理想很美好,现实很现实。
常春微不是读书的料。他的脑袋里就像是没装学习理解的区块,在别人看来很浅显的解题思路,他也需要花很久才能琢磨透。
在这样无休止的折磨中,一向心宽体胖的常春微也没了笑脸,他发现了自己的愚笨,发现了自己过去这几年痴迷玩乐,浪费了多少学习时间,发现了……他跟关河、江信风、徐栒、关秋之间的天堑。
无论他怎么努力认真追赶进度,试卷一发下来,总分排名一出,他依旧看不到希望。
高三下学期,考试更加恐怖,一周考一次试是常态,每周都要面对那惨不忍睹的分数,这次,常春微真的崩溃了。
走出校门,关河依旧站在那。
可他很快就不会站在那了,他会去到他无法企及的远方,没有人会等他,只有他会被留在南春,只有他一个人。
常春微没有走向关河,他闷着头流着泪往前走,关河默默跟在他身后,他知道高三的压力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他不知道自己劝常春微好好读书是对是错,是对的话,那么常春微为什么不再快乐了?是错的话,为什么大家都要拼命地学,都要考个好成绩?
一直到坐上车,常春微都没有吃关河手里的东西。
关河拿出纸巾,给常春微擦了擦脸颊上的泪痕,不忍心地说:“你不想学的话,就不学了。每个人的人生轨迹都各有芬芳,也许这条路对你来说就是此路不通。别哭了,笑一笑吧。”
常春微瘪了瘪嘴,鼻音浓重哼了一声,说:“你说学就学,说不学就不学,我是你的狗吗?”
“……对不起,我只是不想你哭了。”关河说。
常春微歪过头,靠在关河肩膀上,说:“十八岁一点也不好,我好像一下子就明白了读书的重要性,可我已经无能为力了。关河,我是不是很失败啊?”
关河着急地低头去看,伸手掸去了常春微眼角将掉的泪,手滑下去,想握常春微的手,最后却只是攥紧了他的衣角,说:“不是这样的。你也许只是不适合这条路,不能说是失败者。你最适合开开心心无忧无虑,在给人带来快乐这一块,你是第一名。”
“你什么意思?”
常春微可怜巴巴地抬起头,眼泪掉得更快了,“那快乐有什么用,还不是一无是处。大家都只在乎成绩排名,考进哪个大学,以后去哪个国企央企上班,又或者是公务员体制内,只有快乐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有什么用……”
“因为我很难自己找到快乐。我需要。”
关河的嘴唇都快碰到他的耳朵,温热的气息触碰到他皮肤,让他冰冷的身体有了些温度,“其他的你不用操心。我们是朋友,我不会丢下你。我的荣誉都会分你一半,你的快乐也多给我点,好不好?”

第27章
常春微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点头,他的眼泪全被关河温热的手掌擦去,望着那双眼,他分明看到了车外大雪飘飞的场景,可心口热热的,像关河眼睛里的雪落进他的心里,变成了柔软的鹅绒。
他们没再说话,都维持姿势不动,想要这趟车永远没有终点,想要6月7号永远不到,想要......永远不分开。
关河已经不强迫常春微学习了,可那台电脑再没人打开过,房间里只有沙沙沙的笔尖摩擦纸张的声音,鼻尖萦绕的,也都是油墨的气味,关河原本不紧张,可常春微的安静让他意识到,如果结果出来不尽人意,那也会是他的末日。
他放下笔,偏头看着常春微,组织了半天也没想好要问什么,只能静静看着。
常春微问:“干嘛?”
关河回:“……没事。”
常春微伸了伸懒腰,软作一团趴在桌上:“不写了,就这样吧。好困啊,想睡觉……”
“去床上睡。”
关河拍了拍椅背,让出路,“等吃饭我叫你。”
“不要。”
常春微趴到关河试卷上,紧紧压着,“我就在这里睡,我怕你学得比我多。”
“……”
关河实在不好在这种时候说打击常春微积极性的话,只好说,“随你开心。”
常春微勾了勾唇,满意地埋在臂弯里酣睡。
他歪斜得那么厉害,怎么会好睡。于是他动来动去,把关河的试卷揉得乱糟糟,最后直接睡到了关河怀里去。
关河搂着他,低下头看了会儿,把人抱起来放到床上,拉好被子给他盖好,然后又坐到桌前,拿起常春微刚写的数学卷子看,他处处都写了点,看起来卷子满满当当,可分一算,只有六十分。
关河揪心地叹了口气,又去看他其他科目的试卷,理综就考一百多点,英语跟数学一样水平,语文好点,也就八十分,而这已经是常春微最好的水平了。
他提前给自己做了心理准备,到时候要有面对常春微波涛汹涌的眼泪的勇气。
然而一切心理建设堤坝都是豆腐渣工程,六月底,成绩一公布,常春微就不见了。
他没见到哭成泪人的常春微,只听到镇上广播一遍遍重复着常春微爸妈心焦气燥的寻人广播。
关河也没心情看自己的成绩,带着关秋跟江信风他们满大街小巷的找人,一直找到晚上八点,一群人在常春微家门口集合,正商量扩大范围往隔壁村找,常春微牵着屁屁从黑暗中走来,热情满满地跟每个人打招呼:“你们怎么都来了?进来坐,在外面站着干什么?”
“常春微你……”
常强向陈爱琼使了个眼色,笑嘿嘿对亲戚朋友说,“我抓几只鸡做辣子鸡给你们吃,都进来吧,别站着了。”
关河酸痛的眼眶泛起水光,他跟在常春微身后,一起进了门。
常春微无事发生一样,跟朋友们在房间里分享他的玩偶和小时候赢来的玻璃珠,就是不讲高中三年,讲这几天等成绩的煎熬,还有……看见成绩的万念俱灰。
他不是不能面对自己的成绩,是不能面对跟朋友分开,可命运的分岔路他还是走到了,只能硬着头皮往自己的路走下去,然后祝福朋友们得偿所愿,去到梦中情校。
他也一直不敢去看关河,他们现在就是天差地别,等关河读完大学,说不定他们就成陌生人了。
关河的目光一动不动,从进门就一直盯着他,他看出了他红肿布满血丝的眼睛,不知道他偷偷躲在哪里哭够了才回来,不知道他有多难过,哭得有多么崩溃,才会选择避开他们所有人。
两个小时后,辣子鸡好了。
在院子里摆下几张铁桌,把鲜香麻辣的辣子鸡端上桌,再配上冰镇过的啤酒和雪碧,一整天的烦闷被美味驱赶走,大家都有说有笑,小孩这桌只有关秋没成年,再除去关河,其他几个也都拿来啤酒,学着大人们把酒言欢。
常春微很快就喝得脸酡红一片,在酒精的刺激下,他以为自己有了能够接受现实的能力,伸手搂住一脸担忧地看着自己的关河,说:“关河,关河……你考了多少分啊?”
“我还没看。”
关河撬开他的手指,从他手里抽走啤酒,说,“别喝了。”
“好,好……”
常春微双手挂到关河脖颈上,仰着头摇摇晃晃地看着关河,“那你现在看,让我也高兴高兴。快点嘛……”
“我也想看!”
“我也想看,早就想问了!”
其他几个也纷纷起哄,常春微顺势坐到了关河怀里,抓着关河的手点进网址,早过了查分高峰期,网站很丝滑,一下子就进去了。
常春微喝多了,他头重脚轻的,只能紧紧贴着关河的脸,跟他一起去看,嘴里念叨着:“语文没分,数学没分,英语没分,理综没分……嗯?怎么都没分显示?关河,关河?你考0分啊?”
江信风解释道:“这是分数太高了,考了全省前五十才有的待遇,分数屏蔽,过几天才能查到。”
“好牛啊,难怪现在才查,十拿九稳了吧。”
“我哥的实力不用怀疑,不用担心。”
“那是能去津北大学的实力吗?”常春微死死握着关河的手机,不肯松手,眼睛也不动。
“那必须的啊。考那么高,不去津北大学去哪?”徐栒接话。
“那么远……”
常春微小声嘀咕了句,眼泪唰地就流了下来,淹在嗓子里的呜咽往外冒,很快变成嚎啕大哭,“考那么好,关河你考那么好,你为什么考那么好,你说啊,你为什么要考那么好……”
“我这张贱嘴。”徐栒拍了下自己的嘴巴。
刚也热心给常春微解释的江信风也偷偷给了自己一下,放下酒,上前去安慰常春微:“那每个人都不一样,你干什么要跟关河去比较,我们都不敢去跟他比。你非要比的话,你比关河好太多了,你性格好脾气好,机灵又勇敢,多讨人喜欢啊。你看关河那古板样,看得人就想退避三舍。”
“……”
关河看了江信风一眼,明白他是想安慰常春微,但这话真不是他酒后吐真言?
“我就是没有他好!”
常春微蓦地捧住关河的脸,手指描上他的轮廓,眼泪也全滴到关河脸上去,“你说啊,你为什么考那么好?你想到哪里去?”
“我早就跟你说过,我只能陪你三年。”
关河觉得这气氛有点奇怪,常春微眼下的红晕也跟着泪水渗入他的皮肤里,一旁目光灼灼的几人也将他看得浑身发烫,他正经地回,“我从一开始就知道,我要去津北大学。”
常春微哇的一声,摔在关河肩膀上哭得撕心裂肺。
常强和陈爱琼在屋檐下也听得心碎,但看到儿子能够哭出来,不强颜欢笑也稍微放下心来了。
平常看他总是没心没肺,不在乎成绩,高三却扎扎实实好好学了一年,只是不是那块料。但他们不在乎,只希望常春微今夜哭过,明天就还是活蹦乱跳的模样。
关河也快被常春微哭得心碎,他手足无措地收拢手臂,安抚常春微,情急之下一开口就是:“我不去津北大学了,我留下来陪你,好不好?”
石破天惊的一句话。
一桌人的脸色从看热闹到着急安慰又到茫然奇怪,他们看着跟八爪鱼似的缠在关河身上的人缓慢地抬起头,含糊不清地说:“好……不好。关河,我……”
没了下文,常春微栽倒在关河身上,含着泪睡了过去。

常春微闭门不出,整日在家昏睡。
他看不清自己以后的路,雾蒙蒙的天气沉在他的身体里,里外都在下雨。
那晚他确实喝醉了,但也记得关河跟他说的话,知道他很快就不能跟关河常常见面,他打算从现在起,就开始戒断。
他爸妈给他买了一部智能手机。短短几年,手机发展翻天覆地,按键手机在年轻一代几乎完全淘汰,全屏智能时代来了。常春微并不喜欢玩新手机,他拿着按键手机继续玩贪吃蛇和俄罗斯方块,只拿新手机看《成龙历险记》,好像这样,就能欺骗自己,时间一分没走,一切都还是过去的模样,大家都不会变,不会离开。
常强实在看不下去了,他这天早上也郁闷地喝了几两白酒,越看自家儿子那消沉模样就越急,越急就越气,最后不管常春微耍赖说不去,硬是指挥着常春微骑着电动车去到山脚,带他爬山捡菌子。
“成绩都出来多久了,怎么还拉着张脸,看着都快比马脸长了。”
“哪有。”
常春微捡了根树枝,掀着林下的松针,转移注意,真的认真找起了菌子。
“你考三百多分也不差嘛,再怎么样也有学上,我问了关河,你这个成绩在本地能上公办大专的,就是差点,但去读读看嘛,怎样也都是个大学生呢。”
“我不去。”
常春微走在前面,小雨淋湿他额前的碎发,眼睛上的水珠也碎了,沿着他的脸颊往下流,“我不读了。”
他已经知道了,有的人天生就是读书的料,有的人天生就是生在这里,要长在别处的,而有的人,天生地长,只属于这片土地。
“……”
常强摸出随身带的荞化香白酒,咬掉瓶盖,一杯火辣辣入肚,豪迈地吼了一声,说,“不读就不读,咱们家这些年也攒了些钱,够盖栋新房子给你娶媳妇了。”
“什么啊。”
常春微擦掉眼泪,气得走得更快,“我说我不读书又不是因为想娶媳妇了,我什么都没有,人家哪个看得上我。”
常强追在常春微后,语重心长道:“那结了婚,夫妻两个一起去打工挣钱嘛,条条大路都有赚钱的门路,读书有读书的出路,不读书也有不读书的活法。爸看你这段时间蔫头耷脑的,实在是心疼啊。儿啊,我跟你妈只想你开心,其他的爸妈都不在乎。”
常春微停住脚,回头看了眼喝得脸红艳艳的老爸,强撑着扯了个灿烂的笑容,说:“好了我知道了。不是要捡菌子吗?快点吧,一会儿雨下大了。”
绵绵细雨下了半个小时,不一会儿就出了太阳,火辣辣地晒着山头。常春微捡了好几朵见手青和黄牛肝菌,以前小时候跟着来捡,怎么也捡不到,今天大丰收,常春微越捡越起劲,越走越远。
常强喝了酒,太阳一晒就觉得脑袋热得要爆炸,他找了个阴凉地躺下,冲着外面喊了声:“我在这里躺一会儿,儿子你捡够了就来这里找我啊。”
他也没在意常春微有没有回答他,闭眼睡了会儿,短短几分钟,他就像是做了场梦,一睁眼发现自己在山上,更觉自己是在做梦,他醉醺醺地站起身,摇摇晃晃下了山,完全忘记了被他带上山的常春微。
此时的常春微也正找得起劲,丝毫没注意到自己已经走远,而且好久没听到老爸的声音了。
等他反应过来时,扯着嗓子喊了几声,山里除了鸟叫,就只有树叶碰在一起的沙沙声。
他现在知道自己的神经大条是遗传谁了。
简直是离谱到家,倒霉到让人发笑了。
这山特别大,一座挨一座的相连,九曲十八弯的,加上他又不经常上来,根本就找不到路。
而且大白天的,大家都去地里干活了,来捡菌子的都得到第二天早上五六点才会来,他放弃四处乱走找路,找了棵旁边长着野杨梅的松树坐下,饿了就吃酸杨梅,渴了也吃,越吃越饿,酸得他直流口水。
夜幕降临,到处黑漆漆的,白天正常的鸟叫声在这样无边无际的黑中,叫得十分瘆人。
常春微手机也没带,什么照明的也没有,天空中也响起了轰隆隆的雷声,不一会儿就下起了雨。
常春微缩在雨衣里瑟瑟发抖,忍了几秒没忍住,哇哇哇地又哭了起来。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害怕,还是还在想那糟心的成绩,总之倒霉事一件接一件,他真的扛不住了。
一道闪电撕裂天空,关河站在常春微家门口,砰砰砰敲得跟雷声一样响。
陈爱琼去帮人家干活了,醉酒的常强一直以为是打雷,院子里的屁屁汪汪狂叫,吵得他实在睡不着觉,才撑着伞出门,训斥了屁屁几句,这时听见敲门声,刚打开门,关河就火急火燎地问:“叔,常春微呢?他已经整整一天没回我的消息了,他在家吗?”
“春微……春微他……”
又一道亮光闪过。
“轰隆——!”
雷声炸开,仿佛炸在常强心头上,他哎呀一声,着急地说,“我早上带他去山上捡菌子了,我把他忘山上了,一个人回来了。”
话音未落,关河冲进院里,解开屁屁的狗绳,拉着它坐到电动车,冷静地说:“叔,我带屁屁先去找,你多叫几个人上山一起找。”
“好好好,叔这就去。我怎么能这么糊涂啊,我雨衣呢,我手机呢……”
关河拧了车钥匙,握紧车把手冲进电闪雷鸣的雨幕中,往黑幽幽的大山去。
短小的雨衣遮不住已经快一米八的常春微,一波波的雨水浸透他,又湿又冷,他发了高烧,没了力气叫喊,只能昏沉沉地在雨里睡觉,惊雷一阵阵的,让他睡不好觉,脑袋晕乎乎的,他使劲睁眼,挣扎了不知道多少次,眼前的景色慢慢变清晰,雨也小了,潮湿的绿滴进他的眼睛里,黄绿青橙的野杨梅挂在枝头,发出诱人的香味。
天亮了。
他咽了咽口水,伸手,想去摘野杨梅,突然树林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他惊恐地抓紧雨衣,眨着眼看向声音来处,一抹黑影停顿了片刻,在看到他后迅速跑向他,野杨梅被撞得扑簌簌滚落一地,他动了动手指,没能捡到,却落进一个温暖宽厚的怀抱。
耳边传来汪汪几声狗叫,他终于清醒了过来,慢吞吞地转过头,看见熟悉紧绷的俊脸,他鼻头一酸,沙哑地开口道:“关、关河……你来了,你来了……我好害怕,我好害怕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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