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声晚举牌拍下这幅寓意深远的作品,在满场注视中,将它赠予陆雪宋。
陆雪宋双手接过画作,表情恭敬,“谢谢母亲。”
听他说“母亲”,一时台下声语更甚。
季希有些不忿,“这画又不值几个钱…”
“不值钱,但意思不错,是个好彩头。”乐晗不在意地随众人一起鼓掌,目光落在归璞两个字上。
察觉自己笑得过于真心实意了,又暗自收敛,眨眨眼,眼尾逼出一丝微红。
凌逸余光注意乐晗努力撇嘴那个小动作,俯下身,向他递来纸巾。
乐晗:“……”神助攻。
他接过纸巾擦了擦眼角的“泪”,神级演技说来就来,把旁边人唬得一大跳。
“…!”季希:“你怎么了?”
乐晗:“没事没事,有感而发。”
凌逸:……
他接过乐晗擦了眼泪的纸巾,强迫症一样将它叠成方块,忍着某种变态收集癖,指尖摩挲了两下,在乐晗再度看来前,将其果断扔进垃圾桶。
拍卖流程仍在继续,乐晗待着待着,愈发无聊,连打了两个哈欠,真的眼泪汪汪时,听到会场突然爆发一阵惊叹。
季希摩拳擦掌:“重头戏来了,我就听说今天有件超级宝藏。”
“能有多超级…”乐晗语气一顿。
不得不承认,他确实被惊艳到了,所有人都忍不住正襟危坐,注视那件宝藏的登场。
“‘永恒炽焰’红钻项链套组。”拍卖师的声音格外洪亮。
项链中央,被称为“玫瑰之心”的主石,那颗重达5.01克拉的纯正艳彩红钻,由层层叠叠、螺旋上升的弧形切面构成,宛如一朵永恒凝固、含苞待放的红玫瑰。
而红钻周围,带有天然绿色调的钻石原石,如同荆棘簇拥,之间还镶嵌着阶梯形切割的浓彩粉钻。
链身则由超过百颗无瑕级别的D色钻石串联而成,如同缠绕银河,引导着视线最终汇聚于那枚“玫瑰之心”。
不愧是钻石王者,红钻稀有程度是所有宝石之最,但高达五千万美元的起拍价,也足以让在场绝大多数人望洋兴叹。
乐秉国与唐声晚顺势将目光投向陆雪宋,看似让他品评鉴赏,实则是考察他这段时间的学习成果与眼界品味。
即便价格令人咋舌,竞拍者依然络绎不绝,能在此刻举牌的都是举足轻重的人物,竞价声此起彼伏,价格水位节节攀升,场面一度白热化。
乐暥似乎对这件珠宝格外执着,始终紧咬不放。
季希用手肘轻碰乐晗,压低声音,“哎,我发现…你哥往我们这边看了好几回。”
乐晗晃着杯中所剩无几的果酒,视线落在那枚红钻上。
浓郁如血的色泽,凝固,炙热,让他想起某个人的眼睛,表面沉静,内里却暗影憧憧,仿佛蕴藏说不尽的秘密。
他完全没在意季希说了什么。
季希却后知后觉,突然压低声音惊呼,“等等,我才反应过来…现在你们没有血缘关系了,那岂不是可以…”
凌逸静立一旁,听到这句,那双红瞳的颜色陡然深了几分,白手套无声地攥了一下。
乐晗皱眉,做个抹脖子手势,“把你脑袋里的想法赶紧收拾掉。”
季希缩了缩脖子,却仍忍不住嘀咕,“你真的一点想法都没有了?我看这套珠宝你也挺感兴趣的…他该不会是打算拍下来送你吧?”
现场竞价愈发激烈,当价格飙升至五亿时,举牌速度明显缓了下来。
乐暥胜券在握,落锤前,他再一次偏头望向乐晗的方向。
而乐晗正小口抿着那杯来之不易、略带酒味的果饮,心想钻石虽美,拍卖会却实在冗长无趣,不如早点回去睡觉来得实在。
“天呐,那是谁?”人群中响起低呼。
二楼秘密包厢始终沉寂,还以为没人,现在却出手了,举牌报价不是千万级叠加,而是直接跃至六亿。
场面瞬间演变成二人对决的修罗场。
当乐暥咬牙叫价到七亿时,乐秉国抬手示意他停止,而那个神秘出价者在已经没有对手的情况下,竟毫不犹豫将价格又推至九亿!
一片哗然。
竞拍师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九亿一次…”
全场寂静,水晶吊灯折射光芒,在每个人惊愕的脸上流转。
“九亿两次…”
乐暥下颌线紧绷,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但在父亲严厉的注视下,终究没有再次举牌。
“九亿三次——成交!”
木槌落定的声响如同惊雷,震动整个拍卖厅。
工作人员立即捧着装有珠宝的丝绒托盘,在安保护送下快步走向二楼包厢。
片刻后,一位身着深色西装、气质干练的男人从包厢走出,径直来到拍卖台前。
在全场注视下,他并没办理常规交接手续,而是直接面向众人。
“这件‘永恒炽焰’是我们老板委托我拍下的,关于大家猜测的最后加价,也没什么特别,只是我们老板认为,不仅东西的价值本身重要,意思也要够好,七亿这个数字相对而言不够圆满,九亿寓意长长久久,以此聊表心意,赠予——”
他语气刻意停顿,视线越过人群。
众人目光也随之移动,最后齐刷刷落向角落那个坐着轮椅的青年。
“——乐晗少爷。”
一时间,场内各种声音如潮水涌来。
从最初的震惊失语,到议论纷纷。
他们起初猜测这是乐晗哪一位追求者,在这种敏感时刻送上如此天价大礼,莫非是信息滞后,还没得知真假少爷这茬事?
甚至有人直言调侃,“可别到时候追错了正主,闹出笑话。”
季希从震惊中回神,立刻朝议论方向讽刺道,“这么羡慕嫉妒恨,你们也拍个九亿的珠宝来看看啊?”
乐晗忍俊不禁,轻轻拉了拉他衣角。
代替老板发言的男人对着扬声器,礼貌但不容忽略地笑了一声,“抱歉,请容许我补充说明,我家老板明确吩咐,是赠予‘乐晗先生本人’,而非‘乐家的小少爷’。”
“还请各位不要误会,妄加揣测我们老板的心意。”
在场所有人心头一震。
满座皆静,无数道目光在乐晗与那位神秘使者间来回逡巡。
乐晗低着头,长睫微颤,眼波流转间,不经意瞥向身侧的凌逸。
那人所在的位置比他更要靠后,昏暗里神情幽静平淡,与这浮华环境格格不入。
乐秉国与唐声晚也同时在看着乐晗,皆是深思,乐暥则表情十分难看,要不是场合不允许,竟像当下就要起身走人。
拍卖会一结束,乐秉国就走向二楼包厢,显然是要亲自会一会那位出手惊人的幕后老板,然而不过片刻,他就无功而返。
那位使者已经来到乐晗面前,微笑着欠身,“乐晗少爷,我家老板不便现身,但他特意交代,这份礼物务必交到您本人手中,请您随我来办理手续。”
乐晗打量那人两秒,却摇了摇头,“劳烦了,无功不受禄,还是请您家老板先收着吧,如果他一定要送,这么贵重的东西,难道不该当面谢过,再决定是否收下吗?”
使者略显迟疑,他似乎下意识想抬眼看看哪里,又在某种视线威压下,忍住了。
“这…好吧。”
又赶紧补充,“我会如实转告我们老板。”
转告,意思是老板肯定不在场,肯定没听见。
乐晗抬了抬眉,没说什么。
凌逸:“……”
尽管这份厚礼被暂时婉拒,但散场时,那些投向乐晗的目光已然发生变化。
少了揣测,多了掂量,这位身份骤变的“假少爷”,不简单。
浴室里传来淅沥的水声。
乐晗擦干身上的水珠,随意披上件睡袍就出了浴室。
今晚那杯果酒在凌逸悉心勾兑下,根本没什么酒精含量,醉是肯定不会醉的,但洗过热水澡后躺在床上,浑身懒洋洋的提不起劲。
卧室里温度适宜,乐晗靠在床头,手机屏幕亮起,显示加密通讯频道的来电。
他盯着那个号码看了好一会儿,才在对方锲而不舍下,慢吞吞点了接受。
“主人。”
没听到乐晗的声音,斐尔主动承认错误,“抱歉主人,这些天有些事情,没能联系您。”
“所以就拍了套珠宝送我,聊表歉意?”
“不是歉意,是心意。”
乐晗轻笑,“那有什么不一样?”
斐尔似乎叹了口气,“您果然还是生气了?”
“我有什么可气的。”
真当他是深闺怨男,离了他就欲求不满了?话虽如此,乐晗却得承认,他是在愤懑。
“但您没有收下我的礼物,主人…不喜欢吗?”
“喜不喜欢…你知道的,”乐晗唇角勾起一抹弧度,“比起这种冷冰冰的石头,我更喜欢热乎乎的…男人的身体。”
他顿了顿,语速又轻又慢,每个字都裹着蜂蜜似的,散发诱惑,“春宵一刻值千金,要是通宵达旦…那都值好几套‘永恒炽焰’了吧…”
斐尔似乎被这直白轻佻的反击弄得猝不及防,沉默了很久。
正当对方终于想到要说什么时,乐晗直接挂断了电话。
一丝恶作剧得逞的狡黠在眼底闪过,乐晗往后躺向宽大的床,深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但玩笑只能带来短暂愉悦,快意消散后,燥感从心底滋生。
手指用力抓了一下床单,难以名状的疲惫与压抑,从身体深处涌上来。
这些天经历的那些事,他虽然看得淡,但要说完全心如止水、踏雪无痕,也不可能。
更别提眼下,还有这扰人心神的家伙。
乐晗望着天花板,漫无边际胡思乱想,那点微弱酒精似乎在体内作祟,确实有些……上火。
他需要彻底放松,将那些纷乱思绪暂时驱逐。
乐晗从不内耗,也没必要压抑,睡袍本就系得松散,他一条腿曲起,伸手探了过去。
原本是打算自己解决,可低头的瞬间,目光忽然落在睡袍衣角,像是想到什么,他扯起那片布料,盯着看了几秒,眼神微动,有了主意。
斐尔的通讯第三次拨过来。
“干嘛啊,有完没完,我忙着呢…”
几个回合后,乐晗软糯地哼了一声,“真是的…喝了酒,手没力气,不想动。”
他顺势趴倒在床边,一只胳膊无力地垂下去,“太累了,出不来…就这样吧。”
“…主人,憋着对身体不好。”
“那不然呢?你又能怎样?远水救得了我这近火?”
乐晗翻个身,嗓音闷闷懒懒的,像在撒娇,“你不来,就让我憋着好了。”
通讯那头却已经只剩斐尔压抑的呼吸。
他们确实很久没这样连过麦了,男人明显比平常要失控。
乐晗轻喘,“难受死了,你光知道说好听的骗我,什么有了你就再不会想别的艳遇,这样的话我还不如就近找个人…凌——”
“主人!”
那个“逸”字还没出来,就被斐尔打断,他嗓音很沉,似乎是为掩饰某种……慌乱?
“嗯~?”
“……”
过了两秒,斐尔带着醋意的声音才又传来,“凌逸,你那个管家?”
如果不是心中隐约有某种怀疑,乐晗是真不会觉得这话有任何纰漏,毕竟窥探他多年的暗恋者,怎么可能不知道凌逸的存在。
装不知道,才可疑。
对手段位果然高。
乐晗决定再加一把火。
“是啊,他不仅长得好,身材也好,可是‘极品大帅哥’,关键…大帅哥就在我身边,碰得到…摸得着。”
乐晗尾音上扬,非常愉悦,“而且我的管家说了,如果我有任何需要,他都可以…满足…”
斐尔:“……”
“你说,我要不要找他来…救个火呢?”
“不行。”两个字咬牙切齿。
“你,命令我?”乐晗轻哼,“我为什么要听你的,有胆子…你就现在过来。”
听不出是真手软无力,还是撒娇勾引。
没有哪个男人能在这种情境下还保持绝对理智,虚虚实实,真真假假,他就不信这样还揪不住对方的小辫子。
几分钟后,轻轻的敲门声响起。
乐晗心念微动,将睡袍领口扯得更松散些,又抬手用力搓了搓脸颊,搓到热气腾腾,门栓转动的瞬间,迅速一个鲤鱼打挺倒下。
凌逸端着托盘进来,在地毯边缘顿了一步。
室内只有床头灯亮着,昏黄光线为环境蒙上一层暧昧滤镜。
“少爷。”
乐晗蜷在床头,被子拉得老高,只露出一双眼睛,仿佛正掩饰什么。
凌逸不着痕迹移开点视线,温和嗓音透着丝不易察觉的哑,“您今天喝了酒,我给您准备了蜂蜜水,用完再休息,明天会舒服些。”
乐晗含糊嗯了一声,“放那吧,我一会儿就喝…”
凌逸目光最终还是落回他脸上,语气克制而关切,“少爷您看起来,脸色似乎不太对,是哪里不舒服吗?”
乐晗眼神闪烁了一下,“有吗?可能是…酒劲儿吧。”
亏了,那点果汁拌酒,连酒精味儿都没有,怎么可能让他上头。
凌逸将托盘放在床边矮柜上,俯身摘掉手套,似乎打算拿手背探他额头,确认他是否发热,“我看看您…”
就在他抬手的刹那,乐晗却忽然支起身。
一片皮肤毫无预兆贴上额头,凌逸呼吸一滞,周遭声音退潮般散去,只余下乐晗近在咫尺的、清晰的声音。
“你好像是比我要凉一点。”
额头相抵,微凉肌肤贴着另一片温热发烫的皮肤,热意源源不断传导过来。
凌逸喉头猛地咽了咽。
那双漂亮的黑色眸子离他极近,紧紧锁住他,额头贴靠的力度不轻不重,说话时呼吸清浅,带着丝丝甜酒味道,若有似无拂过唇瓣。
刚刚吞咽过的喉咙,又开始干涩,凌逸不由自主张开点嘴,像是甜酒气息渡进唇齿,就会化作津液,赐予他滋润。
“不过…”乐晗尾音上扬,狡猾探究,“我怎么感觉,你的体温…在升高?”
凌逸瞳孔微微扩大,身体下意识想要后撤,却在触及乐晗审视的目光时蓦地顿住,镜片后的眼神几经变幻,最终归于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
“少爷,理论来讲,这样测体温并不准确,还是让我去取体温计来。”
话虽如此,他们依旧维持近乎鼻尖相触,似乎因为是乐晗贴上的,所以只要他不动,凌逸也就不会忤逆他任何一个意愿。
乐晗就这么与他对视片刻。
“…不用了。”他终于坐直身体,拉开距离,“我没发烧,蜂蜜水给我。”
“您真的没事?”这句追问恭敬体贴,恰到好处。
乐晗那张脸确实红得明显,刚才被搓过的地方倒还好,反而是额头那一片,现在正烧得厉害。
“没有,我很好!”他心里盘算这一通试探究竟有多少成效,又觉得没达到预期效果,不免有些懊恼。
凌逸沉默着,目光扫过乐晗微微咬紧的唇瓣,那片饱满下唇被贝齿轻陷,泛起更深的绯色,像熟透的樱桃,诱人采撷。
寂静蔓延,短短两秒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
凌逸几不可闻叹了口气,端起玻璃杯,杯中蜂蜜水温热适中,还配了一根吸管。
无论手有没有力气,都能轻松喝下去,他总是这样,所有可能都考虑周全。
乐晗看了那根吸管一眼,单手端起杯子。
那手很稳,完全不是对着斐尔时声称的“绵软无力”,很明显,这种娇嗔不过是打情骂俏的借口。
然而,即便“斐尔”此刻洞悉一切,也绝不能追着声讨一句“主人,您骗我”。
因为他现在就亲自站在局中,是执棋者,也是棋子,必须维持完美伪装,不能有丝毫暴露。
少爷…究竟是故意,还是无意?
凌逸垂着眼,视线顺杯壁悄然上移。
乐晗没用吸管,直接仰头喝了几口,因为心不在焉,余光还注意凌逸,有滴蜂蜜水从唇角滑落,沿下颌一路没入睡袍领口。
床上那条被子显然是被匆忙拉过来的,并没完全铺开,随他坐起的动作,松散一角只堪堪搭在腰间,丝质睡袍的下摆因双腿曲起的姿势向上滑褪,露出腿根大片肌肤,一点浅淡疤痕在阴影下若隐若现。
凌逸镜片后的睫毛颤动着,面上瞧不出任何破绽。
但当乐晗将空杯放回托盘时,却隐约感觉盘子极其隐晦地一颤,动静极小,可杯底与托盘接触时发出的那声“叮”,格外清脆。
凌逸直起身,姿态平稳,不动如山。
如果能看见他隐在托盘下、承托重量的那只手,就会发现,与平静掌面相对的,手背早已脉络突起,青筋虬结,宛如禁锢着几近破笼而出的野兽。
“还有别的事吗?没有的话,我要休息了。”
乐晗边催促,边侧身躺下,胸前那道蜂蜜水的痕迹,昏黄灯光中闪着湿润的光。
凌逸强迫自己移开视线,“没有了,少爷。”
门再次被关闭,室内一片宁静祥和。
乐晗呆了一会儿,强烈的羞耻感后知后觉涌了上来,他像只被煮熟的虾子,脚趾尴尬抠地,哦不,是抠床单。
他当初到底有多迟钝?
上次类似这种场景,光顾着蒙头不好意思,根本没留意凌逸的反应,今天特意重温尴尬时刻,乐晗只觉得哪哪都不对劲,怎么可能有管家会主动提出那种越界的“帮助”?
即便真要帮忙,按常理也是像霸总小说里写的那样,体贴地为他“找个人”来,怎么也不该是管家亲自动手吧?
莫非因为他的管家年轻俊美,不是那种会说“少爷好久没这么笑”了传统老管家,所以有特权?
“……”乐晗觉得自己被论坛荼毒得不轻,明明是在探索求证,却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往脑袋里钻。
不过这一次,凌逸的确没问他,是否需要“帮助”。
是怕他一时脑热真答应了,会无法再镇定自若地“演”下去?还是…凌逸自己也察觉到,他在试探他?
乐晗凝神思索片刻,正要下床,刚掀开被子又撤腿缩了回去。
看着浴袍底下那点微弧,他心里小声吐槽了一句,还是认命地伸出手。
已经怀疑到这种程度,在没确认前,当然不可能再跟斐尔开什么隐私频道,但憋着也不是个事儿,乐晗决定速战速决,先释放压力。
可预设的单纯释放,到最后,却出了问题。
前面确实大脑空空只有感官,但快到顶的时候,脑海里却突兀闪过一双眼睛。
宛如陈年红酒,绵柔沉静,又像稀世红钻,幽邃深沉……
一声压抑的闷哼后,房间重归寂静,乐晗望着空气中虚无的那点,怔然许久,终于一头栽进软被。
先前梦见过对方的身材也就罢了,只有身材不对上脸,怎么都好说。
但现在,他居然前脚还在对人家搞侦查行动,后脚就能想着对方的眼睛……
乐晗深切唾弃自己。
不,一定是因为刚才一直观察凌逸,在心灵窗户里找蛛丝马迹,还有拍卖会那颗红钻,确实漂亮,以至于现在满脑子都是那双眼睛。
乐晗慢慢低下头,看向被他留下痕迹的洁白睡袍,表情复杂。
第二天,这件睡袍被洗净烘干后,送回房间。
乐晗打开抽屉,盯着它看了足有半分钟,才逐层展开折叠整齐的布料……
瞳孔光亮一点点扩大,骤然收缩。
他指尖开始僵硬发抖。
其实有心理准备,不然乐晗也不会导演昨晚那场暧昧戏码,亲自色诱都觉得坦然,毫无心理负担,只有满满的求知欲。
可当猜测被彻底证实,一股寒意还是顺着脊椎爬了上来。
他从睡袍暗绣纹路中挑出来、作为标记的两处特殊线头,在这件“一模一样”的睡袍上,消失了。
……不是同一件衣服。
季希的邀约来得突然,却正中下怀,乐晗确实需要暂时离开。
电话挂断时,都还能感觉身后那道目光,如有实质,紧密缠在后背。
“少爷?”凌逸没等到乐晗说话,以为他在考虑出游事项,便主动来到轮椅侧方,单手轻搭上靠背,“我陪您一起去。”
乐晗莫名记起凌逸最初到他身边时,对他说话的语气,似乎应该说“是否需要我陪您一起去”更合适吧?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
乐晗没有抬头,他微直起身,这个动作让他后背脱离倚靠,也同时分开与凌逸手部的接触。
他现在完全不能去想那双白手套。
“不用了。”乐晗指尖摩挲了下手机,“我自己去。”
凌逸:“……”
乐晗调整好表情,转过身,脸上还是那种轻松笑意,只和凌逸目光对视一瞬,就调转轮椅,滑向房间门口。
“你刚回总部任职,多少双眼睛盯着,这时候陪我出去散心,不合适。”
凌逸没有立刻回答,他向前迈了半步,紧跟上轮椅节奏。
这个距离,乐晗能闻到他身上熟悉的清冽气息。
“少爷一个人在外面,我不放心。”那双暗红眼眸从上往下凝视他,像撑开一把专注温柔、又无形避光的伞。
“庄园虽然是季少的,但您的起居习惯,外人不清楚。”
乐晗却终于感觉到,那种以往从没注意过的压迫感和占有欲。
他几乎就想脱口说出:我自己去,还需要跟你解释理由?
但话到嘴边,变成了:“…哪是一个人,还有季希呢,再说也只是两三天而已。”
乐晗表面平静,侧身从凌逸与门框形成的狭小空间挪开,抬眉弯起点唇角,“凌管家总不能…连我喘口气的机会都不给吧?”
“……”凌逸眸光一顿。
其实乐晗用了调侃语气,那句话的针对性被冲淡大半,99%等同于开玩笑。
但偏偏就是那1%,让凌逸搭在椅背上的手指,勾子似的弯折弧度,从横杆一点点松开。
眼神中几乎要藏不住的东西缓缓沉淀,宛如被食物吸引、正垂涎蔓延的触须,陡然间被看不见的手强行拉扯,拽回安全距离。
他沉默片刻,视线轻轻拂过乐晗侧脸、脖颈,落在他绷紧的肩线上,后退一步,恢复站位。
“是,那请您务必注意安全,我会…随时等您的消息。”
随时,像承诺,又像在他们之间连起一根线。
当凌逸目送乐晗离去,那根线的两头开始无限延展、拉长。
直至坐上季希的车,驶离宅院,乐晗都还能感觉,有什么东西一直锁在他背后,如影随形。
窗外风景飞速后退,他闭上眼,季希在身边唠唠叨叨说什么,他偶尔答应两句,实际并没太听进去。
但乐晗也没打断季希,他需要一点别人的声音。
“你这家伙,出来玩就知道睡觉,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能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