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渚清的眼睁开些许,涣散的目光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疯狂。
楚慎浑身一僵。
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料到瞿渚清竟会有这样的想法!
不是质问他为什么要加入极域,不是求他以异化者的身份继续冒险留下来,而是恨自己当年为什么没能也注射一针A-31。
这样,他就能去极域,楚慎也许就不会丢下他了……
若是十年前,瞿渚清一定会义无反顾的跟着楚慎走。
那时候的瞿渚清根本不在乎什么异化什么正邪,也没有指挥署,没有责任。
他可以像现在的余祝一样,满心满眼都是楚慎,其他什么都不在乎。
但现在,一切都迟了。
他用十年恨意逼迫自己走上如今的道路,一点点堆积起来的信仰和责任已经在他心底铸成高塔。
要将这高塔打碎,无异于要把他彻底碾碎又重组,太残忍了啊……
监视器察觉到瞿渚清愈来愈强烈的异常情绪,加大了惩戒的力度。
更强烈的痛楚袭来,瞿渚清在楚慎怀中绷紧身体,扣住楚慎掌心的手骤然用力。
然而在楚慎吃痛轻颤之时,瞿渚清残存的理智却叫他下意识松了手。
哪怕自己都已经痛不欲生,他最在乎的,还是楚慎。
他瘫倒在楚慎怀中。
在意识都即将彻底被击溃的边缘,被放大到极致的委屈和埋怨便爆发了。
“如果我,当时也异化了,是不是……就不会现在这样……”瞿渚清眼中布满血丝,剧烈的咳嗽和哽咽打断了他的话。
最终,只剩下悲恸的哽咽。
瞿渚清的话狠狠砸在楚慎心头,他脸色惨白如纸,身形都微微晃了晃。
原来……
瞿渚清是这样想的。
他甚至宁愿万劫不复,只要,能留在楚慎身边就好。
瞿渚清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十年前的他只以为楚慎死在了那些异化者的手里,所以在指挥署拼了命往上爬只想杀更多的异化者为楚慎报仇。
但如果十年前的他就已经知道了楚慎没死,那天或许就真的会丧心病狂的给自己注射A-31,只为了能留在楚慎的身边!
强烈的心痛将楚慎淹没,他再无法维持冷静,甚至顾不得瞿渚清信息素的攻击性,用尽全力将人紧紧抱在怀里。
“小瞿,别……别胡说。”楚慎的声音颤抖难止,“你不会异化,别胡说……”
他在后怕。
怕瞿渚清当年若是知道了他以崇幽的身份留在极域,就真的会这么做,而他或许连阻止的机会都没有。
异化可算不得什么好事,他们早晚都会像张乾那样,再无回头路……
可瞿渚清却只是咬牙摇着头,满是氤氲水汽的眼中一片悲哀。
如果异化了,他就可以不用和楚慎为敌了。
瞿渚清在一次次惩戒中意识混沌时,脑海中浮现的,是楚慎被捕在审讯室受刑的画面,那时候楚慎浑身都是伤,被戴上颈环锁在那儿面临严刑,却还是那么温柔的看着他,满眼都是他……
那时候的瞿渚清只以为一切都是极域的诡计,只觉得楚慎就算是异化,也绝对不可能成为杀人如麻的崇幽。
他那时从未手下留情。
可如今想来,却每一幕都刺痛他的心脏。
“哥,我不想,不想与你为敌的……”瞿渚清的声音里染上了平时绝不会有点脆弱。
如果异化了,就能不再和楚慎为敌,那他或许也可以尝试将自己彻底打碎,重塑成自己恨了十年的模样……
楚慎在瞿渚清痛苦不堪的目光中只感觉心底升起阵阵寒意。
在与瞿渚清重逢之前,楚慎本以为十年的时间足够淡化了他们之间的曾经,瞿渚清会有属于自己的将来。
可瞿渚清太在乎他了。
在乎到无论生死,都注定放不下。
甚至为了可以留在他身边,想要毁了自己。
“小瞿,这辈子都不要异化,这条路,太疼了,别来。”楚慎声音有些哽咽,与其说是在劝瞿渚清,不如说是在对自己说。
他这十年的路。
走得太艰难。
不要让瞿渚清再步他的后尘了……
瞿渚清在惩戒淡去之后的第一反应,是伸手也抱住了楚慎。
这个拥抱,让楚慎浑身的颤抖减轻了些。
那足够让人眷恋的温暖,于他而言实在是太遥远。
他太久没有停留过人间。
瞿渚清往楚慎怀里缩了缩,信息素里的攻击性散去,清冽的沉香气息贪心的缭绕在楚慎周身。
想要靠近,想要更多。
楚慎确定监视器停了下来,才终于敢释放出些许白檀信息素,尽可能减轻瞿渚清经受的痛苦。
瞿渚清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死死抱住楚慎,将脸颊埋在他的颈窝,压抑的泪水终于决堤……
监视器启动惩戒后,会有短暂的停止监测期。
其一是因为监视器需要时间重新启动,其二是因为接连的惩戒真的会要命。
所以在经历过一次惩戒之后,瞿渚清可以有片刻喘息的机会。
这也是他近段时间以来唯一敢去想楚慎的机会。
是他撑过每一次惩戒的动力。
他甚至会期待惩戒,期待惩戒结束后那可以控制自己思想的片刻喘息。
而现在,他终于是可以不再压制情感,可以靠近楚慎,可以不再抗拒楚慎的信息素……
安全屋内,只剩下压抑的抽噎和混乱的呼吸声。
还有那交织在一起的沉檀信息素。
楚慎任由他抱着,也任由那沉香信息素越发逾矩的将自己包围。
因为受伤和中毒的缘故,瞿渚清在这次惩戒之后,状态很不好。
他并不算清醒,自然也没有更多的力气去约束本心,Enigma信息素飘散得到处都是,浓郁得像是要把眼前人浸透才罢休。
楚慎有些吃不消了。
Alpha本能的排斥任何强于自己的存在,这种危机感对于在极域步步为营卧底了十年的楚慎来说,就更是刻进骨子里。
但临时标记带来的亲近感和十年前的种种回忆,却都让他对瞿渚清的信息素产生了强烈的依赖感。
强烈的挣扎之下,楚慎颤栗着将瞿渚清抱得更紧。
“小瞿,没事的,会没事的……”楚慎轻声安慰着,直到瞿渚清在极度疲惫中终于是再强撑不下去,陷入彻底的昏睡。
瞿渚清昏迷过去后没多久,安全屋的门被人推开了。
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走进来。
他背上背着一把刀,满目凶相。
然而站在楚慎面前时,态度却是分外恭敬。
“您叫我来,是‘锁’出什么状况了?”他动作麻利的将提着的箱子放到旁边桌上,打开之后,里面是一排精良的检测仪器。
楚慎摇了摇头:“严桦,帮我看看他被植入的这个监视器,要快。”
监视器有定位作用,如果瞿渚清昏迷太久,指挥署是会找过来的。
他们的时间不多。
严桦迟疑了一瞬。
瞿渚清身上的作战服是指挥署的样式。
“您要救指挥署的人?”严桦微微皱眉,本就狭长的眼睛显得更加凶狠,“指挥署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说不定到时候醒了还得反咬您一口。”
楚慎打断了他的话:“严桦,他的确是指挥署的最高指挥官,但他对我很重要,这个忙,你帮么。”
严桦审视了楚慎很久,最后只轻轻叹了口气。
“您救过我的命,我都听您的。”严桦说着,取出检测仪准备检查。
而楚慎已经将昏迷的瞿渚清扶了起来,让他靠在自己身侧,方便检查。
楚慎几年前在一次意外中救过严桦一命,后来才发觉严桦在机械工程方面有着远超常人的能力。
从那之后,他便拜托严桦破译‘锁’。
但因为这东西不敢贸然取出,一直难有进展。
严桦正准备将检测仪扣在瞿渚清后颈,然而他视线落在瞿渚清腺体的一瞬,却浑身都猛的一震!
“他的腺体……”
他紧张的抬起头:“他的腺体怎么了?”
之前被齐卫就跟他提及过,瞿渚清腺体异常受损,信息素易感期都已经紊乱,在临时标记了他之后,急需他的信息素安抚。
那时的楚慎太过于被动,也没有过问的资格。
所以他一直都不知道瞿渚清到底为什么会那样。
只是在那次易感期的安抚之后,瞿渚清没有再流露出什么异常,让楚慎误以为不会有什么大碍。
可严桦却沉沉叹了口气:“他的腺体,被改造过。”
“改造?”楚慎语调迟疑。
腺体太脆弱了,连触碰都是禁忌。
怎么可能经得起改造?
“我之前接触过一种设备,可以改造腺体生理特性,对攻击性安抚性等明确指向性信息素进行特定的增强。”严桦看向那腺体中间一个很是细微的凸起硬块,“被改造后,会有这样一个硬块存在。”
楚慎的指尖轻摁在那本该柔软的地方,却触碰到了一点不自然的硬度,
很特殊,绝不该出现在腺体之中。
“他很早之前就在指挥署了吧,Enigma信息素的攻击性如果被增强,是可以作为武器对敌的。”严桦推测道。
楚慎连呼吸都猛的僵住。
之前瞿渚清在他面前动用信息素压制的时候,他的确感觉攻击性异常的强。
但Enigma太稀少,普通人一辈子可能都见不到。
楚慎没有闻到过其他Enigma的信息素,没有过对比,他一直以为是Enigma的信息素本就如此强盛而具有攻击性。
现在看来,那些攻击性或许并非出自瞿渚清本意。
不是控制不住的强势本能,而是被后天改造后的结果。
楚慎猛的想起他才和瞿渚清重逢的那段时间,瞿渚清好几次情急之下展露信息素。
当时的楚慎只以为是瞿渚清刻意利用信息素压制。
但现在看来,或许就是因为那一次改造,瞿渚清极具攻击性的信息素在紧急情况下根本无法控制,已经成为了他近乎自保本能的惯用招式之一。
“Enigma信息素太强了,指挥署不肯放过也在情理之中。”严桦忍不住摇头,“但这样的改造对他腺体伤害会很大,他的腺体现在应该异常脆弱。”
会很容易失控,很容易受伤……
都是指挥署干的。
那些人明明知道,却还是要在瞿渚清腺体之中植入监视器!
“本来就已经够脆弱了,现如今又被这监视器摧残,难怪反应这么大。”严桦虽然对指挥署的人有着警惕,但看到这样的场景,也忍不住有些动容。
明明是Enigma,生来就有着最强的信息素,却反而因此招来了祸端。
可瞿渚清现在仍旧是指挥署的最高指挥官。
说明他对这件事没有异议,没有反抗,甚至可能是自愿的……
楚慎低头看向近在咫尺的那张盛气面容。
瞿渚清现在也只有在睡着的时候,神色才会温和些,更接近楚慎记忆中的那个少年。
楚慎闭上眼,声音轻得发抖:“难怪他会那么急于临时标记我。”
那时候总署逼得很急,瞿渚清怕他被带走,所以临时标记了他。
虽然楚慎知道瞿渚清是怕他危险期熬得太久拖到了最后的期限,在那样的状态下被总署的人带走。
但当时明明还有三天,很多事情都还可能有转机。
为什么瞿渚清要那样急切的进行临时标记,甚至因此引来了自己混乱的易感期?
当时的楚慎只以为瞿渚清关心则乱,又或者是因为对他始终有些怨恨所以刻意折辱。
但现在看来,瞿渚清标记他,应当也有信息素攻击性增强这层元素。
瞿渚清本就是Enigma,他的标记已经足够具有震慑效果。
但偏偏他进行过手术,改造后的攻击性信息素异常强烈,哪怕只是标记后的残留,都足够产生极强的效果。
所以他是在将自己受了不知多少折磨才换来的这一份攻势,附加在楚慎身上。
无论是极域还是总署,只要是有人威胁到楚慎,在楚慎主动释放出信息素进行压制时,就都多了这一层绝对的保障。
不是占有,是保护……
他的在乎被心底的责任与挣扎拉拽着,无法宣之于口,便都只能藏于这细微处。
楚慎那双浅色的眸子在这一刻被悲恸填满。
虽然瞿渚清表面上恨他入骨,总是以一副怨恨的姿态倔强的强撑起一身傲骨。
但实际上,却终究是从未狠下过心……
严桦将检测仪安放好,随后立即开始读取监视器中的信息。
他不敢耽误太长的时间。
不然若真和指挥署的人打上照面,他非但没有机会取出监视器,还有可能搭上性命。
滴滴的声音一次次响起,严桦手里的仪器上开始出现一些复杂的数值。
“怎么样?”楚慎急切问道。
严桦思索了一番,随后收了东西:“跟你身上的‘锁’好像有些相似,但具体原理我还要回去解析。”
楚慎点了点头,看着检测仪从瞿渚清颈脖取下。
那微肿的腺体看不出什么明显的异常。
但又是手术,又是植入监视器,楚慎不敢去想瞿渚清这个Enigma的身份到底给他带来了多少伤害。
如若瞿渚清不是Enigma就好了。
这样,他至少不会受这么多的罪……
“不过他这个监视器应该没有你身上的‘锁’复杂。”严桦揣测道,“监视器大不了是监测体征情绪之类的东西,再附加一些威胁手段,不会难到哪里去。但你身上的‘锁’不但可以威胁你,甚至可能做到一定程度上的控制。”
只是严桦也不知道这锁到底能将人控制到什么地步,因为他也到底没有见过有人真的被控制时,到底是怎样的景象。
严桦破译分析监视器还需要很长时间。
可能几个小时,也可能几个月。
他们不能在这里停留太久。
否则指挥署或者执法署的人来了,他们就麻烦了。
第104章 余祝撒谎了啊
“走吧,我们先撤,他在这里会有执法署的人接应。”楚慎低头最后抚上瞿渚清额前的发,动作轻柔又眷恋。
严桦却顿了顿:“他临时标记了你?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建议你还是提取一些他的信息素,以防危险期失控。”
Enigma的标记实在太强,若是危险期没有安抚,不知道会失控成什么样子。
在极域这种地方彻底失控,面临的危险可就太多了。
但楚慎却是摇了摇头:“他的腺体,现在不能在经受任何损伤了,不能提取信息素。”
严桦重重叹了口气,但最终也没有再劝阻。
他不知道楚慎跟瞿渚清到底是什么关系。
但一个能让楚慎冒着一旦暴露就会陷入绝境的危险也要救的人,对楚慎来说定然足够重要。
瞿渚清现在的状态,的确不该再经受任何伤害了。
“那我先走了,有结果会第一时间给您。”严桦收拾好箱子,提上准备离开。
楚慎点了点头。
随后,他回头看向瞿渚清,带着深深心疼的目光落在瞿渚清轻颤的眼睫上。
他离开的这十年,瞿渚清真的过得很不好。
当年他带小瞿回家的时候,答应了的,不会再让他有危险,会一直保护他,会陪着他长大……
可现在看来,终究是什么都没有做到。
楚慎短暂失神,等他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已经坐在了床沿,手轻抚过瞿渚清那因为痛苦而轻颤的面颊。
他不敢再释放更多的信息素安抚瞿渚清。
否则若是执法署的人找来,察觉到楚慎的信息素,只会给瞿渚清惹出更多麻烦。
他得走了。
暂时离开。
监视器短时间内无法取出,他若是强留在瞿渚清身边,只会引发更为严重的惩戒。
但就在楚慎想要起身离开时,瞿渚清的眼帘轻颤了颤,在这一瞬缓缓睁开来。
楚慎还没能舍得挪开的目光,恰对上瞿渚清那双深邃又空洞的眼。
瞿渚清像是缓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到底都发生了什么。
他下意识想要将戴着显示器的那只手藏在身后,尽管明知一切都只是徒劳。
“你,要走了么……”瞿渚清声音哑得厉害,声带都几乎没有颤动,只有些许微弱不堪的气流音。
但楚慎听懂了。
“这里毕竟是执法署的安全屋,万一碰巧遇见,会有不必要的麻烦。”楚慎缓慢的站起身,“更何况你身上有监视器,指挥署若是察觉,也很快就会赶过来。”
瞿渚清眼神颤了颤,有一瞬间的心绪不宁,但很快就被他强行压制住。
楚慎又要走了。
又要回到极域,继续做他的崇幽了。
但瞿渚清甚至没有挽留楚慎的可能性。
瞿渚清痛苦的闭眼片刻,强撑着起身。
他在楚慎就要转身的瞬间缓慢开口:“等等,我……”
瞿渚清真的伤得太重了。
说话都尤为费劲。
楚慎回头,等他慢慢说完。
“我有东西,要给你。”瞿渚清艰难的伸手,取出一个被他小心翼翼放在内侧衣袋的玻璃容器。
拇指大小,装着一丁点儿什么透明的液体。
楚慎呼吸都停止了片刻,像是不敢去猜里面装着什么。
但瞿渚清已经连把东西递到他手里的力气都要没有了。
“哥……”瞿渚清声音太轻了,像是在哽咽。
楚慎到底是看不下去瞿渚清拼尽全力的伸手够他,遂而往回走了一步,任由瞿渚清将东西放进了他的掌心。
“还有,不到十,天……就是你危险期。”瞿渚清艰难道,“这些信息素,足够度过。”
那玻璃容器冰凉异常,冻得楚慎几乎要拿不住。
但瞿渚清却在放下后,用手掌包裹住楚慎指尖,迫使他不得不拿紧。
楚慎心头一片苦涩。
就在刚才,严桦还在问他需不需要提取些瞿渚清的信息素以便度过易感期。
然而就连他也不会想到,瞿渚清竟然早就准备好了。
楚慎想要开口,却只感觉到轻微的哽咽在喉中滚动几遭,最终一个字都没能说出来。
“哥,走吧……”瞿渚清闭上眼,没有再多看一眼。
他还是更喜欢喊楚慎一声哥。
不是冷冰冰喊一声名字,也不是带着恨喊一声崇幽。
甚至他现在所做的一切,也绝不该是对一个异化者该有的态度。
但瞿渚清真的做不到恨。
甚至他现在都不敢再多看楚慎一眼,因为他怕眼看着楚慎离开,他会再控制不住自己心头的悲哀,触发监视器的惩戒。
“小瞿,再等等。”
楚慎最终留下一句含糊的话,无奈的狠下心转身。
在瞿渚清下一次睁眼之前,彻底消失在他的视野之中。
瞿渚清良久都不敢睁眼。
空气中还有淡淡的白檀香气,但随着楚慎的离开,马上就要散尽了。
瞿渚清不知道楚慎的那句再等等,到底是要他等什么。
但他也早已不敢再奢求……
楚慎回极域的路上,遇到了今年的第一场大雪。
极域太冷了,一年中有半年都是冰天雪地。
但今年的雪似乎落得格外的早。
楚慎驱车回去的时候,连路都被淹没,费了好一番力气才终于得以到达。
但让他有些惊讶的是余祝这么冷的天,却没有在屋子里等他。
极域条件艰苦,就算是楚慎的院子,也不算大。
就那么几间屋子,他都看过了,没有余祝的身影。
甚至就连屋里的炭火都没有升起来过,说明他离开的这几天时间,余祝都不在。
楚慎有些担忧的进了屋,却开着门,正对院子的方向。
只要余祝一回来他就能看到。
按理说极域还没有人敢明目张胆的伤他的人,就算他不在,余祝也不会出事。
但余祝一贯黏着他,若是没有出事,又是去干什么了?
就在楚慎思索着的时候,院门被推开了。
余祝走进来,却在看到楚慎坐在屋内的一瞬愣了愣。
他缓了缓才如常走进来:“老大你回来啦,我先去生火暖暖?”
楚慎看向余祝,轻声问道:“去哪儿了?”
“我……”余祝低着头一边生火一边回答道,“去后山林子里想冒雪采点儿药,但是没有找到。”
楚慎微微蹙眉,审视的目光落在余祝肩头。
没有雪,没有霜,身上连寒气都没有,不可能是去采药。
余祝……
撒谎了啊。
瞿渚清的别墅很空旷,刚好可供焦灼万分的齐卫来回踱步。
“你都这样了,指挥署那些老东西竟然还让你领罚?”齐卫手里的注射器无意识敲打着另一只手的玻璃瓶,“有时候我真想开个瓢看看他们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
瞿渚清靠着沙发靠背,敞开的衣衫露出渗着血的绷带。
刚经受过强烈痛楚的身体,仍旧有些细微的颤意。
这次秋桥据点的任务没能完成,他被当众鞭刑。
当着孟同裳他们的面,他手底下特战组的那么多人的面,公开惩戒,以儆效尤。
虽然不好受。
但也算不得严重。
至少在瞿渚清眼中,这一顿鞭刑,远没有在浊镇被楚慎亲手打出的那一身伤来得痛。
“这么危险的任务,换其他人只怕一个都杀不了吧?”齐卫愤愤道,“你好歹杀了两个,还确定了那里没有生产A-32,他们还有什么不满的?”
瞿渚清睁开眼。
那双眼虽然仍旧被痛楚浸透,但却已经凝结起淡淡寒意。
要不了多久,就定然又会恢复平日里的死寂。
“他们当众责罚,不过是为了立威。”瞿渚清轻声道,“从最开始,他们就不是因为我放走了楚慎罚我,只是因为功高盖主,他们怕控制不住。”
在瞿渚清实力不足的时候,从特训营到腺体改造,那些人想方设法的要让他变得更强,要把刀磨得更利。
可现在瞿渚清强到他们要控制不住了,他们又开始恐惧了。
瞿渚清的特战组不是他成为最高指挥官后才所辖的,而是多年来一直跟着他,由他亲手建立起来的亲信部队。
虽然人数不多,占不了指挥署两成人力,但却全都是能以一敌十的精锐。
“他们当着特战组的面对你行刑,是要告诉所有人,你已经有名无实,是个不被总署信任的罪人,他们是要将特战组从你手中剥离?”齐卫猜测着,眼神都开始战栗。
这根本不是一场惩戒,而是一场赤裸裸的挑唆。
他们要的是瞿渚清孤立无援,再无反抗之力。
但瞿渚清却是轻笑了笑,似是嘲讽。
“他们以为特战组跟着我,是因为我最高指挥官这个名头的威慑力么。”瞿渚清低头看向自己胸膛绷带渗出的血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