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眠装作还没清醒的闭上双眼。
凌彦舟一圈一圈的摩挲着他的掌纹,继续自话自说着,“眠眠今天也很乖,医生夸你血红细胞上升了不少。”
“再过几天元旦了,听说会下雪,眠眠想看雪吗?到时候我给你拍照好不好?”
“眠眠答应我,要好好的。”
“嘀嘀……”心电监护数值攀升。
凌彦舟惊喜,以为他要醒了。
但很快,数据恢复正常。
凌彦舟自我安慰:“没事没事,眠眠不着急醒,我们等身体好了再醒。”
结束探视,监护室又变得落针可闻。
许眠睁开双眼,抑制许久的泪水终于不堪重负的滚落,无声无息的藏进发中。
他还活着,他还要面临选择,选择他和凌彦舟的结局是生离,还是死别!
许眠从监护室出来,已经是元旦后。
新年伊始,大街小巷挂满了红灯笼,连带着医院都是喜气洋洋。
凌彦舟很开心,一大早就等候在监护室外。
许眠被送了出来,他今天精神挺好,大眼睛张望着门外所有等候的人。
凌彦舟喜不自胜的牵起他的手,“眠眠,没事了,我们这次真的没事了。”
许眠没有回答,只是一错不错的望着他。
凌彦舟欢喜的随着医护人员回到病房。
梁斯羽拉住笑不拢嘴的凌彦舟,谨慎道:“小眠的情绪有点不对劲。”
凌彦舟被开心冲昏了头脑,完全听不懂他舅舅在胡说八道什么。
梁斯羽道:“之前你进监护室的时候,他有跟你说话吗?”
凌彦舟面上表情一僵,许眠清醒的时间很少,但无论自己说多少说了什么,他好像都只是安静的听着,全程没有回应。
梁斯羽眉头紧蹙,“按理说劫后余生他应该很高兴,为什么他这么安静?”
“是不是我们想多了?”凌彦舟侥幸询问。
梁斯羽也想奢求自己是想多了,可作为一名医学工作者,他对病人情绪的把控比普通人更敏感一些。
病房里,医护人员撤离。
梁如笙心疼的坐在床边,“这一通折腾又瘦了一大圈,不过没关系,等出院阿姨每天都给你煲汤,一定把你养的白白胖胖。”
许眠往门口方向看了看。
梁如笙打趣道:“想见彦舟?”
许眠收回视线,“阿姨,我的手机落在了家里,能麻烦您下次过来的时候帮我拿一下吗?”
“你要联系谁吗?用我的手机就行。”
“如果不方便,那就算了。”
梁如笙瞧出孩子失落,忙道:“那我明天给你拿来,不过我不知道在什么位置,我可以问问彦舟吗?”
“嗯。”
梁如笙见他答应的这么爽快,应该只是想在住院期间解解乏。
“咯吱。”凌彦舟心事重重的回了病房。
梁如笙起身,“跟你舅舅在外面说什么悄悄话,连小眠都不着急见了?”
凌彦舟走到床边,弯腰牵起许眠微凉的手,“伤口疼吗?”
“不疼。”
一个月,伤口早已愈合,只不过许眠身上病症太多,一直达不到出ICU数据,不得不多观察十天半月。
凌彦舟反复揉捏着他的掌心,梁斯羽的话就像是一记重锤击碎了他的所有喜悦,可是他又不敢当面问出口,如果只是他们胡思乱想呢?
他不说话,许眠也不说话,病房霎时安静下来。
“眠眠。”凌彦舟开口。
“阿彦。”许眠回应。
凌彦舟温柔的拂过他的脸颊,“我一直都在。”
许眠瞳孔一缩,下意识的收了收手。
凌彦舟怕他没听清,更是坚定不移的保证道:“我不会离开你的,永远都不会。”
许眠心脏倏地发紧,哪怕输着氧也有点窒息。
一旁的监护仪闪烁红灯,明显病人有突发情况。
医护人员鱼贯而入。
凌彦舟被请出病房,越发肯定舅舅的猜测。
可是好端端的为什么会这样,难道是他爸说了什么难听的话?
梁如笙站在他身后,道:“你这段时间要好好照顾小眠,他这次身体亏损的太厉害,不好好养,怕是会留下很严重的病根。”
“嗯,我会的。”
“对了,小眠让我把他的手机拿来。”
凌彦舟顿了顿,“他要手机做什么?”
“可能是无聊吧,他现在哪里都不能去,在监护室里也憋坏了。”
凌彦舟点了点头,“我派人回去取。”
医生检查结束井然有序的退出病房。
许眠闭着眼睛,所有人都以为他睡着了。
凌彦舟蹑手蹑脚的进了房间。
“眠眠,我在呢,我真的一直都在,不管我爸跟你说什么,你别听,我不会离开你,永永远远。”
许眠在想他们的永远是多长时间呢?如果是以前,他觉得可能最少也有个七八年吧,只要自己按时吃药,按时治疗,他还能陪凌彦舟七八年,但现在……
他知道那一刀捅的太狠太重,哪怕伤口愈合,流失的生命力再也修复不了,心脏好像跳得更费劲了,每一下都是在透支未来,他可能都活不过今年。
满打满算,他能陪着凌彦舟也不过三百来天。
然后呢?把凌彦舟一个人留在原地守着那些回忆了却余生吗?
“眠眠,我们不哭。”凌彦舟看见他眼角滑落的泪水,急忙伸手擦去。
许眠装不下去了,睁开眼,四目相接。
凌彦舟温柔道:“不要怕,我爸不会再来伤害你。”
“叔叔没有跟我说什么不该说的话题,他也没有阻止我们在一起。”
凌彦舟愕然,“我爸没有让你离开我?”
“叔叔很爱你,他希望你能幸福快乐。”
凌彦舟有点不相信这话,“眠眠你不用替他说话。”
“我又不是什么傻子,叔叔如果欺负我,我肯定不会帮着他。”
凌彦舟半信半疑,但眠眠也犯不着无中生有这些话,难道他爸这次真的开窍了?
“叩叩叩。”敲门声响起,助理送来了手机。
许眠没有力气,看了一眼床头,“放在那里就行,谢谢。”
凌彦舟面色凝重,“如果我爸欺负了你,你不要为他隐瞒。”
许眠笑,“叔叔说他不反对同性恋。”
凌彦舟震惊,“我爸真这么说?”
“嗯,他真的很爱你,以前你离经叛道休学跑去打游戏,他生气了一阵,现在不也是妥协支持你了吗?阿彦,这世上没有不爱孩子的父母,你别因为我再跟他怄气。”
凌彦舟暗暗下定决心,等他身体再好点就立刻回家调养。
许眠感受到眼皮越来越沉重,可能是药水缘故,他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连他自己都听不见了。
凌彦舟起身吻了吻他的额头,“小坏蛋就知道吓唬我。”
过了会儿,他没忍住又亲了一口,“只要你好好的,吓我就吓我吧。”
翌日,阳光明媚。
许眠是被手背上的刺痛惊醒的。
护士小心翼翼的调试着药水,“您醒了?大少跟夫人在休息室说话,需要让他进来吗?”
“不用,我的手机呢?”许眠昏昏沉沉的望向床头。
护士开机递上,挂好药水后安静的退出病房。
许眠意识还不是很清醒,他努力的睁着眼睛,一个一个的翻找着微信好友,最后拨通了语音通话。
铃声响了好一会儿才被人接听。
“您好孙医生,您还记得我吗,我是许眠,之前在您那边拿过药。”
孙医生:“我记得你,怎么了?最近能好好睡着了吗?”
许眠琢磨着怎么说,要怎么解释才能不被对方误会他脑子有病或者是在开玩笑?
孙医生:“是身体不舒服?有时间你来一趟医院,我们细聊,电话里说不清楚,很多咨询都需要面对面详谈。”
“我查过一种治疗叫mect,它能让人忘记一些不愉快的事,是吗?”
孙医生:“确实有这种治疗,不过效果因人而异。”
“那正常人能有用吗?”
孙医生:“……”
许眠追问道:“有用吗?这种治疗能不能消除关于一个人的记忆?”
孙医生:“这个我们倒没有实验过,毕竟心理健康的人也不需要来遗忘什么。”
“叩叩叩。”敲门声响起。
许眠忙不迭挂断通讯,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把手机藏回枕头下面。
凌建成掩嘴咳了咳,略显尴尬道,“听说你身体好些了,我来看看你的情况。”
许眠眼前一亮,竟撑着身子坐起。
凌建成被他吓了一跳,手忙脚乱的冲到床边,按住他胡乱挣扎的身体,“可不能乱动,你要是在我面前把伤口崩开,我这次是真的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叔叔。”许眠顾不了身体的疼痛,认真道:“我想到了一个办法能让阿彦忘了我。”
凌建成:“……”
许眠忍着疼抓住他的胳膊,“心理学上有一种治疗叫MECT,电休克疗法,您一定能找到更优秀的心理医生,只要阿彦忘了我,他就不会难过。”
凌建成:“……”这小孩是真想我死啊。
“以您的人脉,这种治疗效果会更好,就算后面恢复记忆,我们都分开了几个月,或者他已经遇到了更合适的人,我们——”
“哐当。”病房门被人推开。
屋内两人听见异响,不约而同的抬眸望去。
凌彦舟和梁如笙两两沉默的站在门口。
许眠忽然没了力气,跌回床上。
凌建成高举起双手,一五一十道:“我还什么话都没来得及说,我冤枉,我冤枉啊。”
“你给我滚出来。”梁如笙失去仪态吼道。
凌建成不敢不从,老老实实的离开了病房。
凌彦舟始终没有进去,似乎是还在消化那番话。
许眠心虚的看向窗户。
“咚。”凌彦舟关上了房门。
许眠装死的闭上双眼,心里七上八下狠狠揪扯着。
他和叔叔的声音不大,但看阿彦的样子,他肯定是听到了。
“你想对我做什么?”凌彦舟明知故问。
“阿彦,我只是——”许眠装不下去了,认命的转过头。
“你想让我忘了你?”凌彦舟表情淡淡,相当平静。
许眠想否定,又不想骗他,愣愣的没有回应。
凌彦舟忽然大笑起来,“许眠,你可真是一次又一次出乎我的意料,我以为你是被我爸威胁着离开我,我提心吊胆怕你受委屈,怕你难受,可是你却狠下心来想让我忘了你!”
“我、我活不了多久。”许眠哽咽着,“阿彦,我陪不了你多长时间。”
“所以呢?你想对我做什么?你串通我爸想对我做什么?剥除我的记忆,让我变成一个空白的傻子?”
“不是的,不是的。”许眠反驳。
“在你心里我算什么?我以为只要守着你,给足你安全感,你会相信我,你会为了我好好活着,可是转眼你就想我忘了,然后你就可以一个人找个安静的地方等死吗?”
“你不要这样想,阿彦。”许眠颤抖着想要去拽他的手。
凌彦舟愤怒的甩开,“你有究竟没有爱过我?你怎么能随随便便剥夺我的记忆,剥夺我记忆里你的影子?你怎么能狠心到连我爱你都要收回去!”
“阿彦,不是这样的,我不知道我死了你该怎么办?你一个人该怎么办?”
“行啊,你不是想知道你死了我该怎么办吗?那我告诉你,你死了我第二天就去找一个新人,夜夜笙歌,纸醉灯迷,你放心,我不会想你,不会傻乎乎的记着你。”
“阿彦——”
“是啊,你死了我难道就要跟着一起死吗?我肯定会找到第二个喜欢的人,然后跟他生生世世,这世上不是只有一个许眠,还有千千万万的人。”凌彦舟踉跄着往后退,退着退着身体就往下滑。
“咚”的一声,他倒在了地上。
他望着天花板,发疯一样的大笑,笑着笑着已是泪流满面。
“你怎么能让我忘了你?眠眠,你怎么能让我忘了你?这颗心里都是你啊,你是想要我活挖出这颗心脏吗?”
“阿彦!”许眠从床上跌下,愈合的伤口好像被挣开了那般,剧烈的疼痛从腹腔蔓延至全身,他咬着牙,一路爬到凌彦舟面前。
凌彦舟犹如没了灵魂的行尸走肉,在被许眠抓住的瞬间,眼一闭,晕了过去。
病房外,梁如笙瞪着不请自来的凌建成,没好气道:“你又要做什么?”
凌建成如实交代道:“老婆,我真的什么都没有做,我甚至都来不及说一句话,那小子就叭叭说了一长串,我真的没和他串通要对儿子做什么。”
梁如笙自上而下的审视他一番,“你有前科,不光我不信你,彦舟更不会信你。”
凌建成只觉眼睛又开始肿胀发疼,他终于体会了许眠被冤枉时的无助,真的是有苦难言啊。
“哐当。”屋内忽然传来一声巨响。
两人面面相觑一番,随即争先恐后的跑进病房。
凌彦舟人事不省的倒在地上,许眠想要把他扶起来,奈何自己体力不支,来来回回折腾了好几下,还成功把愈合的伤口挣开,病服上淅淅沥沥的渗着血。
这画面怎么看怎么惊悚。
“医生。”梁如笙声音陡然爬高,明显被吓得失控。
手术室外,凌建成战战兢兢的不敢靠近自家老婆。
梁如笙眉心紧蹙,看了眼那灼目的红灯,怒不可遏的一把揪住丈夫的耳朵,“你之前跟小眠说了什么?为什么他会突然放弃彦舟?”
凌建成哪里敢说实话,当哑巴当了一个月,本打算等许眠醒来跟他再聊聊,让他忘记自己之前的胡言乱语。
现在倒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梁如笙怒吼,“说话啊,你究竟对他说了什么?”
凌建成心虚的低下头,完全没了往日的董事长形象,支支吾吾道:“我就想问问他还能陪彦舟多久。”
梁如笙不明他这话的意思,逼问道:“你关心这个做什么?”
凌建成越说越是没底,“他不像是长寿之人,我问他有没有想过自己死后彦舟该怎么办?”
“啪。”梁如笙狠狠扇了他一巴掌。
凌建成认下这耳光,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梁如笙气的满脸涨红,“你怎么能对他说这种话?你是想要逼死他?”
凌建成摇头,“我当时只想着彦舟这么年轻就要经历爱人的死亡,他受不住的,我也是一时糊涂,现在我想清楚了,我不管他身体如何,只要他们真心相爱就行。”
“你想清楚了就可以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就和许眠的手一样,你说一句不知情就可以推脱自己的所有责任?”
“老婆——”
“别叫我。”梁如笙指着电梯方向,“你走吧,以后别来了,有什么事我会让律师联系你。”
凌建成诧异,“你让律师联系我做什么?”
“离婚吧,我不会跟你这种人过一辈子。”
“不是,老婆,我知道错了,我今天是来道歉的,可是我没想到许眠会突然说出那种话,这一个月我真的有好好反省。”
“迟了。”梁如笙冷漠的背过身,“你不光伤害了无辜的人,你更伤害了我们的儿子。”
“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我已经给过你机会。”梁如笙打断他,“我还要等小眠出来,你走吧,不然我不保证等会儿还会不会揍你。”
凌建成一步三回头,他了解自己的夫人,这个时候他说什么无疑都是火上浇油。
“叮。”电梯合上。
梁如笙脱力的跌坐在椅子上,明明事情都在好转,为什么会突然崩塌,从最好变成最坏?
夜,很静,医院上上下下鸦雀无声。
许眠是被一阵强烈的心悸逼醒,豆大的汗珠眨眼间就湿透了枕头,他张着嘴,氧气面罩晕开大片白雾。
心悸引发心绞痛,他弓着腰,左手哆嗦着按着胸口,在一波又一波剧痛中,意识又开始涣散飘离。
冰冷的药水注射进身体,耳鸣声缓解,周围的景物逐渐清晰。
梁如笙心疼的给他擦了擦汗,“小眠好些了吗?”
病房里没有那道熟悉的影子。
许眠面无人色的看向阿姨。
梁如笙知道他想问什么,开口道:“彦舟没什么事,医生说急火攻心暂时昏迷,他这两天都没有好好休息,今晚就让他多睡会儿。”
“对不起。”许眠气息不济,说的低不可闻。
梁如笙体谅道:“小眠不用说对不起,这事都是他爸在胡言乱语,你别当真。”
许眠虚弱的闭上双眼,心脏的痛楚又有了死灰复燃迹象,他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响,可惜一阵又一阵更为剧烈的监护仪报警器打破了他的所有伪装。
梁如笙被请出病房,当看到门外一动不动的人时,她愕然,“彦舟你醒了?你怎么不进去?”
凌彦舟的脸色并不好,像是被吸食了生命力的枯木,面色蜡黄,满眼血丝。
梁如笙安抚道:“我问过你爸,都是他跟小眠乱说了一堆,小眠也傻,竟然当真,不过我们把话题说开,以后就不会再发生这种让人啼笑皆非的误会了。”
“他不爱我。”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梁如笙加重语气,“凌彦舟,你别给我在这个节骨眼上犯浑。”
凌彦舟失魂落魄的抬起头,“他想我忘了他。”
“都说了这是你爸——”
“他不想让我爱他。”凌彦舟可悲的笑了一声,“妈妈,我觉得我可能也不是很爱他,不然为什么我只想笑不想哭呢?”
梁如笙叹口气,“你需要冷静,今晚你就别来了,去隔壁休息一晚,等明天想清楚了再说。”
凌彦舟麻木的转过身,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我真的不爱他吧,我一点都不难受,还觉得挺好的,我愿意顺从他的话,把他忘了,忘了……”
梁如笙看着孩子落寞的背影,拧紧眉头。
“咯吱。”一声,凌彦舟站在黑漆漆的屋子里,当所有声音被摒除在外后,一滴液体从眼角滑落无声的落在了手背上。
他仰头像是在寻找什么,随后濒临崩溃的嚎啕大哭起来。
“你真狠,好狠,对谁都狠!”
隔天,许眠再次醒来的时候,屋内依旧不见熟悉的身影。
保姆林姐拿着刚炖好的黑鱼汤推门而进。
许眠听见开门声,下意识的抬头望去。
林姐笑容满面走近:“医生交代可以喝一点汤水,夫人亲自给小眠炖的,你尝尝。”
许眠身体虚的厉害,毫无胃口,又舍不得浪费长辈的一片心意,硬着头皮喝了两口。
胃里顿时翻江倒海的难受,眼见着林姐又送来了一勺,他没忍住,一股脑全吐了出来。
林姐自责的给他擦了擦嘴,“不勉强,我们喝不下就不勉强。”
许眠体力不支的躺回床上,刚刚吐的太狠,伤口一阵一阵抽的疼。
汗水如同瀑布般很快湿透了病服,他知道医生来了,他们拿着针扎进身体里,轻微的刺痛过后是冰凉的液体注射进血液中。
好冷,冷的他控制不住的发抖。
“你真不进去?”病房外,梁如笙瞥了眼继续充当柱子的儿子。
凌彦舟语气淡漠,“他需要的是医生。”
“我告诉过你现在他需要好好养身体,如果恢复不好,以后你别后悔。”
凌彦舟慌了一瞬,手迫不及待的抬起,只是在接触门把手的刹那,他又颓然的放下。
梁如笙懒得跟他多费口舌,一把将人挤开进了屋子。
许眠的情况已经稳定,医生简单的交代了两句后相继离开。
林姐汇报道:“就喝了两口,还全吐了。”
“他身体弱,喝不下就别让他逞能多喝,晚些时候再重新送盅鸡汤过来。”
“我这就回去炖上。”
梁如笙坐在床边,看着这一个个闷葫芦,越发气不过想要回去再抽那个始作俑者两巴掌。
夜幕降临,病房里萦绕开一股很浓郁的汤香。
许眠肚子咕噜叫了两声,他迷迷糊糊的睁开双眼。
林姐适时调了调床位,“小眠醒了,还难受吗?”
许眠环视一圈屋子,还是没有熟悉的身影。
林姐注意到他的动作,问道:“小眠在找什么?”
许眠摇了摇头。
林姐返回洗手间打来一盆温水,“你刚醒,我给你擦擦脸。”
许眠精神不济,没有反抗,任凭对方擦手擦脸。
简单的洗漱了一番,林姐这才倒出鸡汤,“今天起会减少营养液的输入,医生嘱咐多少都吃一点东西。”
许眠难怪觉得有点饿,他点头,“谢谢。”
林姐早早将油沫撇去,“能喝多少就喝多少,千万别勉强自己,等会儿要是吐了你会更难受。”
许眠乖乖的张着嘴,鸡汤很香也不油,只可惜他好像无福消受,就喝了两口胃里又开始翻搅。
林姐见好就收,“我放在保温盅温着,晚点再喝。”
许眠再一次望向房门口,依旧毫无动静。
一整天了,阿彦肯定是被他伤透了心,所以才会不闻不问,挺好的,他不值得同情。
鼻子发酸,许眠觉得自己应该高兴,可是为什么眼睛湿湿的。
他急忙闭上双眼,躲避自己难受的事实。
深夜,晚风吹动树梢,簌簌作响。
凌彦舟轻手轻脚的进了房间,他在门外站了一整天,想了一整天,他在想要怎么来见这个小混蛋,放不下,舍不得,反思他们的关系算什么。
“你真的坏透了。”凌彦舟压着声,不忍吵醒他。
床上的许眠呼吸渐重,哪怕昏睡中也抵不住愈演愈烈的心绞痛。
凌彦舟敏锐的发觉到异样,快步跑到床前。
屋内只亮着一盏台灯,灯光微弱的映射着许眠惨白的脸。
凌彦舟看见他满头的汗珠,急忙叫来医生。
药水重新打进身体,可许眠的情况却半点不见好转。
医生解释道:“这段时间用了太多特效药,现在医院里大部分能用的药也只能暂时缓解他的不适,效果差强人意且药效时间很短。”
“那想办法啊,就让他这么难受?”凌彦舟质问。
医生欲言又止,病人如今的情况,他们真的心有余而力不足。
凌彦舟红着眼,双手紧握成拳,“知道自己快死了,所以迫不及待的想让我忘记吗?”
“阿彦。”许眠轻若无声的低吟着。
凌彦舟心如刀割,想狠心不管,又见不得他半点难受,最后咬着牙躺上床把人圈进怀里。
许眠趴在他的胸口处,呼吸时快时慢,疼的狠了会紧紧的攥住他的衣角,然后小声的哭泣着。
凌彦舟感受到肩膀上湿了一块,侧头看去,小坏蛋哭的都快把他淹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