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愿意、被利用?”贺征思索地坐到他旁边。
“托举心爱之人,有何不可?”蔡煜晨反问,淡淡的嗓音里夹了几分愁绪,“但她不愿意。她是很有善良、很有主见,也很有能力的女孩儿,拿到佛罗伦萨美院的offer,我很为她骄傲。”
“凄美的单恋,令人扼腕!”贺征感叹了一句,握着他的手放到自己胸口,“蔡医生,你托举我吧,我绝不辜负你。”
“你恶不恶心!”蔡煜晨握紧拳,一拳捶在他胸口。
“咳咳咳!”贺征倒在地上一阵咳血,刚下到停车场的季抒繁同时打了个喷嚏,“阿嚏——”
肯定是贺征在跟姓蔡的骂我!操操操操操!季抒繁望了眼天花板,不解气地一脚踢在车前胎上,然后掏出手机call给William,“我要买狗,现在,立刻,马上!”
William以为自己听错了,“你不是狗毛、猫毛过敏吗?”
“过敏就不能买?”季抒繁吼回去,“我就要!”
William把手机拿远了些,生怕口水从听筒里溅出来,“……好的,什么品种?”
“萨摩耶!”季抒繁提出了一个相当具体的需求,“给我照着贺征的样子找,找到了洗干净送来檀麟庄园!”陪我睡觉。
买狗当替身?这是什么新玩法……William质疑但不说,回了句“好的”,火速挂了电话。
【??作者有话说】
下章会有重头戏了
第106章 代价之一
周一上午十点差十分,贺征带着蔡煜晨介绍的律师到蓝镜初步沟通解约事宜,会议室的阵仗之大,八大金刚统统就位。
除了开年会,公司高管少有聚得这么齐的时候,常年驻扎在外地分公司的副总都回来了,以副总为首,法务总监、经纪总监、宣传总监、财务总监等七位高管围坐在巨大的椭圆形会议桌一侧。
另一侧,则只坐着贺征和他的代理律师,一位三十出头的、戴着黑色方框眼镜的男子,姓郭,二対八,阵势悬殊。
再怎么说,假丑闻爆出前,贺征都是内娱现役流量最大、号召力最强、商业价值最高的年轻男演员,蓝镜不可撼动的摇钱树,解约有这排面不夸张。
“人都到齐了,那就开始吧。”贺征今天穿着一身稍显严肃的铅灰色休闲西装,刘海用发胶固定在脑后,露出深邃锋利的眉眼。
“贺征啊,”副总卫宏看了眼手表,作为代表率先开口,语气带着一种长辈式强加的亲昵,“你的事我都听杜总监说了,五年了,风风雨雨公司都和你一起走过来了不是?有什么困难不能关起门来好好说,非得闹到解约这一步?你看看,还麻烦郭律师专门跑一趟——”说到这里,卫宏特意看了眼郭律师,笑意里夹着明晃晃的审视。
郭律师有着丰富的从业经验,并不受影响,推了推眼镜,翻开提前准备好的文件夹,平稳开场道:“卫总,各位,受贺先生委托,今天我们就贺征先生与蓝镜娱乐文化传播有限公司解约事宜进行初步沟通。基于我方当事人过去五年内,个人事业发展与公司规划存在不可调和的理念分歧、公司部分资源承诺未能如期履行,以及突发性不实的负面危机不予及时处理,对贺征先生的事业造成了实际影响,我方依据合同法相关规定,提出解约诉讼。”
话音刚落,十点整,会议室的门被大力推开,杜菲在无人觉察时松了口气。
“打扰各位,作为蓝镜娱乐对赌项目的协议方兼持有51%股份的大股东,旁听一下贵司王牌艺人的解约谈判,没问题吧?”季抒繁大步走进来,一身剪裁立体的黑大衣黑西装,衣角还沾着一点从室外带进来的湿气和水汽,神情冷峻,气场迫人,身后还跟着一位气质外形相当抓人眼球的女士,手里提着一台笔记本电脑。
当然没问题。现在全公司谁不知道月底财务清算后,蓝镜背后的资本就会变更为瑞盛风投,只要工资照发,谁关心老板谁来当。
“季总大驾光临,有什么意见尽管提!”卫宏等人赶忙起身相迎。
季抒繁朝众人点头致意后,扫了贺征一眼,拉开他旁边的椅子坐下,“请继续,不用管我。”
贺征始终没抬头,心不在焉地翻着资料,周一上午是万德的例会时间,季抒繁只要没出差,一定会待在公司,今天出现在这里,倒是出乎他的意料,这个黑心肝的要是插一手,解约的难度会拔高不知道多少倍。愈这么想,眉头皱得愈紧,一时都有些挂脸了。
季抒繁微微侧目,用余光观察着他的反应,夹伤未愈的右手揣在大衣口袋里,不断摩挲着光滑的陶瓷打火机。
在座高管除了杜菲知道两人的真实关系,其余人都以为贺征落得现在这个下场,都是因为没把金主伺候到位,季总特地来旁听肯定是不愿意放人走,等蓝镜被瑞盛收入囊中,一定会把贺征洗白了继续绑着他赚钱。
故此,一个个都铆足了干劲,想在未来老板面前露露脸。
“贺征啊,你还是这么冲动。”卫宏叹了口气,好像在规劝一个闹脾气的孩子,“五年了,公司把你从一个淡圈的素人培养成顶流大明星,投入了多少资源,你现在说解约就解约,让圈里人怎么看,哪家公司还敢用你?外界大众又该怎么想?”他翻开了一本企划书,恩威并施,“看看,这是未来三年公司为你规划的项目,两部媲美《山有木兮木有枝》的S+级古装剧,一档国民级常驻综艺,还有三个不同类型的高奢代言在谈,前途一片光明,但如果你执意单方面解约,按照合同,光违约金就至少三千万,得不偿失啊。”
“郭律师的话太有失偏颇了,什么叫资源承诺未能履行?”宣传总监立刻接话,言语沉痛,“前四年的确是贺征的蛰伏期,那是因为每个找过来合作的项目我们都千挑万选,就怕哪部电影、电视剧剧本不够扎实,消耗艺人,这都是为他的长远发展考虑,碰到合适的机会了,比如今年大火的《山有木兮木有枝》,公司不就顺势将贺征打造成顶流了吗?”顺便把杜菲一起拉下水,“贺征,你刚红一年,可能还不太适应,心里有想法,觉得菲姐帮你把行程安排得太满了,有些决定没有完全顺着你的意思,但菲姐都是在为你着想啊,树大招风,互联网上多少双眼睛盯着你,每一步都得走得小心翼翼,才扛得住明枪暗箭。”
杜菲刀了他一眼:“别替我发言。”
法务总监慢慢悠悠地补充道:“郭律师,大家都是懂法的。‘理念分歧’、‘未能如期履行’,这种主观且缺乏明确证据支撑的理由,在司法实践中,很难构成单方解约的充分条件,我建议你再仔细研读下合同上的违约金条款。”
郭律师面色不变,但贺征能明显感觉身边的空气凝滞了几分,实在是被恶心到了,着急走人,没给郭律师太多准备时间就开始了第一轮谈判,手上的证据多是一些邮件、聊天记录等间接材料,在打过多起相似解约官司并胜诉的蓝镜法务团队面前,显得很单薄。
“关于资源和艺人发展规划问题,我们后续会提交更详细的时序对比和分析报告。”郭律师迅速调整了策略道,“近期在网上传播很广的关于我的当事人的不实负面消息——”
“郭律师,我们还是回到法律层面,照章办事。”法务总监沉声打断道,“如果贺征坚持解约,那么请按照合同约定,支付违约金,并赔偿公司因此产生的所有损失,否则,单方面解约带来的诉讼和禁演风险,您的当事人是公众人物,时间、声誉恐怕耗不起。”
贺征一直沉默着,此刻终于抬起眼,冷厉的目光扫过对面一张张虚伪、严肃又暗含得意的脸,淡然开口:“那真是感谢公司这几年的栽培和保护了。”他站起身,动作不疾不徐,“今天就是来走个流程,交流一下意见,既然意见不统一,那就直接走司法程序吧,我已经声名狼藉,没什么耗不起的。”
“那就如贺先生所愿,和平解约吧。”季抒繁蓦然出声解围,左手虚握,在桌面轻扣了两下。
众高管脸色一时精彩纷呈,和平解约?图什么?拍马屁拍到马脚上了?
贺征防备地看向他,“你又想干什么?”
季抒繁没说话,心情差到了极点。
跟他一起来的那位女士适时站起身,将笔记本投屏到电子大屏上,“自我介绍下,我是季总的私人代理律师,沈冰。季总作为蓝镜娱乐的最大股东,拥有绝对控股权,经过多重考虑,批准贺先生提出的解约请求,如需为此召开董事会,反对票可以保留,但决议通过。该项决策给公司造成的一切损失,季总将一力承担,给股东们一个交代。”
“季总,你这是什么意思?”卫宏持有蓝镜5%的股份,直接参与公司重大决策与利益分红,跟贺征和平解约是他绝对不愿意看到的。
“是我说的不够清楚,还是沈冰的阐述有歧义?”季抒繁抬眸看向他,目光阴冷,嗓音低沉,会议室的气氛瞬间变得紧绷,对面八人全部正襟危坐,连呼吸都放轻了。
贺征紧皱的眉心却没丝毫松懈,季抒繁为什么要替他承担,有什么好处?
“卫总稍安勿躁。”沈冰站出来打圆场,先礼后兵,“不和平解约,先不论贺先生是否会消极工作,导致公司需要耗费多余人力物力监督、防范,增加管理成本,顶流艺人出走不体面,一定会造成公司股价跳水。另外,根据《民法典》第五百六十三条及《劳动合同法》相关规定,用人单位未及时足额支付劳动报酬,或未依法为劳动者缴纳社会保险费的,劳动者可以解除合同。”说到这里,她在触控板上点了点,电子大屏上瞬间弹出数份文件扫描件,“这是从2021年1月起,蓝镜娱乐通过阴阳合同、虚拟项目成本等方式,截留、克扣贺征先生演艺收入的部分证据,累积金额约为人民币七百八十万元。贵司邵总涉案被收监,公安经侦部门通报调查结果后,这些证据,郭律师稍微花点力气就能拿到,借此提起诉讼,蓝镜胜诉的赢面不大,两败俱伤是季总最不愿看到的。”
“……还是季总考虑周到。”卫宏放弃挣扎了,他知道公司的账目根本经不起查。
郭律师讶然,万万没想到事情会是这个走向,和贺征对视一眼,趁热打铁道:“基于上述情况,我方提议,第一,即日起解除经纪合同,支付一百万作为违约金,解约流程完成后三个工作日内到账;第二,贺征先生个人及其工作室的所有品牌资产、社交账号归其个人所有;第三,贵公司需要在主流平台发布联合声明,确保解约过程平和、体面。”
“具体细节,你们私下聊,需要协助,随时联系沈冰。”季抒繁一副赶人的样子,沉声道。
闻言,卫宏等人纷纷汗颜,沈律师协助哪方,还真是不好猜啊……于是乎,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郭律师,楼下有家摩洛哥风的特调咖啡店,借一步说话?”沈冰微微一笑,把最后一个电灯泡带走。
偌大的会议室只剩贺季二人,空气都固化了,弥漫着一种粘稠的压抑感。
“我不会对你说谢谢,不用你帮忙,我也能解约。”贺征并不想和他独处一室,撂下这句话,抬脚就走。
“你的方式,就是贱卖掉我送你的房子,用拍卖的钱来支付违约金?”季抒繁两肘拄在桌子上,撑着昏沉的头,感冒不仅没好,还加重了,声音又轻又重,整个人仿佛走在一层极薄的冰面上,稍有不慎就会失足落水,“这么着急脱手,随便找个三流的房地产经纪代理,甚至不做市场评估,两亿定价,手快者得?”
“不行吗?写了我名字的东西,我没有处置权?”贺征脚步一顿,余光包裹住那道瘦削的背影,一股冰冷的麻木感从指尖蔓延进心脏。
不行。你是我的。我不点头,谁敢付这两亿,我弄死谁。
季抒繁疼得浑身都在微微打颤了,他从根里就是坏的,自私、卑劣、记仇又没有肚量,见不到贺征的每分每秒都在发疯地想,干脆点,把贺征绑走吧,关到没人找得到的地方,用铁链、手铐试试他的骨头到底有多硬……和声细语地说不听,那就嘴对嘴,给他灌输自己的真实想法。
可是不行啊,贺征会恨他一辈子。
爱与恨不是同种介质,季抒繁只有在贺征的爱里才能存活。
“行,你想怎样都行,我……尊重你的决定。”季抒繁撑着桌子站起身,听见自己用一种从未有过的、死寂的声音说,“当初送房子的时候没好意思说,希望现在说还不算迟。贺征,我不是个宿命论者,我习惯把主动权牢牢握在手里,这会让我有安全感,但是遇见你之后,我慢慢体会到被人接住的感觉,我想和你长久的……有个家。那套房子是我精挑细选的,不管是楼层、房型,还是朝向、风水,统统都是最好的,我想把所有麻烦都解决干净之后,和你一起设计装修,一起把家填满。”
警惕的刺猬第一次把柔弱的腹部袒露出去,却已经错过了最佳时机。
贺征扭头望向他,露出了一个淡到勉强的笑容,“我很不高兴。季抒繁,你为什么要在不该醒悟的时候醒悟?你这种薄幸寡情的人,伤心个一两天就走出来了,然后呢,带着标准答案去爱下一个?你滚吧,滚远点,别让我再看见你了。”
就你他妈情深,我贺征难道没想过和你过完这一生?
从青丝到白发,无数个细节栩栩如生地出现在梦里,可你呢,替我设计好这一切,亲手把我逼上悬崖。
【??作者有话说】
阿西,还是没写到反转,明天继续努力咳咳
第107章 蝴蝶效应
昨天新买的手机突然在口袋里狂震,贺征掏出来,看到来电人是“妈妈”,心头莫名一跳。
接起后,沈蕴怡慌乱的、带着哭腔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每个字都附着重量,在他身上砸出大大小小的窟窿,“小征……你爸爸……今天在学校受了刺激突发心梗……现在送去雅仁医院抢救了……”
一阵猛烈的眩晕袭来,手机从掌心滑落,砸在木质地板上,发出一声闷响,贺征连换口气的时间都没有,迅速弯腰捡起来后,一边拔腿往外跑,一边安慰沈蕴怡,声音抖得不像话,“妈,你照顾好自己,爸爸会没事的,我现在就赶过去!”
“贺征,出什么事了?”季抒繁咬紧牙关,跟上去问了一句,手刚刚搭上贺征的肩膀,就被他一个转身一脚踹在肚子上,五脏六腑都要移位了,左膝狠狠磕在地上,还没从巨痛中反应过来,又被他那看仇人一样的眼神钉在原地。
没说一句多余的话,却比千万句诅咒更有杀伤力。
瞬息间,他看着他夺门而出,撞上提着咖啡路过的方闻之,急切地抓着方闻之的胳膊,把库里南的车钥匙塞到方闻之手里,恳求着说,“帮我,送我去雅仁医院,我现在没办法开车。”
而后两人一同消失在他的视野。
会议室内四百瓦的主灯似乎闪了一下,冷汗顺着下颌滴到地板上,季抒繁吃力地站起身,心里那座固若金汤的城池,被酸雨铺天盖地地侵蚀,最终分崩离析,化为齑粉。
要解决问题,必须先发现问题。
季抒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次要的情绪抛之脑后,从贺征透露的信息里提取出关键有用的,脸色骤然变得惨白,惊慌失措地打电话给William,“今天下午的董事会延期,什么时候开等我通知,马上帮我调查清楚贺征的父亲,贺长风出了什么事,现在在雅仁医院情况怎么样。”
等他赶到停车场取到车,比William的答复先一步来的,是一通显示来自马来西亚的电话。
季抒繁这个时候可没有心情接什么狗屁骚扰电话,挂断拉黑后,还没来得及踩油门,又一通IP在越南的电话响起。
显然,是有人刻意为之。
季抒繁眼色一沉,点了支烟,乳白色的烟雾在指尖聚起,镇定几许,确保自己不会被轻易带着走后,才接通电话,“说。”
“接得这么快,我多余准备了几十张电话卡。”孟浔戏谑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少废话,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你离开贺征啊,别缠着他了。阿繁,别忘了重逢时我说过的话,你是天生的灾星,不能爱上除我以外的任何人,不然会酿成大祸的。”孟浔慢条斯理道,“我,是在救贺征于水火,他知道了会感谢我的。”
明知这一席话、每个字都是特意为他设计,怒火却怎么都压不住,在血管里疯狂奔涌,季抒繁攥紧了手机,指关节发出“咔咔”的脆响,“孟浔,我暂时没处理你,是因为没空,不是不能、不敢,别他妈找死。”
“这就生气了?”孟浔噗嗤一笑,像猫捉老鼠般游刃有余,“你和你爹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装什么大情圣,贺征的料不是你爆的吗,既要又要,是不是贪心了点?”
没什么比孟浔的嘲讽更能让他感到受辱,季抒繁闭眼稳了稳心绪,“那又怎样,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嫉妒了很久呢,就怕你们情定三生,幸好你薄情又寡义。”孟浔感叹道,“本来去年除夕我好心把那些照片寄给贺征,就是希望他早日回头,可是他不肯啊,那我只能把照片寄给你了,阿繁,你是从来不让我失望的,比起舆情掌控在我手里,你还是更相信自己,亲自动手,一石二鸟,贺征才刻骨铭心,怎么样,他对你感恩戴德了吗?”
难以形容的恶心在胃里翻滚,季抒繁将手机拿远了些,把烟在掌心碾灭了,伏在方向盘上,额头抵着冰凉的内饰,肩膀开始无法控制地颤抖,是他贪心、心怀侥幸、恃宠而骄,才造成今天这个局面,“你到底、想干什么。”
“离开贺征,不,是放过他,你离他越远,他和他的家人才越安全。”孟浔顿了顿,一字一句偏执得扭曲了,“阿繁,我不想报仇的,孟介源又不是什么好人,不值得我放弃你。说实话,你派人监视我,让我很兴奋,你对我做什么,我都照单全收,我们才是最——”
不等孟浔说完,季抒繁果断挂了电话,咬了下舌尖,打起精神,发动引擎,车子如离弦之箭一般冲入宽敞的车道,直奔雅仁医院。
他不是神算子,算不到自己这辈子会再一次把真心交出去,算不到孟浔死遁了又重新找上他,更算不到今后会发生什么。
既然后悔无济于事,那就把所有的麻烦都料理了……让贺征回到原本安定平稳的生活。
William办事效率很高,在季抒繁在医院找到停车位前,回了电话,“阿繁,情况有点复杂,你——”
“说重点!”季抒繁急得满头大汗,把方向盘攥得死紧,眼里是深不见底的恐惧。
“贺征的舆论影响太大,贺长风今天去学校上课的时候,不仅被一群无良记者围堵,在课堂上还被情绪激动的学生怒骂指责,政教处和校长信箱也收到不少家长投诉……”William叹了口气,尽量说得委婉,“学校应该是从保护教师的角度,让贺长风卸任了班主任。时间太紧,细节还没来及查,不排除有人在背后煽风点火、搞小动作,毕竟上周五爆出丑闻的时候,学校那边的反应还没这么激烈,贺长风执教多年,教学能力和个人品德有目共睹,不少学生都自发在网上替贺家父子说话。”
“贺长风现在什么情况?”
“据说是突发心梗,但具体诊断结果还不知道,人已经从急诊室转入心脏监护室了。”
闻言,季抒繁眼前一黑,猛踩了下刹车,差点追尾,扇了自己一巴掌,清醒了点后,当机立断道:“给贺长风治疗的医生资历怎么样,请最好的医生过来。”
“蔡奉元院长亲自去了,B市没有比他更权威的心内科医生了。”
“好。”季抒繁略略松了口气,“把澄清准备提前,所有之前考虑到的、没考虑到的负面的东西,让公关团队在一小时内全部处理掉,医院这边多派点保镖过来,我担心还有突发状况。”
“提前、吗?”William一时有点大脑过载,这是季抒繁会说的话、会做的决定吗?
“嗯,提前,我……不重要了。”季抒繁熄火停好车,带着负荆请罪的心情,往心脏监护室狂奔。
只要错误还来得及补救,贺征和他的家人平安,什么都可以退让。
要我滚回美国永远消失也可以。
【??作者有话说】
为我的狗血滑跪道歉(下次还敢
第108章 触底
以人来人往的护士站为分界点,CCU门外的走廊很长、很安静,灯光是冷的,空气里的消毒水味浓得让人直皱眉。
时间在寂静中凝固了,变成一把铡刀悬在所有人的脖颈,沈蕴怡坐在靠墙的蓝色铁皮椅上,不断抬头看监护室里的情况,贺征蹲在她面前,握着她的双手,嘴巴张合地说了两句什么,就再也张不了口,垂头盯着地面,好像想从反光的地板上看出什么来。
方闻之安静地陪坐在沈蕴怡旁边,出于直觉扭了下头,率先发现匆匆赶到又踌躇地站在远处不敢上前的季抒繁。
平日里那个精致到每一根头发丝、嚣张跋扈得用鼻孔看人的季总,仿佛被打碎了,此刻的季总,脸上写着“罪人”两个字,发梢凌乱,半边大衣都沾着灰,黑西装腹部印着个不明显的脚印,狼狈得和“季抒繁”这三个字格格不入。
像是有所感应,贺征蓦地抬起头,冰冷憎恨的目光穿过整条走廊,钉在始作俑者身上。
还敢来!躺在里面生死一线的怎么不是你这个畜生!
“怎么了?”沈蕴怡双手被握得一痛,回了神,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非常勉强地笑了笑,“小季来了啊,风尘仆仆的,让他担心了。”
母亲温柔体谅的话落在耳边,贺征简直要疯了,松了手,改撑在椅子上,悔恨和自责如洪水般冲向他,眼鼻口被淹得不剩一丝缝隙。
这种时候,他要怎么开口,怎么告诉沈蕴怡,所谓的真相。
那目光和笑容的情感含义截然不同,却有着相同的震慑效果,显然,贺征为了不让家人担心,隐瞒了事情最紧要的部分,季抒繁狠狠打了个哆嗦,像被一万根银针穿透骨髓,求生般地想逃,却又被一股更强的念头遏制住,顶着无形的能把人吹飞的风暴,一步一步,走上前,干涩地问:“伯父……怎么样了?”
贺征没有立刻回答,眼里的血丝密集得织出了一张能将人困死的网,许久,才站起身,望向那扇紧闭的、沉重的CCU门,轻声道:“你觉得呢。”
平淡的、毫无修饰的四个字,落在地上,变作一堵柏林墙,永恒地隔在两人之间。
季抒繁浑身一僵,手指下意识捏紧了大衣袖子,听懂了贺征是在警告他别乱说话,便配合地挤出一抹笑,“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伯父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平安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