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夏————钱多多

"妈的，你想让我上高中当卧底啊你。"
"你说十年以后我是不是得比你老很多啊。"
"我会比你成熟。"
我猛然转身，扫过朱颜的唇。他的咶噪戛然而止，呆呆的看着我：
"小、小迟？"
"我亲你啦，你不是让我亲你么。"
"我是说我要亲你！"猪头三突然抓狂："我亲你，和你亲我不一样！你这叫亲么你，这比扫地都快！我要的是法式深吻，法、式、深、吻！"
"作梦吧你。"
安慰性的拍拍他的脑袋，我坚定的作出了回应。朱颜颓废的垂下头，一路上再也没吱声。
到家放水洗澡，上床睡觉。关了灯之后朱颜翻身把我抱在了怀里：
"喂，小迟，咱们能一直这样么？"
"暂时，不会变。只要不结婚的话。"
我半开玩笑的回答。
说到"结婚"这个词的时候，朱颜的胳膊僵了一下。
没有开灯，背对着他，看不清他的表情。
暗自皱眉，我叹了口气：
"那个，猪头三，明天早上你打算吃什么？"
"............随便。"
"那就吃牛奶面包吧，我明天要睡懒觉，不要吵。"
"............好。"
朱颜闷闷的回答，然后就没了动静。
房间静得只剩下心跳和呼吸的声音。
一天终于过去了。
我闭上眼睛，长出了一口气。
之后日子流水一样过去。工作，加班，回家。
相亲一律拒绝，偶尔与朱颜约会，偶尔和同事一起出去应酬。其他时候各自来来去去， 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睡同一张床。
偶尔会做爱，只是欲望并不强烈。也守诺，就算是加班也绝对不会不接他的电话。
那家朱颜带我去的酒吧再也没去第二回，我不敢保证自己见到那叫张鸣的小子还能保持好男人的形象和风度，将他扁得连他老娘都认不出来。

关于结婚的事，我始终都没有再次问他，朱颜也一直没有提。于是就当作是那个混帐小子信口开河了。
暂且信赖他，该不提的就不提了。做我这一行很必要的特质就是，不该看的、不该听的、不该问的、可能会诱发不稳定因素的事情，一律选择性失忆，待到和對手针锋相对的时候再拿出来，做致命一击。
有时会像老妈子一样劝朱颜放弃当混混，找份稳定的工作。这小子每次都是一梗脖子，理直气壮的回答：
"做那些哪有在社会上混赚的多？我不赚那些钱谁养你啊？"
几次下来，就只能哭笑不得，随他去了。
有时候和他坐在一起吃饭时，会有一种老夫老妻一样的感觉。好像和他已经在一起很多年了一样。
我一边煮菜一边自我安慰，之所以有这样的感觉，大概是因为波长已经契合了吧。
朱颜坐在餐桌上，很无聊的打了个哈欠：
"小迟，我过两天得回家一趟，有点儿事情。"
"喔。"
"你不用想我，我两三天就回来。"
"知道了。"
"小迟，我回来你给我做香菠咕咾肉，我还要吃紫菜包饭。"
"............你当我是饭店大厨啊，想吃什么都能给你做？"
"我哪儿舍得你去做饭店大厨啊，你就是我专属的！"
"笨蛋，早去早回。"
端着麻辣水煮鱼放到朱颜面前，满足的看着他狼吞虎咽，还得提醒他小心鱼刺。这小子咶噪罗嗦粘人，打起架来不要命，只会单挑不会阴人。
越来越觉得自己像老妈子了。
我打了个哈欠，拍拍朱颜鼓鼓的肚子，调侃他：
"这几天你都胖了，瞧你这肚子，跟有了似的。"
"我要是生了你的儿子，就取名叫凌小颜！"
朱颜一仰头，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我无力的低下头，将手从朱颜的小腹上收回：
"猪头三............下次不要再看黑皮小本了............"
"我知道我生不了！你以为我智商多低啊你？***男的要是能像书里写的那样能生孩子我就给你生！***咱俩肯定生儿子！"
"............我有点接受不了这么前卫的东西............你又没子宫拿什么生孩子啊，直肠？"
"我说凌小迟你有点幽默感好不好啊！妈的，和你开玩笑都开不起来。"
"打住吧猪头三，下一个话题！"
我往朱颜嘴里塞了个小馒头，开始扒拉碗里的饭，准备一会儿收拾残局。朱颜摇了摇头，三口两口把馒头咽了下去：
"小迟，我爱你。"

"你发什么神经............"
我愣了一下，却发现朱颜的眼神没半点玩笑的意思。于是一边收拾碗碟一边回答他：
"好吧，我也喜欢你，猪头三。"
"法式深吻如何？"
"没门儿。"

朱颜有点失望的蹭了过来：
"小迟............"
"嗯？"
转头，然后猝不及防的被吻上，好一通天昏地暗的啃咬。
妈的死猪头三终于叫他得手了！
我死死握着碟子，最后还是随他去了。

吃过饭朱颜就说要出去，我也没有留他。他既然说两三天就回来，那么也不必过多担心。
毕竟，大家都是成年人。
我这样想着，依旧是上班，加班，晚上出去应酬。除了身边少了一个咶噪的家伙，睡觉时床上宽畅许多，做饭时只需做一人份之外，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仅此而已。

两天过去，我以为他应该回来了，可是手机这一天都没有响。
第二天亦然。

开始觉得有少少的寂寞慢慢滋生，逐渐明显起来。
一个星期了，朱颜还没有回来。开始想念他，拨了他的手机号，结果听到的却是一把机械的女音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停机，SORRY............

那一天，朱颜从我的生活中消失了，然后就没有回来。
34
原本没有感觉到的东西，在朱颜离开的日子里越来越明显。
想念越来越深刻，晚上睡觉时总是习惯性的躺在床边，好像他还靠着墙趴在我身边一样。
这个月的水费一下子少了不少钱，交钱时愣了很久才想起来，他洗澡总是洗很久，弄得满地是水，就算训斥他也是虚心接受屡教不改。
鸡蛋不必成箱买了，最喜欢吃煎蛋的家伙已经不住在这里了。
这么多天，没有朱颜，日子过得寂寞的要命。
有一天在单位坐着正为一省文明机关的事迹材料犯愁，林哥进来靠在沙发上点了支烟：
"小迟，你失恋了？"
"............没的事儿，"我打了个哈哈，试图敷衍过去："我连恋都没恋呐，哪儿来的失恋............"
"骗谁啊你。"
林哥沉下脸，瞥一眼门。我会意的上去把门锁上，他才叹了口气：
"你是，对不对。"
"是什么............"
我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林哥拍了拍我的肩膀，苦笑道：
"小不点儿，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傻呢？你喜欢男人，对不对？"
"............没的事儿。"
直觉不能亲口承认这种事情，我低头吸烟，试图躲过林哥的视线。林哥吐出一口烟，面目模糊起来：
"小迟，你知道我有个弟弟吧。"
"不知道。"
我摇头，再次重复，我不喜欢男人。林哥似笑非笑的看着我，说：
"那小子来找你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他是，但是我看不准你是不是。现在我还是看不出来你是不是，但是我知道，你也在圈子里。"

有点听不明白。唯一确定的就是，林哥知道了。
我犹豫了好一会儿，才下定了决心：
"林哥，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林哥深深吸了一口气，笑道："有什么看不出来。你知道我以前有个弟弟么，比我小六、七岁，要是活着，大概也能结婚有小孩了。"
"他............"
"死了，自杀。"林哥叹了口气，又叼上了一支烟，声音有点含糊："劝你赶紧找个好女孩儿，好好疼她，好好过日子。圈子里头的事儿，没那么好玩。"
"............"
"林哥是过来人，你得听劝。"
"............"
"你和我弟挺像的，我不打算让你像他一样。"
林哥把剩下的半支烟扔进烟灰缸，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愣了很久，才反应过来。

怎么可能一样。
我自嘲的笑了起来，我这么自私的人，怎么可能如林哥的弟弟一样走上那条路。
我是小强哎，就算全世界的生物都灭绝了我也会死皮赖脸的活下去。不过，也是时候把脱轨的人生纠正回原来的轨道了............就是这样，仅此而已。
说不定应该去相亲了吧。
我想着，忍不住笑了起来。笑着笑着胸口就开始一阵一阵的痛。

原来，我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爱他。
这天下班，犹豫了半天，还是转向那天朱颜带我去过的酒吧。
时候不早，说不定，能在那儿遇到他的熟人。

张鸣正坐在吧台里头和客人搭茬，见我进来连忙招手："呦，今儿穿上西装了，看起来还真不像高中生了啊。"
"少废话，上次下药的帐还没和你算呢。"我瞪他一眼，坐在他旁边的位置上："你知道朱颜怎么了吗？"
"朱颜？"
张鸣的声音高了八度，精心修剪过的眉高高扬起，一脸的挑衅：
"你不是和他一起住吗，怎么还不知道？你都不知道，我哪儿知道他怎么了。"
"............"
"想知道他的消息？"张鸣笑得很得意："想知道，就求我啊，求我我就告诉你我知道的。"
"............求你，告诉我。"
我低下头，忍。
"你去勾搭那边的帅哥，我就告诉你。"
张鸣得寸进尺，指指一个在角落里喝酒的男人，摆明了在为难我。
青筋。
我摘了眼镜，一把拽住张鸣的领子。用力一扯，张鸣猝不及防，身子在吧台上打了个滚，重重摔在地上。
"小子你就嚣张吧，老虎不发威你就当我是病猫？朱颜怎么回事，你知道什么，说！"

张鸣没说话，反而狂笑起来。
有几个人从背后围了过来，想来大概是酒吧的保卫人员来阻止闹事的人了。
公然殴打酒吧工作人员，确实是满欠打的。不过反正事情也惹了，一不做二不休，我一脚踹上张鸣的肋骨，力气用的不大，保证不会伤筋动骨：
"你笑什么？朱颜在哪儿，说。"
"我笑你啊，你竟然敢打我！"张鸣捂着痛处，笑容有点扭曲："颜哥以前就和我说过，他有一特喜欢的同学，长得文文弱弱的还特能打架，现在一看真没错............你确实能打啊凌小迟！"
"那又怎样？"z
"咳............你为什么不去勾引那边的帅哥............？"
"我还没无聊到你说什么我听什么的地步。"
"你不想知道颜哥在哪儿？"
"我都不知道，你怎么知道？"
我看着仰躺在地上的张鸣，一头染成深红色的半长头发散乱，漂亮脸孔浮上了一层红晕，眼中满是开心神情。
奇怪，他高兴什么？ y
我犹豫了一下，弯腰把张鸣拉了起来：
"你在打算什么？"z
"我在想，你这么暴力的家伙，颜哥怎么会喜欢你那么多年？"
叹气。z
松开抓着张鸣的手，我一屁股坐在原来的座位上：
"你打算告诉我了？"
"你还算值得。"
呼吸逐渐平稳，张鸣整理了一下杂乱的头发：
"颜哥说要回家，结果就消失了？"
"没错。"z
"那他很可能是被家里关起来了。我不是说了么............他，要结婚。"
"真的............？"y
"我骗你干吗？我和他是处得最久的床伴，他的情况我要是不知道，就没人知道啦！"
张鸣狡猾的笑了起来，伸出手勾住了我的下巴：
"不过，我发现你也很合我的心意哎，要不要和我上床？我的技术可是包你销魂的哦！"
"少废话了。"b
甩开张鸣的手，我从兜里掏出眼镜戴上：
"你说说看，他家在哪里？"g
张鸣是个好孩子，尽管有点欠揍。
拿着张鸣画的那张由几条线和一个点组成的图，我一边犹如响良牙一样满城乱窜一边寻找他描述的那栋楼。
张鸣这小子不给我带路的心情可以理解，好歹我也算是他的情敌，能做到这份上已经不容易了。
这么冒险的事情还是第一次干，要是被逮到奸情，可谓是前途尽毁。不过我运气想来不错，也许能顺利解决也说不定。
我乐观的想着，看一眼纸条上写的那个三十五号楼，转进了一个小区。
朱颜家以前就好像很有钱的样子............这个小区算是市内有名的高尚住宅了。明明说"鹿苑小区"就能找到的地方，偏要弄个XX路三十五号楼！张鸣这混帐小子，我收回对他的评价............这混帐只有"欠揍"而已！
对张鸣那小子的话，只能信三分之一。
抱着这个想法我去敲那个三单元一〇一的门。按了半天门铃那边才有人应声：
"谁啊？"
"是朱颜家么？我是他高中同学，听说他要结婚了？"
"小颜的同学？"
门开了一条缝，里面露出一张中年女人的脸来。虽然是徐娘半老却也是风韵犹存啊，这张联和朱颜有五分相似，看起来说儿子像妈妈果然没错。我深吸一口气，摆出最厚道的笑容来：
"伯母，朱颜在吗？我听朋友说他要结婚了？"
"啊，你是............"
妇人有点犹豫的抓着把手，始终没有打开门。世风日下，不让陌生男人进屋也不奇怪。我继续微笑，推了推滑落的眼镜：
"我是他同学，我叫凌迟。伯母您还记得我吗？"
"凌迟............"
妇人犹豫了一下，终于将门打开：
"你是小颜的同学............总考前三名的那个？"
"伯母您记得我？"
"你名字很奇怪，总看小颜的成绩单，这孩子从小就叫人操心............"
朱颜的老妈苦笑了一下，侧身让我进屋。我扫了一眼这房子，至少二百平以上。按着现在的房价，也能值个上百万。
猪头三不会是什么公司小开或是官宦世家太子党吧？
我喝了一口可乐，继续摆出招牌微笑来诱骗朱颜的妈：
"那个，伯父不在？我和朱颜很久没见了，挺想他的。他最近怎么样了？"
"啊，建国还在公司，最近挺忙的............还得准备小颜结婚的事情。小颜这孩子一点儿都不省心，我们当父母的不也是为了他好吗............结果成天在屋里头，饭也不吃，你来的正好，去劝劝他吧............"
"............"
全中。
道上小混混的真身是公司小开，实在恶俗到极点。这位伯母也实在没有足够的防人之心，儿子的奸夫都找上门来了还热情招待............这算是引狼入室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