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夏————钱多多

本来打算回去用右手解决的欲望从指尖开始，不可抑止的一下子爆发出来。待我回过神来，自己与朱颜已经在浴缸里纠缠在一起。唇舌，以及身体。

是药物的作用还是我自己的意志？
进入朱颜的那一刻，我很奇怪自己竟然还有余裕思考这些。下一刻，朱颜的呻吟再次将思维打断。我闭上了眼睛，不再控制欲望，尽情的放纵着自己。
吻，或者需索。
诱惑也罢，欲望也罢。算了算了，随他去吧。
猪头三这个笨蛋。

我想，我可能会............爱上他。

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快要十一点了。肚子饿得咕咕直叫，浑身都酸痛得要命。
朱颜的睡相难看得很，几乎要流出口水来。忍不住动手捏了两下他的脸，我伸了个懒腰。
朱颜顺势翻了个身，放开被子改为缠上我的胳膊。本打算要下床，这下子干脆动弹不得，整个身子僵在那儿，不晓得是甩开猪头三还是趴下继续睡。
要是夏天就惨了吧，我那凉席还是单人的............这么一靠，怕是一夜都没办法睡觉了啊。
惊觉自己已经想得太远了，我用空出的那只手揉乱朱颜的头发，叹了口气。
"时候也不早了，起床吧。"

"唔嗯............"
猪头三给我的回应，只是呻吟一声松开我的胳膊，翻身继续睡。
我哭笑不得的抽回手，蹑手蹑脚的下床。屁股还没离开床单，枕头边上的手机就疯了一样的响个不停。
来电是办公室的号码。
周末来电，必定有大事发生。我忙不迭抓起手机，压低了声音：
"喂............主任？"
"小迟，你赶紧来单位，下边一个学校出事了，你跟我去。"
"什么？"
"快点来，十五分钟后就走，你开车！"
那边主任匆匆挂了电话，我连忙蹦下床用三分钟从头到脚冲了一下，两分钟穿衣服，连招呼都来不及打就一溜烟冲出门，满打满算还剩十分钟，打车到单位应该还有两分钟的空闲。
下边学校出了什么事情，能让主任慌成这样？
到单位用了大约八分钟，跑上二楼的办公室，则是恰好十五分钟过去。
主任表情严肃，把车钥匙往我面前一扔：
"你开车，开五十六号，跟我去高中。昨儿晚上出命案了，俩男生放学以后没走，在小树林里头打架，结果一男生把另一个给捅死了。今天早上打更的老头发现的尸体，公安局那边已经去人了。"
"............啊？"
一团糨糊。
我几乎趴到桌上，接过钥匙，拉着主任一路奔向高中。到那儿一看学校已经被封得严严实实，老高蹲在大门口一支接一支的抽烟。
草草打过招呼，老高苦笑道：
"你绝对是我的灾星，今儿这案子要是给捅上报纸，咱就都惨了。"
"事情到底怎么回事？"
我蹲到老高旁边，接过他递来的一支烟：
"呦，中华？你小子好烟不少............"
"你还有心开玩笑啊你？知道死的人和捅他的那小子什么关系么，同性恋！临高考了抗不住家里的压力在这儿玩殉情！"老高踩熄烟头，恨恨的站起身："妈的，都是人生父母养的，要死也不知道挑个安静地儿，在学校这儿自杀，纯是脑袋长痘了！"
"............"
烟叼在嘴里，打火机僵在半空。
同性恋的孩子，玩殉情。
生命脆弱，现在的孩子却疯狂得要命。
我一时间想不出应该说些什么，只能呆呆站在那里。老高拍了拍我的肩膀，叹了口气：
"这是放学以后出的事儿，和你们没什么关系。你就记着，管他谁来，一律无可奉告就是了，别想太多，好好歇着吧，小灾星。"
"我才不是............"
连忙想要开口反驳死党的话，却不由自主的想起朱颜那张痞子气十足的面孔。
小、灾、星。
瞥一眼老高，我掏出了手机，按下熟得不能再熟的那一串号码。朱颜的声音在那边响起来的时候，我觉得自己的声音都开始发抖了。
"猪头三对不起了，"我犹豫了许久，才对他说："那七年，真辛苦你了............我会喜欢你，你别再骗我了，拜托。"
"小迟你发什么神经啊你？小迟............"
朱颜在那边唧唧呱呱叫个不停，我合上手机，叹了口气：
"老高，你说，喜欢上男人就喜欢上了，死又能解决什么啊，这些孩子怎么就这么脆弱呢............"
"因为他们笨，不够狠。"
老高把空了的烟盒捏成纸团扔进垃圾箱，叹了口气：
"当断不断必留后患。小迟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怎么做。"

断个头啊断。
我又蹲下来，看着前面主任和老高的上司忙得打转，最后讪讪的把烟头扔到地上：
"老高你知道我笨，干吗还和我打哑谜？"
"那天你叫我来帮你解决那几个痞子，不是为了那个小子？和那帮痞子抢地盘的那个姓朱的？"
老高皱眉，口吻波澜不惊。我只觉得心里发沉，有话也说不出来。
半晌，老高从我兜里翻出烟来，一屁股坐在台阶上：
"妈的，算我服了你了。你爱喜欢谁喜欢谁去，只要能全身而退，你喜欢男人喜欢女人甚至喜欢小孩儿我都不管你。"
"我是不是应该对你的反应感动得哭一下............"
"随你的便，只要你不喜欢我，什么都好说............老子可是喜欢前凸后翘的，那种胸部让人难以一手掌握的又有着一张清纯脸孔的大～～美女啊！"
老高伸出左手在空气中比划，我黑线：
"我瞎了眼都不可能看上你啊，混帐小子。"
"那是，你还敏感还笨还胆小还爱逞强嘛。你要是惹我，我就把你那点儿破事儿全给你抖出来。"
"我还以为你会一蹦离我三尺远............谢了，高锐。"
"叫你这么一说我就觉得有点莫名的不爽............就知道逞强，可没什么好结果。"

瞥见主任在那边招手，我拍拍裤子上的灰站了起来：
"谢了，老高。"
然后老高就笑了。
"你终究是我哥们，"他说："我不护着你，谁护着你？"

忙完高中这边的事情已经快半夜了，把主任送回家，车子送回车库，我这临时司机才算是功成身退。掏出手机一看，十七个未接电话，号码无一例外，全是朱颜。
喜欢男人，有那么难么............
被捅死那孩子的母亲，疯了一样逮到人就抓。杀人的孩子已经满了十八岁，估计着故意杀人罪是跑不掉的。两个孩子，两个家，就这么毁了。
不成熟的爱，能杀人啊。

惊觉自己的思绪已经开始文艺腔，我苦笑着招手叫了辆TAXI，犹豫片刻，还是拨了朱颜的手机号码。
连打十七个电话都没接，他要是还能乖乖在家不闹脾气，我的人头都可以给他。

毫无疑问，我想我是被今天的案子吓到了。
再惨的事情也不是没见过，也都波澜不惊的挺下来了，偏偏今天被那孩子震撼到。
透过关系去见了杀人的孩子，那个孩子一直哭着，说他本来也想自杀的，然是刀子一碰到皮肤就不敢再捅下去了。
我想问他为什么捅被害人就能捅下去，话刚说到一半就被老高一把捂住，硬给拉了出来。
老高说，狠得下心杀人，就是因为不够爱，真爱了，谁舍得下手。
谁舍得啊，猪头三。
我也不够爱你，但是我喜欢你。
猪头三，笨蛋。
那七年你是怎么过来的，你说你喜欢我，是真的么。
若是真的，我欠他太多。因而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应他。

电话终于通了，出租车也到了楼下。
只听见那边猪头三在酒桌上吆五喝六，满耳朵觥筹交错的声音。我皱眉，压低了声音：
"猪头三，什么时候回来？"
"我、刚、出、来！你问我什么时候回去？笑话！"
朱颜口气很冲，舌头发直，一听就是喝高了。
小脾气还挺倔............
叹口气，我尽量温言软语的安抚他：
"朱颜，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去接你。喝多了容易出事............"
"凌小迟！你告诉我，你说那句‘我会喜欢你，你别再瞒我了'什么意思？我瞒你什么了你说啊你？别说的好像很大的恩惠似的！你不爽你就说啊你！装什么装，还不接我电话！我***给你打了十多个电话你都不接？你不是不爽么怎么还给我打电话？"
"............"
猪头三一口气说了三分钟。
要不是因为这手机花了我三千多我早就把它摔了。
靠，我打电话是在向你表白好不好，姓朱就笨得像猪的除了朱颜我还真就想不起来第二个！
真TM的八点档，光是讲个电话都能生出一堆是非来，和那乱七八糟的韩剧有得比，情节发展比国产偶像剧还要烂上十倍啊！！
我几乎抓狂，深吸了两口气才能平静的开口：
"你是真不懂，还是装糊涂？我的意思，你明白么你？"

沉默。
那边的划拳劝酒的声音都停下来了。
朱颜的呼吸慢慢沉重起来。
"我明白了............"
听得出他很努力的想要将话说得清楚，可是我听起来还是一样的含糊。
朱颜说：就算我以前不明白，接了你的电话我也全都明白了。

他明白什么了？

叹了口气，我准备挂电话的当儿，那边急匆匆冒出一句：
"我在三千里呢，你来接我把，我喝高了，头晕。"
然后我就忍不住笑出来。
死猪头三，我也明白了。
33
打车到了三千里门口，我在楼下给朱颜打电话。一声还没响完，那边立刻就接了，好像他一直在等着这个电话一样。

"猪头三，下来吧，我等你。"
我只说了一句，那边猪头三立刻含糊的应了一声，然后就听到屋里头噔噔噔跑下楼的声音。
我顺手把手机揣进裤兜，迎了上去。
朱颜的脸有点发红，伸出手勾住了我的脖子：
"凌小迟，你既然不是和我闹脾气，那就是喜欢我？"
"............废话。"
我觉得脸有点发烧，都挑明的事情了还一次又一次的问什么............又不是言情小说，一遍又一遍的说我爱你你爱不爱我。
朱颜的胳膊又勒得紧了几分：
"哎，凌小迟你怎么不接我电话啊你？我还以为你那小牛脾气又犯了呐，结果可倒好，白怄气了，这闷酒喝得我头直晕！"
"离开高中以后手机就扔车里了，然后一直忙，也没空接电话。"
"你忙什么啊你，都不接电话了？要是你们局长给你打电话你接不接啊？"
"接，他的来电铃声和别的不一样。"
"你们局长什么样啊，不是秃头啤酒肚的老头子吧？"
"不到四十岁，很帅。"
我实事求是，双手一摊，老实的回答。朱颜几乎蹦起来：
"有我帅没，小迟？"
"比你帅多啦，成熟男人的气质哪儿是你这毛头小子能比的？"
"混蛋凌小迟，你这不守妇道的男人！"
猪头三的声音有点酸溜溜的。后面那句险些让我喷出来。丫在哪儿学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一大老爷们守妇道干吗啊？
我含糊的笑笑，半开玩笑的拿出手机：
"有照片，你打算看么？"
"看你个头！你丫还在手机里存别人的照片？"
朱颜这小子一把抢过手机在上面乱按，最后得意洋洋的把调过设置的手机递了回来：
"我也调成特别的了，你丫要是下次再不接我电话我跟你没完啊！"
"好，好............"
"还有，就算是你们局长长得帅你也别乱想啊！"
"你***以为我对着个男人就发情啊？！"
"你不是和我表白了么，今天早上你连句话都不跟我说就走，这笔帐我还没跟你算呐！"
"你怎么这么小心眼儿啊你，猪头三！"
"我就是小心眼儿了你能把我怎么样吧。"
猪头三脖子一梗，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来，典型的给脸上鼻梁。
我叹了口气，死猪头三，你就吃定了我不能把你怎么着吧。

"哎，凌小迟，你工作那么辛苦干吗啊，加班还有加班费怎么着啊？"
"没有。"
"做白工啊？"
"没错。"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没加班费你还这么拼命干活啊你，怎么着，你说今儿你还客串司机？"
"主任不会开车。"
"妈的，下次老子也买辆车，你就是我专属司机！"
"吓？"
"除了我谁也不能奴役你！尤其是你们局的，特别是你们局长！"
"你以为谁都像你那么思想龌龊啊，猪头三。"
"我不是怕你累么，混蛋凌小迟。"
朱颜转过头，狠狠瞪了我一眼。我打了个哈欠，含糊的笑了起来：
"等我什么时候混到局长，就农奴翻身啦。"
"那你还当不当我的司机啊你？"
"只要你付得起薪水我就给你开车吧。"
"你可别骗我啊凌小迟，要不然我跟你没完！"
"你不骗我我就不骗你，猪头三。"
朱颜沉默了一会，深深吸了一口气：
"喂，凌小迟。"
"什么？"
"我们干脆走回去吧，一边走一边聊聊天成么。"
"你不是头晕了？"
"走一会儿就不晕了。回家就不一定有空聊了。"
"大老爷们婆婆***干吗............"
"你陪不陪我走回去吧，别废话！"
朱颜的声音倏地提高八度。我本能的缩了缩脖子，长出了一口气：
"............好吧。"

一路上聊了很多，从高中的回忆一直到读大学的经历。朱颜滔滔不绝，我偶尔插上几句。
走到冷饮店门口的时候他突然叫我等一会儿，一转身的功夫手里已经多了两个甜筒。
我说就算咱喜欢吃甜食，这俩奔三十的大老爷们在大街上一边走一边舔冰淇淋像话吗。朱颜干笑两声，不由分说的把甜筒递过来：
"不吃就化了！咱吃咱的，管他别人怎么看啊。"
"............"
我接过甜筒舔了一口，没吱声。朱颜笑嘻嘻的凑过来，嘴唇上带着点儿香草冰淇淋的味道：
"小迟，你舔冰淇淋的样子感觉很情色............"
"............A片看多了啊你。"
"小迟，让我亲一下，怎么样？"
"在大街上？你疯了啊你。让人看见了怎么办？"
"你还在乎别人怎么看啊，真保守............再说都这时候了，街上有几个人啊。"
"你喝醉了，回家洗洗睡吧。"
我扭过头不去看他，三口两口吞掉冰淇淋甜筒，加快了脚步。才走到转角的地方猪头三一把拉住我的手腕，眼睛亮晶晶的：
"哎，小迟，你怎么不戴隐形了啊，戴眼镜不好看，看着不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