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年边想着,边急速的朝那澡桶的人奔去,境岚的身体仍靠在那桶边,头低垂在一旁。
松年想到的斯平同样也想到了,只是没有武功的他身手却慢了一线。
"大人,他已没有气息了。"松年的手轻探境岚的鼻息。
没有气息了,是死了吗?不,不会的。
看着躺在松年怀里的境岚,看着那桶内鲜艳的血水,斯平忽然间蒙了,境岚应该只是睡着了吧,岚,快起来,这玩笑一点也不好玩。
一把抢过境岚,斯平不断的摇晃着境岚的身体,岚,醒来了,太阳都要照到屁股上了。
一边的松年看着斯平苍白如鬼的脸,心中不由的一酸,他自成为暗卫以来,便抛却一切的心绪,成为真正的无情之人,对于生老病死,在他看来只不过是一个事实,他不会带进自己的任何情绪,可现在,他真的感到心酸,是他的功力退步了吗?不,松年想,也许这正是证明他生为人的证剧,只要是人,见到眼前一幕都会心酸的。
"大人,把境护卫放在床上吧,他死了,请大人节哀。"
死了,斯平再一次看向怀中苍白无丝毫血色的脸,一声凄利的吼声从的他嘴里发出:"不--,谁说岚死了,我没有充许他死,他便不能死,给我去叫大夫,快去--快去啊。"
斯平紧紧的抱着境岚,不,境岚是武林高手,怎会那么容易死。
对了,武功,有武功的人不是都可以护住心脉吊命的吗?
"不,松年,你别去,叫金叶去,你运功,快啊,快护住境岚的心脉,这样他就不会死了。"斯平象抓住一块浮木般紧紧的抓着松年。
"大人,迟了,若一开始发现,这个方法可行,可现在..."
"我不管--"斯平一把抓起松年的手,将它放在境岚的后背,然后冲出去,对着外面的人嘶吼:"不管是人是鬼,听到了给我去叫大夫,越宁城最好的大夫,对了,华佗,他不是有起死回生之能吗?就请他。"
华佗是谁没有一个人知道,也不可能知道,斯平的脑子已经胡涂了,一边叫着请华佗,一边又叫着动手术,说的都是一些没有人能听懂的话。
松年看斯平现在的模样,一个弄不好,则会迷了心智,痴了,傻了。
"大人,你冷静点。"松年一个巴掌重重的打在斯平的脸上。
脸上的痛疼让斯平回过神来,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撕心裂肺般的痛盈绕周身。真的就死了吗?他不信。不信啊...
"让开,让开,神医来了。"一阵鲁莽的声音响起。
大家一看是那个叫施大有的莽汉,他的身后站着的竟是一直住在县衙后院草屋子里的先生,他不是不良于行的吗?
那先生不理众人,直接走到床前,手按境岚的脉搏,良久,摇了摇头,发出一声轻轻的长叹。
"先生,真的没救了吗?"一边的施大有的弟弟施小有道。
"要是有一息尚存,我便能救,如今..."那先生虽然没有说下去,但言下之意众皆明了。
紧盯着床上的境岚,真的要离开我吗?我不会充许的,上天入地,我斯平也要将你的魂给要回来。
只要一息尚存,只要一息尚存,想着那先生的话,斯平的盯着境岚身上骇人的血迹,境岚这是失血过多,对了,失血过多会造成暂时的休克,这只是一种假死的现象,对于做为现代人的斯平,这只是常识。
心中又燃起一点星星之火,斯平一手为掌,放在境岚的胸前,另一手为拳,对着那掌重重的砸下去,一下,两下。
大人疯了,小二子吓的目瞪口呆。对于这一幕,周围的人也不忍目睹。
"大人,别这样。"松年想伸手拉着斯平,却被斯平一脚踹开,那双拳仍然一下一下的砸着。
我不会放弃的,听到了吗?境岚,你也休想放弃,要不然我会搅得你生生世世不得安宁,我斯平说到做到。
咚,随着一声响,斯平看到境岚的喉管轻轻的儒动了一下。
活了吗?,活了吗?
一把拉过那先生:"你看看,你再看看。"
那先生再次把着境岚的脉搏,虽然已近于无,但那些微的生机展现无疑。先生的平静的脸上首次露出一股不可思议的样子,看来自认穷尽医理,却原来也自大了。
"大人,看来你的固执连阎王也却步了,接下来的事,便交给在下好了,我若不能留下这条命,便枉称山石主人了。"
那先生说这话时颇为一翻自负的表情。
"山石主人??!!!"
以松年的个性,竟惊叫出声,看来这个一直住在县衙后院草屋子里的人说不定还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境岚的命应是保住了吧。
看着仍静静躺在床上的境岚,一直绷着的弦终于松了下来,斯平感到那心脉处痛入骨髓,一阵一阵的眩晕直朝斯平袭来,斯平重重的一咬下唇,不行,现在还不能晕,没看到境岚醒来,他绝不充许自己晕倒。
第二十三章
让闲杂人等都出去,屋里只留下斯平,松年,施小有,还有就是那先生。
那先生提起笔在麻纸上飞快的写着。写好后仍仔细的看了一遍,确认没有问题后才将麻纸交给施小有道:"小有,你按这药方,去抓药,然后煎一幅来,记住,要快,快去吧。"
施小有接过药方,二话不说,纵身出去,身法极快,虽说还及不上境岚,松年等人,但在江湖上应是一流的高手了。
随后那先生又打开药箱,拿出一枚枚的长针。
斯平除去境岚身上的衣物,用一块温湿的汗巾擦拭着他身上的血迹,却奇怪的是那血水附近竟没发现什么伤口。
先生拿起针对着境岚全身的各大穴位扎下去,有时一针扎的很快,有时却很慢,那针拿在手上,迟迟不敢扎下去,豆大的汗珠已布满先生的额头。待先生手上的针扎完,斯平发现他连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水湿透了,即使是他这个外行也能从中知道其所花的体力和心力,心中十分感激。
此时的境岚呼吸已近平稳。
施小有端着药进来。
"你上床,将境护卫抱在怀里,要他命的便是他体内的十几枚定魂针,在下刚才的针除了一针是保命针外,另外的主要是封住他的内力,这样才能使定魂针不至于随着内力的运行在体内四处游走,而等下这碗药下去,去刺激他肌体的排异力,将定魂针排出体外,但同时也会产生一种巨烈的痛感,这个时候,大人你一定要抱紧他的身体,不能让他动,明白吗?"
斯平重重的点了点头,然后上床将境岚紧紧的环在怀里。
先生锹开境岚的齿关,想将药灌下去,只是那药进入唇边便流了出来。
"我来吧。"斯平接过施小有手里的药碗,喝了一大口,然后对着境岚的唇慢慢的哺进去,那唇是斯平从未尝过的冰冷。
很快的斯平发现境岚的皮肤开始有点发红,甚至可以感觉到那皮下肌肉正进行着一种细波状的运动。境岚脸上的表情也不复开始的平静,双眉无意识的紧皱着,显然在忍受着某种难以尽受的痛苦,身体也欲脱出斯平的控制。
斯平的心感到一阵焦灼的痛楚,那唇如雨点般的落在境岚的脸上,忍住,岚,一住要忍住,我知道你行的,你是英雄,你一定行。
而此时境岚脸上的表情已经扭曲了起来,斯平从未感到如现在般的无助,他宁愿那痛苦是加在自己的身上,而不要让境岚有丝毫的伤害。
"出来了..."施小有在一旁高兴的叫起来。
斯平看见境岚胸口,肩夹,胳膊上肌肉飞快的蠕动,蠕动的中心,一枚枚银色的针露了出来。先生眼疾手快,只要看到银色的定魂针露出一半,便飞快的拔出,往往带着一股细细的血箭。
待那十几枚定魂针拔完,斯平好象自己也在鬼门关转了一圈一样,长长的松了口气,只是心经脉处的痛疼让他感到胸口一甜,一股鲜血从那嘴角处往下滴。
"你..."施小有见斯平吐血,在一旁发出一声惊呼。
先生的手已按上了斯平的脉搏,脸上却露出一丝凝重:"没想到,还有人用这种禁制,大人可知道这种禁制是谁下的吗?"
斯平摇了摇头。
"不知道是谁下的,那这个禁制解起来就要颇费周折了。"先生自言自语的道。
"先生能解此禁制?"斯平的声音略起高了,音调中也带着一种希骥,能不死,谁愿死呢。
先生微笑的点了点头,然后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瓶道:"这里面的药丸可保你不死,异日,在下在教大人一套功法,大人的性命当无忧,但是要完全解了禁制还必须两种药物,一是冰雪莲,二是眠月草。"
"冰雪莲和眠月草,这怎么可能得到,山石主人,请恕在下冒昧,这其中的任何一样都是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神药,何况是二者同时得到,这不可能的。"松年在一旁不可思议的道。
"山石主人?"斯平疑问的道,这才记起,眼前的先生是一个了不得的人物,能让松年失态的人绝不是简单的人物。
"山石主人是武林中人给在下的雅号,在下赫连搏,大人就叫在下赫连先生就行了,这二者虽然难求,但赫连却知它们的出处,那冰雪莲出自雪山的渡厄门,而眠月草却出自魔宫,这二者虽然难求,但在下曾为这二门的当家批过命,求来倒也并不是什么难事,只是对大人,赫连却有一个条件。"
赫连先生边说着拔掉境岚身上刚才用来封住内力的针,然后又喂了一颗丹药在境岚的嘴里,此时境岚的脸色已显红润,呼吸也绵长了起来,竟似睡着了般。
"什么条件?"
"赫连想知道大人的来历,赫连在江湖上以医毒双绝著称,但平生最自负的莫过于命学,赫连一生批过的命无数,如今却看不透大人的命格,虽能隐约的看到一些东西,却更让赫连感到迷雾重重。"
原来是这个,那该不该说呢,对于过去,斯平从未于人提及过,他本想就让这一切淹没在时间的长河里。
"大人不必马上决定,现在天已将明,大人这一夜,心力消耗极大,还是先去休息吧,境公子已无大碍,再悉心照料几日,便可康复。"
"赫连先生也累了,先去休息吧,本官要在这里等他醒来。"斯平摸着怀里那张清冷的脸,他不放开了,再也不放开了,只这一次,便吓去了他的三魂六魄。
唉...赫连发出一声轻叹,带着施小有出去了,而松年也瞬间失去了踪影,斯平知道他一定又躲在暗处护卫着自己。
斯平躺下,将境岚护在自己的怀里,是的,他很累了,可是那眼却不敢闭上,只要一闭上,便会看到满身血迹,停止呼吸的境岚,于是又马上张开眼,盯着怀中的脸,那手仍探在境岚的鼻息,直到确认没事,才又放下心来。
迷迷糊糊中,斯平终于睡过去了。
沙府
"爹,你说这个夜闯沙府的人会是谁呢?"沙海天皱着眉头问道。
"这个很难说,针对我们沙家的人本来就多,不过,这人既然中了我们的定魂针,那么必然会寻医救冶,我们可以从这方面入手,我就不信凭我们沙家在越宁的势力会找不出这个人来。"沙老爷说着,看到沙海亮在一边低着头不知想些什么,这个二儿子平时话最多,怎么这会儿闷不吭声。
"海亮,你有什么看法。"
"爹,我总觉得那境护卫有问题,我好象在刚一进门的时间闻到一丝淡淡的血腥味,不过这味道很快便掩盖在一片花香之中,我一开始以为是错觉,可现在越想越觉得不对,爹,你想,境护卫是个男人,除非有特殊的噬好,很少有大男人洗澡用花瓣的,这里面肯定有着什么。"
沙海亮越说越肯定自己的想法,今晚闯沙府的弄不好就是那个境护卫。
沙老爷和沙海天对视一眼,若真如海亮所说,那沙家现在可真处在风头浪尖上了,现在朝廷里的王储之争十分的激烈,宁王显然是要从沙家找对付曹钥的突破口。
不管了,还是先把人找出来再说,这种在暗处被人盯上的慈味绝不好受。
沙老爷提起笔飞快的在纸上写下几味药名,然后递到沙海亮手中。
"海亮,你让人去城里各大药铺查,凡是有人来抓这几味药的都给我盯上。"
那几味药正是受定魂针之伤所必需的用药。
第二十四章
司空彦负手看着越宁县的城门,一路的跋涉,终于到越宁了。
"大人,是直接去沙府吗?"跟在司空彦身边的刘亮道,说实话,跟着大人出京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唯有这一次让他觉得很不寻常。
首先司空大人出京竟然要避人耳目,硬是在家装病。第二以往随大人出京,那都是前呼后拥的,沿路的地方官更是极尽巴结之能事,可这回,大人出京轻车简行,一路行来,硬是没惊动任何地方官。
不过做为下人,刘亮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不去沙府,直接找个客栈住下,还有你让人去打探一下越宁目前的局势,记住一定不要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是的,大人。"
迷迷蒙蒙的睡梦中,斯平感到怀中的身体正欲离去。
不,不,岚...斯平大叫着醒来,正对上境岚清风明月般的眼神。
"醒了?"斯平如在梦中。
"醒了。"境岚点点头,那手抚上了斯平的脸,才一晚没见,眼前的人竟憔悴如斯。
"真的醒了??!!!"斯平再一次的求证。
境岚含泪的点点头,看来他是吓坏他了。
斯平终于有了真实的感觉,他猛的将境岚揽在怀里,那脸也深深的埋在境岚的肩夹处,一种失而复得的感觉紧紧的揪住了他的心,再也不要了,他再也不要承受那种撕心的痛楚,他终于理解有一种鹰为什么会在其伴侣死的时候,自撞山崖而死,因为于死者相比,活着的才是最痛苦的。
境岚感到肩夹处一片湿漉漉的感觉,不由的伸着仍然十分疼痛的双手紧紧的揽着胸前的头颅,眼前这个男人在哭,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啊,斯平啊,斯平,能得到你的泪水,我境岚这辈子够了,再无所求。
好一阵子,斯平终于平静了下来,感到怀里境岚的身体十分僵硬,境岚身上有伤,自己这样紧紧的抱着他岂不是弄痛了他的伤口。啊的一声,斯平连忙放开境岚,那眼在他的身上巡视了一翻,定魂针留下来的伤口除了一片通红之处,没有再流血,那上面涂了一层晶莹的药,还发出一种淡淡的馨香,赫连先生不愧是医毒双绝,毒怎么样斯平还不知道,但这医术确是不同凡响,当得起一个绝字。
"你现在感觉怎样?"斯平关切的问道。
境岚微微一笑道:"没事了,你请的是哪儿的神医啊,这定魂针的伤是颇为难冶的,可显然这大夫冶的很好,除了肌肉还有点痛之外,没有太大的不适,内伤也不严重了,只要我运息个几周天便可痊愈。"
听境岚到神医,斯平笑了,然后故做神秘的道:"这回咱可发了,没想到住在衙门后院的草屋里的竟是一尊大神,山石主人,听说过没?"
"山石主人?你是说我们救的那位先生就是山石主人?"
"是,而且他说,他可以解我身上的禁制。"
"真的?"境岚脸上的恬淡终于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急切。
"是啊,所以你不用在每天担心我的小命了,能遇上他,我不能不说这是老天的垂怜。"斯平庆幸的道。
真的是老天可怜,境岚的嘴角绽开一丝笑容,不再是清冷明月,而是和煦的春风,他感觉睡一觉后便似乎什么都不一样了,原来世上也可以如此的美好。
"山石主人,那还真是一个了不得的人物呢,白衣卿相啊。"境岚喃喃的道。
白衣卿相??这又是个什么东东,不是说这个山石主人是什么医毒双绝吗?怎么这会儿又出了个白衣卿相什么的,这个赫连搏身上的名号怎么一茬一茬的层出不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