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牧野握着李垚的手,指腹间感受李垚手上的薄茧,有点粗糙,但摩挲着掌心时却有种不一样的感觉。
“那也好,不急。”
殿里的婢女和太监皆转移视线,见到这样的场面未免有些郝然,但又忍不住用余光偷瞄。
御医进宫看了之后,说是无大碍,风寒入体,开了几服药,要走前嘱咐注意的事情时,十分有眼色地朝着站在床榻旁的李垚交待了事情,无非是散热驱寒,出汗散表之类的事情。
李垚应下后,下人很快就按御医所写的方子端上了一碗药,直接就递到了李垚面前。
李垚指着床上躺着的齐牧野,对婢女说:“直接给他。”
婢女听话地递给齐牧野,齐牧野偷偷瞥了眼在侧的李垚,伸出手够着碗,却有气无力地捧不起来,婢女犹豫着是否要帮皇上一把,看着似乎很辛苦的样子。
齐牧野苦笑:“看来这生病,连力气都使不上了。”接着哀叹一声,“不知哪个好心人能帮我呢。”
李垚:“……”
“我来。”李垚端过药碗,婢女连忙退下,李垚单手捧着药碗坐在床榻边上。
药碗里是黑漆漆的中药,闻着气味就知道十分苦涩,正是齐牧野最怕的那种苦药。
李垚晃动着药碗,使漆黑的药汁搅和得更均匀些,底部的药渣都翻涌上来,更加增添了苦味,看得齐牧野眉头一蹙,对上李垚的视线,马上又装作若无其事。
“你怕喝药对吧?”李垚慢悠悠地说,明知故问。
齐牧野点头,移开视线,装作不经意地提起:“是怕苦……但若是像上次一样……”
李垚点头,也说:“上次确实是个好办法。”
齐牧野差点掩饰不住喜上眉梢,轻咳几声,十分辛苦的神情,说:“那要不……”
“你的手还有力气,不可能捧不起这碗。”李垚视线转向他的手,又说,“我不可能每次都喂你。”说完,端着碗,颇具威胁地盯着齐牧野,大有“再不拿碗,我就直接给你灌下去”的意味。
被识破的齐牧野哀叹一声,认命地坐起身拿过碗,看着墨黑的药,紧闭眼一口气全部灌了下去。
“喝完了。”他愁眉苦脸地将碗递给李垚。
由于灌得太急,唇角还有药流出,形成一条痕迹,顺着脖颈而下,直直要流入宽松的领口之下。
李垚一手接过碗,一手伸出拇指抹去齐牧野唇角的痕迹,顺着痕迹而下,指腹一直追溯到锁骨处,指腹上的薄茧摩挲得脖颈上柔嫩的皮肤微红,齐牧野的呼吸微微急促,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你在干嘛?”齐牧野低哑地声音望着他,本应风寒而发热的体温变得更加滚烫。
李垚若无其事地说:“帮你擦掉药汁。”
依然是一副淡然的表情,仿佛就是无意的样子。
但就是这样子,反而更加勾人。
“……药好苦。”齐牧野直勾勾地盯着李垚,视线粘着他的粉色唇上,意有所指。
“嗯,给。”李垚掏出了刚刚婢女所给的话梅,放在齐牧野手心,说:“吃吧。”
齐牧野:“……”这些婢女太监未免也太过体贴。
齐牧野像个小孩似的,不情不愿地扔了课话梅进嘴巴,嘴里的苦味瞬间淡去不少。
李垚看着他嘴巴一鼓一鼓的,似乎像是只仓鼠一样,忍不住伸手戳了戳他的脸颊,看看会不会凹进去。
齐牧野微讶,含着话梅问:“怎么?”
李垚收回手,依然盯着他的脸颊,问:“好吃吗?”
其实他对甜的食物,感觉一般。
“好吃,你要吃吗?”说着,要递出另一颗话梅,眸子亮晶晶地看着李垚。
李垚觉得试试也无妨,要接过时,齐牧野却要亲手喂到他嘴里,他微张开嘴,齐牧野向他伸出手,话梅越发靠近他的唇瓣……
却一把勾住他的脖颈,将手放在他的脑后,唇瓣覆上他微张的嘴!!
药味的苦涩和话梅的甜味都在彼此的口腔内流动,随着唾液而流向对方的喉咙,房内静悄悄地只剩下他们两人,房里静悄悄的,唾液在口腔滚动的声音清晰可闻。
还是李垚先推开了齐牧野,银丝还粘在彼此的唇边,一向平稳而有节奏的呼吸,如今却不易察觉的紊乱,清明的眸子里也出现了丝丝欲色,与冷静的漆黑交织在一起,编织出美丽的颜色。
“怎么了?”齐牧野询问着。
李垚将他另一只试图在他衣襟里乱动的手按住,冷静地说:“你的体温又升高了。”
齐牧野将额头抵在李垚额上,感受对方略低的体温,将浑身的滚烫消除了些许,含糊地说:“御医不是说要出汗吗?”
“不是这种方式的出汗。”李垚摁住他的手,推开他的额头,把齐牧野整个人往厚被子里一塞,被子一卷,看着齐牧野只露出个脑袋,裹得像毛毛虫的样子,满意地说:“他说是这样出汗。”
齐牧野:“……”
“我想那样出汗……”齐牧野烧得脸颊红润,看着李垚时,更有种纯粹的依赖。
李垚伸出手指杵在齐牧野的脑门上,感觉他的体温比刚才还高,直接用食指一弹,看着齐牧野吃痛地皱眉,面无表情地拒绝:“不行,你会傻的。”
齐牧野因为这样烧坏脑子,他丢不起这脸。
恋爱智脑跃跃欲试想要记录:“婚前行为也不是不可以的啊,书上都是感觉来了就自然做,刚才本智脑检测到你的感觉来得……”
李垚冷如冰霜:“闭嘴。”
齐牧野以为自己被吼了,一脸莫名,随即安静地缩在被子里出汗。
李垚见状,没有解释,只是说:“我坐你旁边,你睡。”
齐牧野却说:“你也睡。”
“等会。”李垚依旧坐在床榻边,然后看到齐牧野抵不住困意和疲倦沉沉地睡了过去。
李垚看着齐牧野出了汗,拿着婢女给他的几条汗巾,有点僵硬地替他拭去脸上的汗,解开衣襟全部拭去汗迹,其间齐牧野还呻了几声,让李垚的动作一顿,仔细地观察着齐牧野的神情,然而对方似乎还在梦中。
第二天一早,等齐牧野醒来时,李垚正站在床边看着他,不知为何,身上的衣衫却不是昨晚那套。
“醒了?那我走了。”
“你去哪?”
“去军营。”说完,李垚就转身离去。
经历过一晚上的闷汗,齐牧野感到浑身无力,但身上却没有出汗后的黏糊感,反而清爽得很,一看,衣服似乎被换了。
婢女连忙解释:“昨天一整夜都是李将军在此处守着皇上,奴婢只是负责拿衣服过来而已。”
“是……他换的?”
“是的。”婢女递上洗漱的用具,说:“请皇上洗漱,要不然李将军做的粥就凉了。”
于是,齐牧野就更恍惚了。
不过,这样子还真的像是个……贤淑的妻子呢。
齐牧野第一次渴望再次生病,就连喝那苦得要命的药也觉得如蜜糖一样。
自从李垚那一夜留宿在齐牧野的寝宫后,再结合齐牧野好男风这一事以及太后频繁找李家人的事情,朝廷里的大臣们多少都有些心知肚明。
甚至民间都隐隐传出了两人的传闻,有的说书者隐晦地在坊间讲述着两人之间的绮丽,说得有模有样,每次都会挤满了人去听所谓的皇上和将军之间的情史,百姓们虽都知道是添油加醋居多,但是无聊的市井生活里听着皇家的秘事也不失是趣事一桩。
尤其是因为本应在百姓印象里将军应是孔武有力的壮汉,这下子出了个好看却不乏武力威慑四方的俊朗将军,更加引起了众人的好奇。
于是有人特地在李垚回府时,观察是否如说书般描写的那般俊秀如公子,威慑不失霸气那般。
见到其人后,却觉得这般的人儿也只能是当今最尊贵的人能配上了。
传闻越演越烈,本来还上门打算与李垚结亲的姑娘人家都不再见踪影,省了李家人一个个想着怎么婉拒的烦恼。
眼看着因为坊间传闻,百姓已经逐渐习惯两人的关系,齐牧野觉得时候是时候可以坦诚布公要纳李垚为皇后一事,这样百姓有了原本的印象和心里准备,反应自然不会太大。
齐牧野决定昭告天下前与李垚商量了一番。
恋爱智脑特地跟李垚解释过,这里的时间与原世界的时间并不对等,所以他的任务可以完成到他结婚过完这辈子都只是那边世界的两三年时间罢了。
话里话外都是让他赶紧成亲,要不是这里的男人不能生孩子,估计它也能催着李垚生一个出来,让他继续记录与古人类结合后的下一代的情感变化。
李垚对此:别想了,你是个瑕疵品。
恋爱智脑:“本智脑对恋爱是专业的,在我指导下你找到了恋爱对象。这证明智脑研发是相当成功的。”
李垚:……
他回去真的要卸载它,同时想要知道研究人员到底给它编辑了什么错误的代码。
知道了任务不费时间,李垚觉得这并没有关系,只不过……
“我需要平等的关系。”
在李垚的婚姻观里。无论是在神州联邦,还是像书上讲述的那般,他都要求双方是平等而尊重的关系,至少不能干涉对方的职业和兴趣自由。
“我知道,我并不会强迫你一直留着宫里,说是皇后,只不过你还是能做你的将军,这并不冲突。”齐牧野握紧李垚的手,“不过是我们的夫妻之名罢了。我自然会事事与你商量。”
李垚暂时想不出什么来了,说:“随你。”同时警告着:“我坚定一夫一妻制,你要是破坏约定,我会杀了你。”
齐牧野终于忍不住轻轻捏了下李垚的脸蛋,果真没有多少肉,宠溺地说:“好……不过你要吃胖点了,你看你都没有肉。”
李垚拍开他的手,说:“如果你只是想要捏脸的话,这个理由不成立。”
“那亲亲脸蛋算吗?”
“驳回。”
“腰好细……”
“手别乱摸。”
……
但是当诏书下来后,百姓们虽有经常听着坊间传闻许久,但也不由吃了一惊。虽然好男风之事已经不是稀奇事,但这还是历代以来第一位男皇后,平时就算皇帝有这等癖好,也是藏着掖着,臣子们心知肚明罢了,像这样昭告天下不日成婚的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遂引起了一波茶余饭后讨论的热潮。
不过,这些皇家之事他们也不过多了些八卦的材料,谈论过后也就罢了,继续过着自己的小日子,他们也只是日子能过的安稳,并不会理会皇后是男是女,只要能让他们不再陷入战火之中。
大臣里倒也有激烈反对,甚至频频上书反抗,还有些为表忠心,还放言要一头撞死在殿前。
齐牧野对其早有准备,虚言假意地动着嘴皮子劝阻几句,眼睁睁地看着臣子只能撞在柱子上,额头破了流了一脸血,看起来伤势颇重,实则不过是皮外伤。
“还有人要撞吗?要撞就今个儿一起吧,省的每天一个,扰乱早朝。”
大臣一时不敢应声。
有些忠烈点的臣子还是誓死上前,说:“皇上此时万万不可,历朝以来就没有过男皇后的先例……”
“这些朕知道。”齐牧野打断他的话,说:“要有了才敢放手去做,此乃懦夫所为。正是要打破一切,才能开创盛世!朕若是连这种先河都不敢开创,何谈开创一个开朝盛世!若是要流芳百世,何惧区区如此!这实乃失了一介帝王之风!”
一时间,众臣被齐牧野的气势所震慑,只觉身上有一种无形的威压,正在震撼着他们的神经。
“这就是你们的奏折!给朕通通拿回去!”齐牧野将堆成小山的奏折一扫落地,“此事日后勿要再提。”
众臣面面相觑,谁都没有先出列。
直至顾闲书先出列弯腰拾起了一本奏折,念起了名字。
“礼部尚书刘瑞。”
这下子众人不得不前去认领,但拾起奏折的手还在不断颤抖,身上的压力依旧还在。
齐牧野不由扫视了眼站在前排的李垚,就刚刚的一瞬间,李垚的精神力与他同时而出,甚至有过之而不及。
他已经撤回了一大半精神力,按理说大臣们不会手抖……
然而罪魁祸首在最前排对着他的眼神,依旧清澈无辜,看得齐牧野差点憋不住笑意。
大婚的日子定在了秋分时节后,经由卜测,九月二十六日行大征礼为吉,此时已是七月,距离大婚才两月时间,整个皇宫不由忙碌了起来。
毕竟所有人都没办过皇帝娶男皇后的礼节,一切都要详细地商量制定后再实施,连李家人都被拖着为这场大婚早早地忙前忙后。
只有李垚这个当事人还一如往常地去军营训练士兵。
这时,范意致突然辞行要去翼州,就在半年前,范意致主动要求前去翼州驻守,齐牧野也批准了,但是迟迟未动身,此刻不知为何就决定出发翼州了。
“真是抱歉,没能等到你和皇上大婚喝上一杯。”范意致向李垚表达着歉意。
李垚不懂范意致特地过来为了这件事道歉是为什么,但也只问着:“没事,什么时候走?”
“就在明日,我已与皇上禀告过了。”范意致突然说,“其实回翼州也好,我一向在那习惯了也熟悉那里,盐京终究不属于我。”话里自有一股落寞,仿佛意有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