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承庭不管不顾地拥住他,对他道:“襄仪,你再等我几日,等到我把这皇位坐稳了,我就毁了跟她的婚约。”
他捧住穆襄仪的脸,看入他眸中去,对他道:“我没有碰她,我也不会碰她。你就再等我一阵子,好不好?”
穆襄仪拨开他的手,嘴角轻勾,笑得苍白而又无力,他说:“你还要我等多久呢?我等你等太久了……燕承庭,我都不知道应该怎么说……你难道以为我会永远站在原地等着你来么?”
燕承庭看他笑得脆弱,心里也跟着惶恐起来,他说:“难道不是么?”
“燕承庭……”穆襄仪捂住胸口,他心里难受,憋窒得喘不过气来,“你要做多少伤我的事才肯罢休?你要让我连这最后仅剩的这点爱意都不留下么?”
穆襄仪说着说着,双眸里便染上了泪水。
他不曾对燕承庭说过他的害怕,也不曾说过自己有多少次于噩梦中惊醒,他的身上烙印着燕承庭、燕尺素这两人留下的疤痕,这疤痕渗透进他的骨子里,在他暗无天日的人生里,如热锅里的油一样煎熬着他。
“襄仪。”燕承庭心痛起来,他嗫嚅着唇,想要跟他说抱歉,可他也知道,自己对不起他的地方太多了,根本不知道从何说起。
叶元秀的出现,只是压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仅此而已。
燕承庭终于还是先示了软,他说:“我向你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了,若是我再对不起你,我不得好死。”
穆襄仪闭了眼,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他知道他不敢再信了,可他现在已经众叛亲离,除了随燕承庭一条路走到黑,还能做些什么呢?
【系统提示:攻略目标燕承庭喜爱值+5后悔度+8,当前喜爱值93,后悔度88。】
燕尺素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获得了燕尺言的援助,她本以为自己这次求援还要多费几番波折的。
她没想到燕尺言会帮助自己,燕尺言同样也没想到自己还能跟燕尺素有达成一致的情况。
她夺嫡失败逃亡南疆之后,将士们于羁旅中也耗尽了士气,怨声载道的。
南疆不比江南富庶之地,这里群山延绵,甚为贫瘠。以往只有哪些犯了大罪过的罪臣们才有可能被流放到此地,可以想象这里的情况有多恶劣。
他们逃了数千里路,好不容易到了安全点的地方,想要寻些粮草,没想到南疆这里的百姓比他们还要穷,一个个面黄肌瘦的,看着很好欺负的样子,结果跟他们抢起吃的来,那叫一个健步如飞。
燕尺言一个皇城里长大的贵女,何时受过这种奔波劳累的苦楚。
她那时候揭竿而起,一是出于对夺嫡失败的不满,二也是希望能早日脱离苦海,回到那富贵无边的京城里去。
结果她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呢,燕尺素就来了。
一为求和,二为联盟,想要邀她一起,去讨伐那燕承庭。
燕尺言一听,知道她是因为自己身边那个男人,才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她虽然心里好笑,到底还是生出些同病相怜的感觉来。
不为别的,她身边相好的那个喻子继,也是燕承庭派来的。燕尺言虽然不像她一样整个人都栽了进去,到底还是用了几分真心的。她的真心来得快去得也快,在喻子继反抗她准备投奔燕承庭的时候,她赏了他一杯毒酒送他归了西。
赐他个全尸,也算对这短暂的夫妻情分做个了结。
虽然两人之前为了个帝位争了个你死我活,燕尺言若说放下了,那肯定是假的。但如今燕尺素主动求和,她们二人手里的兵力集结起来,对付燕承庭手里的兵马显然绰绰有余。
燕尺言想着,不能打没把握的仗,便干脆与燕尺素约法三章,等战事结束,要赐她封地让他为王,割半壁江山给她。
仇恨使然,燕尺素竟然答应了这并不平等的条件。
燕尺言没想到她会这么爽快,但到底这事对她而言百利而无一害。就算燕尺素以后想要耍什么花招,那也是以后的事了。
反正南疆这破地方,她是片刻也不想待了。
轰轰烈烈的大战就此拉开序幕,两位皇家之女正式向燕承庭宣战的同时,远在北狄的北狼王霍邱也开始趁火打劫。
“霍邱这厮何必在这节骨眼上添乱,她不是跟你有来往么,能否让她先停上一停,也好让我们喘口气。”燕尺言拔营离开的时候,听见来自于北边的急报,忍不住对燕尺素道。
燕尺素白眼都懒得翻给她,道:“你难道以为霍邱会听我的?”
燕尺言满脸“难道不是这样”的表情。
见燕尺素懒得理会她,燕尺言又道:“当初那一场冲着母亲而来的刺杀,由古如钩策划的那一场,难道不是你和霍邱计划好的?”
燕尺素坐在马上,看着抓着缰绳凑过来跟她说话的燕尺言,颇有些气短。她道:“若我真得到了霍邱的帮助,你觉得我还犯得着来找你?”
她这样一说燕尺言倒是有些不解了:“好像也有几分道理,可当初那场刺杀行动,明摆着受益最大的是你啊。虽然我那时也在你们身边,可我见着那箭过来,生怕会伤了我自己,只顾着躲了,你却扑过去为母亲挡了。如果不是你早知那箭不会射死你,又怎会这般托大?”
燕尺素抬眸,终于给了她一个正眼,可那眼神也是如看傻子一般的,她说:“你若是不信那宫里的闲言碎语,好好动动脑子想一想,也不会败在我手里了。”
“燕尺素你什么意思啊,嘲讽我是不是?”燕尺言龇牙咧嘴地对着她叫道。
燕尺素一手拽着缰绳,一手抓着马鞭打了个旋,对她道:“那场刺杀,是母亲自己策划的。”
“啊?”燕尺言差点以为自己幻听了,努力竖着耳朵,生怕自己听漏了去。
燕尺素抬眼看向前方,声音伴随着整齐划一的马蹄声响,落入燕尺言耳中:“我那时也不是故意,只是见着箭来,下意识便扑了过去。”
燕尺言住了嘴,一时有些如在梦中,连听见耳朵里的话都变得不真实起来。
半晌,她才问:“那为何……为何古如钩的人又咬出霍邱来?”
“因为他们的确都是霍邱的人。”无视掉燕尺言难以置信的目光,燕尺素继续道,“母亲查到古如钩与霍邱之间有联系,却又没有证据。于是她干脆派人假冒成北狼王的信使,向古如钩传达了‘霍邱’的意思。她这一招引蛇出洞,一来,消除了古如钩这一枚霍邱安插进来的眼线,二来,则替她选好了她想要的继承人。刺杀之前,母亲对你我二人的态度并无二致,从那以后她便对我另眼相待起来。这些事是她临终前告知于我的,你那时只顾着跟我争斗,又哪里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绕。”
燕尺言咬了咬唇,她虽然有些嫉妒,但到底还是服气了一些。
燕婉青睐燕尺素,燕尺素又比她机警灵敏有心计得多,那她这斗来斗去的,又有个什么意思?
燕尺言一时有些泄了气,拽着马跑开去,不再说了。
昔日燕尺素面临的困境,如今又落到了燕承庭头上。
北狼王与自南方来的大军两面夹击下,燕承庭这边便处处显露出劣势来。
“西南大旱,颗粒无收。其余各地虽没爆发这么大的灾害,收成也受到了很大的影响。皇城之中储粮有限,此时最好的办法是弃城离开,去往最富庶的江南。此后再作打算。”穆襄仪对燕承庭道。
这些日子以来两人的关系不冷不热地维持着,他也搬回了他之前住过的辰曦宫,俨然一副要与燕承庭划清界限的模样。
燕承庭知道他对于局势向来见解颇深,然而他这话对叶元秀一转述,便遭到了那人的强烈反对:“为何要撤?我们好不容易占了京城,怎么可能抛弃这里去江南?若是燕尺素归城,到时候天下人是信她,还是信你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长皇子?”
第226章 女帝的宠臣(二十一)
见燕承庭不答,叶元秀又变本加厉道:“要去你自己去,我叶家要留守京都。燕尺素她们来就来,我难道还会怕她?”
燕承庭到底还是想留下来的,只是出于对穆襄仪的信任,有些动摇。
叶元秀见他依然犹豫,便又下了一剂猛药,对他道:“我叶元秀纵横沙场多年,难道这点胆量都没有么?现在贸然撤退,势必让士兵们人心惶惶,失了士气。”
燕承庭沉默片刻,最后下了决定:“那就再多留一阵吧,若是到时候情况有变,就听我的撤退。”
叶元秀见他让步,也应允了。
两人说到底还算得上是战略伙伴,即使感情上没能谈的拢,在这种前后夹击的紧要关头,他们也没有自乱了阵脚内斗。
穆襄仪自那辰曦宫里睡了一晚,一宿没能安眠,也头疼了一宿。
他虽身在内宫,但借着燕承庭的便利,他也能时刻关注着外头的动静。见燕承庭为了这两边的事忙得脚不沾地,尽管他也并不是很想搭理他,还是适时地提供了参考的办法。
“霍邱虽然在位多年,但她这个人其实胆小,北狄与姜国互为邻国。她也是看准了现在姜国内里纷斗,想趁火打劫。”穆襄仪道,“她吞不下姜国这么大一块蛋糕,也定然没这样的雄心。北狄与西域诸国向来不是十分和睦,你派些士兵伪装成北狄的士兵,先去将西域诸国给扰了,能弄多大动静就弄多大的,能一举挑起他们之间的仇怨是最好的。”
燕承庭听了他的话,登时便下了指令,让人按照他说的去做。
“襄仪,你这般机敏博学,若是我没了你,那可如何是好啊?”燕承庭待到房间里只剩下他二人,便这般对他道。
穆襄仪听他的甜言蜜语听得耳朵都生了茧,他听便听了,也没往心里去。
燕承庭见他没反应,便又想起今日和叶元秀的那番谈话来,他对穆襄仪道:“我准备继续留守京都,若是到时候真守不住城,再撤退也不迟。”
穆襄仪听他改了主意,便猜到这所谓的主意到底是谁的。他并未表露出不满,只是平静地回答道:“你既然已经决定了,那就按你想的做吧。”
见他这油盐不进的模样,燕承庭也有些烦恼起来。他很想跟穆襄仪回到之前那番亲近的模样,但这人根本不给他半点机会。
燕承庭知道自己造的孽终于结了苦果,可他现在亦没法在他身上花太多心思,便只能继续这么不尴不尬地处着。
穆襄仪见这里不再需要自己,便告了辞。
与此同时,终于拧成一股绳的燕尺素与燕尺言二人的军队,也气势汹汹地直指京城。
双方的人马很快便交战在一起。
霍邱那边因为穆襄仪那战术的缘故,已经被西域诸国暂时拖延住了步伐,这为燕承庭争取了时间。
然而燕承庭这边有策略,燕尺素那边也有更高的对策。
就在双方斗得不可开交的时候,燕尺素的人马悄悄地绕到了京城的四周,从地下河道、暗道、城门的巡哨岗里头潜进去,悄无声息地渗透着。
两军交战,比拼的就是战术、心态、供需。
燕尺素与燕尺言二人到了京城附近,先是直接炮火猛烈地攻了一整天,接着便退避开去,以小队的形式对几大城门进行骚扰。
如此持续了一整个月,京城守军由一开始的士气高昂,变成了疲惫不堪。
燕尺素这边也并非没有消耗,只是她们本来人就多,玩的又是出其不意的套路,每次出击的人都不一样,来来回回地也没多少损失。
况且她们在城外,补给充足,实在不行便去周围城镇里周旋一圈,粮草问题便可解决。
京城中的叶家军与燕承庭的私兵在这种情况下,也渐渐有些心力不足起来。
“粮草还足够我们撑多少天?”燕承庭扭头问叶元秀道。
“大概还能持续一月有余。”两人面前隔着个沙盘,即使夜已深了,两人也半点不曾休息的在灯下商议。
正说着,突然门被敲响。
叶元秀一惊,想着何人会在这时到来。燕承庭倒是立刻想到来人的身份,对外头喊道:“襄仪,你进来吧。”
叶元秀杏眼一瞪,眼里赤裸裸地写着“你怎么还留他在这”这几个字。
穆襄仪进了门,便也没有朝他们走近,只是道:“她们知道京城耐不住久困,所以才会用这围城之际。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先守好粮草,然后派一队强兵自正门出去,与他们交战一番,探探对方的兵力和底细。若是对方实在太强,便不需要要在城中死守,趁早离去才是办法。”
叶元秀见他文弱,心里已经生了几分不屑。她对穆襄仪的轻视由来已久,她向来是看不惯这些以色事主的人的,况且穆襄仪与她未婚夫的关系还不清不楚的,叶元秀能正视他也难。
“你倒是劝离劝得殷勤,想必承庭那时候建议我离开,就是你出的主意吧。”叶元秀道。
穆襄仪束着手,半边身子站在阴影里。他脸上并无太多表情,只是清清冷冷地回道:“正是。”
“想不到你一个男人,也有这番见解,我倒是小看你了。不过既然你说得这么好,不如明日就由你带兵出征,如何?”
叶元秀此言一出,燕承庭便赶忙低声警告道:“元秀。”
穆襄仪并未理会她的挖苦,只是不卑不亢地回道:“襄仪也就嘴皮子功夫比较利索,行军打仗自然是比不得将军的。襄仪话已到,便不打扰将军和殿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