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发了疯的狗,逮着谁咬死谁。
颂儿对她那么好,多次为了她主动去做一些很有可能永远都回不来的艰险任务。但她呢,不相信颂儿,甚至因为一些道听途说的事情直接武断了颂儿的罪行,在颂儿的灵魂深处刻印上了背叛者的烙印。
“我来!”萧澜声音压抑,带着帝王的威严气势和不容拒绝的凛然,她慢慢掀开了白颂的被子。
白颂刚换的衣服,刚洗完澡,或许是身上水珠没擦干净,丝滑的里衣起了不少褶皱,略显凌乱。
太瘦了,都瘦脱相了。
衣服就像是挂在竹竿上,根本撑不起来。
夏且看的极为心疼,但转瞬间,她的眼神就变了。
白颂的脖子上还残留着前一晚“恩爱”的痕迹,咽喉处赫然几根清晰的指印,颈侧还有大片大片青紫的淤痕。
夏且愤怒地看向萧澜。
她作为大夫,如何不知这痕迹意味着什么。
视线扫过白颂脖子上的掐痕,再看此时白颂奄奄一息的模样,夏且的眸光里几乎喷的出火来。
萧澜恍若未觉,犹如铁块一般,面色不改,手指不颤地一颗一颗解开白颂的扣子,在夏且灼热的目光下慢慢替白颂将衣服脱了下来。
一股淡淡的酸腐味蔓延开来,萧澜微微蹙了蹙眉毛。
明明刚才还没有的,怎么在水里涮了涮倒是洗出了臭味?
忽然想到白颂总携带着随身香囊,气味不算好闻,但白颂喜欢的很,就是那个的时候都要在身上佩戴一两个。
时间长了,萧澜也就习惯了那股味道,不刻意提起都忘了。
她面色微变。
难道白颂之所以带香囊,并不是因为喜欢它的味道或者用它来装饰,而是——为了要掩盖她自身的气味。
刚才香囊掉了,所以才闻到了异味。
可她不记得白颂有这样尴尬的病症。
萧澜将染了奇怪味道的衣物随手扔了出去,正好落在夏且的脚边。
夏且眼尖地在衣服上发现了淡淡的血迹,心顿时提了起来。
尤其是当她看到遍体鳞伤,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好地方的白颂时,她的恼怒已经尽数消失,剩下的唯余悲哀。
她望着白颂纸一样惨白的脸色,高高凸起的颧骨,只觉得血液一阵冰冷。
怎么会做这样?她记得,之前白颂身上有伤,但绝对没有这么密集。
不是说偷到情报了吗?不是说回去白国皇室了吗?
又怎么会遭受如此惨烈的刑罚。
夏且对白颂偷盗情报的事,更是不相信了。
就算真的有重要资料流露出去,那说明,皇宫还有别的细作,绝对不可能是颂儿。
夏且手背狠狠蹭了蹭通红的眼睛,将眼泪硬生生憋了回去,她吸了吸鼻子,专注且认真地帮白颂诊断起来。
陈年旧伤已经长坏了,还有些新伤没有得到好的处理,都已经发炎脓肿了,夏且要了好几盆热水,还让下面人一直烧,源源不断送进来。
她一寸一寸地清理,一处一处地上药,在终于看懂那处最大的伤痕上纹着的究竟是什么东西的时候,夏且震惊了,她拿着帕子的手使劲颤抖,另一只手都压不住。
她只觉得身体就像是置于蒸笼中炙烤一般,胸闷气短,憋得难受不已。
余光瞄着萧澜,胃部翻滚,一阵阵往上犯恶心。
这人太冷血,太狠了,
她喝了一大口冷茶水,强行将干呕压了下去,又使劲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吸了吸鼻子,继续上药。
死肉用烧过的刀子一点一点刮掉,伤口撒上她能拿出来的最好的药粉,夏且上药的手都在抖。
小药瓶被陡然抽走,夏且本能想要抢回来,抬头对上萧澜阴沉的眼眸,不自觉怯了一下。
萧澜面无表情,说话的时候仅有嘴唇附近的肌肉拉动,声音扁平听不出情绪:“我来。”
但其实,她的心里,早就已经乱了。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伤的如此严重?为什么伤成这样还不告诉自己?
这就是她一直不肯跟自己坦诚相见的原因吗?为什么?!只要脱下衣服,自己就不会惩罚她了,究竟是什么原因,怎么就不能告诉自己?
萧澜眼眶发热,她使劲吞下一大口苦涩的口水,硬生生将眼泪憋了回去,生怕视线模糊弄疼了白颂。
萧澜上药很用心,也很细心,但夏且却恨得牙痒痒。
她舔了舔唇瓣上的齿痕,淡淡的甜腥味在舌尖蔓延开来。
萧澜,在看到颂儿身上如此残酷的伤痕时,你究竟是如何想的?是在看戏吗?你是怎样才能做到现在这样稳如泰山的?是因为不在乎吗?
“你在发什么呆?”
夏且猛然回过神来,对上萧澜一双不满且不耐的眼眸。
萧澜缓缓眯起眼睛:“你竟然拿着刀走神了?也不怕刀下错了。”
她才不会!
她又不是萧澜,她是绝对不会让颂儿受到二次伤害的。
夏且闭了闭眼睛,更为专注认真地盯着胯骨那处刺青。
因为之前一直穿着粗布麻衣的缘故,那处皮肤被摩擦的嫣红,皮都褪了,颇有些血肉模糊,这也是夏且没有第一时间认出这是什么字的原因。
在清理了一下之后认出纹身的字样,她的手又开始抖,被萧澜狠狠瞪了一眼之后,突然就觉得她凭什么。
明明是她给颂儿造成的创伤,她竟然还如此理直气壮。
夏且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先用柔顺的丝帕将涌出的血水擦掉,然后再撒上药粉。不断有血水涌出来,浸湿了药粉。
夏且的眼眶顿时就红了,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她急忙用袖子蹭掉,不敢落在白颂的伤口上。
白颂的脸因为疼痛而紧紧皱在一起,眼睫毛颤动的厉害,眼皮抖动,像是要醒过来似的,萧澜急忙凑上去,抚摸着白颂微微抽搐的脸颊和眼角。
滚烫灼热的温度透过指尖直接传递到心里,萧澜眼眸晦涩不明,摩挲着白颂的眼角,看不出情绪。
夏且眼眉低敛,只当没看见,手下动作越来越轻,生怕弄疼了白颂。
一番折腾下来,白颂身上的伤被处理的差不多了,但引起的热度一直没退下来,甚至还越升越高,就连手心直接接触额头都会被烫到。
萧澜沉着脸色:“烧怎么还不退?”
忍了一晚上的夏且终于按捺不住爆发了,她冷着脸直接回怼道:“你光看到了她身体上的伤痛,但你知道她体内的暗伤比你肉眼可见的多多了,她底子本来就弱……”
说着说着豆大的眼泪砸下来,夏且声音逐渐低落:“治不好了,她活不了多久了。”
“你胡说!”萧澜不信,她一巴掌挥在夏且的脸上,红着眼睛怒吼道,“怎么可能!”
夏且摔倒在地上,挣扎着爬起来,倔强地看着萧澜,哀戚的面容上露出几分嘲讽和讥笑,衬得嘴角血丝殷红:“不可能?怎么不可能?她现在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活死人!”夏且冷嗤一声,“蛊虫的事倒是不必担心了。”
萧澜微微眯起眼睛。
夏且哈哈笑了两声,眼角沁出几滴泪珠:“拔除蛊虫多痛苦的,一个搞不好命都没了,左右她也活不久了,就这样吧。”
“你……”萧澜气的浑身颤抖,她目眦俱裂地瞪着夏且,呼哧呼哧喘着气。
夏且破罐子破摔,索性根本不理她,爬到白颂的跟前,摸了摸她高热的额头:“我现在要开张方子,尽快先把热度降下来,再这样烧下去,对头脑的损害很大。”
所有的狠话尽数噎回了嘴里,萧澜不甘心地瞪她一眼,拉过一边的薄被替白颂盖上,这才叫了外面守着的人进来去按照方子抓药。
一点不能错。
宫殿里又只剩下萧澜和夏且两个人。
夏且拧了冷帕子,不厌其烦地擦拭着白颂额前的冷汗,帮着她掖了掖被子,又摸了摸腋下的位置,眉头紧皱。
“你干什么?”萧澜一把扯开夏且,防备地挡在两人中间。
夏且猝不及防,再一次摔趴在地上,她看着萧澜眼底浓烈的占有欲|望,再联想到白颂脖颈处占有欲强烈的吻痕。
彻底明白了为什么萧澜会那么耿耿于怀颂儿的背叛,为什么萧澜会干脆果断地直接出击攻打白国,为什么……萧澜会在那么隐秘的部位刺上自己的名字。
她不是恨颂儿,而是深爱。
因为深爱,因为求而不得,所以才想毁灭。
只有毁了,其他人才会也得不到。
陡然间,夏且的心脏就像是被重拳接连不断击打在心尖最柔软的部位,眼眶又酸又涩,一股热流涌上来。
喉头一滚,她硬生生将泪水憋了回去。
萧澜给白颂盖好被子,警告地瞪了夏且一眼:“做你该做的事。”
她要来了冷水,换了几条新的帕子,打湿之后交替着敷在白颂的额前,动作轻柔,眼神深情有加,但夏且在她的眸子里看到了一闪而过的血光。
她对颂儿的变态的侵占欲,丝毫不加掩饰地赤|裸|裸地丑陋地摆在了明面上。
余光瞄到白颂即便睡着也紧蹙的眉心,眉宇间的忧愁几乎凝成实质的丝线将她束缚,夏且抿了抿唇:“她是白国送来的战俘吗?她是云国的罪人?”
扑通——
夏且直挺挺跪下去,脑袋重重磕在青石板上,额前红肿,甚至有丝丝血迹溢出来:“皇上,当初您答应臣,可以满足臣的一个愿望,而我……”
“夏且。”萧澜嗤笑一声,冷冷打断了夏且尚未出口的话,“祸从口出。”
阴冷的声音犹如毒蛇一般,死死缠绕着她,夏且只觉得一阵寒意翻涌,就像是突然被冰冻住似的,身子顿时僵硬在原地,就连大脑都停止了思考。
呼吸困难,心跳迅速,好半晌,夏且才逐渐拿回身子的控制权,也不敢乱动,抬起一张惊恐的脸看向萧澜。
“战俘?她人都是我的,怎么会是战俘?”萧澜不屑地看了夏且一眼,嗤笑道,“那个盗取云国机密,背叛我的颂儿已经死在了内惩院里,若是你跟她关系好,舍不得,我倒是可以送你去见她。”
夏且震惊看向萧澜。
萧澜摸了摸白颂潮湿的头发,转身看向夏且的目光充满警告:“她是白颂,是我萧澜的人,是云国未来的皇后!”
“今后若是让我听见什么流言蜚语,可别说我不念多年情分,对你不客气!”
“今日检查出来的所有病症,都不许传出去,尤其是蛊虫,但凡外面有任何蛛丝马迹,我砍了整个太医院来给颂颂陪葬!”
夏且一愣,震惊地望着她。
眼神晃动,似乎是在琢磨她说的究竟是真是假。
萧澜冷笑道:“如果你是真为了她好,我奉劝你,最好管住自己的嘴巴,不要试图寻找解除蛊虫的办法,以免打草惊蛇。”
她语气凶狠,但这次却并不是针对夏且的:“这蛊虫,一定是白国下的,而且操控的手段一定交给了白雅惠。”
她沉着脸,眼底闪过一抹阴鸷狠厉。
敢算计她,迟早她要让整个白国偿还。
萧澜看向白雅惠寝宫的方向,目光阴狠,声音冰冷:“敢动我的人,哪只手动的,剁吧剁吧我要亲眼看着她自己吃下去!”
她不能杀死白雅惠,但她有千百种方法能让人生不如死。
一阵寒意涌上来,夏且瞳孔骤缩,惊惧地看着萧澜。
萧澜回头,对上她惶惶不安的表情,忽然笑道:“你在怕我?怎么,觉得我是地狱爬上来的恶鬼?”
“颂颂也是这样想的。”萧澜甚至轻笑了一声,笑的夏且心内一寒。
夏且不由得想到,刚登基的时候,萧澜直接就宰掉了不少人。
她的父亲,还有她的兄弟姐妹,千辛万苦生下小孩,壮大家族。
短短几天时间就被她杀了个精光,家谱都快只剩下一页纸。
那时候,经常有人说她不是真龙天子,而是厉鬼化身,或者被邪魔妖道侵占了思想。
这样的声音没能持续几天,因为只要她听见,她就敢杀。
久而久之,自然没人敢议论她。
可以说,萧澜是从血里淌出来的皇帝。
夏且不由得打了个冷颤,看向萧澜的目光有些畏惧,脚尖不自觉转了个方向,这是她在无意识地自我防备。
萧澜挑起眉,斜眼看向夏且,一双深邃的眼眸带着浓重的邪气,让人毛骨悚然。
“你不用怕我,我是不会让你死的。”她低头,凝视着床上还在熟睡的白颂,压低了声音道,“你是颂颂的大夫,你若是死了……”